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看到小弘发的杀青朋友圈，我就想约你和顾南来喝茶，启生知道了就想一起。谁知道他这个大忙人到现在才抽出空来。”
王敏达笑着将泡好的茶水倒入了杯中，然后将其中三个杯子一一放在众人面前：“尝尝，纯种大红袍，这可是我的珍藏！”
陶最端起小巧的茶杯先闻了闻，再轻抿一口，随即赞道：“芳醇清澈，活甘清香，不愧是茶中精品。”
王敏达闻言眼睛一亮：“行家啊！没看出来陶总也是爱茶之人！”
陶最轻笑：“说不上爱茶，只是家中长辈喜欢，所以知道一点皮毛。”
其实是前世跑业务时为了迎合客户，投其所好，专门恶补过茶叶的相关知识。尝是尝不出个好歹的，但让他描述每种茶有什么特点，他能如数家珍。
也幸好王敏达提前说了茶品种，不然他很有可能把绿茶的描述安到乌龙茶上。
王敏达哪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还真以为陶最懂茶爱茶，顿时一副遇见知己的热情模样，又给他倒了杯茶。
“难得啊！陶总看着年纪轻轻的，居然喜欢喝茶！还懂茶！以后我这茶友又多了一位！”
王敏达喜形于色，他身旁的江启生却是面色沉沉，喝完茶就捏着茶杯发呆，简直把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给写在了脑门上。
这个样子自然引起了陶最和顾南的注意，两人对视一眼，又一同望向王敏达，两双眸子里全是疑惑。
王敏达倒是不急，又抿了口茶才开口道：“别理他，他这是导演的通病犯了，俗称，剪辑后遗症。”
陶最一听就明白了：“《昼夜》的剪辑已经完成了吗？进度比我想象得快得多啊！这样的话，档期应该定在暑期档了吧？”
九月底就完成了影片剪辑，距离出成品就只剩下后期制作了。《昼夜》又是现代悬疑片，后期主要是配乐和配音工作，要是赶一赶工期说不定能在春节档上映。
不过春节档向来竞争激烈，宣发费用也因此水涨船高，从成本控制上来看，并不适合低成本电影上映，除非主创对作品非常有信心。
江启生显然底气不足，不然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听到陶最的话，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将茶杯往茶桌上一搁，抬眼看向顾南：“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为了那点投资，放弃顾南。”
这句话差点让陶最的眉毛飞出脑门，他连忙控制住表情，试探地问：“江导这话的意思是……？”
话既然出口了，江启生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把星灿半路截胡的事说了一遍。陶最适时地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最终却是释然一笑。
“行业竞争是很正常的事，江导也不必太过挂怀。再说了，资金充裕对于创作来说确实很重要，我这次跟组算是充分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江启生苦笑一声：“带资进组不可怕，可怕的是给了几个钱就觉得自己是老大，作威作福不说，还疯狂改戏……”
“改戏？”陶最抓住关键字，皱眉看向王敏达，“秦双改戏了？”
王敏达喝了口茶，嘴角浮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他没有，但他的经纪人有。”
这种事很常见。和剧组可能发生冲突的事，演员自己不出面，让身边的工作人员当恶人，等事情都尘埃落地后，他仍是清清白白一朵小白花。不会直接得罪人，谈不下来的话也能推说是公司或工作人员擅作主张，反正一切与他无关。
“……那改了吗？”陶最又问。
王敏达叹口气：“改了，加了几场戏，骨仔现在的戏份只比我和老张少一点。”
王敏达说的老张，是在《昼夜》里饰演反派大毒枭的老戏骨张承，他俩原本是整部片子绝对的主角，双男主，戏眼都在他俩身上。如果骨仔的戏份真的堪比他二人，那么就不仅仅是加了几场戏那么简单，估计整个故事线都有所更改。
陶最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原著里《昼夜》上映后大获成功，拿下十亿票房的同时也获奖无数。顾南身为男三并没有提名，却也跟着剧组出席了各大电影节，在电影圈刷足了脸。
如今骨仔被秦双抢走，甚至连剧本都改了，从男三跃升为男二，会造成什么后果很难说。
想来想去，陶最端起茶杯，以茶代酒地劝解道：“每一部作品都有它的命数，江导，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结果尚未出来，也许一切还有转机呢？着眼未来更重要。”
但显然，这句话江启生并没有听进去。
“我自己的作品，我自己知道。如果说之前我信心满满，认为《昼夜》是证明我才华的筹码，那么现在它已经成了我对资本妥协的证据，就算它成功了，也不是我的孩子了。”
江启生说着说着，眼中竟泛起了泪光，整个人看着都苍老了几分。
王敏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将新泡好的茶递给他。
小小的茶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沉默地品着微涩的茶汤，心中思绪各自翻涌。
许久之后，江启生放下茶杯，自嘲地一笑：“一时失态，见笑了。今儿我厚着脸皮跟敏达一起来见你们，主要目的不是来抱怨后悔的，路都是自个儿选的，硬着头皮也得走下去……”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我有个大学同学前段时间找到我，要我帮他寻摸一个男演员。要长得漂亮、亮眼，年纪不能太大，不能是科班出身，片酬还得低。我这想来想去，就只能想到顾南，所以来问问，你们有没有兴趣。
“我这同学呢，不是什么大导，毕业这么些年，拍过十来部电影，都是小成本文艺片，是国际电影节的常客，就是奖运差了点。拍他的电影，条件艰苦，要求又高，一拍就是小半年。但经他调教过的演员，不说飞升吧，至少在圈子里都有了姓名。”
陶最听得兴起，越俎代庖地拿起茶壶给江启生倒了杯茶：“不知道是哪位导演？”
“吴筝。”
吴筝！原著后期和顾南合作，让他获得第一个国际奖项的吴筝！这……这也出场得太早了吧！
陶最差点没控制住表情，反射性地就看了顾南一眼。
感受到他的视线，正要低头喝茶的顾南抬头看向他，眼神中明晃晃地打出两个问号——
看我干嘛？你拿主意就行了。
不知为何看懂他眼神的陶最一时觉得有些无语，心里嘀咕了一句“也不怕我把你卖了”，就又看向江启生问道：“不知道这位吴导要拍的是什么类型的片子？”
老实说，漂亮、年轻的男演员，总让陶最有股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江启生几乎是立刻回答：“同志片。”
没等陶最脸上露出什么表情，他紧接着说道：“不过他和我说过，这部片子不会有什么激情片段，他想拍一部纯爱类型的同志片。”
陶最闻言明显一怔。同志片？纯爱？这两个词怎么搭在一起的？
不是陶最有偏见，而是古今中外就没几部纯爱的同志片。就算有，中间也夹着一个女主角，形成三角恋甚至四角恋，跟纯爱压根沾不上边。
似乎看出陶最脸上的犹豫之色，江启生再次开口道：“我知道拍同志片对内娱的演员来说没什么加成，风险还高。但我这位同学的为人我清楚，一向是一口唾沫一个钉，他说没有激情戏，那就绝对没有。只要没有露骨的情节，对演员的影响就会降到最低。
“当然如果顾南没有档期，那就当他们没有缘分。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们能见个面，当面聊聊。”
陶最思忖片刻，笑道：“档期不档期的，相信我们桃李的情况江导你也清楚，机会摆在眼前错过不是我的风格。只是确实如您所说，这件事有风险在，我的确做不到一口应下。
“这样，您先把顾南的公式照发给吴导，看看是否符合他的要求。我这边呢也斗胆要一个剧本大纲或梗概，双方都有合作意向了，我们再见面细聊，如何？”
陶最提的要求合情合理，江启生自然不会反对，心里也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吴筝确实和他提过最近正在筹拍一部纯爱同志片的事，也抱怨过几句合适的演员不好找，却从没有要他帮忙的意思。
拍完《昼夜》后，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理想屈服于资本的感觉让他这段时间都辗转难眠，甚至有点郁郁不得志的感觉。
在听到吴筝筹拍的电影时，他忽然就心中一动——
如果顾南出演了吴筝的小成本电影并获得成功，是不是就能证明屈服于资本的那个自己是错的，他也能再度提起勇气，为自己的理想再拼一次？
如果顾南决定出演，吴筝一定会在明年八月将电影选送水城电影节，正好对上《昼夜》预定的上映时间。
到时候就看是坚持理想的吴筝获胜，还是屈服于资本的自己能成功了。
江启生端起茶杯，咽下澄澈的茶汤，心中苦笑。
结果到了了，他还在为自己的妥协找借口……
第42章 水乡
没过两天，陶最便收到了来自吴筝的微信好友申请。
添加好友后，这位个性导演二话不说就发过来了一大段文字。
吴筝：通常来说没有签合同的话我是不会给别人看剧本的，但既然老江拿他那狗头担保你的人品，我又确实很满意你的艺人，那就看吧。不过看了不等于就定了，我还得掌掌眼才行。
吴筝：水乡剧本（初稿）.wps
陶最看着这一大段文字，和紧随其后的剧本文件，忍不住笑了。
这位吴导还真是拧巴，一会说满意顾南，一会又说要试戏，那这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啊？
不过能这样干脆地把剧本发过来，应该是满意的意思吧？只是放不下导演的身段，故意找点茬来证明自己要求高、难接近……这大概就是独立电影人的倔犟？
摇摇头甩开纷乱的思绪，陶最回复道。
陶醉：当然，一切按您的要求来，最迟明天我会给您答复。至于剧本请您放心，绝不会有任何形式的泄露。
吴筝：行。
看着那个言简意赅的回复，陶最笑着摇了摇头，点开了《水乡》的剧本。
可能因为是初稿的缘故，剧本并不长，故事也很简单。而且出乎陶最意料的是，这还真是一个纯爱的同志片。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市男子游泳队的教练与一位队员互生情愫，因时代的特殊性，两人的感情始终止步于指导游泳动作，以及训练时若有似无的碰触。
每当有人想要踏过那条线时，不远处的口号声，随处可见的标语，甚至是他们自己都成了绊脚石。
故事的最后，游泳队员因表现出色被选拔进了省队，教练到车站送他。最终，两人只是握了个手便就此分别，此生再未相见。
