又来？
这他妈都第二次了！
要不是知道星灿挖的人都是顾南的对家，他都要把苏寄秋落选《刑事诉讼》那事扣他们头上了！
陶最心里直骂娘，脑子却迅速冷静下来。
他并不奇怪为什么星灿会得知这个消息，人家既然想方设法地要打压顾南，那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蛇有蛇路，鼠有鼠道，他们在明处压根防不住在暗处窥视的人。
现在重要的不是星灿怎么得知的消息，而是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机。
思绪电转间，陶最轻笑两声：“哦？那……周导您的想法是？”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后周方弘有些烦躁的声音传来：“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就不是能搞谈判拉锯那一套的人。星灿那边我已经回绝了，他们投资一个亿确实很让我心动，但咱们合同都走完了，如果换男主，你这边必定会撤回投资的五千万，加上演出合同的违约金，忙乎一圈下来我也就多拿了四千九百万。而且尤辉这人我知道，年纪小脾气可不小片酬又高，扣掉他的片酬，我手里就剩两千九百万，我吃多了撑得折腾这么一圈！”
陶最心中大石落地，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很高兴我们能坦诚相待。周导，我也跟你透个底，如果五千万不够，视电影拍摄情况，我会考虑追加投资。”
一听这话，周方弘顿时大喜过望：“好！有陶总你这句话就够了，咱们青市见！”
“青市见。”挂断电话，陶最黑着脸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仔细思索着消息是从哪走漏的。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收买公司内部的人。可是现在桃李内部除了小猫两三只的职能部门、等待解约的艺人，压根就没有闲人。
艺人几乎不会来公司，职能部门的员工除了章铃和法务，其他人都不清楚练习生部的事，而法务都签了保密条款，应该不至于知法犯法。至于章铃就更不可能了，陶最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很有信心的。
既然消息不是自己这边走漏的，那会不会是《往生》剧组那边漏的风？可是一个埋头创作两年无人问津，寻求投资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剧组，怎么会有人去打听它的进度？
而且他们光是协商合同条款就花了一周多的时间，如果星灿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依照周方弘的性子，不可能拖到现在才给他打电话。
可是既不是自己这边，也不是剧组，还有哪能走漏消息？
直到第二天带着顾南走进机场，陶最也没想明白中间的关窍。
在自助服务台换好登机牌，陶最将顾南的登机牌交给他：“拿好了，一会过安检要用。”
顾南接过登机牌，好奇地打量着。这是他第一次乘坐飞机，看什么都新鲜，一路上眼睛就没歇过，PikaPika地一直打双闪。
陶最见状笑了：“让你拿好也不用一直盯着吧？”
顾南轻咳一声抬起头，故作随意地扭头看向别处。
他穿着简简单单的黑色T恤和深蓝色牛仔裤，脚穿黑色帆布鞋，背着黑色的运动斜挎包，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到两百块钱，却硬生生穿出了好几万的潮牌效果，出色的相貌和身形引来围观，陶最甚至隐约听到有人在问：
“是明星吗？是明星吧？”
忽略掉那些投注到自己身上的视线，陶最与有荣焉地在心里猛点头。可不就是明星吗？而且总有一天，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欣喜若狂地喊出他的名字：顾南！
小子，好好享受现在的自由吧，再过不久，你就会出门被人堵，上街被人围，坐个飞机都会有粉丝……等等！
陶最脑中灵光一闪，低头看向手里的登机牌。
他和顾南的飞机票是三天前让章铃帮忙订的，为了订机票，章铃还专门打电话问顾南要身份证号。只要有身份证信息，想要查到航班信息不算什么难事，并且这个信息也不难获取，因为顾南曾在外卖平台上注册为外卖骑手！
原本华国的信息买卖就颇为猖獗，有心人只需花很少的钱就能买到客户信息，更遑论一个外卖小哥的身份证号呢？
查到航班信息，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再有针对性的调查就不是难事了。一个经纪人带着艺人去拥有世界最大摄影棚的青市，目的是什么简直昭然若揭！
想通信息泄露的渠道后，陶最心惊之余也松了口气。
没有使用常见的商业手段，而是靠偷鸡摸狗获取信息，说明这个人比他想象得还要谨慎小心，应该是处于处处受人掣肘的境地，或者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必须暗中行事。
只要搞清楚他的信息来源，也许自己还能利用这一点，倒打一耙也说不定……
陶最看着登机牌心里琢磨着事，忽然耳边传来凉凉的一句话：“不用一直盯着吧。”
陶最：“……”你小子报仇还真是一秒也等不了啊！
***
抵达青市后，陶最和顾南稍作休整，便马不停蹄地前往东方影视产业园区。这一次有了周方弘提前准备的证件，尽职尽责的保安大叔没有拦下他们，反而热心地帮忙找了辆高尔夫球车。
开着小车一路来到二十二号摄影棚，离得老远便能看见两个眼熟的人。依然是一胖一瘦，依然不修边幅，甚至因为小半个月没见，周方弘和王达发的胡子更加茂密了。
陶最一下车，王达发就迎了上来，亲热得就像许久未见的亲兄弟：“陶总一路辛苦了，路上还顺利吧？听老周说您还有追加投资的意愿？您说您怎么这么有眼光……”
“老王快看！”周方弘一巴掌打断了王达发的夸夸其谈，眼睛盯着顾南上下打量着，看样子都恨不得想冲上去摸两把了。
“我滴个乖乖……”王达发只瞄了一眼就直了眼睛，围着顾南转了两圈，“像，太像了！就像是从你的设计稿上直接抠下来似的！”
顾南被看得浑身发毛，眼神求助地看向陶最。
可陶最非但没有帮忙的意思，反而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甚至火上浇油：“不光外形完美符合要求，演技更是不再话下，要不咱们现场试试？”
“试试就试试！”周导又一个铁砂掌拍在王达发背上，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剧本看了吧？就那一幕，阴兵雷泽出场那幕，记得吗？来！”
顾南又看了陶最一眼，知道这人靠不住，这一次的眼神没有求助只有无奈。但很快他就收敛住心神，沉稳地应了一声“记得”便退出一段距离远离众人，然后，举起右手。
在《往生》的设定中，阴兵出行都打着伞。
一般来说鬼差会羁押正常死亡的灵，引导他们重归轮回；阴兵则会对付非正常死亡的魂，收魂化灵归于天地，因时间紧任务重，需长时间留在阳间，伞既是遮挡阳光、月光、星光的法器，也是他们的武器。而正常和非正常死亡的生物最大的区别便是怨气不同，一个能入轮回，一个不能。
“往生”这种药物的出现，让许多人非正常死亡，无法入轮回，即便强行轮回，也会导致胎儿腹死胎中，即便是人工子宫也无法幸免。近千年来，因为人口增长以及人类对环境的破坏，导致大量动物灭绝，许多生物的出生率其实是用人的灵强行修补，就是为了维持脆弱的生态。
如今灵的缺口越来越大，一旦跌破极限值，本就岌岌可危的地球生态会在瞬间崩塌。
为了阻止事态恶化，查明“往生”的真相，雷泽被选中，一半灵魂成为阴兵，和毫不知情的肉身一起，在阳间和阴间分别行动，从三年前的物理实验查起。
以上这些都是《往生》的背景设置，在剧本中以暗线的形式存在。因此此时顾南举起右手，就是为了模拟阴兵雷泽出场时打伞的姿势。
做出打伞的动作后，顾南垂下眼帘，极窄的双眼皮褶顺着眼型斜飞入眉，如同两把纤巧凌厉的柳叶刀，只一眼就看得人遍体生寒。
然后，他向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顾南迈得很大，却并不急促，他垂下的眼眸盯着地面，就像眼前并不是平坦的地面，而是高耸的梅花桩，需要他慎重落脚以免倾覆。可是他的步子又落得轻巧，似乎这天堑并不存在，他只是闲庭阔步而已。
就这样一步接着一步，顾南走得踏实而缓慢，看久了甚至能品出一种独特的韵味来。一直走到周方弘面前，他才停下来，站定，抬眼。
这一眼，看得周方弘心里打了个突突，明明知道面前站着个大活人，他却有种被摄像头盯上的感觉。
那黑中透着棕的眼睛就这样冰冷地注视着他，没有一丝烟火气，不见丝毫情绪色彩，冷静理智得令人胆寒。
“好……好！”周方弘抵挡不住先移开视线，但又压不住激动的情绪，抬手就想拍顾南。可是瞄到他的脸，下一秒这巴掌还是落到了王达发的身上，拍得那一身肥肉啪啪作响，“比我想象得还好，不，更好！”
见导演满意，顾南心里一松，顿时脱离了角色，眼角眉梢跟着柔和了几分：“谢谢导演。”
“谢啥，来，进去聊！”见顾南的眼神没那么冷了，周方弘也敢碰他了，揽着人就往摄影棚走。
王达发跟在后面，冲着陶最比了个大拇指：“陶总，慧眼识珠啊！牛逼！”
