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寄秋打过招呼后，指了指餐台，然后转身拿了个餐盘开始取早餐。
龙菲菲一把抹去嘴角的水渍，满脸惊诧地看着陶最：“那是秋秋？苏寄秋？”
陶最放下杯子，拿起早餐包咬了一口，咽下后才施施然地回答：“对啊。”
“可、可是…他之前…之前……”龙菲菲说得结结巴巴，怎么也难以成言，最后放弃般地看向朱正，“你知道吗？”
朱正叉午餐肉的手一顿，眼神清澈而愚蠢：“知道什么？”
龙菲菲：“……”
见龙菲菲一副思绪混乱的样子，陶最放下食物，双手在身前交握，后靠椅背道：“菲菲，我知道你是个有野心的人，将秋秋交给你带，也是希望你的野心能促使你更好地辅佐他。不过有一点我要说清楚，我的人素质、人品、实力俱全，只要乘风起，注定上青天。”
有句话很糙却在理，那就是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
陶最话里话外的意思说白了就是提醒龙菲菲，苏寄秋有大红大紫的本钱，是注定会登顶的未来之星。而站在他身边，乘着他这股东风起的人，可以是她，也可以是别人。
龙菲菲听懂了陶最话里的意思，也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将苏寄秋最大的优势隐瞒至今——
他早就看出自己一开始不看好苏寄秋的发展，也知道她打着跳槽的主意。
龙菲菲张了张嘴想辩解，但最终还是咬着唇低下头，食不知味的吃着盘中餐。
辩解什么呢？她不是没看过苏寄秋的公式照，只是公式照上摘了眼镜的青年和自己实际所见差距太大，她下意识就认为公式照是化妆加PS的结果。
哪怕和青年接触久了，清楚地认识到他演技过人、努力上进，为人也腼腆正派，她也只是觉得遗憾，觉得他下限很高，上限有限……
表面上看，这一次似乎是陶最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但实际上却是在提醒她，机会是他给的，是她自己选择接住的，结果却不认真对待，老想着跳槽，一个自己都不相信手下艺人能红的经纪人，能走多远？
苏寄秋端着餐盘走到桌前，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神色顿时有些迟疑。
可还没等他开始琢磨，陶最便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问道：“感觉怎么样？”
苏寄秋连忙点头：“很舒服，谢谢您。”
进组前，陶最专门带着苏寄秋去了趟眼科医院，重新配了隐形眼镜。
陶最摆摆手：“谢什么，你眼睛敏感，古装剧为了营造氛围感，一天到晚鼓风机吹不停，眼睛负担很大，要是拍戏过程中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菲菲和朱正，知道吗？”
苏寄秋点头如捣蒜，坐在龙菲菲身边乖得像在课堂上上课：“好。”
不着痕迹间就将苏寄秋的注意力转移掉，陶最瞄了眼埋头吃饭的龙菲菲，对苏寄秋抬抬下巴：“快吃吧，一会就要去试妆了。”
吃完饭，一行四人来到了化妆间。上次来这里还只有一排排挂满衣服的龙门架，现在则塞了十几张化妆桌，桌上摆满了各种化妆品和头套之类的东西。
其中一张化妆桌前已经挤满了人，姚强和男主经纪人助理以及妆造组主盯都围在那里，看着化妆师给男主戴头套。
试妆、定妆是一个很繁琐的过程，有时候光一个头套松紧程度都要经过多次调整。因为包括演员、剧组主创、妆造团队在内的三方都会参与，导致意见庞杂难以统一，如果遇到哪一方特别强势的话，这个过程会更加痛苦。
好在这个剧组都是糊糊，哪怕是制片指定的男主也不敢太过分，提个意见都小心翼翼的。
“我觉得这样差不多了，就是发型会不会梳得太贴头皮了……”男主的经纪人低声道。
姚强点点头：“确实有点，颅顶那要不塞个发包吧？”
主盯皱了皱眉，仔细打量一会后对化妆师道：“你把颅顶的头发挑松点，对，发髻也松一点，好，就这样。”
终于搞定发型，接下来就是化妆，化妆定了还有服装，然后才能拍照定下整个造型。光是折腾主要演员就要花一天时间，要是哪里再稍微争论一下，几天也不是没可能。
陶最先和姚强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带着苏寄秋找了个空化妆桌坐下，立刻便有化妆师过来先给苏寄秋戴头套。
而戴头套的第一步，就是剃鬓角。
这些流程苏寄秋就算没经历过也知道一二，因此没什么太大反应，全程都乖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任由化妆师动作。
陶最和朱正就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聊几句开拍后该怎么给苏寄秋消暑的事。
龙菲菲看了一会，发现这个头套要戴一阵子，而且看男主那边的情况，估计姚强和主盯一时半会过不来，哪怕头套戴好了也要等一会才能轮到他们试妆，她思忖片刻，转身悄悄地离开了化妆间。
陶最瞄了她的背影一眼，嘴里继续嘱咐朱正：“冰感喷雾要提前买好备着，还有小风扇和驱蚊液……”
十几分钟后，苏寄秋的头套终于戴好了，长及背心的黑色长发披散在他肩头，让原本就有点男生女相的他看起来更柔美了几分，只能从棱角分明的下颌骨，以及高挺的眉骨上看出一些属于男子的硬朗。
搞定头套的化妆师恋恋不舍地用梳子梳理着假发，嘴里感叹道：“真好看……我画过的明星也不少了，不上妆都这么好看的，掰着手指头数也数不出几个。”
苏寄秋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害羞地抿抿唇：“谢谢……辛苦您了。”
“嗨，辛苦啥，我最喜欢给底子好的人化妆了，刷子刷两下就能出效果，不要太轻松哦！”化妆师捂着嘴笑得嘎嘎的。
就在这时，龙菲菲回来了，她将一瓶眼药水递给朱正，低声嘱咐道：“要是秋秋觉得眼睛不舒服，你就让他滴两滴，缓解眼部不适。”
陶最在一旁看着，挑眉笑道：“不愧是女孩子，是要细心些。”
苏寄秋闻言看过来，正好看到朱正把眼药水收进包里，于是冲着龙菲菲感激地一笑：“谢谢菲菲姐，我隐形眼镜戴久了眼睛会拔干，有这个就不怕了，太谢谢你了！”
龙菲菲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应该的……”
陶最见状低头一笑。苏寄秋打小近视，隐形眼镜因眼睛敏感是戴得少，但既然要拍戏自然避免不了长期佩戴，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实际上他随时携带的包里就有眼药水，如今这个反应一是真的感激龙菲菲的细心，二也是不愿拂了她的面子，就像自己刚才夸那一句一样。
这只是一件小事，但从这件小事开始，陶最相信龙菲菲已经开始转变，和苏寄秋的配合也会渐入正轨。
至于这样和谐共进的合作关系可能会埋下的隐患，陶最决定暂时抛之脑后，待露出苗头时再说，毕竟现在谈这些有些为时尚早。
陶最在《大理寺探案集》剧组一直待到了七月初，期间也没忘记关注在青市的顾南和在北市的三个小的。
《往生》剧组也在六月二十一日顺利开机，拍摄进度稳步推进，顾南也十分适应剧组生活，和助理李升平的配合逐渐默契。
三个小的顺利完成期末考，辰星的中考成绩还没出来，但他本人感觉良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至于第五邹和曾以诺算是正常发挥，第五邹确实有进步，从全班倒数第一进步到了倒数第三，曾以诺依然保持着中游的考试水平，不上不下规规矩矩。
一考完三个小的就开始放飞自我，几乎天天泡在了练功房和录音室里，在老师的帮助下完善了三首歌，只等辰星中考成绩出来立马就能发布。第五邹甚至连舞都排了一个出来，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陶最倒是没有反对他们折腾，老实说在长达两个月的暑假里，他们仨选择在练功房和录音室里抛洒汗水而不是出去鬼混，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敢反对？甚至为了让他们更忙一点，他提了一句给《往生》和《大理寺探案集》写推广曲和片尾曲的事，把三个小的高兴得嗷嗷叫。
“《大理寺探案集》是古装剧，曲风肯定偏古风，这种风格我们还没试过呢！”这是一提到写歌话就比平时多好几倍的辰星。
“秋秋那边我倒是不担心，风格是固定的，问题是南哥那边有点麻烦。”这是相对比较镇定的曾以诺。
“这有什么麻烦的？《往生》不是科幻片吗？用电子乐准没错！”这是刚学编曲不久的第五邹。
曾以诺&辰星：“……你闭嘴。”
第五邹：“啊？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曾以诺：“还是得看剧本吧？”
辰星：“也许要看片？”
曾以诺：“嗯……明天问问老师，影视编曲要怎么做。”
辰星：“好。”
第五邹：“……哈喽？”
看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陶最勾起唇角，无声但惬意地舒了口气。
在他前方不远处，苏寄秋穿着一身白色圆领袍，戴着幞头，长身玉立在镜头前。姚强坐在他身旁的监视器后面，拿着喇叭喊了一声：
“来，试拍一条，群演注意走位。开始！”
第32章 见面
“你吃过红烧肉吗？我小时候吃过……现在睡觉还能梦见那个味道。”男人抱着昏迷的孩子站在窗边缘摇摇欲坠，表情迷离，眼睛泛着幽幽的绿光。
雷泽站在几米远的地方，左眼闪烁着蓝光，语气平静：“我吃过合成红烧肉。”
“合成肉，”男人轻笑两声，“那和养殖猪肉完全是两码事。”
理论上来说，人的味觉是无法区分合成肉和养殖肉的区别。雷泽心里默默想着，却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怕进一步刺激到男人。
男人是“往生”药物贩卖渠道的片区供货商，雷泽好不容易追查到他，只差一步就能追溯到货物源头。
谁知这人在雷泽闯入后，抱起孩子就冲到窗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绕过物业改装的房子，一按按钮整片落地窗就掉了下去，露出血盆大口般的洞口。
高达两百七十三楼的凛冽寒风从洞口灌入，吹得男人和怀里的孩子如同两片枯叶剧烈颤抖，映衬得他眼中的幽绿愈发明显。
“养殖肉是什么味道？”雷泽调整了喉咙的参数，让声音听起来轻柔舒缓，想借此调动男人的倾述欲，好让他能趁其不备靠近一点。
只要把距离缩短到三米内，他便有信心救下他们。
果然，男人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什么味道？鲜嫩多汁，纹理细腻，经过长时间炖煮后，调味料的滋味渗入其中……嗨，我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又没吃过。”
男人忽然转变的态度，令雷泽脚下一顿。
男人瞄了眼他的脚，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们这些新世代才出生的小鬼，什么都不知道。是，科技是进步了，平均寿命都高达一百二十岁了，可是有什么意义呢？我原本一直不想要孩子……直到一百岁才意外有了她，可她越大我越愧疚……”
“警察先生，你说，物质和精神哪个更重要？”不等雷泽回答，男人自言自语道，“都重要，所以一旦平衡被打破，活着又有什么意思？精神再富足有什么用？人是靠物质活……”
男人的话忽然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看向雷泽身后，神情古怪到了极点。