吴筝用一个特殊时期的特殊爱情故事，讲述了那个时代对于人性的桎梏与磨炼。又因故事主角是游泳队的教练和队员，丝毫不耽误展露美好肉|体，用暴露的身体对应被禁锢的思想，设计十分巧妙。
以上种种，加上特殊时期的大背景，一看就是奔着冲奖去的。这让陶最忍不住回忆，原著里的吴筝在和顾南合作时，有没有奖项傍身？
好像是……有的！具体哪部电影没说，但他隐约记得原著介绍吴筝时借用了龙菲菲之口，说他是近二十年里唯一一位斩获水城电影节金狮奖的内地导演，获奖作品因题材问题没有在国内上映……那不就是《水乡》吗！
陶最直起身子唤醒电脑，查询水城电影节的相关信息。果然看到这个国际A类电影节的举办时间一般在八月至九月间……恰好能合上电影拍摄的时间！
意识到《水乡》有可能获奖，陶最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转悠。
《水乡》的置景完全可以在影视基地解决，甚至在北市就有完美复刻解放初期风格的影视城；音乐方面也因为时代特色，大多会以那个年代的口号、样板戏为主，最多只需要一首主题曲就能完成配乐。
除此之外电影无需任何后期制作，而报送三大电影节的电影都要求在电影节上进行首映，这种题材也无法在国内上映，自然也不用排档期……
这种摘果子的事，不演白不演啊！
陶最站定，拿起桌上的手机转身就出了办公室，直奔一楼。
等顺着楼梯一路疾行至顾南上课的小会议室外，他忽然又停下了脚步。平复呼吸和心情后，陶最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对着老师露出饱含歉意的微笑。
“老师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要找顾南商量，今天的课就暂时上到这吧。辛苦了。”
台词老师闻言轻舒了口气：“好吧。顾南，记住我刚才说的要点，课后记得练习。”
顾南起身点点头，目送老师离去后他看向陶最：“吴导发剧本过来了？”
“聪明！”陶最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顾南面前，竟是一刻也等不及地将手机怼到了他眼前，“你快看看，看完说说感觉如何，我和吴导说好了明天给他回话。”
说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太积极了，又找补道：“不过我话说在前面，这种题材的电影，就算不在国内上映，对你演员的生涯还是会有影响。”
得奖后就是妥妥的实绩，可不是有影响吗？
“而且我看了剧本，这部戏表演难度很大，对任何一个演员来说都是极大的挑战。”
但是我相信你绝对没问题，你可是主角啊！
“不要急着做决定，认真看，仔细思考，无论如何公司都支持你的决定。”
求你务必一定要接啊！你要是不接……我就…哭给你看！
顾南看着表情严肃认真，眼神却份外有戏的陶最，原本就好奇的心顿时被吊得更高了。
究竟是什么剧本让小陶总这么在意，一副他要是不演就错过绝世好饼的模样？
顾南低头看着展开的剧本，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倒不是剧本不好，也不是顾忌题材，而是这个剧情完全涉及了他的表演盲区，爱情。
顾南的表演方式并不能完全归于哪一个流派，但总的来说还是以自身经历和个性为基础，放大某一种情绪来表演。很多戏份哪怕他没经历过，也能找到相似的情绪代入。
就比如《往生》里雷泽出任务时遭遇事故，眼睁睁地看着搭档在身边咽气，他却因为重伤动弹不得，连哀嚎都做不到。
这种自己在忍受肉|体上的极度痛苦，又承受着朋友离去的心理折磨，顾南在表演时便借鉴了骨髓移植手术后伤口疼痛的经历，以及发现父母扔下他离去时的心理状态。
两种情况无法完全类比，但存在共通性，他就是抓住这一点共通的地方，来适应角色并将其展现在镜头中。
但他所有的经历中，并不包括爱情。
剧本中欲望的那部分他能找到参照物，因为他曾经……咳咳，总之，这一部分没问题。可是这种爱而不得，辗转反侧的情绪……也许能用其他经历来替代？
顾南阅读剧本时，陶最就坐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表情，一旦发现苗头不对，就忍不住想开口劝说。
不过最终陶最还是什么都没说，安静地等待着，这一等，就等到了下班时间。
直到两人上车，库里南驶上车道后，顾南才开口道：“我想接这部戏，但我担心自己演不好。”
陶最心中的大石陡然落地，咽下嘴边那句“想接就接我们明天就签合同”的话，他斟酌了两秒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因为那些眼神戏和内心戏吗？”
“嗯。”顾南低低地应了一声。
陶最笑笑：“我倒觉得，这是个机会。有挑战的表演，配上要求严格的导演，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磨刀石吗？而且你没试过，又怎么敢肯定自己不行？”
见顾南仍一脸犹豫，陶最顿了顿，放缓语调道：“这样吧，反正吴导也说了要试戏，那咱们就去试试。如果他认为你有潜力能演好，咱们就接，不行就算了。”
顾南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很想我接这部戏？”
陶最挑眉：“怎么说？”
顾南：“你给我剧本时的眼神就是这个意思。”
陶最：“……我就是觉得剧本不错，导演也好，错过很可惜。”
顾南：“既然可惜那你刚才还说不行就算了的话。”
陶最：“那不是你瞻前顾后的吗？我总得照顾摇钱树的感受吧？”
顾南：“那摇钱树要是说不接呢？”
陶最：“……你先把主意拿定，接还是不接给个准话。”
顾南：“你看，你果然想我接这部戏吧！”
陶最：“顾、南！我发现你小子真的越来越……”
顾南：“看前面别看我，你开车呢注意点。”
陶最：“……”
好气哦，想砍树。
***
树当然没砍，戏也要试。
几乎是在答应接戏的第二天，陶最和顾南就去了吴筝的工作室，见到了这位业内闻名的独立电影人。
吴筝之所以业界有名，除了是国际电影节的常客外，也和他拍戏不差钱有关。
不过这种不差钱不是周方弘那种动辄几亿的不差钱，而是其他独立电影人花好几年的时间筹备电影时，他却能一部接一部的拍小成本电影，几乎没有空档期。
高产且质量上乘，这也是他纵横国际电影节的利器。
在他背后支持的，不是亿万家产，而是有电影梦却没有从事相关行业的，冤大头。
“给你们介绍一下，咱们这部电影背后的冤大头，齐鸿轩。”吴筝指着坐在沙发上正在泡茶的中年男人介绍道。
已经有点谢顶趋势的齐鸿轩闻言手一抖，滚烫的开水顿时洒了小半：“什么冤大头，再怎么着我也是你的出品人啊！能不能好好介绍一下？”
“行啊，”吴筝从善如流，“那这部电影出品人那栏我把你的名字打上去，给全世界都好好介绍一下你。”
齐鸿轩顿时怂了：“别，千万别！让我老婆看见又得跟我闹。”
吴筝对着陶最和顾南一摊手：“喏，光给钱不冠名，不是冤大头是啥？”
陶最沉默了片刻，表情认真地说：“这样的冤大头，请给我来一打。”
第43章 签约
“哈哈哈哈哈哈！我刚看到你就觉得咱们一定投脾气！果不其然啊！来来来，坐下喝杯茶！”齐鸿轩大笑着指了指茶桌对面的沙发。
待陶最和顾南坐下后，他一边倒茶一边说：“我和老吴是大学同学，同寝同班的铁瓷。除了我，还有六个人，都是大学一个寝室的兄弟。咱们这七个人，毕业就另谋出路了，只有老吴初心不改。
“现如今哥几个既然有钱了，那必然不能让兄弟吃苦，再说了，支持他就是支持自己曾经的梦想，咱也不亏啊！有什么想拍的题材，掏一笔钱就有人拍给你看，多好！”
陶最听得一愣一愣的：“一个寝室七个有钱人……你们那寝室是修在龙脉上面的吧？”
齐鸿轩和吴筝一愣，顿时哈哈大笑，吴筝更是当即拍板：“签！现在就签合同！这么对胃口的人，可不能让你跑了！”
“……还是先试戏吧，毕竟再对您胃口，这演戏的也不是我啊！”陶最委婉地提醒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吴筝这才反应过来，公式照大概也许可能，不是他而是旁边那个小伙子啊！
刚进门的时候他还在心里嘀咕这人年纪有点大，结果两句话一说就给忘了，只觉得这人长得好又投脾气，年纪大点完全不是问题，大不了改剧本……结果从头到尾都搞错了人啊！
吴筝尴尬地咳了两声，上下打量着顾南，越看越满意，但脸上的狐疑之色也越浓。他本就不是一个能憋事的人，心里有疑问就直接问道：“你们公司从上到下颜值都这么高，怎么还没火啊？”
陶最苦笑一声：“吴导，您这话问的，现在线上的演员，不是科班出身，背后又没人捧的话，想靠自己演出来，也得有那个机会才行啊！”
吴筝一下就明白了陶最的意思，头一点：“也是，这个圈子的封闭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能遇到老江也算是运气，这老小子是个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人。”
可不是么，原著里半路碰上个外卖小哥，看着顺眼就拉去拍戏了，这可太不拘一格了。但说白了，这番行为背后的主要动机，还是没钱，圈内人也不看好扑街导演自编自导的新作。
这些话就不用说出口了，大家心知肚明。因此陶最只是笑着迎合了一句，便将话题引入正题：“咱们试哪一段呢？”
吴筝摸摸下巴：“既然要试，就试最难的那段吧！最后那段，两个男主握手分别那段！”
投脾气归投脾气，既然要试那就得真刀真枪的试。他刚才拍板要签约，不是对演员有信心，而是对自己调|教演员的手段有信心。素人在他手上都能提名影帝，还担心教不出一个好演员？
“你给他搭个戏，伸个手就行。”吴筝又对陶最抬抬下巴道。
陶最也不扭捏，直接起身，和顾南一起走到空地，正要伸手又回头看吴筝：“我伸个手就行了？要不要说个再见？”他记得那一段教练就两句台词，一句“再见”，一句“祝你成功”，有点千言万语尽诉其中的意思。
吴筝点头：“也行。”
陶最面对顾南站好，用眼神询问对方是否准备好了，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笑着伸出手：“再见。”
剧本里肯定不是这个情绪，也不会说得这么玩笑，毕竟陶最不是专业演员，只是个无情地喂台词机器兼戏搭子。
吴筝故意选陶最去搭戏，也有增加难度的意思。演员的信念感不应该受外部环境干扰，哪怕对着一棵树都能情深款款，是演员的基本素养，如果顾南因为陶最嬉笑的态度入不了戏，甚至是笑场，那么他在吴筝心目中的评价肯定会直线降低。
好在顾南并没有在意陶最的态度，他的目光落在陶最的脸上，如画的眉眼，一寸一寸往下挪。在看到那双薄红的双唇时，他像是被针扎般地移开目光，看向一边，好一会才胡乱伸出手，有些慌张的抓住陶最的手掌。
“再见……”这两个字，顾南说得十分黏糊，两个字粘连在一起不分彼此，乱七八糟地滚出喉咙，又被紧咬的牙关挡住，在口腔里来回翻转，念念不舍。