陶最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第24章 打听
一进摄影棚，顾南就如同当初的陶最一样，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造型奇诡的建筑就这样连绵不绝地出现在眼前，以建筑物才能营造出来的独有氛围感席卷所有感官，让他一时难以成言，只能被动地跟着周方弘往里走。
“壮观吧？这就是咱们前阶段的主要拍摄场景了，除了这些，最里面还有几个房间，想不想去看看？”
顾南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周方弘见状哈哈一笑，转身对王达发说：“老王，开辆车过来，我带着咱们男主角去逛一圈！”
不一会顾南和周方弘就开着高尔夫球车走了，留下陶最和王达发走到上次落座的位置坐下，依然是电脑围边，模型桌和建筑当背景，唯一不同的是，地上横七竖八的人和睡袋不见了。
见陶最瞄了眼地面，王达发笑道：“他们在附近的酒店里呢，本来之前就是住酒店，但因资金紧张，所以才跑到摄影棚凑合……”
说到这，他像是想起什么般，连忙解释：“不过他们的工作差不多都结束了，到时候模型组只会留下正式员工，实习生返校，住宿费不会太高的……哈哈……”
陶最静静地听完，在王达发尴尬的笑声里摆摆手：“正常的食宿开支而已，不用解释。不过之前你们说过，还有几百人是下午上班，他们住哪呢？”
王达发松了口气：“他们基本都是青市本地人，住自己家里，剧组只负责一日三餐。等棚内拍摄结束前往重市拍摄外景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就会结算工资，离开剧组。”
陶最点点头，有些感慨：“感觉你们的工作模式和其他剧组很不一样啊，光人就多了十几倍。”
“那是，咱们是工业化剧组，和其他几十个人的小剧组可不一样！”王达发有些得意地说。
陶最又询问了其余主创进组的时间，以及主要角色的选角情况，最后得到了开机的具体时间。
“六月二十一，那天百无禁忌，诸事皆宜，最适合开机了！”王达发搓着手，一脸兴奋，显然是事先翻过黄历了。
六月二十一？陶最一挑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大理寺探案集》也定在那天开机，那顾南和苏寄秋岂不是要同时进组？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执行经纪呢！
实在不行就先陪苏寄秋进组看看情况，《往生》这边他是投资商，周方弘和王达发怎么都会照拂顾南几分，应该不用操心。
心中打定主意，陶最又和王达发闲聊了几句，然后状似无意地提起星灿投资那事：“不过说起来，我是真没想到周导会那么有魄力，一亿的投资说拒就拒了。”
王达发嗨了一声：“老周就是那么一个人，说好听点叫艺术家，说难听点就是轴！他要是能圆滑点，咱们何至于差钱啊……咳咳，而且，尤辉是真不适合，他那长相，离了滤镜什么样圈内都知道，粉丝天天吹盛世美颜自个都信了。当然，演员嘛，演技比脸重要，可他演技也就那样，吹得比演得好听，真用他老周得膈应一辈子。”
陶最倒是不意外王达发会这么说，书里就是这么描述尤辉的。仗着入行早，童星出身国民度高，背后又有资本扶持，强吹颜值和演技。靠着给前辈做配上位，票房高是他抗戏，票房低是前辈扑街，总之他清清白白一朵白莲，永远是国民心目中的小儿子。
“这么说的话，是尤辉看上了《往生》，主动求合作？”陶最故作好奇地问。
“可能吧？不过联系老周的不是尤辉的经纪人，是星灿的总经理陆君浩。也不知道尤辉什么时候跳槽到星灿的，他那个家族作坊居然也能同意他签别的经纪公司……”
听着王达发的碎碎念，陶最眼神一闪。
陆君浩，这是他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了。之前他还不能确定到底是星灿里的谁在针对顾南，毕竟除了老板，经纪人也有可能。但是现在，他觉得，就算不是陆君浩本人在针对顾南，他也逃不开干系，至于原因依然成谜。
得想办法查一下这个陆君浩到底是什么来历……陶最和王达发打着哈哈，心中却思绪电转。之前在网上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查得到他名下的全资公司星灿，也没有别的关联股东和法人……看来只能找机会再问问周方弘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顾南和周方弘才开着高尔夫球车回来，两人下车后都是一脸兴奋，顾南是因为看到如此震撼的置景，周方弘却是因为顾南对剧本和人物的理解。
一下车，周方弘就奔着陶最冲了过来，抓住他的手就是一顿猛摇：“陶总你真是我的贵人！不但注资五千万，还为我的电影找来了几乎完美的男主角！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
听到周方弘提到注资，陶最反射性地看了顾南一眼，发现他目光沉沉地注视着自己，显然是知道了前因后果。
这小子，也太精了……不好骗啊！陶最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故作潇洒道：“那也得周导的电影值得才行，毕竟我是商人嘛，每一分付出都经过深思熟虑，不会草草决定。”
周方弘闻言，更高兴了，差点把两人的手摇成风火轮。一阵抓耳挠腮后，他激动到无法思考的脑子终于灵光乍现：“中午咱们一起吃饭吧？这马上就到点了，一起吃点？也算是为你们接风洗尘！”
陶最正愁没机会和周方弘打听陆君浩的事，当即应下：“好啊。”
于是他们四人坐着高尔夫球车离开了影视产业园区，直奔附近的……小饭馆。
不到二十平的小店里，发黄的墙面和油腻的餐桌奠定了这种街边小店的基调，一闻就重油重盐的食物香气更是向每一位食客表明，这家店档次不高物不一定美但绝对价廉。
周方弘也没觉得自己在这请客吃饭有什么不对，反而热情满满地招呼着：“我跟你说，这家店的辣炒蛤蜊绝了！你们一定要试试！”
陶最冲他笑笑，心里直骂娘。你们仨都T恤短裤牛仔裤的当然没问题，我尼玛穿的是衬衫西裤啊！还他妈是原主的定制款，一套十几万那种！这一屁股下去，裤子就毁了！
早知道就别讲究什么礼貌不礼貌了，这群人也不值得自己盛装出席！
就在陶最左右为难时，一旁的顾南突然起身拿过来一个塑料凳，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包手帕纸，展开垫在凳面上，放在陶最身后，替换掉饭馆原本被油污腌透的木凳子。
陶最看着身后的塑料凳，一下子愣住了。塑料凳是饭馆用来加座用的，平时叠放在一起，下面那几个因为使用频率低，看起来和新的一样，再垫上几张纸巾，完美隔绝一切污渍。
不光陶最，周方弘和王达发也看得一愣一愣的，见过助理照顾艺人，可没见过哪个艺人这么细心周到地照顾过别人。
短暂的愣怔后，陶最冲顾南笑笑，道了声谢便坐下了。顾南出人意料的体贴固然让他有些惊讶，但想想之前发生的事，他便心安理得了。
小子估计是以为自己是为了他才投资电影的，心中有愧呢这是。得嘞，自己刚才那番话白说了，不过觉得愧疚总比惶恐好，有压力才有动力嘛。
给顾南的行为套上完美解释，陶最心中的那点意动消散于无形之中，倒是看到他坐下后才反应过来的周方弘表情有些局促。
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开口，陶最便笑道：“这种街边小饭馆别的不说，味道肯定地道。想尝试一个城市道地的地方菜，还得是这里。”
“对，对！而且价格公道，便宜大碗，比酒店那种华而不实的地儿可实惠太多了！”周方弘心中一松，脸上又重拾笑容，连忙招呼老板点菜。
不一会，不大的方桌就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因青市靠海，这些菜也以海货居多，就算小店档次不高，算下来也得好几百，可见周方弘请客的心是认真的。
因下午还有工作，周方弘没有点酒，四人便以茶代酒边吃边聊，倒也尽兴。
眼看吃得差不多了，陶最端起茶杯，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到了星灿上：“刚我还和老王聊起了星灿那事，周导，别的不说，就凭你的坦诚，我也要敬你。”
周方弘连忙端起茶杯：“陶总过誉了，咱们有合同在先，不管怎么着，我都应该知会你一声。做人要是连基本的诚信都没了，还做什么人啊！”
两人正儿八经地碰了下茶杯，各抿一口，仿佛喝的不是小饭馆的苦荞茶，而是桃园结义的结拜酒一样。
陶最放下茶杯，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蛤蜊：“话是这么说，能做到的又有几个人？不过星灿有这个眼光能看上《往生》，说明他们的老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老板？你说陆君浩啊？”周方弘嗤笑一声，往嘴里扔了粒花生米，“他有没有两把刷子我是不知道，但有个好爹是真的。”
陶最挑起眉：“哦？怎么说？”
第25章 试装
见陶最有兴趣，周方弘也没瞒着，竹筒倒豆子般说起来。
“这个陆君浩，是北市陆家的二公子。陆家知道吗？”