雷泽见状反射性地就想回头看一眼，却又怕这个动作刺激到男人，只能强行控制住身体紧盯着男人，脚下不着痕迹地往前挪动。
男人没有察觉雷泽的小动作，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的一点，脸上的表情似惊喜，又像是恐惧到极点。
少顷，男人扬起扭曲的笑容，声音飘忽：“我该走了，被他抓到可不是什么好事……宝宝，爸爸带你离开这个扭曲的世界！”
“等等……！”雷泽用力扑向男人，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抓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坠入黑暗。
他闪烁着蓝光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怒容，却又因为义体化的缘故，情绪转瞬即逝，紧接着他回头一看……
“好，卡！”
随着周方弘一声令下，顾南紧绷的表情顿时松弛下来。他回头看向摄影机，却在那个快一人高的巨大机器旁，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小陶总！”顾南眼睛一亮，快步上前，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来多久了？怎、怎么样？”
问到最后，顾南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点过于热情，表情顿时不自在起来，最后几个字说得莫名其妙又磕磕巴巴，耳朵更是红得给他补妆的化妆师都看不过去，拿刷子沾了点粉扑了几下。
陶最也有点懵。虽说他确实有小半个月没见，给顾南个惊喜的意思，但没想到反应居然这么大！
这是不是说明，顾南其实也很想……不，不对。
喜悦的情绪刚充盈心头，又被陶最按了下去。
其实仔细想想也正常，顾南这才多大？和他同龄的还在学校里傻乐呢，他就要独自一人出来闯荡了，因此对自己有所依赖很正常。
平常心，平常心……
将剧烈鼓动的心跳摁平，陶最调笑道：“什么怎么样？你演得怎么样吗？我要是说了，别人不得说我老王卖瓜啊？”
“那我来夸总行了吧？”周方弘从摄影机的回传显示器上抬起头，给顾南笔了个大拇指，“牛逼！几乎每条都是一条过，自己能入戏，还能带动对手入戏，我就没见过谁第一次演戏能有这种专注度的。
“不光演得好，还努力上进，为人又谦虚，不管有戏没戏，都会到现场学习……啧啧啧，老陶啊，你真的是挖到宝了，顾南不爆，天地不容！”
周方弘似乎刮过胡子，但显然刮得并不勤，短了一大截的胡茬让他少了一份邋遢，多了几分沧桑，吹起彩虹屁来意外的有说服力。
“周导说得对，我演戏三十来年了，就没见过这么年轻戏还这么好的，后生可畏啊！”饰演片区供货商的男人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走了过来，正是之前顾南试戏《昼夜》骨仔时，和他搭戏的王敏达。
“王老师。”陶最主动迎上前，和王敏达握了握手，“非常高兴能和您合作，顾南有不足的地方，还望您能指点一二。”
王敏达笑了：“他哪需要我指点，这孩子悟性高，有灵气，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以后的成就肯定比我高。”
“王老师过誉了。”陶最笑着看了眼面露羞赧的顾南，转而问道，“《昼夜》的拍摄还算顺利吗？没能和您还有江导合作，一直是我们的遗憾。”
提到《昼夜》，王敏达脸上的笑容明显一僵，好一会才苦笑道：“顺利是顺利，但……唉，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吧。”
听到这话，陶最心中微动，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点惊讶：“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王敏达摇摇头：“那倒没有，就是……嗨，不好说，只能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见王敏达不愿多说，陶最便没有追问，恰好周方弘的声音响起，这件事便被他暂时放下了。
“王老师麻烦您过来一下，咱补个特写镜头，就是那里……”
又过了十几分钟，随着一声卡，周方弘举起小喇叭笑着宣布：“恭喜王敏达老师和秦苏苏小朋友杀青！”
周围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两位工作人员上前送上一大一小两束捧花，周方弘也走上前从怀里摸出两个红包递给二人：“王老师，感谢您来客串，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王敏达饰演的角色类似于《昼夜》里的骨仔，戏份少但起了关键性作用，短短几个镜头就要揭示很多东西，传达导演埋藏在剧情里的深层次的东西。
如果演员能演出层次感，不光能成为整部戏的亮点，更能引发观众的思考和探索，提升整部剧的可观性。
演员饰演的角色死亡，剧组都会封个红包祛除晦气，王敏达自然不会推辞，抱着花束接过红包：“客气啥，当年要不是你母亲的提携，也不会有现在的我。看到你能子承母业我很高兴，希望你能完成她未尽的梦想。”
周方弘收起嬉笑的态度，郑重应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王敏达欣慰地笑笑，转头看向陶最和顾南：“剧组拍摄还没结束，我这边也急着赶飞机，就不多聊了。等电影杀青回北市了，一起喝个茶，江导也一直在念叨顾南。”
“好，您辛苦了。”陶最目送王敏达在告别后抱着花匆匆离去，有些疑惑地说，“刚下戏就要赶飞机吗？”
一旁的王达发闻言笑道：“可不是，飞机票从上午一直买到下午，每个班次都买了，什么时候杀青就赶哪班。”
“当红演员这么忙的吗？”手捏五个未来当红明星的陶最，语气有些畏惧地问。
“也不是，这一次主要是赶巧了，”王达发摆摆手，“原本王老师给了我们两天的档期，中间夹了个活动，一共三天。谁知道他对手戏演员这么给力，第一天就拍得七七八八，于是临时决定第二天接着拍把尾收了，这样他还能多一天假期。”
“原来如此。”陶最了然地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
要是当红明星都这么忙，那他不得累死？五个人就算把他掰成八瓣也不够用啊！必须把招原著人才提上日程了，一个龙菲菲显然不够用……
陶最这边琢磨着招人的事，顾南那边却有点郁闷。
他还没听到陶最的评价呢！
小半个月没见，他就不想说点什么吗？自己演得如何？扮相如何？台词如何？他身为老板一点不关心的吗？
哪怕刚才被周方弘和王敏达夸得脸红，顾南在短暂的高兴过后反而更觉得委屈了。
不过很快他便没有心力去在意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了，随着周方弘一声令下，剧组再次安静下来，顾南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到角色身上，表情也随之一变，瞬间吸引了陶最的注意力。
哪怕刚刚才亲眼目睹了顾南的表演，陶最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不愧是主角，这表演天赋真是高得可怕！
雷泽这个角色其实很难演，因为设定，无论哪个身份他大多数时候都是面无表情，情绪传达只能靠眼神，演技稍微差一点就会被骂面瘫。
可顾南却能仅凭眼神表现出角色内心的情绪和情感，而这是许多演员终其一生都做不到的事。
陶最越看越高兴，越看越自豪，待这一条也一次过后，他冲着下戏的顾南竖起大拇指，语气骄傲地说：“厉害！王老师说得对，你就是天生吃演员这碗饭的人，这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天赋，简直可怕！”
顾南闻言眼睛一亮，警察雷泽冷冽阴郁的气质一扫而空，整个人都乐开了花：“真的？”
“当然！刚才那段演得真好……”
追着顾南补妆的化妆师瞄了眼他的耳朵，熟练的掏出刷子就开始扑，心里忍不住嘀咕：
天天被导演夸也没见你这么高兴啊……
第33章 夸夸群群主
剧组的生活说无聊确实挺枯燥的，每天那么多人和机器的支出都摆在明面上，因此每个剧组都会盯着进度疯狂赶期，延误一天就亏一天的钱。所以压根不会有什么休息时间，哪怕收工了也会有开不完的会，越是主创越是这样。
但要说有趣也确实有趣，毕竟都是年轻人，见缝插针的插科打诨属于天赋技能，凑一块哪怕在聊工作，也时不时金句频出引起一阵哄笑。
而且和《大理寺探案集》一样，《往生》也没什么腕儿，大家都一样的糊，自然也没人摆谱，反而其乐融融，开起玩笑来肆无忌惮。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痛并快乐着吧，尤其陶最身为投资人，如今在剧组当半个制片人使，更是忙起来脚不沾地，却也迅速地和工作人员打成一片，工作环境比起前世的苦逼乙方快乐了不知道多少倍。
毕竟之前是服务甲方，现在只需要专心创作，最多在控制成本上费点心力，少了许多意见相左带来的折磨。
大多数时候陶最会守在拍摄现场盯剧组进度，深入了解拍摄情况也有助于他把控预算，而且谁不爱看顾南演戏呢？
明明还没满二十岁，同龄人还在象牙塔里挥洒青春的年纪，顾南却已经拥有远超年龄的成熟稳重。
那身黑色的警察制服穿在他身上，除了酷炫之类的溢美之词可以用来形容他的帅气外，还能让人完全忽略他的年纪，认同他作为剧中角色的合理性，并不是仅凭演技就能做到的事。
陶最以前一直认为，气质是可以后天培养的，只要坚持学习，严以律己，就可以培养出良好的气质。
可是看到顾南他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天生具有强大气场和难以言述的过人气质，站在人群中自然而然地就会成为视线焦点，哪怕距离再远也能凭借与众不同的气质脱颖而出。
“卡！”
一段追逐戏拍摄结束，顾南从模型车里钻出来，一扭头就看向了场边的陶最。
陶最在两人视线相接的瞬间便笑了起来，冲着他就是一顿夸：“刚才那段演得真好！要不是我就在这看着，还真以为你在和人飞车追逐呢！”
“你每场都这么说，我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了。”顾南走到陶最面前嘀咕道，语气有些不满，唇角却翘了起来，显然口是心非受用得很。
“那还能有假？就算我是你老板自带滤镜，你也要相信周导啊！是吧老周？”陶最转头问身边正在看回放的周方弘。
周方弘闻言二话不说就笔了个大拇指：“一如既往地发挥稳定，这条过了。”
顾南这才走到摄影机后，跟着看起回放，直到又重头看了一遍才直起身。
“说了演得好，你还不信。”陶最说着指了指李升平手中的水壶，“快喝口水吧，看你热得。”
七月的天，又是棚内拍摄，顾南还穿着皮质的制服，热成什么样子可想而知。哪怕每天都备足了降温装备，一天拍下来流的汗也会浸透衣衫。
顾南道了声谢从李升平手里接过水壶，一手摁开饮水口，一手拉开制服拉链，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