他抓着陶最的手随便晃了晃就想松开，却又突兀的一怔，慌乱的眼神瞄了陶最一眼，下一秒就红了眼圈。
陶最被看得背后汗毛直竖，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地往上涌。他知道剧本里此刻应该是教练抓着男主的手不放，却觉得浑身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只能仍由顾南反客为主地抓着他的手掌。
顾南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刚起，眼神忽然坚毅，就在他表情急切想开口说什么时，表情蓦然一怔，又瞬间崩裂。
下一秒他松开了手，咬着牙转身就走。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用力，背却微微弓着，想是被什么东西压着，颓然又悲伤。
陶最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脑子有些呆愣地想：刚才教练好像还有句台词……
“好！好！绝了啊！老吴，你这次要是不捧回来一个奖杯，问题绝对在你而不在演员身上！”齐鸿轩拍着大腿连声叫好，眼角还有点湿润。
比起齐鸿轩的激动，吴筝显得十分镇定。他的目光在陶最和顾南之间打着转，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后他起身开口道：“签约吧！”
回去的路上，陶最终于缓过劲来，彩虹屁不要命的输出着：“牛！太牛了！你怎么做到的？对着我都能演那么好！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别人说演员看电线杆子都深情了，太厉害了……你知道吗？最后那段，我都差点被你带入戏！你怎么这么厉害啊！齐哥说得对，《水乡》不拿奖绝对不是演员的问题！”
顾南被夸得脸颊耳朵绯红，终于受不了了：“好了好了，停！打住！夸过了啊你！”
“怎么？害羞了啊？那你是厉害啊还不许人夸……”陶最话没说完，身旁人影一晃，一张大手就捂了过来，虚虚地盖在了他的嘴唇上。
“闭嘴！”
顾南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激得陶最的心脏碰碰直跳，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动作太危险，还是那隐约可感的体温。
“好好好！我闭嘴还不行吗？开车呢！你小心点！”慌乱中，陶最支楞着脖子避开顾南的手，脸颊更是难得地染上一抹薄红，看得顾南心里一跳，连忙坐直身体，摆正位置，远离危险的驾驶位。
车里因此终于安静了一会，等心跳彻底平复，陶最才若无其事地又聊起《水乡》的事。
“吴导要求练游泳那事，你怎么看？”
顾南沉默了一会，才回答：“练肯定是要练，男主是游泳运动员，至少姿势要标准。就是我不知道上哪练，而且我不会游泳。”
“你不会游泳吗？”陶最有些惊讶。
顾南摇摇头：“不会，也没机会学。”
陶最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要学游泳总得下水吧？现在哪个体育馆健身房能免费进的？学校不见得都有游泳池，就算有，开放时间也有限，而且不会强制学生下水。顾南当初那个情况，可能都没钱买泳裤……
想到这，陶最一转方向盘：“那这样，咱们先去买泳裤之类的装备，然后找个离宿舍近一点的体育馆，那里一般有游泳队退役队员给小孩当游泳教练。咱们既然要学，那就一步到位，让专业的来教。”
顾南当然不会反对，只是强调了一句：“买装备和请老师的钱，我自己付。”
陶最嘿了一声：“行，你自己付。真是的，第一次拿到片酬你烧得慌啊？”
《往生》的片酬折算成票房分红了，《水乡》的片酬才是顾南第一次实实在在拿到的钱。一般来说，影视剧的片酬很少会一次性付清，通常是分成三部分，按进组费用、进度费用、尾款三部分给付。
苏寄秋的片酬就是这样付的，一共十五万，现在已经付了十万，剩下五万等杀青后才会到账。这笔钱按陶最和他签的补充合同，会五五分账，扣掉百分之四十二的个人所得税，到苏寄秋手上就是四万三千五百元。
但顾南这一次情况特殊，一来片酬极低，身为男主片酬却只有八万；二来导演不差钱，想尽快把人绑上船，于是一签约就直接付了全部片酬。
这笔钱是直接转到公司账上，由公司财务核算后才会转给顾南，不过也就一两天的事。
打趣了几句后，陶最便带着顾南跑了趟商场，买了泳镜泳裤，然后直奔体育馆，很快便找到了合适的教练。
一番沟通后，陶最直接定下了为期一个月的集训，教练一对一教学，费用一万五。
“唉，”陶最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唉声叹气，“忙了一天，挣了两万三，瞬间花出去一万五，你说你给钱和我给钱有什么区别？你是艺人，我是老板，我是能吃亏还是怎么着？”
顾南没有理会他的碎碎念，撑着下巴望着窗外的景色，心里美滋滋的。
他终于给陶最挣钱了！虽然只有四万块，但这只是开始！总有一天，他会让陶最把卖掉的房子都买回来，甚至更大更好！
第44章 依赖感
顾南的下一份工作定了，日程也被课程和训练填满，陶最的心暂时放下一半，另一半开始为苏寄秋操劳。
《大理寺探案集》在停机十多天后终于再次开机，方圆文化也及时注资，没有让剧组因资金链断裂导致项目搁置。
不过就算方圆救项目于水火，却还是小心谨慎地只给了一点点钱，仍然没有改变剧组资金紧张的现状。为了节省经费，姚强只能尽量将进度往前赶，如今整个剧组没日没夜的工作，每天天没亮就上工，一直拍到深夜。
就这样疯狂赶工一周后，《大理寺探案集》终于在十月二号下午杀青，陶最还专门飞了一趟横市，一来接苏寄秋回北市，二来和姚强聊聊项目的情况。
“档期应该是没问题，在影视城拍摄的好处就在这，可以大大缩短后期的时间。我也尽量少用大远景和俯瞰镜头，需要特效的地方很少，应该能赶上暑期档。”姚强挠了挠后脑勺，眼睛下的青黑清晰可见。
不止他，剧组的每个人都挂着黑眼圈，各个形容枯槁，一眼看过去，如同一群游魂在飘荡。
陶最看了眼卸妆都闭着眼睛，瘦得脸只有巴掌大的苏寄秋，低声道：“那就好。不过暑期档也分个早中晚，我觉得咱们这种小成本古装剧，上得晚不如上得早，档期越早越好。暑期档本来就是古偶的兵家必争之地，一堆剧排着队等播出，到时候S级剧一扎堆，还有咱们什么事？早点上说不定还能抢占先机，图个新鲜。”
原著剧情里并没有说《大理寺探案集》什么时候播出的，只说是暑期档的黑马爆款，以A级剧的制作秒了一堆S级大作。
经历的事越多，陶最越觉得，原著剧情也许并不是什么金科玉律。它更像是这个世界可能存在的一种未来，你能通过它了解一些人，或是提前获得一些消息，真正实操还是要结合现实来看。
而这番话便是他在研究了历年暑期档之后，总结出来的一些心得体会。
如果《大理寺探案集》是A级剧以上的配置，陶最觉得它闯一闯热度最高的七月低八月初档期完全没问题。可是作为一个B级剧，闯那样的大热档期，很有可能被其他剧的宣传淹没。
姚强点点头，可随即又摇头道：“档期的确定并不是我们想怎样就能怎样，别忘了咱们这是自制版权剧，能不能卖出去还不一定呢。等剧卖了，上哪个档期，那都是平台说了算，咱们只能自求多福。”
陶最闻言皱了皱眉，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我把这茬给忘了。”
姚强笑道：“我看你是最近公司艺人发展顺利，有点得意忘形了吧？”
之前陶最把公司最近的事当做谈资和姚强聊了聊，主要目的还是想从他那打听方圆的项目，想给苏寄秋谋求新的合作机会，没想到还真有！
方圆最近正在和熊猫视频谈悬疑剧场的合作，如果成功，至少会拍两到三部的悬疑短剧。主角是别想了，但是配角还是能争取一下，毕竟悬疑剧为了迷惑观众，通常出场人物众多，哪怕是个小角色，也有出彩的可能。
陶最摆摆手：“这才哪到哪？对了，如果悬疑剧场的项目谈下来，你能分一杯羹吗？一口气开三部，总不能用同一个导演吧？”
姚强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反正第一季是别想了，等明年大理寺播出后，要是数据不错，我也许能赶上第二季。当然，先决条件是如果有第二季的话。”
陶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鼓励般拍了拍姚强的肩膀。
等苏寄秋卸完妆，陶最和他一起在剧组走了一圈，和主创们一一道别后便直奔机场，准备搭最后一班航班回北市。
倒不是陶最吝啬不给艺人休息时间，而是苏寄秋闹着要走。现在已经快晚上八点，等到北市估计得凌晨十二点过了。
三个小的参加的蓝莓音乐节是下午一点半开始，如果苏寄秋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回北市，很有可能错过Infinite的初舞台。
他们五个一起进的公司，一起练习，一起努力，一起被封杀，相互扶持着走过最困难的时光，彼此之间感情深厚，比亲兄弟还亲，苏寄秋无论如何也不想错过这值得纪念的一刻。
等回到公司宿舍，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两点。苏寄秋走路都打飘，处于人在前面走，魂在后面追的状态。
眼看他都这样了，还知道往哪走，陶最不禁笑着摇摇头，转头对龙菲菲和助理朱正说道：“今天太晚了，你们俩就在宿舍里将就一下吧。菲菲去1702，我提前跟章铃说了，密码她应该发给你了。朱正去1705，这套房子刚退租，床单被子那些我让李升平帮你备好了，密码他发给你了吧？”
这一层六套房子，1701和1706是三室两厅两卫，正好位于电梯出来后左右两个走廊尽头，其余四套则对称分布在走廊两边。
陶最已经把最靠近电梯的两套，也就是1703和1704卖掉了，章铃住的1702原本就是两居室，分一个房间给龙菲菲正好。
至于1705，他打算留着作备用，像今天这种情况就能当个临时落脚点，避免过度疲劳造成事故。
朱正听到这话很高兴，道谢后就去了1705，倒是龙菲菲面露难色。
陶最见状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估计是章铃跟龙菲菲说了他想安排她住进1702的事。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听到公司安排住宿舍都会很高兴，毕竟能省一大笔房租。可是对于有些人来说，和人同住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他们很重视个人领域，不喜分享，越是性格强势的人越是如此。
陶最没有勉强，温声道：“我只是觉得这个时间打的回家对女孩子来说不太安全，并不是要强制要求你搬进来。你可以慢慢考虑，决定权在你，但是今天晚上先将就一下吧，睡一晚明天再回去。”
龙菲菲闻言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对陶最道谢后转身去了1702。