除了王达发，陶最和顾南都是一脸茫然，周方弘也没卖关子，直接道：“寰宇国际，知道吧？那就是陆家的。”
寰宇国际！陶最微微睁大了眼睛。
穿过来才两个月，他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对华国的豪门还是一知半解，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或被动或主动地听说过寰宇国际的名号。
寰宇国际是一家综合性跨国集团公司，主营业务包括但不限于房地产、通讯、百货和电商物流，其经营范围之广，涉足领域之多，是华国数一数二的集团公司，几年前便跻身世界品牌五百强。
除了规模庞大外，寰宇国际也是少数几个拒绝上市的集团公司之一，集团董事长拥有绝对的决策权，也因此积累了巨额财富。
难怪上亿的违约金和投资能眼都不眨地扔出来……陶最垂眸吐出蛤蜊的壳，看着它滴溜一声落入骨碟。
王达发忽然插嘴问道：“这个陆君浩是不是就是你以前提过的那个陆二少？”
周方弘点点头：“就是他，北市有名的纨绔子弟，学生时代就欺男霸女，要不是他爸妈管得严，指不定这人能做出什么事来。我刚回国那年他才十五岁吧？圈子里攒局搞轰趴没有哪次少了他，荤素不济样样都来，说话打扮跟个小混混一样，却比会所的老鸨还会糟践人。
“我就见过他一次，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块去。不过这两年听说是生病了还是怎么的，老实不少，现在看着是在做正经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借着开经纪公司搞七搞八。不过能看上尤辉那种人，他眼光也就那样了……咳，看上我的《往生》算是他做过的最明智的选择了。”
陶最闻言皱了皱眉，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瞄了周方弘一眼。能和陆君浩这种纨绔子弟一起玩，进入他们的圈子，哪怕只有一次，也意味着周方弘的身份不简单。
不过能靠着卖房子卖车凑出《往生》的启动资金，确实不是一个普通电影圈新人能做到的事，毕竟不是谁都有他前世著名导演郭导那么强的化缘能力。
因为投资的缘故，陶最看过《往生》的预算，到现在为止，这个剧组已经烧掉了三亿预算，而这笔钱几乎是周方弘一人出资。
陶最粗略地算了一下，把自己名下所有房产包括公司宿舍全部卖掉，勉强也能凑出三亿，但这笔钱不是他挣来的，完全承蒙祖荫。周方弘今年二十六岁，又在《往生》剧组泡了两年，二十四岁的青年能拿出三亿，很有可能和他一样，卖了继承来的财产。
能给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孩子价值三亿的财产，周方弘家自然也不是什么一般家庭。
陶最心里有些好奇，但也知道这种事直白地问出来有些失礼，因此收敛思绪转而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这么说的话，周导和陆二少也算有些交情，就这样拒绝了他会不会……不太好？”
周方弘轻蔑一笑：“我哪敢和二少有交情，真正和他玩得好的是我哥。陶总你不用担心，陆君浩不敢做什么，以前他玩得花，那是因为知道身边的人和他臭味相投，被糟践的人也不是什么良家子女，那些龌龊事闹不出圈。但这是商场，规矩不一样，他头上压着他爸和他姐两座大山，他不敢乱来。”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我虽然没见过陆董和陆君汐，但也算略知一二，也不知道为人正派谦逊，又教养出陆君汐那么优秀女儿的陆董，怎么就养出陆君浩这么个纨绔来。”
陶最放下心中担忧，笑道：“一样米养百样人，本性决定性格，和环境没什么关系，不然怎么会有白手起家这种事。”
“有道理。”周方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一旁的顾南也跟着颔首。
就像他一样，并不会因为有个赌鬼父亲就沉迷赌博。人终归还是要做自己，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而不是怨天尤人，将一切错误和不幸归于外因。
吃完饭，四人回到摄影棚，亲眼见识到了电影工业化的剧组是如何工作的。七百多人的剧组，运转起来没有一个人闲着，大家各司其职，以惊人的速度制作着道具和置景，其中就包括男主雷泽的服装和装备。
由于涉及两个身份，雷泽的服装有两套，一套极具赛博未来感的警察制服，一套杂糅科技和古风两种感觉的阴兵制服。
因男主一直没定下来，服装设计定稿了，材料也准备完毕，却一直只有个雏形。如今顾南来了，服装组几乎是立马把人滴溜走，围着他就开始量尺寸，准备把服装改好确定下来。
服装组的负责人苏晓是一位个头娇小，看着十分年轻的女孩子。她留着飒爽短发，面对顾南时得踮脚才能帮他整理脖子上的布料，说话就跟一颗小弹珠一样，丁零当啷又快又利索。
“警察制服好办，帅就完事了，但阴兵制服没上身之前我都无法确定效果。内外风格差别太大了，设计起来一时爽，穿人身上要是出不了效果就完蛋了。”
陶最在一旁看着，闻言深以为然地暗自颔首。
此时顾南穿着阴兵制服的黑色内衣，造型类似于潜水服，一体成型，用的布料也是那种有一定厚度，光滑得能反光的材质。纯黑色的布料上绣着暗纹，乍一眼看过去不显眼，但是灯光一打就会因为反射光方向的不同而显示出来。据苏晓说，绣这些暗纹的丝线加入了夜光材质，在黑暗中会发光，图案则是参考了道教符箓。
与这样一身乍一看十分高科技的紧身服相匹配的，是一双黑色靴子，没有绑带或拉链，完全一体成型，码数为了适配演员特意做大了一点，没想到顾南穿着却刚刚好。
这一身下来，科技感拉满的同时，也因为过于贴身，一不小心就会穿出猥琐感，具体参考柯南里的黑衣人。
要是换一个人这样打扮，陶最肯定要吐槽这人真是长得丑玩得花，也不管辣不辣眼睛，什么都敢穿。可是放到顾南身上就非常好看，而且因为领口略高，那种半包脖子营造出来的禁欲感，更让人心动。
果然时尚完成度靠脸和身材啊，这宽肩翘臀大长腿，谁看了不迷糊……陶最摸着下巴，眼神从靴子看到脖子又从脖子扫到靴子，正看得起劲时，忽然感到眼刀飞过，一抬头，就对上了顾南忿忿的眼神。
陶最：？
顾南移开视线，盯着苏晓忙碌的头顶，暗自咬紧了后槽牙。
看什么看！看得还那么……顾南深吸一口气，想借此压下在体内乱串的电流，却被苏晓呵斥道：
“别动！”
说完，这位娇小的女士后退几步，用和陶最几乎一样的方式开始上下打量，观察服装的穿着效果，有没有哪里需要修改。
同样的目光，不同的人，顾南却没有产生同样的感觉，他原本被陶最看得蠢蠢欲动的身体迅速冷却，也跟着低头打量自己，并在苏晓的指示下活动手脚。
“手臂举起来，伸直。腿呢？踢一下试试。能蹲下来吗？”
见顾南乖乖蹲下，苏晓目光集中在某个地方，若有所思地问：“卡裆吗？”
顾南：“……”
陶最：“噗！”
顾南蹭地一下站起身，脸蓦然爆红，好一会才挤出两个字：“不…卡。”
苏晓抬头看他，表情严肃：“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电影里有很多动作戏，服装必须合身且方便活动，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
说到这，她顿了顿，表情有些古怪：“而且就算真的不卡，这样也不行，不然咱们电影很有可能被观众骂裤|裆藏雷。”
陶最：“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陶最惊天动地的爆笑声中，顾南的耳朵红得滴血，一时不知道是捂住藏雷的部位，还是捂住陶最的嘴。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能不能把他赶出去啊！
赶人是不能赶的，经纪人一定要确认服装和妆容，不能让艺人顶着完全不合适的妆造出现在公众面前。
陶最好不容易控制住笑声，和苏晓讨论起暴露出来的问题：“肩膀窄了，脚踝那里最好再长一点，这样能更好地塞进靴子里，免得一动就露出一截皮肤，裆…咳咳，应该是不卡的，只布料太贴身。这个厚度原本能遮住，但是一旦布料绷紧，就有点……”
苏晓点点头，和陶最一起审视着顾南：“这一身是按照九十六号人台身形制作的标准版，布料也是弹性布料，理论上应该是完美适配一米八男性的身材才对。不过也没关系，接口处我都预留了布料，肩宽、长度都可以改。至于裆部……”
想了想她转身拿起一旁桌子上放的长衫，威武霸气地一抖：“遮住就行了！如果在打斗中露出来，就让后期修一下。”
陶最：“……噗！”
后期修裆……为什么这么好笑啊喂！
第26章 角色
此时的顾南已经被陶最笑得心如止水，见苏晓拿着长衫靠近，也只是眼神死地伸出手，穿上那两件长衫。
第一件是土黄色的直裾深衣，但没有领襟和腰带且是左衽，腰部由两根细布带打了个死结固定，松松垮垮的下摆因此散开，一活动就能看到里面穿着的紧身衣。
第二件是土蓝色的褙子，也是没有领襟的设计。
两件长衫都经过做旧，加上刻意选择的暗沉颜色，整体给人一种埋藏在地底多年、不见天日的老旧复古感。除了做旧，长衫的宽袖和下摆都刻意做短了一截，哪怕是站着不动也能窥见里面的高科技紧身服，一旦动起来布料翻飞，露出的就更多了。