为了制服穿着平整，纯棉制的白T很紧身，此时汗湿大半更是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青年线条分明的肌肉形状，再加上举起水壶仰头饮水的动作，荷尔蒙更是迎面扑来，激得陶最几乎是光速移开视线，甚至在心里念起了心经。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一无所察的顾南喝完水就凑到了冷风机前，抓着T恤下摆让凉风吹进衣服里，白色T恤顿时灌满了风，美好的肌肉线条荡然无存。
陶最眼角余光瞄到这一幕，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皱起眉，扬声道：“别对着肚子吹，当心着凉！”
“哦。”
见顾南应了一声就乖乖转身背对冷风机，周方弘忍不住笑出了声：“顾南在你面前简直乖得不可思议。”
陶最挑挑眉：“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不在他就不乖了一样。”
“那倒没有，”周方弘摆摆手，“就是话少又不爱笑，没几个人敢靠近罢了，之前化妆师给他补妆都不敢开口让他弯下腰。”
陶最瞄了眼和顾南一起吹冷风聊天的演员，笑道：“你说得顾南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周方弘嘿了一声：“你别不信我跟你说，你们家顾南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真挺唬人。”
陶最冲着顾南那边抬了抬下巴：“他现在也没什么表情啊，不是挺好的吗。”
周方弘顺势看过去，正好看到顾南疑惑地冲陶最歪歪头，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着自己抬下巴。
陶最见状连忙提高音量说了句：“没事，我们聊天呢。”
顾南闻言看了周方弘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和身旁的演员聊了起来。
全程目睹的周方弘纳闷地摸摸下巴：“看着确实一样但……”
没等他把话说完，场务过来通知置景准备完毕，剧组再次开始运转，这一拍就拍到了放饭时间。
放饭前的最后一场，剧组转场到了雷泽的房间，顾南也难得脱下了制服，穿着轻便的T恤长裤，整个人看着都柔软了几分。
除此之外他露出的左臂上套了个灰色紧身长手套，上面满是定点标记，后期将会在此基础上用特效制作机械假肢，省去化特效妆的时间，细节也能更多更真实。
这一幕拍的是雷泽在家梳理案情时，义体忽然出现感官超载，导致他痉挛倒地的剧情。
按照剧本，顾南应该在痉挛过后狠狠锤一下地板，发泄心中的怨恨，他也是这样演的。但在周方弘喊卡后，第一时间看向陶最时，他眼中浮现了明显的思索神色。
陶最正要履行夸夸群群主职责，可刚竖起大拇指他就察觉到了不对：“……怎么了？你那什么表情？”
“我感觉刚才的情绪处理不是很顺畅……”顾南走到陶最身前低声道。
陶最扬眉，表情有些不解：“是吗？我看着觉得挺好的啊！这里应该是雷泽第一次感官超载，也是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算是人的剧情，会愤怒怨恨很正常。”
顾南眉头微皱：“但是感官超载这件事，在雷泽做完义体化手术后就已经知道了，每次复检也会被问询有没有超载……就算这是他第一次超载，也应该有心理准备才对。”
“也不见得吧？”陶最不赞同地摇摇手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体验是另一回事，事儿没落到自己身上，什么话都敢说，只有真正经历了才有发言权。”
顾南嗯了一声，随即又摇头道：“你说得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有心理准备和完全没有应该有所区别。”
周方弘坐在一旁听着，表情一直在变，一会赞同的点点头正要附和陶最，一会又跟着顾南的想法皱眉思索。
想了一会，他斟酌着开口道：“其实吧我觉得你们俩说的都……”
陶最：“你会不会想得太复杂了？不管有没有心里准备，雷泽面对这样的身体状态心里肯定很生气。”
顾南：“是，但同时也会觉得无力吧，毕竟事已至此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周方弘：“确实，那要不我们再拍……”
陶最：“那你想怎么改？”
顾南：“也不是改吧，我想多拍一个镜头，就是锤完地板后再加点情绪反应。”
陶最：“那你和周导王编再聊聊，看有没有必要再拍一条。”
听到这句话，顾南转头看向周方弘，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周方弘就一抹脸道：“可以，怎么不可以，就按你说的做。过去躺着吧，场记接一下戏。”
顾南明显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然后才转身走到场地中央往地上一躺，等着场记按上一场的姿势指导他摆动作接戏。
陶最见状有些尴尬地笑笑：“你都听见啦……”
周方弘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不光听见了，还明白了为什么顾南那么听你的话了。”
“为什么？”陶最面露惊讶地问。
“因为他依赖你啊！顾南视你为哥哥，因此处处依赖你。你没来之前，他下戏后都是到监视器前看回放，和我以及老王讨论角色。结果你来之后，他都是第一时间奔你去，有什么疑问也不找我们了。
“也是因为依赖你，他会不由自主地在你面前放松下来，气场不再紧绷自然也不再排外，其他人也能趁机靠近他，久而久之便能知道，他其实没那么难以接近。”
周方弘感叹道：“其实这样也好，艺人和公司还有经纪人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很多都难以善终。他既然依赖你，也就不会太看重利益，你们的合作会更牢固也更长久。各部门就位，保持安静——”
陶最看着场记拿着场记板走到摄影机镜头前，随着那啪的一声响起，他忽地扯了扯嘴角。
哥哥吗……也，行吧。
第34章 推广曲
日子一晃而过，很快便来到了八月。
剧组的拍摄一切顺利，因为主要演员的配合和敬业，剧组进度往前赶了一大截，预计八月下旬就能结束棚拍前往重市，无如意外九月上旬就能杀青。
提前杀青就意味着提前结账，这对剧组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少说能省个几百万出来，因此面对陶最所说的探班，周方弘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来探班的不是别人，正是留守北市的三个小的。
自从接了《往生》推广曲和《大理寺探案集》片尾曲的活后，他们三个就一直处于兴奋状态，连自己发歌的事都暂时搁置，全身心扑在了学习影视编曲的课程上。
不过他们仨忘了，陶最可没忘。辰星十一中录取通知书一出来，他就联系了章铃，由她负责三个小的发歌，以及联络音乐和短视频平台谈合作的事。
事情推进得很顺利，但结果并不如意。三首歌如泥牛入海，刚发出去就沉了底，短视频平台也没掀起什么水花。
这个结果陶最其实早就有所预料。
如今互联网发达，平台都有激励创作者的共享计划，是个人都能发歌，流量大点的音乐平台一天上传的新歌就有七千多首。想在茫茫歌海里脱颖而出，仅靠作品质量是远远不够的，就算好听到上天，也要听众能听到啊！
因此陶最并不觉得失望，只是让章铃试着联系了几个大流量的颜值或跳舞博主，付费请他们用Infinite的歌作为视频背景音乐。只是他显然低估了这些人的胃口，百万博主就敢要价百万，一看就知道是把他们当成了冤大头。
陶最当然不会惯着他们，转头就降低了要求，花了十几万找了十几个小博主发视频，还让三个小的拍了三个视频作为首发。如今刚过去一周，暂时还没看到什么效果。
原本在原著里，三个小的发光发热是在两年后选秀解禁，顺利C位出道有了一定的粉丝基础后。现在这个进程被陶最人为加快，他也不着急一定要出成果，反正还有选秀兜底。唯一让他担心的是，这样的打击会让三个小的失去信心，进而自我怀疑。
谁知他们一点不在意，反而发了歌就把它给忘了似的，转头扑在了影视配乐上，还缠着章铃带着他们去了一趟横市探班苏寄秋，说是在那样的环境里，更容易激发灵感。
他们是真的去找灵感还是借着理由跑去玩陶最不得而知，但结果显然不错。三个小的在横市呆了三天，就用随身携带的电脑搞了个DEMO出来，姚强听后专门给他打了个电话，话里话外都在明示：苟富贵，勿相忘。
陶最被他说得一头雾水，要来DEMO听了几遍后，大手一挥就要他们仨马上打包来青市，近距离体验《往生》的氛围，写好推广曲。
于是在八月十日这天，第五邹、曾以诺、辰星三人落地青市，陶最亲自接机，去酒店放下行李就直奔东方影视产业园区。
因车是剧组的登记过车牌号，四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园区，眼看周围一个又一个庞大到犹如怪兽般的摄影棚，三个小的一路上就没合过嘴。
“这和横市影视基地完全是两种感觉……”曾以诺呢喃般低语。
“诶陶爸，里面是什么样子？”第五邹凑近驾驶座好奇地问道。
“有的是古建筑，有的是医院、警察局，还有黄土高坡和香榭丽舍，总之，什么景都有，每个剧组要求不同，搭建的景就不同。”
“那《往生》的景是不是就像科幻大片那样？”曾以诺眼睛一亮，也挤了过来。一旁的辰星闻言眼睛里也闪起了小星星。
“呵呵，你猜？”陶最神秘地一笑，一打方向盘就停在了二十二号摄影棚旁。四人下车，三个小的抬头仰望面前的摄影棚，下巴差点没掉地上。
“好高……好大……”
面对高二十米，占地超过一万平方米的巨型摄影棚，哪怕是平时聒噪的第五邹都惊讶得舌头打结。等他们跟着陶最走进棚里，直面那诡谲的建筑群时，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会用眼神疯狂暗示：
这是什么东西？《往生》是这种风格吗？这也太他妈酷了吧！
哪怕是三个小的从头到位一声没吭，陶最依然从他们脸上看出他们想说什么，忍不住嘴角疯狂上扬：“震撼吧？记住这种感觉，抓住核心要素，争取一鸣惊人！”
三个小的疯狂点头，之前因为发歌成绩不佳而有些灰暗的情绪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
毕竟是三个不满十八岁，还处于叛逆期的小孩，要说他们真的视名利如粪土委实高看他们了。不是他们不在意，而是凭着一股初生牛犊的气势，将满心不忿投注到了工作上，这只能说三个小的抗压能力强，有韧劲，并不是真的处事不惊，淡泊名利。
现如今陶最提供了展示才华的舞台，他们只需要付出努力闷头往前冲就好，这如何不让他们欣喜若狂？
“还好之前没听我的，要是按电子乐写，那不是毁了吗？”第五邹喃喃道。
“有点古风，但又不能太古……啊啊啊啊啊！我觉得满脑子灵感但又理不出个头绪来！”曾以诺歪倒在高尔夫球车上，抱头大喊。
“古风加科幻吗……那肯定不能按《大理寺探案集》那样写吧……”辰星眼睛瞪得溜圆，脑袋来回扫视周围建筑，脑子里飘来飘去全是不成调的曲子。
很快高尔夫球车周围陆陆续续出现工作人员，并且越来越多，就像路标般指引他们抵达了拍摄现场。
这里是一栋建筑的底层，纯木制构造，为了方便拍摄，靠近通行街道的墙面压根就没封，只有木头柱子矗立着支撑上层建筑，由此露出了里面的走廊。
如果三个小的见过顾南和王敏达拍的那一段戏，就能认出来这里和那里很像，只是一个墙面充满科技感，一个非常古朴。
陶最四人抵达时，剧组正好完成置景，周方弘拿着大喇叭喊道：“各部门就位，保持安静，准备实拍，关灯，道具组点烟！”
随着周方弘声音落下，全场照明熄灭，只有走廊里的小灯亮着绿光。几位工作人员蹲在和走廊并行的轨道上点燃烟饼，然后用扇子将冒出的烟吹进走廊里。