有个性格太强势的下属也是一种考验啊……陶最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去了1706。
原本以为苏寄秋回房间应该就睡了，谁知道房间里灯火通明，靠门的那个房间里人头攒动，顾南、苏寄秋、第五邹、曾以诺、辰星，竟是一个不少。
“谁、谁说我紧张了？我就是担心秋秋赶不回来！”第五邹的声音穿过门缝飘了出来，还没落地就被曾以诺撅了回去：
“也不知道是谁今天从早到晚都泡在练功房，要不是我去拖人，怕是脚都要跳断。不就是有段独舞吗？瞧把你紧张的。”
第五邹：“那辰星也一直泡在录音室里，你怎么不说他？”
辰星：“因为诺哥一直和我在一起。”
曾以诺：“……”
第五邹：“哈！结果你还不是一样，还说我呢！”
曾以诺：“你……”
“好了，别吵了，”苏寄秋被他们吵得额头青筋直跳，连忙阻止道，“毕竟是初舞台，会紧张很正常。”
“其实……这一次也算不上初舞台，”曾以诺小声道，“一年前，咱们五个人一起登过台，但那个时候好像光兴奋了，没觉得紧张。”
“是哦，一年前咱们还是Pentacle呢。”第五邹也想起了当初五人组团的日子。
那个时候他和曾以诺十六岁，辰星才十四岁，跟着刚成年的顾南和苏寄秋一起成团出道。比起从小练舞的他，和长期在网上做唱见的曾以诺和辰星，顾南和苏寄秋都是零基础开始学习唱跳，大多数时候都是跟着他们练习。
练功房里他们是老师，等出了练功房，两位年长的哥哥就承担起了照顾他们起居的责任。从辅导功课到洗衣换床单，很快就在他们仨心底奠定了哥哥的地位，不知不觉间对他们产生了依赖感，好像有他们在，他们仨就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之后被雪藏的日子更是加深了这种感觉。
而明天，将是他们仨作为Infinite的全新出发，以后是好是坏，都要靠自己了。
这也许才是他们仨这么晚了还不睡，非要等苏寄秋回来的原因吧？哪怕知道他们不会再陪着一起上舞台，能看到人也会觉得安心。
忽然感性起来的第五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一下子就看到了门口的陶最。
“陶爸！”
第五邹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陶最也不客气，推开门倚着门框，顶着众人的视线抬手看了下表：
“两点了，明天上午十点钟进场，下午一点半登台，你们还有…八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不对，场地有点远，开车过去还要一小时，加上洗漱和吃早饭的时间……恭喜你们，还有六个小时就要登上Infinite面向全国观众的初舞台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五邹：“……”
曾以诺：“……”
辰星：“……我、我们这就去睡！”
三个小的弹射起身，刚奔到大门口正要开门，就听到陶最说：“不要紧张，再怎么着，还有公司给你们兜底呢。你们要做的就是享受舞台，释放才华。”
三个小的一愣，下一秒几乎是同时转身举手对着陶最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
“遵命老板！”
“行了，快滚去睡觉！”
“好——！”
第45章 初舞台
“这个开场的Infinite是什么鬼啊？”一身黑色朋克风的岑初瑶皱眉看着手机，一副看到什么脏东西的模样。
她的朋友也拿着手机正在翻阅蓝莓音乐节的海报，闻言拉到演出嘉宾那栏看了好久才找到她说的Infinite。
“不知道啊……哎反正是热场子的，又不是主舞台，管那么多干嘛？咱们一会到了先去逛集市吧？这一次蓝莓音乐节还出了盲盒，我想要向嘉良的手办！”
岑初瑶翻了个白眼：“那个什么Boy的队长？真不知道你跟着我混了这么多场音乐会，怎么会喜欢上男团？”
“打住啊，说好了不提这个，吵起来影响姐妹感情算谁的？”
岑初瑶乖乖地闭上了嘴，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抱怨道：“虽说是热场子吧，也不能找个听都没听说过乐队吧？要是歌不好听，多劝退人啊！本来蓝莓这两年就一直被人说办得越来越差……”
“好啦！蓝莓音乐节精神股东，能不能别操心了？人主办方不比你懂啊？”
“他们要是懂，就不会被人骂了好吗？不行！我得查查这个乐队的底细……”说着，岑初瑶就戳进了搜索APP，等搜索结果一出来，她更气了。
“什么啊！怎么出来的全是短视频啊！别告诉我这个乐队是唱短视频神曲的啊……还真是！靠！”岑初瑶一扔手机，气得直哼哼。
看她那么生气，一直在看蓝莓音乐节平面图，设计逛吃路线的女孩，终于分了点心思给好友，也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Infinite。
弹出来的页面里首先出现的是单词Infinite的释义，下一个才是乐队相关介绍，再下面就全是短视频，各种变装和跳舞视频。
女孩好奇地点开一个短视频，里面的男人随着音乐舞动，动作软绵绵的不说，表情还特别油腻。
女孩看得直皱眉，视频都没看完就关了：“音乐还行，但这跳得也太……不过这种音乐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听到这话，岑初瑶立马吹胡子瞪眼道：“谁喜欢了？这种假朋克，鬼才喜欢呢！”
“好好好，等到了咱们去吃好吃的，然后去抽盲盒，离副舞台远点不就行了？”
岑初瑶哼哼了两声，勉强同意了好友的建议：“但是抽完就要立马回去，开场结束后我们家盘龙就要上了。”
“好，不会错过你偶像的登场的！”
“这一次，我一定要录完全程！”岑初瑶拍了拍胸前挂着的拍照手机，信心满满地说。
两个女孩子搭乘出租车赶往蓝莓音乐节时，陶最一行人已经浩浩荡荡地抵达现场，正在舞台后场化妆。
给三个小的化妆的是陶最花大价钱请的造型工作室，妆造全包，三个小时化三个人，一口价三万，比Infinite的出场费贵了好几倍。
但效果毋庸置疑，服装一上身就知道造型师用心研究过，并没有随便拿男团通用造型来糊弄人。
和男团在舞台上追求紧身和布灵布灵的效果不同，造型师选用了更为酷炫的街头风。上身是造型各不相同的黑色细带机能马甲配白色T恤，下身是黑色工装裤搭配黑色高帮马丁靴。
除此之外还有露指手套、银色叠戴项链，以及发带等不同的小装饰分别妆点三个人，让他们三个人的造型有共通之处，却又各具特色。
妆面因是舞台妆，不可避免化得有些浓，但也只是强调了眼妆和面部轮廓，并没有使用烟熏妆之类的大浓妆。
一整套妆造下来，陶最看得直点头，转头吩咐了一句：“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素材不嫌多，舞台一定要拍好。保险起见你们俩从不同的角度拍，必要时可以剪辑在一起。”
李升平和另一个女孩子对看一眼，同时点头应了声好。
女孩名叫陈鹿，是公司新招聘的艺人宣传。和李升平不同，她不是传媒专业毕业的，但拥有丰富的追星史。曾任某艺人的后援会会长，在正主因偷税漏税塌房后痛定思痛，发誓再也不追星。
谁知有一天毕业即失业的她会因为曾经的追星经历，获得一份业内工作，只可惜正主早就退圈，这点人脉关系来得有点晚。
现在的陈鹿只是个毫无感情的打工人，哪怕看到公司艺人百花齐放的美貌，也只是意思意思流点口水以表对美貌的敬意，半分没有再为哥哥疯狂的念头。
眼看妆造都结束了，陶最抬手看了下时间：“十二点半，观众应该开始进场了，还有一个小时开场，你们就在这好好休息，吃点东西。我去跟主办方打个招呼，看看外面的情况。”
他们十点钟抵达现场开始排队彩排，彩排完毕稍作休整，等造型师抵达后便坐在后台化妆，对于现场的情况并不清楚。
将顾南和苏寄秋留在后台陪三个弟弟放松心情，陶最独自一人转了出去，一出后台就发现，人比他想象得要少得多。
不过这也正常，音乐节的入场时间并不固定，一般来说从中午到晚上都能进场。观众会来音乐节除了喜欢这个氛围，也有不少是奔着喜欢的乐队以及歌手才来的，而这些乐队歌手什么时候登场看节目表都能猜个大半，许多人便会掐着点进场，并不会执着于看完全场。
对于一场音乐节来说，最烂的时段就是开场，观众还没全部进场，又是大白天吃饭的点，谁会专心看表演呢？
但这已经是Infinite能得到的最好待遇了。一个名不见经传，只有一首热门歌曲的男团，能接到主办方的邀请，还象征性地给了点出场费，不白唱，已经算是优待。
陶最围着三个小的即将登场的副舞台转了一圈，发现三个舞台里这个舞台离集市最近，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要是音乐抓耳，说不定能从集市中吸引点观众过来。
至于主舞台，会和两个副舞台的表演穿插着开启，到时候所有人都会集中在舞台下，随着音乐尖叫、舞动。
陶最看着三个舞台包围着的草场上，稀稀拉拉三两成群正在占位置的观众，长舒了一口气。
早晚有一天，Infinite会出现在夜幕四合、灯光闪烁的主舞台上，让所有人为之疯狂。
***
“哈哈抽到了！咱这个运气真的，就没失过手！”
女孩子美滋滋地捧着一个手办，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把它放进盒子里，然后珍重地放进随身小包里，满足地拍了拍。
“咱们接下来干嘛？要不要早点去主舞台占位置？你不是要拍你偶像吗？”
听到好友的话，岑初瑶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嗯……那咱们先去买水，然后就去主舞台。”
“好，走！”
两人手拉着手走到主办方指定的饮品售卖点，刚排好队就听到一阵强力的鼓点声从副舞台方向传来。
“开始了？”排在她们前面的男生抬起手腕看了下表，“还真是，一点半了。”
“要去吗？”他的同伴问道。
“嗨，热场子的都是些新人，没什么看头，反正这里也能听到。”
听到他这么说，原本有些骚动的队伍又安静了下来，只有几个已经买好水的路人朝着舞台方向走去。
鼓点结束后，一段英文合唱悠然响起，略显慵懒的腔调结合HIPHOP节奏分明的曲调，一下子就抓住了听众的耳朵。
当一个明亮的男声响起时，刚才说没什么看头的男生忽然回头：“这是《我们》？”
“好像…是诶！”
“前奏怎么加了鼓点？还有前面这段合唱……这是重新编曲了吗？”
“是吧？一开始都没听出来！”
两个男生对看一眼，转身就离开了队伍，快步朝着舞台走去。除了他们，队伍里还有几个人也交头接耳地说了起来。
“这音乐好耳熟啊，前两天刷视频好像刷到过！”
“这首歌还蛮好听的……”
“要不要去看看？”
“可是快排到我们了啊……”
“哎没事儿，摊在这又跑不掉，咱们先去看，一会要是不喜欢再来排就是了。”
“也是。”
很快又有几个人被音乐吸引着走向舞台，岑初瑶和好友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犹豫之色。