两种截然相反的风格就这样交汇在一起，却意外和谐，局部诡异的冲突感被整体造型消弭，一切都因为那张脸而显得合理起来了。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披个麻袋都好看。”陶最摸摸下巴，转头问苏晓，“发型就这样我看就挺好，符合人设，也能中和风格，你觉得呢？”
苏晓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不过还是要导演看过才行。”
说完她拿起桌上的对讲机：“周导周导，男主服装上身了，你过来看看？”
对讲机呲啦一响，周方弘的声音传来：“好，马上到。”
几分钟后，周方弘坐着高尔夫球车就来了，王达发也跟着一起，下车就是一句卧槽。
“这效果！没治了！”王达发围着顾南转了两圈，嘴里啧啧称奇，“设计稿刚出来的时候我还觉得悬，这种冲突感过于强烈的设计谁压得住？嘿！结果你看，不但压住了还发扬光大，这一出场不得震慑全场？帅爆了！”
周方弘也满意得直点头，当即就用对讲机叫道具组的人把伞送过来。
在设计图上阴兵雷泽的伞是全金属制，伞面灯光闪烁，科技风十足。到了成品道具阶段，许是考虑到重量和风格问题，采取了油纸伞面和金属伞骨相结合的设计，一按伞柄上的按钮，伞骨上的LED灯就开始发光，幽幽绿色在黄色油纸的遮掩下，显得更为幽深莫测。
伞面依然做了做旧处理，不过和衣服不同，这次走得是战损风，伞面破了好几个洞，还有一处直接破了个豁口，哪怕伞骨给力，这伞也是半报废状态。
不过阴兵的伞也不是用来遮雨的。
这一整套上身，把周方弘和王达发激动得够呛，周围的人也都围拢过来，神情激动地交头接耳。
“卧槽真的好帅！”
“真没想到，还真有人能完美表现设计图的概念！太绝了！”
“导演这是找了个模特来演主角吗？会不会太冒险了？演戏又不是光帅就行，还得会演啊！”
“嗐，这种事有导演考虑，你操哪门子心？”
“那个人呢？他演谁？男二？”
“他不是演员，是男主的经纪人。”
“……什么公司啊？这种长相不做艺人？这公司老板眼瞎吗？”
陶最：“……”啊对，我眼瞎。
***
试完阴兵制服，顾南又试了警察制服。
和阴兵制服独特诡谲的风格不同，警察制服相对来说风格单一，就是闪瞎人眼的炫酷风。造型以现代警服为基础，版型上更为贴身，材质也有所不同，颜色为黑色，并适当的点缀了一些金属元素，总之怎么帅气怎么来。
许是之前的阴兵制服冲击力太强，而所谓的未来风总绕不开那几样主要元素，陶最觉得相比科幻电影里常见的风格，阴兵制服造成的冲击力明显更强一些。
只要拍摄时氛围营造到位，再辅以抓耳的背景音乐，妥妥的出圈名场面啊！
陶最想得正起劲时，忽然听到周方弘赞同地说：“我也觉得短发效果好，不过还是需要打理一下，现在太乱了。可惜造型师要六月中旬才进组，不然今天就能定妆了。”
剧组开销太大，周方弘不得不每一文钱都精打细算，因剧组工作人员只要进组就开始计算酬劳，他就按照拍摄计划，将每一个岗位什么时候进组都安排好了，就是为了节约开支。
说完他抬手看了下表，转身对陶最说：“快到放饭的点了，一起吃点？”
陶最也看了眼时间，从善如流地点头道：“好啊，蹭个盒饭尝尝。”
剧组盒饭味道通常都不怎么样，不过《往生》的盒饭质量却不错，虽然仍是两荤一素，但两荤都是实实在在的炒肉菜，并不是番茄炒鸡蛋这种糊弄菜，而且饭盒选得也好，菜和米饭分开，不会让菜的油浸润米饭，到最后油得根本没法吃。
就是分量有点少，女孩子刚好，男的大概能吃个七八分饱。对演员来说挺合适的，可是做体力活的工作人员就有点少了，于是很多人都是一次拿两盒。
吃饭时陶最几人围坐在模型桌前，边吃边聊。
“其他演员也差不多都敲定了，六月十八剧本围读，然后定妆拍摄，正式开机定在六月二十一。前期百分之九十的镜头都在这个产业园区里拍，预计九月中旬前往重市拍摄外景。”
周方弘把后续拍摄计划简单叙述了一遍：“除了这个棚里的城市置景，我们还在其他棚里搭建了警察局、实验室之内的室内景，如果感兴趣的话一会可以去看看。”
陶最想了想，婉拒了：“今天就算了，明天一早就要去银行办理转账的事，我们的行李还放在酒店没有整理呢。”
听到转账二字，周方弘和王达发顿时笑开了花。合同是签了，但钱没到帐一切都还有变数，陶最能主动提起这事，也让他们放下心中大石，王达发更是抢话道：“那好，明天早上让老周开车去接你们！”
陶最没有拒绝，点头应下。
吃完饭，陶最就准备告辞回酒店了，谁知刚开了个头，顾南突然开口道：“小陶总，周导，我今天晚上能住在摄影棚吗？”
陶最微怔：“为什么？”难道是刚才试戏服时自己笑得太猖狂，他生气了？
“摄影棚最里面是雷泽的家。”
顾南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周方弘更是高兴得直点头：“没问题，随便睡！就是那个休眠舱睡起来可能不太舒服，太窄了……没事，不行就睡地上！诶老王，睡袋放哪了……”
“不用了周导，我睡休眠舱就好。”顾南拒绝道。
“好…好！一会我带你去休息室，那里有卫生间，水电都是通的！今天晚上我和老王陪你一起住，咱俩打地铺，你睡休眠舱！”
一个演员，为了角色塑造愿意付出时间和精力，这对于导演来说跟捡到宝没什么两样。周方弘现在看顾南，就像在看什么宝贝疙瘩，不用陶最叮嘱都会把他供起来，好好照顾。
这倒是省事了。
陶最原本就打算开机时先和苏寄秋进组，顾南这边就交给助理和导演照顾，见状顿时笑着开口道：“既然导演都点头了，我这边也没问题。不过我们明天下午就要回北市，这么点时间够吗？”
塑造角色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有些要求严格的导演甚至会要求演员提前几个月去体验角色的生活，以期能融入角色，用最接近真实自然的状态去表演。
见顾南面露迟疑，周方弘立马接话：“不行可以提前进组……如果顾南没有别的通告的话。”
陶最就等着周方弘这句话呢，笑意更真诚了几分：“那敢情好，等招到助理，我就让顾南提前进组，到时候就麻烦周导和王编照顾了。”
“不麻烦不麻烦！”周方弘笑得乐开花，但细品这句话后他又有些惊讶地追问，“陶总不陪着顾南进组吗？”
“不是我不想陪，主要是我带的另一个艺人恰巧同时进组开机，确实忙不过来，”陶最遗憾地一摊手，“只能拜托周导你了，等那边稳定下来，我再过来。
“原来如此，没事，顾南交给我们你放一百个心，包准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掉！”周方弘拍着胸脯保证道。
“谢谢周导，那我先回去把顾南的行李送过来。”和周方弘王达发一一握手告辞，陶最转头似调侃又似嘱咐般对顾南说道，“别把道具弄坏了啊！”
谁知刚才还乖顺的顾南，突然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陶最愣了一瞬，但他很快就意识到旁边有外人，于是没有把心中的惊诧表露出来，而像是斗嘴般回了句：“你知道就好！”
果然，周方弘和王达发并没有觉得顾南的态度有异，还以为这就是陶最和艺人的相处模式，送他到园区门口时还感慨道：“陶总和艺人相处得真好啊！”
“都是一些十七八九岁的孩子，要是一味的管教反而不好。”陶最打着哈哈，等坐上出租车后才满脸疑惑。
顾南这小子发什么疯呢？刚不还好好的吗？还是说他把自己那句调侃当真了？
陶最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不至于吧……”
第27章 恼羞成怒
陶最想来想去，也没觉得他们的对话有什么问题，最后只能把顾南忽如其来的脾气归咎于他开不起玩笑，然后抛之脑后。
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顾南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不用放在心上。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顾南他就是斤斤计较的人啊！
陶最坐在出租车后座上，看着前方副驾驶座上顾南的后脑勺，有些无语。
为了方便交流，顾南和他一起乘车时都是和他坐同一排，谁知道今天中午和周方弘几人吃完午饭要回北市时，这人二话不说就拉开了出租车副驾驶座，然后一路上都保持着眺望右车窗外美景的姿势，做足了不想理他的姿态。
不就是一句玩笑话嘛，至于吗？
陶最心里嘟囔了两句，有些生气，但又无可奈何。小孩子有发脾气的权力，大人却只能负重前行。
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总可以了吧？
想到这，陶最装作无事发生般问道：“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周导说那个休眠舱很窄，只有一层海绵垫，躺起来应该很不舒服吧？”
顾南没有说话，出租车里是令人尴尬的沉默。
陶最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再次努力道：“要实在不舒服，就让周导加一层海绵垫，应该不影响效果，总不能拍个戏把腰毁了吧？”
沉默。
出租车司机瞄了眼一直沉默的顾南，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沉下脸的陶最，原本听到导演、拍戏等关键词而起的好奇心顿时偃旗息鼓，大气都不敢喘。
再次被无视，陶最只觉得刚才压下去的火气直冲脑门，前世面对甲方百般刁难都能面不改色的好脾气消失得一干二净，张嘴就骂：