周方弘一直盯着监视器，待烟灌满走廊，又开始渐渐消散时，他对身边的场记点点头。
场记拿着场记板走到镜头前：“《往生》第八百五十八场二十三镜第一次，Action！”
场记板落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啪”，声音刚落下，走廊尽头的黑暗中便走出一个身影。
他穿着土黄色直裾深衣和土蓝色褙子，手里举着一把伞骨冒着幽幽绿光的油纸伞。黑色的靴子一落地就发出木头相敲的哐哐声，声音不大却有些沉闷，一声一声不疾不徐地敲在人心头，仿佛某种不详的预兆。
整个拍摄场地中只有他手中的伞骨，以及走廊里开始闪烁的幽绿，能让人窥视到一点原貌。
其实如果旁观电影拍摄现场，外行人很难有什么感觉，一来周围都是人，地上到处是电线和轨道，还有一个硕大的摄影机随着演员移动，能让人清晰地意识到，这就是在演戏。
这也是为什么一直在强调演员要有信念感，因为没有这玩意太容易笑场了，越是装逼起范儿的场景越容易出戏，没有信念感压根拍不下去，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拍的东西，又怎么让观众相信甚至沉浸进去呢？
这还和在《大理寺探案集》剧组的感受不同，那边是影视城，真真正正的古风建筑群，除开工作人员和拍摄设备，走哪都是仿古建筑，蓝天白云下就是飞檐斗拱，气氛烘托十足，想不沉浸进去都难。
可《往生》是棚拍，抬头就是钢筋铁骨搭建的屋顶，建筑都是木工板搭建的，专供拍摄用的室内景甚至只搭了一半。沉浸是沉浸不了了，能不笑出声影响拍摄就算好的了。
明明眼前的场景看着很干，也没什么剧情就是一个人在走廊上走，三个小的却目瞪口呆，眼睛牢牢地盯着走来的身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们不知道此时出场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这个角色的亮相是电影里的高光时刻，他们只知道，这个人很重要！
得出这个结论不是因为剧组营造出来的气氛，也不是他奇特的穿作，而是这个看不见脸的人身上传递出来的感觉——
那是一种肃穆威严，锲而不舍，却又无悲无喜，超脱生死的感觉。
曾以诺盯着那个人，一把抓住了第五邹的胳膊，第五邹没有反应，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男人越走越近，身旁的辰星两手紧握成拳，死死咬着牙关。
破损的伞面挡住了男人大部分面容，只能看见黑色的发丝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摆动，直到走到走廊尽头，他才抬起伞面，露出毫无血色的唇和面颊，以及一双死寂般的眼眸。
曾以诺倒吸一口凉气，从包里掏出平板电脑就开始制谱，辰星的动作几乎和他同步，第五邹则喃喃自语般道：“我觉得，这里应该用童谣……或者是祭词……”
曾以诺手下一顿，抬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辰星低声道：“用古汉语发音，我记得噼哩噼哩有用古汉语发音唱的古风歌。”
“先写曲，古汉语发音得请教专家……”曾以诺说着看向陶最，辰星和第五邹也跟着看了过来。
陶最：“……你们在说什么？”
“南哥这次出场的BGM啊！”三个小的异口同声。
陶最：“？？？”
咱接的活不是写推广曲吗？
第35章 BGM
“好，卡！开灯！”
陶最正愣神呢，就听见周方弘喊卡的声音。他反射性地转头看向拍摄场地中央，正好和顾南看过来的眼神对上。
那双刚才还死寂无波的眼睛顿时一亮，在看到他身边的人后，更是微微弯了起来。
三个小的也看见了顾南，立刻举起手，嘴里此起彼伏地喊着：“南哥！”
顾南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指了指周方弘所在的方向，几人会意，抬腿就朝那边走去。
短暂的介绍问好后，众人围在了监视器前一起看回放。刚看完，第五邹就忍不住感叹道：“太帅了……”
曾以诺：“我现在觉得脑子里唰唰唰地往外冒音符，挡都挡不住。”
辰星则直接拿起平板电脑继续制谱。
看到周方弘有些诧异的眼神，陶最无奈地笑笑：“他们说要给阴兵雷泽的出场配BGM……艺术家嘛，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就让他们写，写出来你要是不满意，不用也行。”
周方弘听着听着就笑开了花：“好啊！要真的不错，咱们就签个合同，配乐都交给你们！”
陶最摆摆手：“都交给他们不现实，毕竟经验不足。他们有灵感的话可以试试，其他的该找专业的还是找专业老师比较好。”
周方弘也没强求，闻言点头道：“也是。不过灵感这玩意确实难得，有比没有造成的结果大相径庭。你们尽管尝试，写好了就录个DEMO给我听听，合适就用，不合适你们也别气馁。”
三个小的顿时喜出望外，连忙摇头摆手七嘴八舌地回答：“不会不会！”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陶最凭借之前积累的人脉，联系了一位专门研究古汉语发音的教授，让三个小的能远程请教古汉语发音，方便他们写词改词。
而剧组则这边则是集中拍摄阴兵雷泽的镜头，疯狂赶进度，争取在八月二十三日完成棚内拍摄，二十五日赶赴外景地重市。
经过好几天没日没夜的折腾后，三个小的终于在剧组棚内拍摄杀青的前一天晚上拿出了DEMO。
接过曾以诺递过来的耳机，陶最调侃道：“上次在横市，你们可是三天就拿出了DEMO，这次居然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有失水准啊！”
第五邹顿时不满地哼唧道：“那能怪我们吗？要是让你去学那些古汉语发音，你估计唱都唱不出来！”
辰星在一旁连连点头：“弹舌音太多了，还要押韵……”
“我们仨就辰星能发弹舌音，要不是有他，这个DEMO还出不来呢。”曾以诺翻了个白眼道。
“弹舌音？这不是西语语系才会用到的发音技巧吗？咱们国家的古汉语居然也有？”陶最好奇地问道。
“华国有些地区的方言现在还有弹舌音呢！你快把耳机戴上，我要放了！”曾以诺催促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陶最把蓝牙耳机塞入耳道，冲曾以诺抬抬下巴：“放吧。”
曾以诺见状，立马按下平板电脑上的播放键。
一段电子合成的鼓点由弱渐强地灌入陶最耳中，整体节奏十分缓慢，不知为何就让人响起了阴兵雷泽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阴兵的黑色靴子鞋底和鞋跟由木头制成，因为阴兵在阳间行走时上不能见天，下不能着地，需用木头隔绝地气，这才导致他走动时会有哐哐哐的脚步声。
顾南在演绎阴兵雷泽时，为了营造气氛，总是走得不紧不慢，举重若轻，恰好合上了音乐中的鼓点，再配上逐渐变大的音量，愈加有种敲击心灵的感觉。
而就在鼓点增强到顶点时，飘忽的男声忽然响起。
陶最完全听不懂男声唱了什么，却依然挡不住在听到的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明明DEMO无论是制作还是收音上都很粗糙，他却完全沉浸在了音乐塑造的氛围里，眼前似乎出现那个走在阴暗走廊里，伴随着木头敲击的声音，带着周身死亡气息的身影。
听完一遍，陶最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再放一次。”
短短一分多钟的DEMO再次播放结束，陶最又让曾以诺放了一遍，就这样反复听了四五遍他才摘下耳机。
曾以诺觑着他的表情，忽然开口道：“这个只是DEMO，还需细化，而且女声吟唱会更有感觉。”
第五邹和辰星在一旁忙不迭地点头附和：“对，男声少了点神秘感。”
陶最上下抛接着耳机，思忖片刻，开口道：“先就这样，咱们去找周导。”
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地进了电梯，几十秒钟后敲开了周方弘的房门。
周方弘被陶最摁在电脑前，耳朵里戴着耳机，眼睛看着电脑里粗剪的阴兵雷泽出场戏份，眼看木制鞋底落下的瞬间，耳中音乐声起。
一分钟后，周方弘倒带，音乐声在他的示意下重新播放。
再次听完这段，他转身握住陶最的手，深情地说：“真的不考虑让他们负责电影配乐吗？”
陶最翘起嘴角，既骄傲又矜持地抽出手掌：“还是不了，灵感这个东西可遇不可求，他们能写出最适合阴兵雷泽的BGM，不代表能写出适配整部电影的配乐，而且还有个推广曲没完成呢。”
“其实这一段写长点完全能作为推广曲……”
“不行。”没等周方弘说完，陶最直接否决了这一想法，“这一段只能放在电影里，在雷泽出场时使用。”
抓耳的音乐搭配上神秘莫测的阴兵出巡，氛围感拉满的同时更能调动观众的情绪，同时也会激起他们的好奇心，对电影对角色乃至对音乐的好奇心。
这就像前世电影《沙丘》里姐妹会的出场音乐，《流浪地球2》空间站坠落时的异域女声，这段音乐将会和《往生》阴兵出现的场景一起被观众铭记，成为整部电影的亮点之一！
毕竟是导演，周方弘立刻就明白了陶最的意思，佩服地竖起大拇指：“牛批，你是真的牛批！老陶，你这根大腿我是抱定了，跟着你，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别贫，配乐只能锦上添花，重要的还是画面。对了，特效制作进行得如何？”陶最问道。
像《往生》这种有很多特效场景的电影，在拍摄初期便会有特效制作人员参与置景和指导拍摄，拍出的镜头经过导演粗剪后便会送去制作特效，以节约后期的时间。
当然这样做并不会降低特效效果，但同样也不会减少支出，该花的钱一毛不会少。
“我正想明后天找个时间和你聊这件事……”周方弘说着瞄了三个小的一眼，曾以诺立马会意，推着第五邹就往外走。
“那小陶总、周导，我们就先回房间了。”
“啊？这就走啦？我还想听听特效怎么做的呢……”第五邹嘀嘀咕咕的声音消失在房门外，陶最和周方弘相视一笑，坐下来聊起特效制作的事。
其实说白了，就是钱的问题。
特效制作按秒收费，画面精细度越高越逼真，费用越贵。周方弘将大部分成本用以搭建实景，实际上也是节约特效成本的一种方式，毕竟实景的逼真度肯定远超特效。
之前周方弘是预计用八千万来制作特效，陶最投资的五千万原本就不够，早晚需要追加投资。
听周方弘说完特效的事，陶最点点头，却没有直接应下追加投资，而是问道：“追加投资过后呢？你打算花多少钱在发行上？”
电影并不是拍了就能上映，后期宣传、院线排片，这些都需要钱。可是陶最从头到尾都没听到关于发行方面的支出，甚至预算上都没这一部分。
周方弘表情有些惊讶：“我没跟你说过吗？”
陶最一愣：“说什么？”
看陶最一脸茫然，周方弘摸了摸后脖颈，尴尬地笑笑：“真没说啊……那个啥，我家做的就是连锁电影院线的营生，是IMAX在华国的主要合作伙伴之一。”
陶最：“……展开说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展开的……大洋影城知道吗？”见陶最点头，周方弘继续道，“我爷爷那辈是做房地产开发的，到了我爸那辈兄弟几个分家，我爸对电影感兴趣就继承了大洋影业，大洋影城自然涵盖其中了。
“至于为什么家里有电影制作的产业，我还要求爹爹告奶奶的拉投资……你大概也能猜到，和小说里那些写烂了的豪门段子没什么区别。”
周方弘顿了顿才接着道：“我是私生子，我父亲和他原配妻子是商业联姻，两个人一直各玩各的。原本为了保证商业联姻的利益，他俩在生了我哥后都做了手术，谁知还是意外有了我。我妈不知道我父亲已婚，事情爆出来后她很生气，便带着我远走他乡，去了香岛。