但很快，从舞台那边传来的欢呼声帮她们拿定了主意，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转身朝着舞台走去。
等她俩走到副舞台，这首歌已进入尾声，几乎所有入场的观众都围在舞台下，好在人并不多，还是给她俩留下了近距离观看舞台的位置。
舞台上，三个打扮酷帅的男孩随着节奏变换着队形，明明舞台上只有他们三个人，却一点不觉得空旷。最后，主唱以一个漂亮的高音收尾，其余二人在他身旁站定，三人几乎是同时抱胸低头，在贝斯减弱的余韵中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注视着观众。
那一瞬间，岑初瑶只觉得心脏碰碰直跳，她忽然就理解了好友为什么会喜欢上男团小鲜肉了——
谁看到帅哥跳舞不迷糊啊！还跳得那么好！长得那么帅！
“大家好！我们是桃李娱乐的Infinite！我是队长第五邹！”
“我是主唱曾以诺！”
“我是主RAP辰星。”
“下面为大家献上我们的新歌，《Forever》，希望你们喜欢！”
话音落下，贝斯弹奏的声音响起，三个男生随意地散开来，却在鼓点的响起瞬间，三人同步起舞，为观众献上了一段齐舞。
极致的卡点，舒展又极富力度的肢体动作，一下子便将现场的气氛点燃了。
岑初瑶不由自主地跟着周围的观众举起手臂，合着音乐声欢呼。当一曲结束，她听见自己和周围的人一起大声呼喊着——
“Infinite！Infinite！Infinite——！！！”
第46章 偏心眼
蓝莓音乐节后，Infinite小火了一把。
虽然只表演了两首歌，辐射的人群只有现场百人左右，但后续造成的影响却让他们这个小糊团在内娱有了姓名。
而且和之前歌红人不红不同，这一次，更为出圈的是人，歌成了证明他们实力的强力证据。
造就这一切的，便是陶最的线上宣传策略。
顾南的助理李升平和艺人宣传陈鹿拍摄的视频，在表演结束后便开始剪辑，之后发到了提前开通的Infinite官方账号上。除此之外陶最还贴心地附上了练习室录像，以及舞台造型的定妆照，总而言之不管有没有人看，其他明星该有的，Infinite一个不少，而且一式四份——
单人的，以及合体的，除了照片，就连舞台表演也同样将每个人的高光时刻剪了出来，务必满足所有粉丝的需求。
这些物料，被发到了三大社交平台，保证全方位无死角覆盖，无论对Infinite感兴趣的人在哪，都能搜到相关物料。
当然这一切能成功的先决条件，还是Infinite有红的实力和潜质。不光实力能打，颜值也足够吸睛，搭配炫酷的舞台，不说横扫亚洲，扫个内娱是完全没问题的。
也正因为他们的实力突出，才能以星星之火的趋势迅速扩散知名度。
接到蓝莓音乐节的邀请时，三个小的出场费不过几千元，还不及妆造费用。等蓝莓音乐节结束一个月后，最新收到的演出邀请，他们的出场费已经涨到了三个人打包价九万，不含路费和餐饮费。
“早知道就再等等，等到现在《岁月的歌》报价就不会只给那么点了。”章铃一边嘀咕着，一边帮三个小的整理行李。
陶最在旁边看着，闻言笑道：“话不能这么说，节目组不是答应修改脚本，为我们空出表演时段吗？而且谁知道蓝莓音乐节演出效果这么好，开场那么烂的时间段，不过百来名观众，却能把Infinite的舞台宣扬出去，这谁也没预料到。”
同样来帮忙整理行李的龙菲菲插话道：“据说是有个网红帮忙宣传了？”
章铃嗯了一声：“一个叫爱瑶朋克的网红，在小红薯上发了Infinite的照片，配文是华国男团终于有救了。还说她朋友当场入坑，前脚才花了大价钱抽了前爱豆的盲盒，后脚就冲着舞台上的Infinite喊欧巴。她的朋友好像也是网红，还转发了我们的官方笔记。”
龙菲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还真是运气好，刚好有网红来音乐节……”
“确实，”陶最笑道，“之前Infinite发歌时，我们拿着票子求这些网红帮忙宣传人家都不带搭理的，结果现在一个比一个主动。不是翻跳第五邹的独舞，就是翻唱以诺和辰星的高光片段，这就是线上宣传到位的结果。”
说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还是得有这个实力能接住这个热度才行，不然很容易被群嘲。”
等行李都收拾好了，陶最对同样来帮忙的朱正和李升平说道：“这一次就麻烦你们俩陪着飞一趟南市，路上别忘了把陈鹿接上。造型由节目组负责，章铃记得盯好，按我们之前开会商量的方向走，别让节目组乱来。”
章铃点点头，将行李递给李升平：“那我们就出发了，早点走时间充裕点免得误机。”
按照节目通告单，录制从明天下午三点开始，但妆造要提前做，还要留下彩排的时间，因此他们周五晚上就得出发。
“好，”陶最颔首，转头对趴在餐桌上的三个小的说道，“你们作业写完没？没写完就带上，到那边抽空写。”
眼看Infinite三人听话地把没写完的作业塞进书包背好，龙菲菲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神色——
有这样老板，也不知道是艺人的幸还是不幸……
送走他们，陶最和龙菲菲聊起了熊猫视频悬疑剧场的事。
“虽说我们是通过姚强获得了内推的机会，但还是不能高枕无忧。不管是方圆还是熊猫，都有大把的合作艺人在等待机会，咱们没那个实力和别人争，就得取巧。角色选择上，不求戏份多，但一定要出彩，也不要顾忌艺人形象。现在正是寻求曝光和打基础的阶段，能让观众记住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龙菲菲闻言连连点头，十分认同陶最的理念。这个时候她就不得不感叹一句，这个老板确实比一般老板有前瞻性，并不是只看得到眼前一亩三分地的人。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给苏寄秋和顾南规划的路线是不是有点……差别太大？
别的不说，顾南已经要主演第二部电影了，苏寄秋却还在电视剧配角里打转，这种落差对比，很难不让人怀疑老板偏心眼……
龙菲菲瞄了顾南一眼，低头作出一副乖顺的样子，到最后离去时也没有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陶最看着关闭的房门挑挑眉，转头就对上了顾南的视线。他和苏寄秋正坐在餐桌旁看剧本写人物小传，刚才则是在辅助三个小的做作业，正好能把客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苏寄秋估计刚刚把脑子从初高中知识掰回到专业上，压根没注意到陶最和龙菲菲在说什么，倒是时刻关注陶最的顾南目睹了一切。
眼看顾南要开口，陶最连忙将食指竖在嘴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故作无事地说：“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回去洗漱休息吧，这些东西也不急于一时。”
苏寄秋轻叹一声起身道：“方圆的剧本真扎实，好多角色我都想演……”
“那就挑个最喜欢的，再挑个最具挑战的，然后和龙菲菲商量一下再选一个保险。我们广撒网多捕鱼，大胆尝试，总能逮着一个。”陶最笑道。
苏寄秋闻言想了想，高兴地点头道：“有道理，我明天就找菲菲姐聊聊！”
三人一起离开1701，回到1706。等陶最洗漱完刚回房不久，就听到了敲门声，门外正是预料中的顾南。
没等他开口，陶最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人拉进房间，并随手关上了门。
啪嗒！
关门时发出的这一声轻响，落到顾南耳中却如雷击，刚才满肚子的话，现在却一句都想不起来，只能看着穿着蓝色珊瑚绒睡衣的陶最走到懒人沙发坐下。
“我知道你来想说什么，其实菲菲会那么想很正常，毕竟秋秋是她负责的艺人，为自己的艺人谋算是好事……你站着干嘛？坐呀。”
顾南：“……”
顾南看了眼他指着的床边，又看了眼不大的卧室，愣是没找到比床边更好的位置，于是只能选择坐了半个屁股。
柔软的床垫让他失语了一秒，然后才找到话头道：“……外面的人不明就里会误会很正常，她身为公司的经纪人，能接触到所有项目，这还看不清缘由只能说明她过于功利而且不信任你。”
听见顾南这明晃晃地维护之语，陶最心里美滋滋儿的，嘴里却为龙菲菲说起了话：“不管过程如何，从结果来看确实是你出道就一直演男主，而秋秋却在配角里打转，同样的起点，不同的命运，在别人看来可不就会觉得我偏心吗？”
“我能演主角，严格说起来都是因缘际会造成的小概率事件，她只看到了结果，为什么不去想想这些事背后你所承担的风险？”
别的不说，仅《往生》这一个项目，陶最就承担了破产的风险，而她龙菲菲居然觉得他偏心？谁会担着破产的风险偏心眼啊？这他妈只有脑瘫才想得出来吧？！
顾南越想越气：“就应该当着秋秋的面把话说清楚，好让他知道龙菲菲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着顾南就要起身，陶最连忙往前一扑，抓住他的膝盖把人又摁了回去。
“你着什么急啊！这话你可千万别跟秋秋说！你要是说了，让他怎么和自己的经纪人相处？以后还怎么合作？不管龙菲菲怎么想我，至少她还会顾忌我们的关系，不会明目张胆地挑拨离间。
“至于秋秋，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性格敏感又较真，你要是在他心目中留下龙菲菲不可信的印象，那他俩的关系可就全毁了！现在你们俩的事业都还在起步阶段，这些事都是小事，之后有的是机会解决。千万不要在这么关键的时期把小事闹成不可调和的矛盾，知道吗！”
顾南：“……知道了。”
“知道就好，”陶最松了口气，松开顾南的膝盖，仰头看着他忽地微微一笑，“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为我抱不平。被人误会的时候能得到理解和支持，我很高兴……”
他话还没说完，顾南忽然再次弹射起身，三两步就蹿到了门口，扔下一句“我回房了”就开门离去。
两道几乎重合在一起的关门声证明，顾南跑得有多急多快，看得陶最一愣一愣的。
下一秒，他忽然一下子歪倒在懒人沙发上，半张脸埋在柔软的布料里，露出的半张脸上有着狐狸般的狡黠。
哎呀，这个样子……怎么让人不多想嘛！
可很快，这笑容又一点点地消失了，只有那双漂亮的凤目，还浅啜着一点笑意。
还不行，得再等等……再等一会儿。
第47章 为艺术献身
“哔——！”
一声长哨响起，斯文俊秀的年轻教练吐出嘴里的哨子，拍着手喊道：“拉伸结束，集合！”
一声令下，七八个小伙子站成一排，背着手等待教练训话。
比队员矮了半个头的男人拿着老式文件夹，看着面前的少年们说道：“有个事我说一下。马上要到市级赛了，这次比赛结果直接关系着省级比赛的入围资格，所以都给我警醒点。这段时间注意休息，除非是常规训练，其他运动和大体力的活儿都别做，万一拉伤导致影响比赛……”