“顾南你够了啊！我昨天不就是开了个小玩笑，你当着周导的面甩脸色已经很失礼了，今天还和我闹脾气，幼不幼稚？”
顾南一听这话沉不住气了，半转身体瞪着陶最：“我怎么幼稚了？”
陶最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你怎么不幼稚？不就是开玩笑让你别弄坏道具吗？你气个什么劲？”
顾南眉头一皱：“你在说什么啊？”
陶最见他脸上疑惑的表情不像假的，人也愣住了：“不是因为我开你玩笑？那你在气什么？”
顾南脸色微变，唰地转回去，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屁的没有！陶最看着那个圆鼓隆冬的后脑勺磨了磨后槽牙。不是因为开玩笑那件事，那是因为什么？
又把昨天发生的事前前后后仔细梳理了一遍，忽然，陶最福至心灵，迟疑地开口道：“你该不是因为……我要陪苏寄秋进组不陪你而生气吧？”
话音刚落，陶最就看到副驾驶座上的青年明显一僵，因背对着他而十分明显的耳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变红。
……还真是啊？！
陶最瞪大了眼睛，下一秒便拍着座椅笑得前仰后合：“顾南！你还说你不幼稚！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吗？爸爸不陪你进组就生气？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南：“……”
陶最在后座笑得惊天动地，顾南在前排梗着脑袋生闷气，鲜红欲滴的颜色从耳朵逐渐蔓延至脸颊乃至脖子，明显是恼羞成怒了。
可哪怕是此时此刻，顾南都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从小到大，他一个人做的事多了去了，就连国际孤独等级表上位列第十级的“一个人做手术”都达成了，他还有什么不能独自完成的事？
可是当听到陶最要陪苏寄秋进组不能陪自己时，他就是心里堵得慌。
他其实能够理解陶最为什么这么做。
苏寄秋说好听点叫单纯，说难听点叫脑子里缺根弦，他不是那种傻乎乎一骗就跟着跑的人，却也容易对熟识的人失去防备心。
就比如章铃一要密码他就给了，完全没想过会被人赶出家门的可能性。
在同样面临即将进入陌生环境的情况下，谁更需要照顾不言而喻。
可是理智能够理解，感情上顾南却怎么也抹不平。
他应该已经习惯了才对，习惯成为被剩下被抛弃的那个人，习惯承担本不该承担的责任和希冀，却在陶最做出无可指摘的选择时，失落到无法控制情绪。
陶最笑着抹去眼角渗出的生理性泪水，坐到座位中间，伸手拍了拍顾南的肩膀。
见小孩还是支楞着脑袋不转头，他也不觉得生气了，笑吟吟地开口道：“苏寄秋那孩子的性格你比我清楚，敏感的性子却搭了个不开窍的脑袋，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好不容易离家出走还遇上你，啧，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原本我以为《大理寺》七月才开机，这样你俩完美错开，我能先陪你进组，然后再去横市。谁知这么不凑巧，两个剧组撞了呢？公司现在除了我无人可用，临时招人我总得考察一二吧？助理还好，执行经纪要是有什么问题，那就完了。”
听到陶最这番话，顾南终于有了点反应，转头问：“执行经纪？”
“对啊，因为你俩进组，公司最近在招人，两名助理加一名执行经纪。助理你和苏寄秋一人一个，照顾起居，执行经纪专门负责苏寄秋。”
顾南闻言，不光脑袋，身子也转了过来，诧异追问：“执行经纪负责秋秋，那你呢？”
陶最比他更诧异，睁大眼睛道：“我当然是负责你啊！”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陶最还回答得如此理所当然，顾南震惊的同时，一股无法压抑的喜悦涌上心头，让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就像在里面点燃了两簇篝火，越燃越旺。
因为角度问题，陶最没注意到顾南的表情，继续说道：“而且我砸了那么多钱，不盯着怎么行？剧组最容易巧立名目搞贪污了。”
顾南眼中汹汹燃烧的篝火瞬间变小，他扭过头，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哦？哦什么？算了，理人就好。
陶最又拍了拍顾南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现在知道爸爸有多辛苦了吧？”
这人怎么老想给人当爸爸？
顾南有些无语，但心中的郁结确实消散不少，可要他接下陶最这句话顺着下台阶他又不愿意，于是直接转移话题道：“招到人了吗？”
陶最嗯了一声，语气有些微古怪：“算是招到了吧，面试安排在明天。”
顾南没有察觉到陶最语气的不对劲，应了一声后两人便就着招人的话题聊了几句。
司机见车内气氛恢复正常，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开始蠢蠢欲动。就在他寻找时机想要插话时，顾南话说到一半忽然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洇了出来。
陶最见状顿时了然：“昨晚没睡好吧？”
顾南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嗯了一声。
“不到两米长，最多九十公分宽的胶囊状道具床，估计翻身都难，能睡好就怪了。”陶最撇撇嘴，“那你找到感觉了吗？”
顾南：“……”
光顾着生气了，哪有什么心情去揣摩角色心理？就觉得床太硬太窄，心里莫名委屈得要命，睡着了也反复梦到出院那天的事……总之，体验感极差。
“咳，”顾南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时间太短了，等正式进组后再试试。”
陶最不疑有他，附和道：“也行，不过你也别太执着于这个，睡不好太影响状态了，试个一两次记下那种感觉就行，别因小失大。”
顾南颔首：“我知道……”话音未落，他又打了个哈欠。
“行了，看你困得那样！离机场还远着呢，你赶紧眯一会，养养神。”说完，陶最就坐回驾驶座后，用实际行动中断话题。
顾南没有拒绝，将椅背往后调了点便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司机遗憾地瞄了两人一眼，把满肚子的八卦都吞了回去，出租车内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一点发动机的嗡嗡声。
陶最捧着手机回复了几条微信，又翻了翻朋友圈，把累积的工作要点记录在备忘录里，然后就有点无所事事了。
四处看了一圈，陶最的眼神最终还是落到了顾南身上，盯着他的头毛陷入沉思。
助理和执行经纪确实找到了，面试就安排在明天，其他都没什么，就是其中一个人选有点微妙。
那是一位名叫龙菲菲的女孩子，二十三岁，一年从业经验，应聘的职位是艺人助理。
而在原著中，龙菲菲是顾南的执行经纪。
她出场在一年后顾南和桃李解约，进入主角受所在的经纪公司盛世娱乐后，是盛世指派给顾南的执行经纪。
原著形容她身材微胖，为人机敏，能言善道，野心勃勃，仅仅用了两年时间便从艺人助理爬到了执行经纪的位置，是一位做事不拘小节，道德感飘忽不定，笑面虎一样的人物。
听着似乎不是什么好人，却异常护犊子，因为顾南是她带的第一个艺人，因此十分尽心尽力，两人建立了深厚的友情，最后还和顾南一起离开原公司合伙开了工作室。
按理来说，这样有能力的人投来橄榄枝，陶最应该感到高兴才对，然而他却在看到龙菲菲的简历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按照原著剧情，此时的龙菲菲应该是盛世娱乐的人，顾南的命运被自己改变后，两人理论上不会再有交集。
可如今现实就摆在陶最面前，只要他小手一挥，这两人依然会共事。
这让陶最有些迷茫，不知道这算不算剧情自我修正的体现。
但如果剧情真的具有自我修正的能力，那为什么顾南会失去骨仔？自己的存在又算什么？还有星灿的陆君浩又算怎么回事？
第28章 复仇
陶最垂眸看着手里的手机，眼看着屏幕在自己的注视下亮起，然后又随着时间推移渐渐熄灭。
其实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针对顾南的人就是陆君浩。但就算不是陆君浩，这个人也必然是星灿的某个高层，能说动陆君浩为挖人投资掏钱买单。
甚至星灿高层更符合幕后黑手这个身份，因为陶最有一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不差钱，却没有直接对顾南出手？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陆君浩是幕后黑手，买|凶|杀|人应该不是难事。
而且听周方弘话里的意思，陆君浩就是个纨绔子弟，成立星灿有很大可能就是为了方便行欺男霸女之事，这样的人没什么理由针对顾南。
不过对星灿幕后黑手的推测也就到此为止了，无论这人是谁，都不是现如今的他们能对付的。现在他们只能隐忍，然后伺机而动。