“不过那个时候香岛的影视业已经在走下坡路，她在那边过得很苦，累出一身病，临终前让我回了周家。想也知道，那样的家里哪有我的容身之处？就这样我高中毕业就去了美利坚，学习导演制片。”
说到这，周方弘起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素描本，翻开递给陶最。
陶最接过一看，顿时忍不住挑了挑眉。泛黄的素描纸上，是一副细腻的铅笔素描画。
画面左边是充满金属质感的房间，右边则是古朴的木制走廊，两个场景之间虚幻重叠，两个男人站在左右两边，遥遥相望。
左边的人穿着香岛飞虎队式的制服，而右边的人穿着清朝官服，手里举着一把伞。
第36章 发行
周方弘看着陶最手中的素描本，目露怀念之色：“我母亲不是华国第六代导演里唯一的女导演，但却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她与其他女性导演细腻温情的创作方向不同，喜欢Cult片，疯狂迷恋香岛僵尸片。
“这种有别于主流的喜好，让她在华国电影圈举步维艰，有很长一段只能靠拍广告维生，唯一一部正儿八经的作品，就是王敏达参演的《猫儿胡同》。”
《猫儿胡同》？陶最努力回想，却发现原著里并没有提到这部作品。其实也不奇怪，原著里还没有周方弘这个人呢！
周方弘轻笑一声：“别想了，二十多年前的作品了，你要是看过那才奇怪呢。”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不管环境如何艰苦苛刻，她都从未放弃过梦想。这个本子里都是她画的分镜，哪怕是在生命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她也没有停止过想象，《往生》最初的想法就是看了这副画才有的。”
陶最点点头，将素描本还给周方弘：“所以，你是为了完成你母亲的遗愿，才决定回国筹拍《往生》？”
“算是吧，”将素描本放好后，周方弘坐下道，“只是你看稿子也知道，我想做的东西和我母亲原本的想法大相径庭，也不知道上映后她会不会托梦揍我。”
看着周方弘脸上似怀念又带着一丝伤感的笑容，陶最低头思索了一阵，好一会才开口道：“周导，我们共事这么久，大家都知根知底，我就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了。你说你家里经营院线，也从事电影制作，那必定有发行渠道，这点我并不怀疑。
“但是从你四处寻求电影投资这点来看，你拍电影家里应该没有参与。接近四亿的成本，你宁愿自己担着也不找家里人帮忙，又为什么觉得电影拍完后他们会倾囊相助？”
周方弘苦笑一声：“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啊……其实也不是家里人不帮忙，而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开过口。而且如果真的算起来，家里也不是没有帮忙，不然我上哪凑出前期投入的三个亿？”
周方弘叹了口气：“为了拍《往生》，我卖了两套房子。一套在北市，是我姥姥姥爷留下的遗产；还有一套是我去美利坚留学时，我爸给我买的公寓。另外还有车、表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大多数都是我爸送我的生日礼物。他确实没有直接投资《往生》，但却间接支持了整部作品。
“我之所以没有和我爸开口要钱，一是因为不想受公司制约。这么一大笔投资，公司股东不可能不过问，可是仅凭题材就已经表明会冒很大的风险……咳咳。”
周方弘不自在地轻咳两声，然后才接着说道：“二来，我不想和我哥起冲突。他一直以继承大洋影业为人生目标，我当年出国学习导演制片专业已经让他非常不满，认为我想和他抢夺继承权。如果爸真投资了我的电影，他一定会凭借自己总经理的身份尽可能地给我添乱。”
听完周方弘这番话，陶最非但没有恍然大悟的感觉，反而眉头微皱：“既然你哥对你的误解这么大，你又为什么觉得电影拍完上映时他不会给你使绊子？”
周方弘狡黠一笑：“因为他只是总经理，而我爸是董事长，只要片子通过董事会审查，周方伟一个人影响不了大局。我已经想好了，电影制作完成后，我会邀请董事会进行内部观影，并承诺将除了你和顾南的票房分成外，全部盈利让给公司，以此来换取公司接手电影的发行。”
陶最身为除周方弘外最大的投资商，按照合同享有电影上映后的票房分成。按现阶段的五千万计算，占制片方分成票房的百分之十四。
而顾南的片酬也被陶最折算成了票房分成，如果电影盈利，顾南将会得到制片方分成票房的百分之一。
当初之所以会这么签合同，主要是剧组太缺钱，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瓣用，哪怕男主片酬只有十万都拿得扣扣搜搜。陶最想着反正都赌了个大的，也不怕更大了，于是干脆把顾南的片酬折算成了票房分成，为剧组减负。
原本发行方就能分得百分之十的净票房，再扣除影院院线百分之五十七的分成，周方弘如果把自己的那份让出来，相当于倒付三亿工资打白工。
“全部盈利？”陶最忍不住挑起眉，“你舍得？”
周方弘嘿了一声：“有什么不舍得的？扑街这种情况暂且不论，哪怕《往生》大爆特爆，我也不亏。”
“你投了三个亿呢，还不亏？”陶最失笑。
“三个亿算什么，只要《往生》在这个基础上还能盈利，我就只赚不赔！”周方弘斩钉截铁道。
陶最细一琢磨，立刻就明白了周方弘话里的意思。
华国一年上映的电影几百部，能盈利的不过百分之一。如果《往生》能盈利，周方弘不仅能做实商业片导演的名头，还能在大洋影业站稳脚跟，拥有最大限度的话语权，以后也不用担心投资这码事了。
这就是圈内常说的实绩，说不得他父亲看在这点上，还会另有表示。
想到这，陶最一拍大腿，起身道：“既然你都想好了，那我也不含糊。老周，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只要保证成片质量，你需要多少我投多少。”
周方弘眼睛一亮，起身握住陶最的手就是一顿晃：“好…好！你放心老陶，我一定不负所望！”
两人正携手相看泪眼时，一阵敲门声忽然传来。周方弘一愣，松开陶最的手嘀咕着朝门口走去。
“谁啊，这么感动的时候……”
门一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门外。
“顾南？”周方弘愣住了，“你怎么来了？要讨论角色吗？可是我记得明天没你的戏份吧？”
主要演员棚内拍摄的戏份已杀青，明天要拍的都是一些群演大特之类的戏，也算是他特意给主演们放了个假。
之前两个月里，顾南经常来他的房间参与分镜会议，有时也会因为对第二天的戏份存在争议而特地找他商量。
但明天明明没有工作，又不开分镜会，周方弘实在想不通顾南来干嘛。
谁知下一秒，顾南就给他解了惑：“周导，我来找小陶总。”
听到这话，陶最走到门口，隔着周方弘看向顾南：“找我？干嘛呀？”
顾南微笑：“不是说好了明天一起逛青市吗？我们几点碰头？怎么去？去哪？你不和我们商量商量？”
从《往生》开拍那天起，顾南便过着酒店和影视产业园区两头跑的日子，来青市两个月，愣是一个景点没去过。三个小的更狠，来了就埋头写歌，除了去了一趟拍摄现场，之后便关在酒店里闭门不出。
今天吃晚饭时陶最就说，趁着明天没事难得放假，无论如何都要带他们出去逛逛。
顾南听他这么说，吃完饭就回房间查了青市的旅游攻略，发现能玩的实在太多，就想找他商量一下。
结果去他的房间没找到人，第五邹他们也不在。他在门口等了好一会才看到回房的三个小的，这才知道他们去了周方弘的房间。
原本以为陶最和周导应该聊不了多久，顾南就在三个小的房间里等，结果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眼看都快十一点了！
这人还干嘛呀！呀个屁！这都几点了！什么事需要聊这么久？
陶最不知为何被顾南看得有些心虚，连忙挤过周方弘就往门外走：“差点忘了……老周，事就那么说定了啊！走吧顾南，去我房间，第五邹他们睡了吗？”
“没，他们在楼下等我们。”
陶最走了两步，忽然转头看着周方弘，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对了老周，有件事我想问一下。”
周方弘现在还没从顾南上门要人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有些愣愣地问：“什么？”
“要是当初我没来青市……你会怎么做？”陶最斟酌着措辞，尽量不让这个问题显得太突兀。
可显然他的努力是徒劳，别说周方弘了，连顾南都诧异地看着他，显然不明白他问这个问题的动机是什么。
陶最看看两人，尬笑道：“好奇，就是好奇罢了，没别的意思。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问……”
“其实那个时候置景都差不多搞定了，剧组班子也拉得差不多了，就算是硬着头皮我也会拍下去……”周方弘摸着下巴，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
“实在不行，就算我再不情愿，大概也会回家要钱，接着鸡飞狗跳地拍完电影，硬撑着上映……然后宣告破产，滚回美利坚给别人打工吧。”
周方弘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拍电影拍到破产的公司都不在少数，更何况是个人。如果不是陶最及时注资，《往生》不仅仅是没钱做特效，连能不能开机都两说。
他现在能拍着胸脯说，用成片说服大洋影业董事会接手《往生》的发行，是因为有陶最支持，他能按自己的想法去拍并做到最好，只有这样的成片他才有信心能说服董事会。
可要是没有成片，仅凭置景和剧本想要拉投资难如登天。毕竟想象力这个东西，因人而异，远没有实际看到的东西那么具有说服力。
陶最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我知道了，我保证在去重市前一切到位。走了！”
目送二人消失在走廊拐角，周方弘关上房门，心下一阵轻松的同时也觉得有些纳闷——
虽说是把老陶当哥哥了，顾南也有点太粘人了吧？
第37章 逛吃
一天的时间想逛完青市所有景点显然不可能，更何况青市靠海，许多景点都要乘船，如果非要去，至少要花一半的时间在路上。所以陶最几人商量后，决定明天以吃为主，哪里美食最多就去哪。
确定行程后，三个小的心满意足地回了房间，顾南也告辞离去，却在走之前问陶最：“你刚才问周导的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陶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问一嘴。投资这么大的电影，资金链断裂是很少见的事，我就是好奇周导会怎么应对。”
顾南点点头，表情却不见一丝放松：“为什么说这种事很少见？”
陶最：“因为一般来说这么大的投资，如果投资人不看好剧组压根就拉不起来；如果投资人看好，一开始资金就会全部到位。只有独立电影人才会东拼西凑，可是又有几个独立电影人有那个魄力第一部电影就砸入全部身家，金额高达三亿？这么多钱，如果资金链发生断裂，岂不是全部打水漂？所以我才问周导，如果发生这种事，他会怎么办。”
“那你问这个干什么呢？”顾南追问，“还是说现在有这个可能……”
陶最越听越不对劲，抬手打断顾南的话：“什么可能？绝无可能，我就是好奇。你该不是担心我钱花光了，电影流产吧？”
顾南噎住，好一会才低声道：“电影流产总比破产好吧……”
陶最惊了：“电影流产那就意味着几百人两年多的心血付诸东流，你这两个月的罪也白受了……你不心疼吗？”