教练一边说着，一边从队伍这头走到了另一头，在经过其中一个少年时，他扫视的眼角余光在不经意间和对方注视自己的眼神对上了，这一瞬间产生的电流，让他脚下一顿，嘴里的话语也瞬间断掉。
好在这突兀打住的话头并没有引起队员们的怀疑，大家还以为他在警告他们，连忙表态道：“教练放心吧！我们会注意的！”
教练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他就收敛住心神，脚下一转走到了另一边。
“很好。我知道这段时间大家都练得很辛苦，但马上要出成绩了，大家再坚持一下……在这呢，特别点名表扬一下向东，最近练得不错，继续保持。”说着，他抬眼直视刚才对上视线的少年，目光灼灼有如实质。
“行啊东子！”
“东子可以啊！”
“市级赛干死钢厂游泳队！”
被称为向东的少年腼腆地笑了笑，亮晶晶的眸子看向教练。两人四目相对时，他像是被针扎般视线游移开来，但又迅速回到教练脸上，然后，如花朵盛放般，笑了起来。
“卡！OK，这条过了！”吴筝反复回看着顾南最后的那个笑容，连连点头，“所以说啊，有没有天赋真的差很多，这不比雕朽木愉快啊！”
和他合作多年的制片人闻言笑道：“是这个理，好演员确实省事，咱们的进度可从没这么顺利过。”
两人说笑间，顾南披着毛巾走了过来：“吴导，我能看看刚才那段吗？”
“行啊！”吴筝说着回头看了顾南一眼，一看他还裸|着上身，顿时皱眉道，“怎么不披个厚一点的衣服？当心感冒！”
拍戏就是这样，只要剧本要求，冬天拍夏天，夏天拍冬天，四九天要你打赤膊下水，你就得往下跳。而且为了防止说话时嘴里冒水蒸气穿帮，大冬天穿着夏天的衣服拍外景，还得嘴里含冰块降温，甭提多辛苦了。
好在《水乡》这部电影主要是室内戏，大部分场景都发生在游泳池边或更衣室里，暖气一开不至于那么难受。
不过为了防止水温过高冒白烟，泳池的水温并不高，一个不小心很容易感冒。
顾南知道吴筝是在关心他，也是担心身为主演的他生病的话耽误剧组进度，因此连忙解释道：“没关系，我不怕冷。”
小时候他经常是下雪了还穿着秋天的秋衣，别的孩子裹得跟个球时，他连像样的件羽绒服都没有。许是身体底子不错，虽然感冒过几次，但也就流流鼻涕，没有特别严重。
哪怕到了现在，他也是一件棉衣就能过冬，最多内搭件毛衣，穿多了反而觉得拘得慌。
“真不怕冷？”见他表情不像硬撑，吴筝感叹了一句“真是年轻啊”便重放了刚才那场戏。
“表情不错，很到位，特别是这个因为对视错开的眼神，很真实。”吴筝夸赞道，“这一点剧本上没有吧？你是怎么想到的？”
顾南闻言一怔，脑海里忽然浮现刚才想到的画面。
陶最坐在懒人沙发里，微微仰头看着他，漂亮的凤目微眯，花瓣般的嘴唇翘起，近在咫尺的笑靥晃得他心慌，忍不住就想逃……
“就、就……我、我是想…也许……也许…就是……近乡情、情怯？”
顾南结结巴巴词不达意地胡乱说了一通，最后扔下一句“我去准备下一场”便落荒而逃，压根没给吴筝继续探讨的机会。
“这小子，有喜欢的人吧？”忽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吴筝和制片人回头一看，正是饰演教练的演员，田修筠。
他披着羽绒服，手里端着保温杯，一副老干部做派地吹吹水面，喝了一口枸杞茶后才接着道：“他刚才看我那眼神，绝对是把我当成别人了。”
听到这话，吴筝顿时想起试戏那天发生的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应该是……这件事，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谁都别当着顾南的面点透啊！”
制片人没明白：“为什么？这不是好事吗？”
“你傻啊！顾南这明显就是还在暧昧暗恋的阶段，这种朦胧的感情不正好符合咱们电影现阶段要追求的感觉吗？现在点破了，暧昧就没了！等拍到后期需要表现情感挣扎的阶段，咱们再说破这件事……嘿！完美！”吴筝兴奋地一拍手，发出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田修筠瞄了他一眼：“你还真是为了电影无所不用其极啊！”
吴筝眼珠子一瞪：“这是为艺术献身！你知道个屁！”
田修筠哼哼了两声，吹着保温杯走了，留下制片人一言难尽地看着吴筝。
看到他的眼神，吴筝理不直气也壮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想拿奖想疯了的导演啊？”
制片人：“……我在想，你能活这么久还有一群朋友掏钱给你拍电影，该不是因为你无耻得理直气壮吧？”
吴筝摸着下巴：“这难道不是我特别有人格魅力的证明吗？”
制片人：“……”
制片人为吴筝的厚颜无耻震惊时，顾南正在泳池边来回溜达，他的助理李升平抱着羽绒服拿着保温杯，无奈地看着他：“顾南，你要不要坐下歇会儿？下一场不是要拍训练的戏吗？”
顾南嗯了一声，脚下却没停，脑子里一片混乱。
为什么会在拍戏时想起小陶总呢？刚才那场戏发生在电影中段，男主刚刚意识到自己似乎喜欢上教练的阶段。
那些闪烁的言辞，慌乱的眼神，若即若离的肢体接触，都让男主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他在这个时候想起陶最的脸，难道是……
不、不对、不应该啊！他并不像剧本里描述的那样，被喜欢的人碰一下就心跳难耐，也不会因为别人和他亲近就吃醋……
回想起和陶最抢烤肉时的肢体接触，以及三个小的和苏寄秋对陶最的信任和依赖，顾南就像是得到什么免死金牌一样挺起胸膛。
对嘛，他的反应完全对不上剧本里的描述，甚至最开始他还一直防着小陶总呢！刚才会想起那个画面，大概是因为小陶总长得太好看，印象太深刻……毕竟，惊艳的感觉大概可能也许……和暗恋的感觉差不多？
胡乱给自己的行为安了一个表面上合理的理由，顾南松了口气，终于回到吴筝身旁坐了下来，等待下一场戏。
***
顾南在拍摄《水乡》时，苏寄秋这边也顺利地谈下了悬疑剧场，而且出乎陶最意料的是，最终敲定的角色，居然是三部悬疑剧里戏份除主角外最多的一个，还是悬疑剧里最重要的凶手！
这个角色以追求者的身份出现在女主角身边，前期一直善良无害，直到最后才暴露真面目——
他追求女主角，完全是为了接近她，然后找到机会毁掉她的生活。
而他这么做的原因，皆因女主的母亲便是当年抛弃他的生母。原本他报复的对象应该是她，然而对方却在一年前因病离世，他满腔仇恨无处发泄，于是只能尽数倾泻到同母异父的妹妹身上。
自己被抛弃虐待，妹妹却能在母亲的陪伴下快乐幸福的长大，每听妹妹讲述一次母亲的故事，他心里便扭曲一分，最终杀掉了妹妹的闺蜜、室友、父亲，最终在追杀妹妹男友时被抓。
这部剧里除了绝对的核心女主角外，还有一个烟|雾|弹，便是女主的男友，他的戏份和苏寄秋饰演的角色差不多，两人互相为对方打掩护，是除了大学教授、隔壁邻居外最具迷惑性的角色。
按理来说，这么重要的角色早就被平台或者制作公司内定了。可巧就巧在，这部剧先定了女主角，在定女选男的基础上，导演想找一位和女主能挂上面相的凶手演员。这样在最后揭晓真相时，能有种答案早就呈现在眼前，观众却视而不见的愚弄效果，这无疑是悬疑剧一直所追求的东西。
苏寄秋便是在这个前提条件下，获得了这个至关重要的角色，这个角色也恰恰是他最喜欢最想挑战的角色。
签约那天苏寄秋高兴得像只小麻雀，一路上叽叽喳喳和平时判若两人。
“陶爸，你说我写的人物小传要不要给编剧秦老师看看？会不会有点早？咱们这部剧要年后才开，还要等两个月呢……唉，感觉要等好久……三月才开机，要播出得等到后年了吧？”
“现代悬疑剧，又是方圆文化制作，播出应该要不了那么长时间，最多明年年底。”陶最笑着回答。
方圆在审核上星方面的人脉强得可怕，现代剧又不需要什么后期特效，几乎是配完音就能上。十二集的短剧，三月开机，大概五、六月杀青，四个月的时间足以跑完流程，保守估计，最迟十一月就能播出，剧如果质量过硬也许还能上星。
当然这些话就没必要告诉苏寄秋了，他已经够兴奋了，陶最可不想让他高兴过了头。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等播出了我得想办法让家里人知道，让他们开开眼……”
看着兴奋得两眼放光的苏寄秋，陶最为他高兴的同时也有点疑惑——
最近桃李的发展好像有点太顺了……那个幕后黑手哪去了？难不成……放弃了？
第48章 浪子回头
“喂老板？是我啊老鬼。这眼看就十二月底了，这个月的调查费您看……”
陆君浩单手捏了捏额头，烦躁地开口：“给给给！一会就打给你！没事少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挂断电话，把手机往办公桌上一扔，仰头靠在办公椅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几秒钟后，他忽地弹起身，双手死命揉搓面颊，咬牙低吼：“啊啊啊啊啊操他奶奶的烦！！！”
开公司烦，管理公司烦，手下的人不听指挥更烦；原本以为公司有申毅管着，自己可以专心对付顾南，却发现有些事哪怕拿着钞票也解决不了。
之前陆君浩想得很简单，开个公司挖几个人，他背后靠着寰宇国际，还担心捧不出人堵不死顾南的演艺之路？
更何况他挖的人都是前世顾南的对家，原本就和顾南不对付，再得了他的帮助，应该很容易打压抢夺顾南的资源才对。
刚开始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秦双顺利地抢了《昼夜》的骨仔，《有罪之人》也成功拿下，并修改剧本配角变主角，由宋文斌出演顾南的角色，预计明年四月开机，比前世足足提前了一年有余。
至于《明天你买单》和《明天》这些连影子都还没有的项目他也罗列了出来，还专门聘请了私家侦探随时盯着顾南和桃李娱乐，一旦顾南去试镜，或者见导演制片之类的人物，他就会打听这些人的项目，然后出手干涉，务求不会有一条漏网之鱼被顾南抓住。
谁知道周家的私生子油盐不进，给钱都不接招！这也就算了，毕竟《往生》注定扑街，不足为虑。可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又冒出来一个吴筝，莫名其妙就签了顾南演电影……老鬼那个家伙居然什么都不知道！直到顾南进组北市影视基地才反应过来！
好在打听到这部电影因题材问题，十之八九无法在国内上映，这才让他松了口气。
不过吴筝毕竟是让顾南得到影帝头衔的导演，虽然这事好几年后才会发生，但这一次失误让他俩搭上了线，也不知道会不会让这件事提前……
一想到顾南可能拿下影帝头衔名声大噪，陆君浩就烦躁得想砍人。加上最近半年在陆家人面前演戏，一直过着朝九晚五学校、公司、家三点一线的生活，许久没有出去发泄压力。虽说效果不错，以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姿态博取了陆家人的好感，却让他越来越无法忍受这种压抑本性被控制的感觉。
他生性奢靡好享乐，做陆家二少享受生活是他应得的！凭什么这么委屈自己啊？