想到这，陶最悄无声息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的所作所为和星灿幕后黑手的存在，证实剧情可以更改。但龙菲菲的出现又似乎成了剧情自我修正的铁证，这让陶最陷入了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
毕竟这不仅仅牵扯到顾南五人的前途，还有，爱情。
陶最看着顾南因熟睡而翘起的一缕头毛，心下一片柔软的同时，又感到些微的酸涩。
也许龙菲菲的出现就是在告诉他，不管剧情如何变动，那些理应出现在主角身边的重要人物始终会出现，哪怕他故意安排他们远离，他们也会与主角产生交集。
算了，陶最垂下眼帘。
顺其自然吧，该发生的阻止不了，该来的人也始终会来，他能怎么办？当然是当好看客，就像曾经他也只是一个安静如鸡的读者一样。
***
申毅推门进入总经理办公室时，正好看到陆君浩狠狠地把一个玻璃烟灰缸砸到了地上。
飞溅的玻璃残渣碎裂一地，连光滑的大理寺地砖都被砸裂了一块。
申毅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走上前将手里的文件放在了办公桌上，温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发这么大的火？”
陆君浩表情扭曲了一瞬，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装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刚打游戏碰上几个猪队友，害得我排位赛连跪三把。”
“那也别摔东西啊，伤着自己怎么办？”申毅语气柔和，斜着身子按下办公桌上的呼叫器，“Amanda，叫人进来收拾一下办公室，还有联系装修公司，地砖裂了一块。”
“好的申助。”呼叫器里传来的女声清脆悦耳，却听得陆君浩心中火气直冒。
Amanda是申毅从寰宇带来的，表面上是他的秘书，实际上听谁的不言而喻。
除了秘书，还有财务总监、人事总监，乃至法务和艺人经纪部的总监，他们即便不是从寰宇出来的，也知道星灿和寰宇的关系，更加清楚这家公司实际上的主事人是谁。
明明是他成立的公司，明明他才是陆家二少，明明是他招聘的这些人，申毅却只用了两个月，就把所有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而他非但不能生气，还要鼓掌叫好。
他不能让任何人怀疑他成立星灿的目的，不能让任何一个熟识陆家人的人知道顾南的存在。
因为顾南和陆家人长得太像了。
那双遗传自陆夫人席瑛的丹凤眼，和她如出一辙的流畅面颊；和陆长安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挺拔鼻梁，线条清晰锋利如刀的下颌骨……
分开来每一样都能找到出处，结合起来活脱脱一个男版陆君汐，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句——
像，实在是太像了。
前世只是几张巨幅海报便在北市豪门圈掀起热议，从而引起陆家人的好奇心，让他们忍不住分了点注意力给顾南，然后迅速被吸引。
他坚毅、努力、谦逊，哪怕命运对他从来不公，却仍正直善良，不为金钱折腰，也不会兀自高傲，有原则，有底线，进退得当，有礼有节。
这样的顾南，吸引到的粉丝年龄阶层跨度之大，内娱罕见，陆家人对他有好感似乎也很理所当然。
前世陆君浩并不以为意，哪怕家里逐渐出现顾南代言的产品，顾南主演的电影票成为寰宇国际的员工福利，他都没把这个戏子放在眼里，还和狐朋狗友私下嘲笑席瑛和陆君汐一把年纪了还追星，晚节不保。
直到陆君汐邀请顾南成为服装品牌代言人，有个人慌了。
她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控诉顾南苛待母亲，妄想把他拉下神坛，远离陆家人。
可是她忘了，当代网友神通广大，掘地三尺的能力堪比佛波勒。
于是，她和丈夫漠视虐待顾南的事曝光了，连几年前顾南因骨髓捐献手术错过高考的事都被挖了出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便顺理成章了。
为什么亲生母亲要骗自己的儿子去捐献骨髓？为什么顾南和陆家人迷之相似？为什么陆家二少圆眼圆脸一点不像陆家人，反而和顾南的母亲十分相似？
[该不是抱错了吧这两人。]
路人一句玩笑话，让二十多年前的换子案真相大白，狗血程度为广大网友提供了长达半年的吃瓜宴席。
陆家当然要迎回真正的陆二少，但也没有因此苛责假少爷。闻名北市的儒商陆家，从来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母亲犯的错怎么能怪尚是稚儿的他？而且养恩大过生恩，他还是能在陆家当他的混世魔王。
然而顾南却不愿意回陆家。他有自己的事业，有深爱的爱人，有亲如手足的兄弟，他满足于现状，不愿打破现有的一切。
他和陆家保持着远房亲戚间的联系，逢年过节或电话问候，或登门拜访，礼节到位，情感不足。
陆君浩一开始很满意他的识趣，觉得这个人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可是随着对方越来越火，事情开始不对劲起来。
家里人开始把顾南挂在嘴边，言辞间满是赞许，提起他却总是带着无奈，眼神里的失望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累积。
加上知道真相的外人总在背后嚼舌根，为了讨好陆家人不被赶出去，他只能放弃恣意张扬、快活放肆的生活方式，变得小心翼翼，讨巧卖乖起来。
可他本该是北市最嚣张跋扈的陆二少啊！
凭什么他要委屈求全？凭什么他要忍气吞声？顾南凭什么看不起陆君浩拥有的身份和地位，漠视他从小引以为傲的一切？
凭什么自己就要成为那个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的对照组？
陆君浩不想一辈子委屈求全，于是他开始自救，在搞砸了一次又一次父母姐姐给的机会后，他把目光转向了顾南。
无法解决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好了。
陆君浩不愿意去回想重生前发生的一切，只庆幸自己能在死亡后得到再来一次的机会，一次拨乱反正的机会。
只可惜重生的时机不太妙，刚好是手术完成后，顾南出院进入桃李娱乐，而他卧床休息哪都不能去。
等康复出院了，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以绝后患。
他秘密联系了生母，把人送出国，保她衣食无忧，但也绝不会回国。至于生父，他没有管，这人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赌博花光积蓄，被人打个半死，最终不治而亡，成为报纸上无人问津的无名尸。
第二件事，便是复盘前世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到对付顾南的最佳办法。但是结合自己现在的情况，陆君浩发现，想彻底解决顾南很难。
前世他直到二十七八才开始着手对付顾南，那个时候他手握寰宇国际百分之一的股份，每年仅分红就有上亿元，不缺钱也不缺人脉。
可那个时候顾南也是如日中天的影帝，因为私生饭的缘故，他身边保镖环绕，出入都被一大群人围着，想要对付他难度很大，稍不注意就会被发现。
前世就是因为买|凶|杀|人失败，导致自己锒铛入狱，最终惨死狱中。
现在的顾南如同一个四面露风的破屋子，显然比前世好对付多了，陆君浩却发现自己没钱打点，还很容易打草惊蛇。
陆家对儿女的教育方式是，尽量满足物质需求，但严格把控零花钱。陆君浩十八岁之前每周的零花钱只有五百块，上大学后涨到两千，大学毕业才能拿到公司股份分红。
他能凭借着陆二少的身份在纨绔子弟间混吃混喝，也能征求父母同意后大开Party，却拿不出几个钱搞阴谋算计。
他能支配的大额金钱只有过年时叔叔伯伯给的几十万压岁钱，生病前这些钱留不到过完年，生病重生后，大部分花在送生母出国上。
思来想去，陆君浩用剩下的那点钱悄悄注册了星灿娱乐，然后故意在陆君汐面前露出马脚，得到了陆家人的支持。
用陆家支持的钱和人，去打压陆家真正的儿子，让他一辈子碌碌无为，成为一个废物，就像前世在陆家人眼中的自己一样。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复仇吗？
“明明之前都很顺利……”
申毅离去后，陆君浩死死盯着房门，内心暴怒的冲动横冲直撞，却再也不敢发泄出来，只能愤恨地咬紧牙关忍耐。
前世他对娱乐圈并不熟悉，除了漂亮的皮相什么都进不了他的法眼，就连顾南那些丰功伟绩都是因为席瑛和陆君汐不厌其烦地反复念叨才勉强记住。
靠着那一点记忆，他非常顺利地夺走了顾南的机会，看着他在自己的操控下一切努力付诸东流，哪怕看不到他绝望的嘴脸，仅仅是想象也足以抚慰他了。
谁知道周方弘居然这么不识好歹！送上门的钱都不要！
陆君浩烦躁地在办公室里像无头苍蝇般乱转，有种事情在逐渐脱离掌控的不祥预感。
但很快，他像是想到什么般停下了脚步，眼睛渐渐亮起，嘴角也扬起一抹微笑。