这两个月的棚内拍摄，顾南有多辛苦陶最都看在眼里。炎热的夏天，密不透风的摄影棚，穿上戏服不到五分钟顾南就会捂出一身汗，妆补了又补还是难免被汗水冲掉。
拍戏之前顾南瘦是瘦，但匀称修长。现在呢，整个人瘦得跟纸片一样，下颌骨凌厉得能刀人。上镜确实更好看了，可私下陶最看着还是难免心疼。
顾南抿了抿唇：“可是破产会死人……”
陶最一愣：“谁说的？”
顾南：“电视新闻都这么说。”
陶最：“……闹了半天你担心我破产跳楼自杀吗？”
顾南：“……”
陶最哭笑不得，靠着门框双手抱胸地看着顾南：“你能想我点好吗？别说我现在就投了五千万，就算再加一个亿也不至于破产好吗？你说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天想什么呢……”
听到“小孩子”三个字，顾南心中莫名的不爽，瞪了陶最一眼后转身就走，只撂下一句：“你知道就好，别瞎几把逞能！”
“嘿这小子！”陶最睁大眼睛，看着顾南进入电梯，满脸的不可思议。
“臭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嘀咕着关上房门，陶最走进洗手间，将自己扒了个精光后，站在了淋浴喷头下。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身体，刚才还忿忿于顾南“以下犯上”的脑子逐渐冷却，思绪也随之转移到另一件事上。
之所以问周方弘那个问题，是因为他忽然意识到，投资《往生》这件事，也许是原著剧情力量的一次体现。
幕后黑手抢走骨仔，顾南便失去了进入电影圈并一鸣惊人的机会，如果《往生》扑了，对他的职业生涯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而且周方弘刚才也说了，如果没有自己的投资，他虽然会努力完成《往生》，但结果很有可能以宣告破产告终。
这并不是臆测。
表面上来看周方弘掏出三亿拍电影似乎很轻松，但却是赌上了全副身家以及未来的豪赌，一旦失败必定破产。即便是周方弘的父亲伸出援手，并且给予他创作自由，那位将大洋影业视为私产的哥哥却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一旦外力介入，《往生》最终的成品会变成什么样子很难说。
一部如果没有自己介入，注定扑街的电影，不但得到了想要的投资，还找到了最适合的男主角，就算不能凭借这些条件断定《往生》必然大爆，但根据这段时间跟进拍摄的所见所闻，他个人认为，《往生》必将成为华国奇幻片的代表作。
哪怕它最后扑得脸着地，也能成为经典，就像曾经的《银翼杀手》一样。
如此一来，电影扑街对顾南的影响便会降到最低，甚至可能会塑造出如同罗伊.贝迪*那样的经典角色。
“剧情的力量真可怕啊……”陶最似笑非笑地低语着。
之前在龙菲菲意外出现的事情上他便已经有所感悟，这一次只是更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后，陶最三两下洗完澡便准备睡觉了。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他最后想的一件事是：
如果剧情始终会导向正轨，那三个小的这一次发歌注定打水漂啊……制作费加上宣传费用，二十来万就这么没了……呜呜呜~
尽管痛失二十来万，第二天陶最依然精神饱满地带着顾南四人逛吃逛吃。手里捏着卖大平层剩下的五千万，郊区别墅也已经开始议价，北市四环还有六套商品房，他底气足得很。出来玩更是全程卖单，丝毫看不出公司入不敷出、坐吃山空的现状。
三个小的没心没肺，一路只会嚷嚷着“陶爸我想吃那个”“陶爸我想吃这个”，顾南倒是有点危机感，但更多的是担心陶最的个人状态，见他一路玩得开心，便没什么顾忌，也跟着吃吃喝喝起来。
只不过身为演员，现在还正在拍戏，就算顾南想敞开肚皮吃，陶最也会阻止他摄入太多热量。
于是在吃了一碗野馄饨，和几串炸串后，顾南刚拿起一串电烤肉，才吃了一块肉就被陶最虎口夺食。
“够了啊，剩下的别吃了，当心不接戏。”
顾南嘴里嚼着油香四溢汁水泛滥的电烤肉，下意识就想抢。
陶最连忙举起烤肉手臂支楞得老远。
顾南三两下咽下嘴里的肉，起身抢肉：“就一天哪会长胖多少！”
“谁说的，一天长胖好几斤的大有人在好吗？”陶最背对顾南，一边用空闲的手肘抵着他，一边左右摇晃另一只手里的烤肉，“你别抢！不可能给你吃了……快坐下！”
“至少让我吃完这一串！”
三个小的一人一串电烤肉，边吃边看热闹。辰星看看抢烤肉的两人，又看看眼前的盘子，眼神里是明晃晃的疑惑：陶爸点了二十串电烤肉，满满一盘呢！南哥为什么非要抢陶爸手里那串？
实在拗不过顾南，陶最终于松开：“你说的啊，就这一串！”
顾南斩钉截铁：“就这一串！”
陶最：“好。”说完他手一缩、脖子一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准狠地咬下两块肉，将只剩下一块肉的签子递给顾南。
“喏，次吧。”
顾南：“……”
陶最鼓着腮帮子，得意地看着顾南愣愣地拿着签子坐好，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见抢肉大战结束，第五邹连忙举着手机凑到陶最面前：“陶爸，接下来去这吧，攻略说这家的袋装啤酒巨好喝！”
陶最眼皮子都没抬，又拿了根电烤肉，等嘴里的肉咽下才开口道：“不去，你们仨都未成年，喝什么酒。”
“可是来青市不喝袋装啤酒就白来了……”第五邹还想争取一下，就听到一阵音乐响起，旋律十分耳熟，正是他们发的新歌《WE》的高潮部分。
还没等三个小的面露惊喜，陶最就从怀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按下接听键的同时再次驳回了他的请求。
“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次免谈……喂，章铃？什么事……你说什么？”
陶最一下子直起身子，满脸震惊地看着对面三个小的，电话里章铃的声音有些语无伦次，却又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WE》，火了！
“……好像是一个搞笑游戏主播直播时放了《WE》，他之前一直在输，结果在放《WE》时赢了……好像赢得搞笑又热血…总之有人把这一段录下来剪辑成了视频，才一天点赞数量就超过了三十万，现在已经超过一百二十万了……各大音乐平台《WE》的数据都在直线上升，短视频平台用《WE》做背景音乐的视频也超过了三十万条……”
章铃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抖：“小陶总，我刚接到了蓝莓音乐节的邀请……接吗？”
陶最举着烤肉串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接！为什么不接！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他们的执行经纪！提成按正式经纪人标准走，你自己去人事部拟份新合同，等我回北市就签字。”
挂断电话，陶最看了眼仰头看着自己一脸好奇的三个小的，又看了眼装满烤肉的盘子。下一秒他坐下来，将盘子拖到自己面前，对老板娘招了招手。
“老板，麻烦打包。”
“打包？为什么打包啊？吃完再走呗。”第五邹说着伸出手正要拿下一串，却被陶最一巴掌扇在了手背上。
“不许吃了。以诺辰星你们俩也一样，手里的吃完就不许吃了。”
第五邹瞪大了眼珠子：“为什么？！”
陶最：“你不想看到舞台上的自己胖成球吧？”
第五邹：“就这一顿怎么会……舞台？！”
曾以诺：“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陶爸？！”
辰星：“舞台？我们吗？我们要上舞台了？”
眼看轮到三个小的激动地站了起来，陶最心满意足地笑道：“总之，先回酒店……顾南？你怎么还没吃？至于这么舍不得吗？快点吃要走了！”
顾南闻言，先是瞪了陶最一眼才将那块烤肉塞进嘴里。
明明烤肉已经凉透了，他却觉得有股莫名的燥热在身体里四处乱跑，烘得他的心脏都开始加速跳动，在耳膜里留下一声又一声回响。
第38章 Infinite
陶最怎么也没想到，在他刚确认剧情有拨乱反正的力量时，三个小的就用实际行动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
尽管现在他们仅仅处于歌红人不红，走出去依然无人认识的阶段，但只要多曝光陶最相信，Infinite必定会代表华流，成为席卷全世界的爆红男团。
这不仅仅是因为原著剧情注定了事情会这样发展，也是因为他们三人有爆红的实力和素质。
从实力方面来说，第五邹从小练舞，舞蹈能力堪比职业舞者，还有独立编舞的能力，舞蹈能力冠绝内娱。
曾以诺在年仅十七岁的年纪便写出了爆款作品《WE》，作词作曲的能力得到了业内和市场的认可，已经稳坐内娱最年轻原创歌手之一的位置。
至于辰星，原本就是天才RAPPER的头衔出圈后才被桃李挖掘成为练习生，《WE》里面的RAP更是在嘻哈圈引起热议，再次肯定了他的实力。
从外表来说，尽管三个小的不是顾南、苏寄秋那样的大帅哥、大美人，但他们各具特色的长相依然能让人眼前一亮，是内娱十分稀缺的个性帅哥。
第五邹独有的痞帅，曾以诺的可爱健气，辰星的酷拽呆萌，让他们在内娱众多帅哥美女当中极具辨识度，不说横扫所有年龄层的粉丝，席卷初高中乃至大专院校还是能做到的。
这一点，在他们各自的学校里已经有所体现。
现在陶最要做的，就是乘着《WE》爆红的东风，将他们三人推广出去，抓住每一个曝光的机会，让Infinite从幕后走到台前。
回到酒店后，陶最摁住兴奋得上蹿下跳的三个小的，给章铃打了个视频电话，当场开会。
在了解到北市蓝莓音乐节将在十月三日至五日举行，Infinite受邀成为暖场嘉宾，一共可以唱两首歌后，他大手一挥，下达指令：
“一会儿你们仨就收拾行李回北市，准备两首歌的舞台表演，章铃，还要麻烦你帮忙订下机票，时间就订在晚饭后最近那一班飞机。另外请你抽空联系一下各大视频平台，以及筹备音乐节的制作公司，为Infinite寻求曝光渠道。
“我记得公司有三辆保姆车？划一辆作为Infinite的专车，配上司机，以后接送他们上学和训练。通知人事部招聘艺人宣传，要求能拍会剪，专门负责给Infinite拍宣传视频。”
不管多大的音乐节，受众只有台下那一波粉丝听众，传播范围极其有限，线下叫好声再多，也比不上线上病毒式营销。
只是Infinite作为纯新人，肯定不会有粉丝站姐给他们拍FOCUS视频。就算有现场观众原地入坑，拍点照片短视频什么的传上网，一来质量得不到保障，二来这种路人自发的行为很难捕捉到精彩片段。还不如公司派人去拍，精心剪辑后PO上网，就算出不了圈，也会成为日后粉丝考古安利的武器。
将要做的事都安排了下去，陶最在短暂的停顿后又嘱咐道：“对了，接通告的时候注意一下时间，九月就开学了，第五邹和以诺明年要参加高考，通告尽量安排在周末，两天内来回，不要影响他们上课，寒假过后停止一切活动，让他们专心备考。”
听到这番话，章铃脸上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好一会才委婉劝道：“小陶总，艺人处于上升期的时候中止活动，很有可能影响他们的职业生涯……”
陶最摆摆手打断她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人生并不只有名和利，我不想他们年纪轻轻就因为追逐名利错过应有的人生体验。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希望他们不要留有遗憾。”