陆君浩越想越气，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许多负面想法。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找人下手一次性解决问题算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压岁钱和零花钱攒一攒凑个五十万没问题……五十万也够了……就用前世的办法…制造车祸……
不过这一次一定要找对人，不能临阵脱逃，得不怕死下得去手的……
陆君浩啃着手指，眼神阴郁地盯着办公桌上的手机。
这种人说难找确实很难找，但如果非要找，也不是不行……至少他现在手上就捏着一条在灰色地带赚钱的人脉，通过他应该很容易和黑色势力牵上线……不行！
陆君浩猛地甩了甩头，把刚才的念头抛出脑海。
老鬼这人很贪，而且已经为他工作了大半年，知道他的底细和目的，假如真的靠他牵线搭桥，很有可能被纠缠一辈子成为提款机。
如果真要做，就得保证自己的身份不会暴露。前世他采用了上网匿名发布消息的办法，把装定金的箱子扔进指定地点的绿化带，被骗了好几十万才找到一个肯出手做的人。
只可惜那人在最后关头怂了，车斜着擦过顾南的保姆车，别说杀人了，头皮都没蹭破一点。
被交警抓住后，那人竹筒倒豆子般交待了个彻底，原本的意外事故成了买|凶|杀|人，他这个幕后黑手也迅速落网，最后惨死狱中。
所以那些小说里的霸道总裁怎么那么容易就能找到拼命的人？人的求生意志那么强，卖命的人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吗？还有华国这无处不在的天网，想逃脱罪名谈何容易！
买|凶|杀|人的钱不能走公司账目，不然会被申毅察觉，私帐他能动用的也就每周两千块加压岁钱，最多能被骗个四、五次……
陆君浩想着想着都给气乐了，就没见过他这么惨的富二代！钱没多少不说，还要担心被骗！
正想着，敲门声忽然响起。会来总经理办公室的只有一个人，陆君浩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却不得不振作精神应了一声：“请进！”
申毅拿着文件夹推门而入，见陆君浩乖乖地坐在办公桌后，眼底露出满意的微笑。
虽说是个花钱如流水，一点规划都没有的少爷，但能耐住性子，没课时就跑来办公室坐班，说明他真的在改。陆家人包括他，都不指望他能一朝蜕变成蝶，只要不再惹事生非欺男霸女，每年花几亿让他过家家也无所谓。
“浩浩，今年公司的财报出来了，你看看吧。”申毅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陆君浩，坐下道，“因为赔付违约金以及投资了一些项目的缘故，数字确实不怎么好看，等项目上映后应该能好一些。”
“嗯，我知道，有申哥在，公司盈利只是时间问题。”陆君浩嘴里说着漂亮话，心里却翻了个白眼。
别说去年就亏了一亿多一点，对于寰宇国际来说连皮毛都算不上，就算公司盈利了，和他这个陆君汐的舔狗有什么关系？
表面上来看，今年因为挖墙角赔付的违约金，以及投资《昼夜》《有罪之人》两个项目后，公司确实亏损了一亿多。可一旦这两部电影上映，赚得可不止一个亿！
《昼夜》的票房他记得过了十亿，《有罪之人》票房多少他没有印象了，但前世席瑛和陆君汐有句话他可记得一清二楚——
顾南拍的电影，就没有不赚钱的！
《有罪之人》是文艺片，投资额很少，只有一千万，顾南还凭借这部片子拿到了最佳新人奖。如今配角变主角，出演的人还换成了经验更丰富的宋文斌，拿个最佳男主角不是轻轻松松吗？
到时候他们星灿就是又有票房又有奖，别说盈利了，说不定在寰宇国际所有子公司里都能排进前几名！
陆君浩想象着公司盈利后，陆家人惊讶的嘴脸，忍不住笑开了花，看得申毅不禁挑了挑眉。
这样的财报还能看得这么开心，看来陆君浩的心态还挺平稳的，这一点倒是有点像陆家人。
申毅暗自点了点头，心里颇感欣慰，觉得陆君浩还算是个可塑之才。
要是他知道，陆君浩居然把星灿和寰宇国际动辄上百亿营业额的子公司相提并论，怕是会转身就跑，离妄想症患者越远越好。
别说星灿现在还处于亏损阶段，就算它盈利了，成为行业大佬了，哪怕成功融资上市，也进不了陆家人的眼！
整个娱乐圈，流水最大的就是各大视频平台，年营业额几百亿，但年年亏损，盈利的微乎其微。其次就是制作公司，营业额十几亿，运气好的话能赚点血汗钱，不值一提。
院线看着流水大，全国票房一年下来好几百亿，但分摊到各大院线、影院再扣除经营成本后少得可怜。就拿和陆君浩玩得最好的周方伟来说，要不是背靠经营房地产的周家大房，他周方伟哪有那个机会接触到陆家这样的北市豪门上层阶级？
而寰宇国际哪怕一个游戏子公司旗下的工作室，日流水都有几百万，这是小小的娱乐公司能相提并论的吗？
只能说陆君浩从小不学无术，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加之席瑛的溺爱，才将他养成了现如今眼皮子浅显，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许是一番妄想后排解了少许压力，陆君浩将财报还给申毅时笑容都真挚了几分。
“申哥，虽然今年的报表不好看，但是我相信，明年一定能盈利！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申毅笑笑：“那我就等着了。”
离开总经理办公室，申毅拍了拍手里的文件夹，觉得陆君浩是真的洗心革面要上进了，就是不知道他这必定盈利的信心是哪来的？
在接手星灿的这大半年里，申毅愈发觉得，娱乐业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什么人能红，什么时候红，红多久，不好说；什么影视剧能火，能盈利，能让演员吃到红利，说不准。变数这么大的行业，也难怪有些娱乐公司另辟蹊径，专门吃艺人违约金过活了。
可要是有一个艺人或一部作品爆了，那来钱也是真的快，前几年资本前赴后继地往这个行当里跳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现如今已今非昔比，娱乐行业捞快钱的时代已经过去，资本的退出逼着整个行业开始转型，在这种情况下，个人能力及眼光才是最重要的。
申毅自知自己完全不熟悉娱乐产业，不敢妄下决断，因此接手公司的大半年里只是听令行事，帮陆君浩把控合同谈判以及资金流转，并没有干涉公司业务，更没有贸然出手投资或签人。
现在回头看陆君浩的决断，除了影视投资，在识人这方面还真有几分本事，花大价钱挖来的艺人已经在给公司赚钱了，预计明年年底就能实现艺人业务纯盈利。
如果投资的影视项目也能盈利，那就说明陆君浩有这个能力和眼光在娱乐行业里发光发热。
申毅思索着，推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一眼就看到了办公桌上陆君汐的照片。
……也许，自己应该更努力一点，多了解一些娱乐行业的人事物，至少在陆君浩乘风而起时，能确实地帮助到他。
第49章 焕然新生
陶最虽然疑惑于幕后黑手的安静，却也没在这上面耗费太多心力。之前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人做事桎梏太多，作为被针对的那一方，他没那个功夫天天提心吊胆地提防，稍微警醒着点也就算了，该做的事还得做。
很快，时间便来到了一月底，顾南的《水乡》拍摄过半，苏寄秋忙于学业和悬疑剧《缄口不言》的剧本，三个小则趁着寒假跑通告，年初深陷丑闻的桃李娱乐竟有了点焕然新生的味道。
艺人们忙于工作学习，陶最身为老板自然也不会闲着。
十二月初他先是陪着顾南进组《水乡》，并且在剧组呆了整整一周，确定各方面都没问题后才离组。
倒不是他不想管顾南，只是《水乡》和《往生》不一样，《往生》他是投资商，赖在剧组师出有名；在《水乡》剧组他就是个经纪人，在剧组呆的时间越长，食宿费用越高。这些费用都会由剧组承担，呆几天还行，时间长了就有些不识趣。
好在剧组就在北市的影视基地拍摄，位置是有点偏，但开车三个小时就能抵达，探班还算方便。
离开《水乡》剧组没多久，陶最就接到了苏寄秋被导演看中，确认出演《缄口不言》男配的好消息，他因此又开始跟进苏寄秋签演出合同的事。
等演出合同协商好，并签字画押确定下来后，时间已来到一月中旬，三个小的放寒假了。
此时已经小火了一把的Infinite不再是需要章铃四处赔着笑脸寻求演出机会的小糊咖，通告邀约虽算不上纷至沓来，却也一直不断。
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各地的音乐节，且时间都在年后四月至十月间，章铃将高考前的都推了，只接了高考后几场著名的音乐节。
然后便是一些平台自制的综艺节目。
之前十月中旬录制的《岁月的歌》播出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三个小的台下安静如鸡，台上狂炫酷拽的反差，让前辈们大跌眼镜，夸张的反应和吐槽看得观众们乐不可支。
在这就不得不提一句Infinite在蓝莓音乐节上俘获的头号粉丝“爱瑶朋克”，这位网红博主不但积极转发官博的综艺宣传，还在节目播出后火速剪辑了一个搞笑视频放在自己的小红薯上。
视频里Infinite上一秒还在前辈面前腼腆微笑，被调侃话少安静，下一秒就在台上炸场子，看得前辈们目瞪口呆。前辈们被特意加上的大头特效，以及之前调侃话语和后面吐槽的对比，看得一群网友拍桌子狂笑，点赞一个晚上就冲到了三十万。
爱瑶朋克还将这个视频发到了噼哩噼哩以及短视频平台上，数据都不错，吸引了不少吐槽博主跟风做了这期《岁月的歌》的REACTION视频，Infinite在节目上唱的新歌也因此出圈。
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让陶最感慨的同时，很想私下联络爱瑶朋克，把人挖到公司做艺人宣传。不过后来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交代陈鹿重点关注这个账号，待时机合适时可以给点音乐节门票、综艺录制名额之类的粉丝福利。
也是因为《岁月的歌》，Infinite才能收到新的综艺邀请。当然这些综艺大多不温不火，Infinite去参加也是镶边当个飞行嘉宾，但这对于新人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曝光渠道了。
除了综艺，Infinite还接到了一些年末的商演，这些杂七杂八的工作加在一起，虽不至于忙得脚不沾地，却还是让人手不足的桃李娱乐头疼了一阵子，不得不抽调苏寄秋的助理朱正来帮忙，就连陶最也跟着跑了几趟通告。
待忙完Infinite通告最密集的这段时间，陶最又马不停蹄地飞到青市，一是关心关心《往生》的后期制作进度，二是给周方弘送钱。
在原先的基础上，他又追加了两千万投资，前后加起来砸了一亿一千万。