他对娱乐圈确实知之甚少，但是他了解周家啊！打小他就和周家长子周方伟一起玩，看着他继承周家成为华国数一数二的院线大佬，身边俊男美女不断，也因此惠及兄弟们……这无限美艳的风光里，可压根没有周家私生子周方弘什么事！
他清楚地记得，周方伟曾经把周方弘变卖所有资产拍电影，意图争夺继承权，结果亏得血本无归被逐出家门的事当笑话讲给大家伙听。
而那件事，就发生在一年后！
第29章 龙菲菲
《往生》被陆君浩宣判死刑时，陶最和顾南已经回到北市，第二天便是早已安排好的面试。
面试地点定在三楼会议室，助理面得很快，执行经纪则花了点时间，尤其是龙菲菲被刻意安排在最后一个面试，临近中午才走进会议室，坐到了陶最面前。
之前的面试主力是人事部总监，陶最全程没怎么开过口，只在简历上写写画画。轮到龙菲菲时他却抢先开口问道：“你的简历上写着，上一份工作是在横市做临时助理，有不少雇主都希望和你签长约，你却都拒绝了，反而来到北市应聘同样的岗位，能说下为什么吗？”
龙菲菲没有急着开口，抬眼看了陶最一眼才斟酌着回答道：“和艺人签约的话，想转经纪岗很难，和公司签约晋升空间会更明确。”
“那为什么不直接应聘实习经纪呢？”陶最继续追问。
“实习经纪的主要工作是项目前期跑腿沟通，接触的人基本都是工作人员，和艺人联系不多……比起工作人员，艺人说话会更有份量。”
听到这句话，陶最忍不住挑了挑眉。
说白了，通过艺人建立的人脉比和工作人员私下打交道来得更快更简单，并且实习经纪接触到的基本都是基层工作人员，远不如跟着艺人接触到的人阶层高，越是服务知名艺人越能积攒更多更优质的人脉，龙菲菲的回答简直是把野心两个字贴在了脑门上。
陶最轻笑出声：“目标很明确嘛！你应该不止投了我们一家简历吧？”
龙菲菲没有隐瞒，肉肉的脸上堆起笑意：“确实。”
陶最用笔敲了敲夹着简历的文件夹，表面上不动声色，脑子却在极速运转。
这么说的话，龙菲菲就是在横市做了一年助理后，明确了自己的目标，然后上北市寻求发展，最后进了盛世娱乐，一年后晋升执行经纪被派遣给顾南。
会来桃李面试助理，说白了就是广撒网的结果，就算他给了offer，她也可能不选桃李……
思绪电转间，陶最笑道：“你这回答诚实得有些可怕啊！”
龙菲菲笑容不减：“我以为您想听到我如实回答。”
……这是拿这次面试当磨刀石了啊，真是后生可畏！陶最心中暗自感叹道。该说不愧是原著里和顾南一起开公司的女人吗，年纪轻轻就有能驾驭野心的能力了。
这批野马要是降服不了，很有可能带着他的人跳槽啊！
陶最慢条斯理地翻阅着不算厚的简历，刚才有些紧迫的问询节奏瞬间停滞，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只听得见他翻动简历时纸张发出的沙沙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不应该出现的静谧形成无形压力落到了龙菲菲心头，她原本镇定自若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的神色。
她本不应该担心的，就如她刚才所说，这家不行还有下家，她的回答也是在试探这些经纪公司的底线，从而找出最佳的应对方式。桃李娱乐无论是发展前景还是现状，都不是她的最佳选择，所以她才毫无顾忌。
可是现在，她的思绪在寂静中渐渐发散开来，越想越忐忑。
不管怎么说桃李也是业内老牌经纪公司，资源也许不行，人脉还是在那，要是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自己还是太想当然了！应该再思虑周全一点的！龙菲菲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眼看龙菲菲有些坐立难安了，陶最合上文件夹，轻笑道：“我欣赏有野心的人，但野心也要和实力相匹配才行。既然你对自己如此有信心，那为什么不谋求和你野心相匹配的职位呢？”
“相匹配的职位？”龙菲菲被这句话打懵了，愣了一秒才试探地询问，“您的意思是？”
陶最摆弄着手里的签字笔，直视龙菲菲道：“我可以给你一个直接负责艺人的机会，名义上是执行经纪，但实际待遇是实习经纪，为期三个月。三个月结束后，只要你能获得艺人的认可，我直升你做执行经纪，但如果艺人不认可，你卷铺盖走人，怎么样？”
龙菲菲心脏狠狠一跳，好一会才镇定下来：“……什么样的艺人？”
“纯新人，马上进组。”
纯新人没什么人脉资源，但自己也一样，而且马上进组是个优势，不知道能不能见一见……不！他不可能让我见艺人……这是机遇也是考验！
但不管怎么样自己都不亏！哪怕最后失败了，也有三个月的实习经纪履历在手，去应聘艺人助理只会更有利！
龙菲菲只犹豫了三秒钟便点头应下：“好！”
陶最勾起唇角，起身对人事部总监道：“准备签合同吧，把刚才我说的内容加进条款里。”
接着他又看向龙菲菲：“签完合同来找我，我给你引荐艺人。”
说完，陶最转身走出会议室，背对龙菲菲的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利用环境施加压力，然后突兀地抛出大饼，将桃李的现状隐藏在选择和机遇之后，逼着龙菲菲在短时间内做决定，不知不觉间就上了贼船。
只能说，信息差真是个好东西，因为原著，他熟知关键人物的性格和能力，能够做出看似鲁莽实际上却万无一失的决定，快准狠地将人才捞进自己碗里。
等下把其他几个关键配角罗列出来，找机会把人招进公司，这种先机不占也太亏了点，反正未来都用得着。
想到这，陶最哼着歌推开办公室大门，一点也不担心原著里是顾南执行经纪的龙菲菲，会不会和苏寄秋不适配的问题。
原著里描述的龙菲菲有野心有能力，同时与之相匹配的是，她也有识人的眼光。她之所以在原著里对顾南那么上心，一是由于顾南有红的本钱和能力，二才是所谓的雏鸟情结。
说白了对于有野心的人来说，利益才是将她绑在同一条船上的砝码。
苏寄秋是小说里的视帝，他拥有匹配这个头衔的实力和本钱，自然也能借此吸引住野心勃勃的龙菲菲。而且马上他们就要进组《大理寺探案集》，相信经过三个月的朝夕相处，足够他们建立联系，成为盟友。
十几分钟后，苏寄秋和龙菲菲在陶最的办公室里见面了。
刚看到苏寄秋时龙菲菲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她就振作精神，询问起苏寄秋即将进组的具体情况。
陶最知道她在失望什么，可能是觉得苏寄秋外貌不出彩，即便是捧起来了，相貌也把他的上限定死了。谁知道秋秋的人设那么古早，居然有个眼镜颜值封印术呢？
陶最没打算那么早就揭开这个秘密，只是让两人多接触，相互熟悉，一直到六月十五日进组那天，龙菲菲还被蒙在鼓里。
这天一大早，龙菲菲和苏寄秋的助理朱正便一起来到宿舍，帮忙搬行李。
朱正身高一八五，刚从部队退伍的铁血壮汉一名，闲着没事乱投简历，结果被陶最一眼相中，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上了岗。
为人憨厚老实，就是有点太憨了，属于一个指令动一下的那种人。但做事认真负责，体格也不错，和精明强干的龙菲菲打配合可以说天衣无缝。
除了他们，还有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也在帮忙。他是顾南的助理李升平，刚大专毕业，学的是传媒专业，原本想找个专业对口的工作，但学历太低，学校也不行，四处碰壁后被陶最捞来给顾南作了助理。
他不如朱正身材魁梧能当半个保镖，但为人活泼机敏，会摄影会剪辑，也算多才多艺，能当半个宣传用。
见李升平将顾南的行李提出了门，陶最抬手看了眼时间，转身嘱咐三个小的：“我们这一走至少要两三个月才会回来，你们仨乖乖备考，要是考不好……”
没等他说完，三个小的就忙不迭地点头，第五邹更是拍着胸脯表示：“放心吧陶爸，保证及格！”
陶最斜了他一眼：“及格就行了？”
第五邹：“……保证进步！”
陶最：“好，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敢给我考个倒数第一，那Infinite就可以改名为Double了。”
一听这话，曾以诺比第五邹还紧张，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就往外走：“走，写卷子去！”
第五邹懵了：“什么卷子？不是要送南哥和秋秋去机场吗？”
曾以诺：“不去了！南哥秋秋再见！起落平安～！”
最后一个安字被关在了房门后，三个小的瞬间消失俩，留下辰星不知所措地站在客厅衣帽间门口，正踌躇自己是走是留时就听到陶最的声音低低响起：
“辰星，还有十天就中考了。”
辰星一个激灵，转身就往门口跑：“我这就去做卷子！”
看着三个小孩主动要求学习，陶最满意地点点头，冲着顾南和苏寄秋一挥手：“出发！”
一行人坐上公司的保姆车，由章铃开车前往机场。抵达机场不久，几人便分道扬镳，陶最带着苏寄秋、龙菲菲、朱正四人前往横市，顾南和李升平则要飞往青市提前进组。
目送顾南和李升平进入安检口，陶最忍不住感叹道：“终于知道送孩子上大学是什么感觉了……”
苏寄秋闻言笑道：“放心吧陶爸，南哥可比家里那三个靠谱多了。”
陶最想了想，点头道：“也是。”
随即他磨了磨后槽牙：“要是他们仨给我考砸了，我就把拒绝《往生》推广曲和《大理寺探案集》片尾曲的录音循环播放，告诉他们不好好学习就是这个下场！”
龙菲菲：“……”
不是……您认真的？
第30章 美人