最重要的是，到后年六月选秀政策就会松动，憋了四年的各大视频平台都会推出自己的选秀节目，那才是展示Infinite实力最好的舞台。只是暂停半年活动而已，无论是公司还是他们仨都耽误得起。
陶最说完看向三个小的，表情十分严肃地说：“还是那句话，一切活动的前提是成绩不能下滑。”
三个小的连忙点头，七嘴八舌地保证道：“保证成绩绝不下滑！”
陶最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回去收拾行李吧，等吃完饭我送你们去机场。”
将三个小的打发走，陶最又询问起了苏寄秋的情况。
最近他忙着盯《往生》的进度，抽不出时间关照苏寄秋的情况，便把这件事交给了章铃，让她定时和苏寄秋以及龙菲菲联系，了解剧组情况，保持沟通。
好在《大理寺探案集》的拍摄还算顺利，穷且糊的剧组无人作妖，大家其乐融融相处十分愉快。苏寄秋还因演技好台词佳，成了剧组半个表演老师，经常帮助其他演员梳理剧情、理解角色，在剧组十分受人欢迎。
龙菲菲也迅速适应了执行经纪的身份和工作，成为苏寄秋和剧组之间沟通的桥梁，并顺利地为他争取到了不少权益。
就拿房车这件事来说吧，因剧组资金捉襟见肘，一开始只给男女主准备了一辆房车，其他演员在等戏的时候只能坐在小板凳上，顶着夏季的大太阳人工降温。
也不知道龙菲菲怎么和剧组斡旋的，反正没多久剧组就宣布房车公用，只要是等戏的主要演员都能上车避暑。
最奇怪的是，明明自身利益受到了损害，男女主及其工作人员却无一人提出异议，大家挤在一辆房车里可谓其乐融融。
这件事放在任何一个剧组里都会引起争端，却被龙菲菲漂亮地解决了，章铃提起这件事时满脸的不可思议，陶最听完后却只是微微一笑。
如果是别人他可能会惊讶，但是搁在龙菲菲身上，他却觉得理所当然。
原著剧情里龙菲菲就被描述成一个精明强干、十分有手段的经纪人，而陶最在横市便切身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毕竟没有几个员工能在被老板当面下面子后，还能迅速振作，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工作上，而不是怨恨老板消极怠工。
聊完苏寄秋那边的情况，陶最最后叮嘱了一句：“艺人宣传的简历收到后发给我，等我初步筛选后再通知面试。”
万一有哪只兔子像龙菲菲一样自个撞上来呢？他可不能错过这捡漏的大好机会！
挂断视频，陶最一伸懒腰正要往沙发上一摊，一抬头就看到顾南还坐在那，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他连忙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嘴里问道：“你怎么还在啊？不回房休息吗？先说啊，烤肉没你的份，你的晚餐只有蔬菜沙拉！”
顾南有些无语地瞄了眼茶几上打包的烤肉，沉默了一会后才开口道：“刚才听你们聊那个龙菲菲，我感觉她和秋秋的性格差异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你确定她能带好秋秋吗？”
陶最微微挑眉，心中不禁感叹，不愧是能驾驭住龙菲菲的主角，见微知著、洞悉人心的能力一点也不比自己差。
表面上来看，龙菲菲主动帮苏寄秋争取到了更好的待遇，但往深了想，这也就是在《大理寺探案集》这个又穷又糊的剧组才能成功，换一个地儿只会吵得不可开交。
“龙菲菲并不傻，她会这么做也是看到了这件事成功的可行性。而且现阶段她和秋秋利益一致，我相信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秋秋。至于以后嘛……”
陶最拉长调子，好一会才微微一笑：“那就要看我这个老板的本事了。”
说完他顿了顿，看着顾南道：“其实我安排龙菲菲去带秋秋也有其他考量，秋秋太善良直白了，需要一个人帮他辨识身边的人。”
原著里，这个帮助苏寄秋识人辨物的人前期是顾南，后期是主角攻，苏寄秋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犹如一朵温室里的花。
可是随着陶最以及幕后黑手的介入，原著剧情不再可靠，顾南必须为自己的前途拼搏，苏寄秋也提前迈入事业线，剧情失控的后果就是没人能在主角攻出现前护住苏寄秋了。
这个时候，龙菲菲的出现就显得很及时。
她确实过于精明野心蓬勃，三观也和苏寄秋存在明显的差异，但她胆大心细能力卓越，识人辨物的本事更是突出。有这样一个人在身旁保护长相过于招人的苏寄秋，陶最才能放下担忧专心辅助顾南。
“放心吧，我对秋秋的担心不比你少，你只是把他当弟弟看，我可是视他为摇钱树啊！”陶最玩笑道，“好了，回去休息吧，一会还要送第五邹他们去机场呢。”
顾南起身离开，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摇钱树呢！哪家公司老板放着钱不赚，还要送摇钱树参加高考啊？这人真是随时随地满嘴跑火车，有时候真想敲开他的脑门，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第39章 请客
送走三个小的，陶最和顾南也跟着《往生》剧组前往重市。
因进度提前，许多已经申请过的外景地需要重新审批，通告表也因此进行了调整，顾南的戏份被往后挪，到了外景地反而闲了下来。
不过他能闲得四处晃荡，陶最却不行，身为半个制片，只要剧组在运转，他就得在一旁守着。
“造孽啊……来重市都两天了，我一顿火锅没捞着就算了，烤脑花也吃不着，小面酸辣粉麻辣烫……”
陶最坐在周方弘身边一直碎碎念，终于把人给惹毛了：“走走走，你坐远点！你都念叨两天了能不能消停会？再说了你吃不着我也吃不着啊！被你念得我满脑子都是吃的还怎么拍！快！坐远点！”
陶最搬着小板凳哼哼唧唧地坐远了一点，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其实按理来说，拍外景应该很容易踅摸吃的才对，一个城市最地道最具特色的小吃，都隐藏在街头巷尾，不说走几步就能碰见，至少步行范围内随处可见。
可偏偏因为调整拍摄顺序后，剧组首先取景拍摄的地方都是一些结构复杂年代久远的居民小区，有的甚至处于半荒废状态——也就是这种地儿才不用审批就能拍摄。
除非老板脑门被门挤了，才会在这种地方做生意。
陶最幽幽地叹了口气，住的酒店附近倒是有吃的，问题是步行前往要爬的楼梯比他这辈子爬过的都多，打的过去要一个小时……也是点背。
陶最正盘算着还有多久这边的拍摄能结束，剧组开拔下一个外景点期间，自己能不能趁机叼一口时，一股麻辣鲜香的味道直冲脑门，激得他一激灵。
好香！怎么这么香！幻觉吗？
陶最反射性地起身一看，就看到顾南和李升平提着几个大口袋走了过来，而香味就是从袋子里传来的！
陶最眼睛一亮，一个箭步就蹿了过去，围着顾南团团转：“这是什么啊顾南？你买的什么？怎么这么香？”
顾南欣赏了一阵陶最口水滴答的模样，才在他期盼的眼神中慢悠悠地说：“烤脑花。”
“烤脑花！”陶最恨不得抱着顾南亲两口，连忙护送二人走到摄影机所在的空地，待他们放下，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探着脑袋看。
除了烤脑花，顾南还买了奶茶，不吃脑花的人可以喝奶茶，考虑得十分周到。
闻到香味，周方弘也无心导戏了，刚好这条拍完，他大手一挥：“这条过了，休息半小时！”
众人一阵欢呼，呼啦一下子就围了过来。
“谢谢顾老师的烤脑花！”
“谢谢南哥的奶茶！”
工作的时候有人送上好吃好喝的感觉，就如同四九天的暖宝宝，三伏天的冰西瓜，甭提多美了。工作人员一波接一波的好话不断，有的人甚至连南哥都叫上了。
陶最端着烤脑花，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含着勺子暗自琢磨。
拍摄外景不需要也没办法带那么多人，因此随行的工作人员比起棚拍时的几百人来说少的可怜。可就算是精简过人员，细算一下还是多达二十余人，这还没有算演员。
一份烤脑花大概二十块钱，奶茶的价格也差不多，一人份就是四十块钱，三十个人差不多千把块钱。
钱是不多，但顾南现在没有收入，片酬也被自己折算成了票房分成，还很有可能因为电影扑街一毛没有……
他哪来的钱买这些东西？
等工作人员散去，陶最靠近顾南，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眼：“你瞒着我打工了？”
顾南挖了一口烤脑花，瞄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能隐身还是能瞬移？”
“也是，你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上哪打工去……我说你小子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啊！”陶最说着说着突然反应过来，瞪了顾南一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前经常猫猫祟祟暗中观察的顾南在他面前越来越放肆，有些时候连爪子都不藏了。
时不时吹胡子瞪眼也就算了，说话也爱冷不丁地刺他一下，严重挑战了他身为老板和爸爸的权威。
也没见他对苏寄秋他们这样啊？还是说这是两个大爹碰撞后必有的结果？
陶最疑惑地塞了口脑花，就听到顾南说：“你也就比我大五岁而已。”
“五岁已经很大了！我读大学的时候你还是个初中生……妈的。”陶最话说到一半心中一痛，这么一类比他真的好老啊！
莫名背刺自己，陶最化悲愤为食欲，三两下就把剩下的烤脑花塞进了嘴里。因吃得太急，一时不查连调味料也吃了进去，小米椒的辣和花椒的麻顿时直冲脑门，呛得他眼泪都飙了出来。
就在他咳得惊天动地时，手里的塑料盒子和勺子被人拿走，同时一杯插好吸管的奶茶出现在眼前，杯壁上还挂着冷气凝出的水珠，一看就冰凉解暑还解辣。
陶最拿过奶茶吸了一大口，终于把那股辛辣的味道压了下去。他刚抬头舒爽地叹了口，便听到一句话凉凉地飘了过来。
“就你这样，像大我五岁的人吗？”
“你…咳咳咳！闭、闭嘴！快说，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陶最骂骂咧咧地拿出手机，等了半天却没等到答案，抬眼一看发现顾南端着烤脑花吃得专心致志，只留给他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
陶最走到他面前：“说啊，多少……”
话没说完，面前的人原地一转，背对着他继续埋头苦吃。
“不是，你躲什么……”
陶最追过去，顾南脚下一转。
陶最气笑了，想了一会对着顾南的背影苦口婆心：“我知道你是好心请大家吃东西，但你现在没有收入，这次请客多半是动用了存款。虽说你赚钱是早晚的事，但钱这个东西谁嫌多呢？有钱傍身底气就足。再说了联络感情是我这个投资人应该做的事，你跑出来冒什么尖……”
顾南听得越来越窝火，转身把碗勺往陶最怀里一塞：“吃你的吧！就这么点钱吃不穷我！”
说完就气鼓鼓的走了。
“嘿这小孩！”陶最拿着烤脑花，下意识地挖了一口塞进嘴里，等舌尖从塑料勺子上扫过后，他才忽然反应过来——
这是顾南的烤脑花啊！他那份已经吃完了，盒子和勺子都被顾南扔了啊！
“卧槽！”陶最含着勺子愣住了，暧昧到光想一下就让他心脏碰碰跳的四个字在脑海里循环播放，手里的塑料盒子也开始隐隐烫手。
就在陶最脑子迟缓地思考到底是吃完毁尸灭迹呢，还是悄悄扔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时，顾南回来了。
看到陶最手里端着盒子，嘴里叼着勺子，顾南在短暂的愣神后，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下一秒他冲了过来，一把抢过剩下的烤脑花，大吼道：
“你怎么吃了？！这是我的！”
陶最被吼得头一缩，下意识回嘴道：“你没头没尾地塞给我，我以为你不吃了呢！”
顾南：“就算我不吃了你也不能吃啊！”
陶最：“我为什么不能吃？浪费食物可耻你知道不！”
顾南：“不经别人允许吃别人的东西更可耻！”
陶最：“你又没说你还要吃！”
顾南：“我没说你就能吃了？”
陶最：“不能浪费粮食啊！”
顾南：“那也不能吃别人的东西啊！”
陶最：“你又没说！”
不远处的周方弘终于看不下去了，斯哈斯哈地上来劝架：“嘶……不就一盒烤脑花，至于车轱辘话来回……来回说吗？嘶……真是的，嘶……哎呦我的妈啊，这个烤脑花也太辣了，嘶……我不行了，你们谁想吃？”
陶最和顾南看了眼周方弘手上吃了一半的烤脑花，又看了眼对方，一个端着抢回来的盒子，一个拿着奶茶，转身就走，留下周方弘端着自己那份傻眼了。
“刚不是还在抢吗……嘶……你们真不要？我只吃了一半，另一半没动过！喂！”
那份在顾南和自己手上来回倒腾的烤脑花最后怎么样了陶最不得而知，但第二天顾南又请大家吃了小面，第三天是冰粉。
等这一片的镜头拍完转场下个外景地时，陶最在隔壁小吃街来回转了三趟都没想好吃什么，因为基本都吃过了。而且一看到烤脑花他就忍不住想起那天发生的乌龙事件，整个人尴尬到脚趾抠地，只能迅速逃离案发现场。
等他拖拉着步子回到拍摄现场，看到穿着警察制服站在摄影机前的顾南时，忽然福至心灵——
之前顾南三天两头的请剧组吃东西，该不是因为他吧？
应该……不至于吧？陶最控制住脱缰的心跳，努力扒拉看似合理的证据证明，是他自己想多了。
他确实天天念叨着想吃那个想吃这个的，但顾南请客也不一定是因为他……就像周方弘说的，也许被自己念多了，他自个也想吃呢？大家都在忙的时候，吃独食可就太没义气了，顾南也不是那种人……以前在影视产业园区的时候地方太偏，最近的奶茶店都在五公里外，想请客人家都不送，而且几百号人请一次就得破产……现在守着城里，外卖也方便，那当然是想请就请……
陶最表面上说服了自己，心里却难掩雀跃，掏出手机就开始下单，给每个人都点了咖啡和蛋糕。
动动手指花出去千把块钱，小陶总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唇角的笑压都压不下去。
想请客，那就请咯～
第40章 杀青
《往生》剧组在重市拍了十来天，顺利地在九月十日杀青。
因提前杀青节约了一大笔钱，陶最和周方弘都挺高兴，直接包下重市最著名的江湖菜饭馆，请剧组的工作人员敞开肚皮搓了一顿。
吃饱喝足的第二天，众人便分道扬镳，一部分人回北市，一部分人回青市，还有一些人回老家，很快便走得七七八八。
不过周方弘身为导演，就算再想早点回去剪片子，都得先护送器材上飞机，因此被留在了最后。
送陶最和顾南离开时，他紧紧握着陶最的手，埋在胡子里的眼睛灿若星辰：“老陶你放心，片子我一定好好剪，等剪完后，在邀请大洋影业的董事观影前，我会先进行内部放映，有什么意见你尽管提，我绝对不会反驳一个字！”
陶最笑了：“有老周你这句话就够了，我提前道个谢。不过我对电影剪辑一窍不通，估计到时候提不出什么有效的意见，只有一点我希望提前和你商量好。”
“嗨，说什么商量不商量的，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周方弘晃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一副予取予求的样子。
也不怪他这样。原本说好八千万的特效制作费用，到现在已经膨胀到了九千万，估计还不止，后续资金全靠陶最，他敢说一个不字吗？
陶最也没客气，直接开口道：“那我就说了。我希望老周你把《往生》的时长控制在两个小时内，最长不能超过一百四十分钟。”
一般来说电影时长都在两个小时左右，这个时长经过了市场检验是最适合的观影时长。短了不足以讲明白故事，长了观众的注意力容易被各种情况分散，两个小时既能让人沉浸式观影，又不会因为尿急上厕所而错过精彩情节。
说白了，如果一部电影有尿点，再长也不足以留住观众。
当然，也有一些时长三个小时的电影名留影史，但显然一位新人导演的处女作无法让观众想都不想地选择干坐三个小时，因此两小时二十分钟，已经是极限了。
周方弘摇晃的手臂一顿，显然没料到陶最会提起时长这件事，眼神一下子闪烁起来。
身为一位创作者，作品就像自己的孩子，谁不希望自己的娃全须全尾？谁又舍得下那个狠手砍娃的手脚？诚然创作必然有所取舍，但自己做决定和被别人逼着做决定那是两码事。
将周方弘犹豫的眼神看在眼里，陶最用力捏紧他的手，声音略沉地说：“老周，这一点，请你务必做到。”
你刚才不还说商量的吗！怎么就务必了？你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周方弘被捏得手疼，想撒手吧陶最又捏着不放，见对方态度坚决，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行！我保证时长不超过一百四十分钟！”
陶最微微一笑，松开了手：“那我就静候佳音了，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
周方弘正甩着手活络经血呢，听到这句话顿时忘了疼，一把又抓住了陶最的手，笑得跟开花了似的：“一定一定！老陶你这人真的没话说……”
话还没说完，一旁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俩再握下去就赶不上飞机了。”
两人循声望去，顾南和助理李升平提着行李箱站在出租车旁，一脸不快。
见顾南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周方弘反射性地松开了手，有些尴尬地笑笑：“一时激动忘记了……那个啥，老陶，咱们北市见！”
陶最冲他点点头：“北市见。”
两人就此告别，《往生》也因此暂时告一段落，陶最舒了口气的同时，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公司其他艺人身上。
三个小的已经开学，事业开展的还算顺利。除了十月初的蓝莓音乐节，章铃还给他们谈下了杨桃视频的一个音乐节目《岁月的歌》，做一期飞行嘉宾。
这个节目是杨桃视频的自制综艺，每季邀请老中青三个年龄段的歌手作为常驻嘉宾，和每期的飞行嘉宾一起探讨音乐，讲述音乐理念，时不时再上台唱首歌。
陶最原本不想接这个通告。
一来节目录制定在十一月，录制地点在海岛城市南市，太远。路上来回加上录制的时间两天往返有点极限；二来《岁月的歌》这节目不温不火，Infinite作为飞行嘉宾，有没有机会上台唱还要打个问号。
但在知道常驻嘉宾有哪些人后，他便二话不说点头答应了。
在外人看来，这些常驻嘉宾大多数都过气了，完全比不上短视频平台上那些热门歌曲的演唱者，但这些从磁带唱片走到流媒体时代的音乐人，每一个都有着丰富的阅历和人脉资源，哪怕是在他们面前亮个相，都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至于苏寄秋那边就没那么顺利了，不过主要问题不是出在他们剧组身上。
在影视城拍戏，场地都是按期租的，影视城管理中心将每个剧组什么日子进场，什么日子离场都安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按理来说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上午这个剧组在这拍戏也完全耽误不了下午另一个剧组进场。
可偏偏就有一些剧组进度烂得一塌糊涂，导致后面的剧组都被耽误。
《大理寺探案集》的转场并不多，为了不在转场上浪费时间，导演姚强专门把通告按转场安排得十分妥当，谁知道在最后一个转场时出了问题，前一个剧组因进度延误，死赖在场地不走，《大理寺探案集》被迫暂时停拍。
姚强在电话里破口大骂那个剧组的不地道，扬言非得让他们承担剧组耽误的费用才行。可陶最知道，这话也就是嘴上说说，大家一个圈子里的，谁都不会把事儿做绝了，最终这个委屈只能自己咽下。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这么干耗着《大理寺探案集》的资金支撑得住不。
“撑不住也得撑啊，”姚强重重地叹了口气，“都拍到这了总不能前功尽弃吧？我已经和公司说了，无论如何也得把戏拍完，公司也怕前期投入打水漂，实在不行肯定会再次投钱，这点你放心。”
听到这话，陶最咽下了垫付资金的念头，只是嘱咐了一句：“好，有什么事随时联系，遇到困难也别自个抗，兄弟一起想办法总能过去。”
“行，放心！不光你，我也指望着靠这部剧重振事业呢！”离开桃李娱乐后，姚强的事业虽然谈不上走下坡路，但毕竟从正儿八经导剧的导演变成综艺导演，心里总是窝着一口气。不是他瞧不上综艺导演，只是个人都有梦想，都有为之热爱的东西。
和姚强又聊了几句，敲定了去剧组探班的时间，陶最放下电话将目光落到了面前的文件夹上。
这个文件夹里是章铃整理出来的IP，大多数都已经卖了出去，少部分没卖的数据都不怎么好看。那些卖出去的IP，桃李要想插手也不是什么难事，联合出品这件事在业内是很平常的分摊风险的做法。
问题是如果联合出品，演员这事就不好说了。再说了，他现在手里的钱也不足以搞动辄上千万的投资。
陶最放下文件夹，后靠着椅背开始盘算手里的资金。
卖大平层的钱几乎全投进了《往生》里，剩下的一千万也朝不保夕，而且这么多钱还不敢说保证够用；公司账面上的钱也所剩无几，勉强能支付人员工资等开销；郊区别墅之前确实在议价了，原本以为很快能脱手，谁知道买家临时变卦，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了。这其实也不意外，毕竟离市区太远，价格又太高，是个人都要犹豫一下，要是半途插个什么事儿进来，多半都要黄。
陶最对这事接受度良好，原本他就知道别墅不好出手，才四、五个月就能开始议价已经远超他预期，没了也没什么。至于缺钱这事，不是还有六套商品房吗？面积确实不大，但地段不错，好脱手价也高，随随便便一套也能凑个千把百万。
想到这，陶最从抽屉里拿出放租约的文件夹，考虑到大小和位置问题后选了两套小户型。这两套都在租，卖掉大概能凑个一千五百万，租约可以转给买家，也能舍掉押金退租，都好解决。
不过这点钱想自己投资拍剧是不太可能了，最多入个伙，而且《往生》那边要是超支，这一点怕都保不住。
陶最揉揉眉心，忽然有点后悔。
自己在《往生》上投入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哪怕它真能成为异世界版的《银翼杀手》，也无法改变差点拖累制片公司破产的命运啊！
好在三个小的算是迈出了第一步，竟成了桃李娱乐目前唯一在挣钱的艺人，就是收入实在是微不足道，别说拯救公司于水火了，连公司剩下这点人的工资都负担不起。
必须得给顾南和苏寄秋再找点活，就算不为公司开支考虑，也得为他俩的职业规划着想。《往生》如果计划顺利，应该能在明年的暑假上映，《大理寺探案集》也差不多同一时期，无论结果如何，多少也能给他俩吸点粉什么的。如果现在就躺平等着作品上映后的宣判，到了拿什么去固粉？
就在陶最打定主意即将徜徉在项目的海洋中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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