送走顾南，陶最一行四人在两个小时后也坐上了飞往横市的飞机，之后在剧组的安排下住进酒店。
按理来说苏寄秋是男二，就算住不上套房，一个人住一个标间也应该是最低要求了。结果剧组安排他和助理朱正住一个标间，倒是给了龙菲菲一个单人间。
负责接送他们的副导演搓着手，表情有些尴尬：“陶总您也知道，咱们剧组资金有些紧张……”
陶最看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标间，没接话茬，转而问道：“男主住在哪一层？”
听到这句话，副导演像是抓到了什么免死金牌一般连忙回答：“就在这一层，走廊那头！”
陶最挑挑眉，没有再问什么，转身道：“朱正，收拾行李就交给你了，把该归置的东西都归置好。秋秋和菲菲跟我走，咱们去见见导演和制片人。”
《大理寺探案集》因资金有限，很多东西都是拿现有的东西凑数，比如妆造和置景。
置景就不用说了，横市影视城，专为古装剧而生，剧组能在这足不出城地拍完所有场景。毕竟整部剧都在查案，几集一个案子，全部发生在长安城内。
妆造则交给长期驻扎在影视城的造型团队，服装都是租的成衣，化妆师就是服装师兼造型师，一个人从头管到脚，绝不多花一分钱的工资。
这样做的好处是，花钱少导演少操心；坏处是，效果得不到保证。偏偏姚强这人又对自己的作品很上心，哪怕捉襟见肘，也想拍出最好的效果。
这就导致明明可以当甩手掌柜，他却什么都要盯，把自己忙成了一个陀螺。陶最带着人找到他时，他正在酒店宴会厅改成的化妆间里看戏服。
“这料子也太差了吧老孙？租金我可没少给你，你就拿这些糊弄我？”
被称为老孙的男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是最好的一批戏服了，租成品就这个质量，你想料子好就去请个服装师自己做。”
“我要是有钱请服装师，何必找你？”姚强说着凑近衣服闻了闻，“闻着倒挺干净。”
“那是，都是洗干净晾干了才给你送过来的。”老孙说着从兜里拿出烟，还没点上就被姚强抢了。
“别把衣服点着了，我还得赔你。哪些上过镜啊？资料带过来了吗？”姚强嘴里问着，顺手把烟别在了耳后。
“瞧你那点出息！”老孙嗤笑一声，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他，“喏，都在里面了，基本上都上过镜，全是配角大特，你想不被认出来基本不可能，只能在配饰上想辙。”
姚强摇摇头：“配饰那玩意如果质量不好，挂多了反而显得廉价。你再帮我想点办法，找点没上过身的送过来。”
“行吧，我尽量。”
听见这番对话，龙菲菲忍不住看了苏寄秋一眼，却没有从他脸上看到想象中的负面情绪，恰恰相反，这位东张西望看着还挺兴奋，要不是顾忌着大庭广众的，早就上手到处摸了。
想想这半个月接触下来的感觉，龙菲菲倒也不难理解苏寄秋此时的心情。一位对演绎事业有着最单纯向往之情的追梦少年，面对即将梦想成真的此时此刻，能憋着不失态已经算是控制力惊人了。
只是这样纯粹到犹如白纸的人，真的能和自己合作下去吗？光是面对贫穷剧组的心理状态，两人的态度就已经背道而驰了，虽说演员脚踏实地是件好事，可是三观不合的人怎么共事？
陶最怎么也预料不到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龙菲菲能想得这么深，待老孙走后，他笑着靠近姚强，嘴里打趣道：“你也没想到会这么惨吧？”
姚强白了他一眼：“资金少算什么惨？拉不到投资机都开不了那才叫惨呢！”
“也是，”陶最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抬手示意龙菲菲上前，“给你介绍一下，苏寄秋的执行经纪，龙菲菲，这几个月由她来负责和剧组对接。”
姚强和龙菲菲握了握手，疑惑地看了陶最一眼：“你不在这守着？”
“有什么好守的，有你在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公司还有个艺人进组了，我得盯着那边。”
姚强：“行吧，保证三个月后人全须全尾地还给你。”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陶最笑笑，“什么时候试妆定妆？”
姚强回头看了眼一排排挂满衣服的龙门架，叹了口气：“后天吧，明天围读，等两天看看能不能再添几套造型，多点选择也好。”
陶最顺着他的视线走到龙门架前，扒拉着上面的衣服闲聊般问：“我记得男主人设是大理寺少卿，穿制服应该不存在撞造型的顾虑吧？这种制服都大差不差，改改细节就行了。”
姚强点头：“是，但是女主和男二不是啊，难道你不想你的人穿出彩点？”
“哟！这么上心？”陶最挑眉，“不怕抢了男主风头？”
姚强哼哼两声，瞄了眼现在看着一点不出彩的苏寄秋：“男主人设丰富，靠角色吸引人，演得好后期能吸粉无数，但前期铺垫太长，我总得找个能吸引人看下去的点吧？”
陶最瞬间Get到了他的意思，毫不掩饰地露出得意之色：“算你有眼光。”
其实在原著里《大理寺探案集》一开始之所以能出圈，也是因为秦双饰演的男二颜值向剪辑血洗噼哩噼哩，炒起了第一波热度，之后才是凭借过硬的剧情和在线的演技吸引自来水自发推广。
可以说，原著里《大理寺探案集》能火，男二扮相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也因此成为秦双及其粉丝吹嘘的资本。
只是在原著中《大理寺探案集》是A级剧，自然也请得起服装师。可是现在由于资金降级，剧组请不起人重新制作戏服，全剧组演员的妆造也只能跟着降级。
不过陶最却一点都不担心妆造问题影响到播出效果，一来姚强这人本身的性格不会粗制滥造，会在有限的条件里尽量做到最好；二来比起要靠角度来拗造型的秦双，苏寄秋可是真正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美人，可塑性比他强多了。
既然秦双能凭借A级剧的妆造出圈，苏寄秋只会比他更出彩！
陶最信心满满，一旁同样听明白姚强意思的龙菲菲却微微皱了皱眉，不明白导演为什么会把宝压在苏寄秋身上。
难不成他身上还有什么自己没看到的潜质？
她承认苏寄秋确实演技好、听话、配合度高，是经纪人最想合作的那种艺人。但同样的，她自认为苏寄秋属于下限很高，上限却有限的艺人，原因就是因为他外形不出彩。
不是她以貌取人，而是现在的内娱就是这样，颜值才是第一生产力，一个明星最终能达到多高的成就，颜值就算不是唯一标准，也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靠营销号吹捧只能骗一时骗不了一世，就算有资本捧也最多成就一位资源咖，能不能成为顶流，脸就已经定胜负了。
比起苏寄秋，龙菲菲其实更看好顾南，只可惜这个人是陶总亲自在带，走的是培养成桃李一哥的路子，她想插一脚恐怕很难。而且一旦公司有一哥存在，其他人想冒头就难了，就算她有那个本事拉扯苏寄秋上位，也没有位置给他了啊！
……先干一年积攒经验和人脉，一年后就跳槽，去更大的经纪公司。
龙菲菲暗自叹了口气，心里默默地下定了决心。
下午和第二天的围读进行得很顺利，很快便到了定妆的日子。
这天龙菲菲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就去餐厅吃早饭。她刚端着餐盘坐下，便看到朱正出现在餐厅门口，身边还跟着陶最，于是连忙举手招呼道：
“朱正，陶总，这边。”
两人看了她一眼，一人拿了个餐盘装了点食物便过来了。
待二人坐下，龙菲菲又瞄了眼餐厅门口，转而问朱正：“秋秋呢？还没起床吗？”
朱正拿起餐盘里的馒头，嘴里回答道：“起了，在浴室戴隐形眼镜呢。”
“隐形眼镜？”龙菲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点头道，“那确实要戴，不过颜色会不会有问题？”
陶最插话道：“不会，秋秋的隐形眼镜都是透明的，古装剧也不需要改瞳色。”
龙菲菲嗯了一声，没有再问什么，低头喝了口咖啡。
这时，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原本嘈杂的餐厅像是被谁按下了暂停键，叮铃咣啷的碰撞声没了，高谈阔论的嬉笑声没了，倒是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越来越明显。
“这人是谁？酒店还有别的剧组入住吗？”
“是我们剧组的人吗？没见过啊！”
“长成这样应该是演员吧……”
龙菲菲奇怪地抬眼，就看到餐厅门口站着一位让人一眼难忘的美人。
他一双桃花眼顾盼生姿，秀眉挺鼻唇若花瓣，男生女相却不乏英气，乍一眼望去有种雌雄莫辨超越性别的美。
美人似乎眼睛有些不舒服，微眯着眼睛环视餐厅一周，最后目光落到龙菲菲他们这一桌才陡然睁大。
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美人露出比春光还动人的明媚笑容，举手招呼道：“陶爸，菲菲姐，大正哥！”
龙菲菲张大了嘴，嘴角流下咖啡色的水渍。
宇岩风“秋……秋秋！”
坐在龙菲菲对面的陶最端起杯子抿了口速溶咖啡，嘴角扬起惬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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