把钱交给周方弘时，陶最玩笑般说：“呐，家底都掏给你了，再不够，我们桃李娱乐全公司上下都得睡马路了！”
这倒也不是危言耸听，一月正好是公司办公楼交租金的日子，两年一交，差不多八百来万。他卖商品房将将凑出一千九百万，加上卖大平层剩下的钱，两千万投给《往生》，九百万付房租，兜里就剩十几万了。
他确实是还有栋待售的郊区别墅，但要想短时间内出手非得打骨折才行，不到万不得已陶最不想这么做。
周方弘听到这话，恨不得跪下来双手高举头顶再接支票：“够了够了，我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而且这笔钱你绝对花得物超所值！”
“行吧，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对了，歌你收到了吧？”陶最说的是三个小的帮《往生》写的推广曲，还有精细化过后在专业录音室重新制作的阴兵雷泽出场曲。
“收到了，绝了！”周方弘笔了个大拇指，“你真的不考虑让他们负责电影配乐？”
陶最摇摇头：“不了，等《往生》进入配乐阶段至少得三、四月去了，他们要备考。”
周方弘刚露出“你在说什么玩意”的表情，陶最的手机就响了，他摸出手机一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屏幕上只有俩字：吴筝。
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忙于公司其他业务，许久没有关注《水乡》的情况，如今拍摄过半眼看进入收尾阶段了，这个时候联系男主角的经纪人，这么看都不像是有什么好事的样子。
果然，陶最刚接起电话，就被一连串问题劈头盖脸地砸在了脸上：“你在哪？最快什么时候能来剧组？明天上午能到吗？”
陶最冲着周方弘比了个手势，拿着手机出了办公室：“怎么了？顾南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的吴筝顿了顿，叹了口气：“顾南没事，我的电影有事。你就说你什么时候能过来吧？”
陶最抬起手看了眼表：“现在出发的话，今天晚上九点左右能到。”
“……也不用那么着急，而且那个时候剧组都收工了，你来了也没用。”
“到底出什么事了？”陶最追问。
吴筝叹了口气：“真不是我故意吊你胃口，这种事只有看了才知道。这样，明天上午十点，你来探班，别告诉顾南，悄悄地来。”
“……好吧。”挂断电话，陶最琢磨了一会，还是想不明白吴筝的话，只能和周方弘匆匆道别，乘最近的航班返回北市。
第二天上午十点，陶最准时抵达影视基地，在工作人员的遮掩下，悄无声息地进入拍摄现场。
这一场戏依然在开了暖气的室内游泳池里拍摄，现场热得压根穿不住羽绒服。陶最脱下外套抱在怀里，躲在人群里看着顾南拍戏。
这一场拍摄的是顾南饰演的男主角向东，在队内训练时打破了自己的记录，田修筠饰演的教练激动地抱住了他。
因剧中设定是夏天，游泳队员打赤膊不说，教练的穿着也很单薄，两具年轻的身体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相拥，带来了足以席卷颠覆所有感官的剧烈刺激。
幸而其他队员很快围拢了上来，打断了两人的拥抱，也将剧烈的心跳和失态掩盖在了七手八脚的摸头推搡中。
这场戏是场重头戏，也是两个人的感情从暧昧到明晰的关键，吴筝特意将这场戏挪到现在才拍，就是想给演员时间互相熟悉，希望他们能更自然地演出那种难以言喻的状态。
结果这场戏卡了两天。
吴筝其实有预料过会卡戏，顾南天赋再高，学习能力再强，有些东西却并不是学就能学会的。人生经历带给每个人的感受都不一样，复制也许很简单，却很难打动人心。
如果没有见过顾南之前犹如点睛般的发挥，他也许要求还不至于这么高。可就是在看过基于真情流露出的细节后，再让他接受拙劣的模仿就很难了。
而且顾南的毛病也不止于此。
不知为何，他十分排斥别人的接触，别说这个捅破窗户纸的拥抱了，他连队友间单纯的勾肩搭背都显得特别僵硬，无论吴筝怎么说他都无法放松。好在这些剧情也无关紧要，卡了几次后吴筝就把没必要的肢体动作全改了，只留下几场没法改的关键戏份。
现在，两个问题叠加到一起，吴筝只要一想到剩下的全是类似戏份就感到绝望——这场拥抱戏份看着亲密，但其实只是一时冲动，算是程度最轻的戏份了。后面还有两人在更衣室单独相处，然后在擦身而过时刻意摩擦过身体的手背……
拍到这些戏份的时候，怎、么、办！
吴筝愁得直揪头发时，忽然想起了试戏时看到的那一幕。
作为导演，他的共情能力不比演员差，甚至更为敏感，因此在那个时候他就察觉到了顾南和陶最之间不同寻常的化学反应。
后来顾南的种种表现也证明了他确实有喜欢的人，哪怕他的脑子还处于不清楚自身感情的阶段，身体已然做好了准备。
既然如此，面对自己喜欢的人，顾南总不至于还那么僵硬吧？！
基于上述理由，为了拍出满意的效果不折手段的吴筝当即决定，把陶最叫到片场来！至于这会不会对两人间的感情发展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WHO CARES？！他就是个为了拍电影冷血无情的怪物，只要能达成目的，他才不会良心痛呢！
第50章 探班
陶最怎么也想不到，吴筝心急火燎地把他叫来探班，就是为了让他看到眼前这一幕。
当看见田修筠和顾南几乎是赤|裸着上身拥抱在一起时，陶最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巨大的轰鸣声在颅内响起，心跳一下又一下砸在胸腔里，就连耳道都因为奔流而过的血液而隐隐作痛。
直到这一连串的感觉开始消退，陶最才意识到，他刚才的情绪是震惊，是愤怒，是无法接受的痛苦和嫉妒。
他僵立在那里，眼睛不受控制地盯着让他痛苦的这一幕；他又想逃离这里，远离让他情绪失控的根源。
好在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甚至不止是他，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顾南好像比昨天还僵硬……”
“正常吧？哪个直男被这样抱着，都会难受。”
“他可是演员，这不是基本职业素养吗？”
众人的议论声很快就被气急败坏的吴筝打断了：“卡卡卡！顾南！抱住你的是你喜欢的人！你可以惊讶，但是不能一直这么僵着！就算你要僵，也得给我表现出层次来！而不是像根木头一样杵着！”
吴筝的怒吼声在室内游泳池里回荡着，顾南手足无措地推开田修筠，低垂着头站在那里，嘴里嗫嚅着对不起。
他知道不能这样，脑海里也在研读剧本时就提前想好了该怎么演，连表情和肢体动作该如何变化都提前设计好了。
可是一但感受到别人身体的热度、皮肤的触感，他的表情就开始失控，肌肉不由自主地紧绷，四肢也有蜷曲的冲动。
仅仅是控制住身体不要蜷缩成一团，已经让他竭尽全力，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控制表情了。
吴筝不明就里，依然暴跳如雷地大吼着，让顾南用心观察，哪怕没吃过猪肉，也要去拆分理解角色的心理和感情。而目睹这一切的陶最却在冷静下来后，迅速理解了顾南肢体僵硬的深层次理由。
奥地利心理学家阿尔弗雷德.阿德勒说过，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顾南就是那个不幸的人。
他的童年没有温暖，只有暴力，来自父亲的家暴，以及来自母亲的冷暴力。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顾南还能坚守本心，成长为一个善良、正直、有担当的男人已属奇迹。
现如今他所有下意识的行为，都是童年阴影留下的后遗症。这种本能深入骨髓，哪怕他早已脱离那样的环境，依然会在亲密接触时被触发。
他紧绷的肌肉，僵硬的四肢，都是在面对暴力时保护头部和柔软腹腔的本能反应。
在原著剧情里，顾南的这个缺点直到拍第三部电影《今天我买单》时才暴露出来，之前的两部电影《昼夜》和《有罪之人》都没有和别人亲密的戏份，演员间肢体接触有限。就算是触发了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机制，反应也很细微，容易遮掩。
问题暴露时，顾南已经签约主角受的公司盛世娱乐，发生在电影拍摄中的这段插曲，也是揭露顾南悲惨童年，被主角受温柔治愈，促进两人情感发展的关键剧情。
原著剧情里发生在两年后的事，因为陶最的介入被硬生生提前到现在。相比原著里经历封杀、解约、对主角受产生暧昧情愫、已满22岁的顾南，此时才20岁的顾南显然更为稚嫩，也更需要开导和安慰。
因角度问题，陶最看不见顾南的脸，只能看到他一直低着头，侧身背对他的背脊上，凸出的颈椎像是一条小龙，脆弱又孤独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陶最心中刺痛，下意识就想上前帮他解围，刚跨出一步脑海里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自己这样，算趁虚而入吗？
原本是主角受的剧情，主角受做的事，被他抢先一步，会不会因此改变主角受日后在顾南心目中的地位，甚至是从此……替代主角受？
陶最的心跳猛然加速，脚步一顿，刚才那种砸得胸腔都隐隐作痛的感觉又来了，但这一次带来的感觉却明显不一样。
之前是痛苦，这一次却是心动。
想到自己也许会代替主角受成为顾南的恋人，陶最是真的心动了。
陶最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欢顾南，也许之前还是对纸片人单纯欣赏的那种喜欢，可是在日夜相处后，早已转变为对真人的倾心。
这不仅仅是因为顾南和小说描述里的一样，有着令人欣赏的美好特质，更多还是作为真人，他身上那些小说里没有表现出来的，不可避免的人性弱点。
他警惕性很高，心防很重，并不是一个能轻易接近的人；为人执拗，下定决心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固执得让人牙痒痒；其他还有心思重、爱记仇、说话过于直白等小毛病。
每一个点，都让顾南这个曾经的纸片人变得更为立体、真实，也让陶最不自觉地沉溺下去。
更何况他还清楚地知道，顾南也对他抱有好感。
从那天晚上意外在客厅撞见，到重市借口请客让他解馋，一直到前段时间因为龙菲菲而生气维护他，陶最能清晰地感觉到顾南对自己的好感在逐渐增加，甚至有着慢慢向喜欢转变的趋势，只是因为顾南缺乏恋爱经验，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而已。
他默认了这种状态，既不点破也不阻止，选择了静观其变。这一是因为他不是神仙，无法改变别人的想法，只能保证自己不会越界；二便是担心如果点破那层窗户纸，会给主角受出现后的事情发展埋下隐患——
尽管种种迹象表明，剧情也许只是一种发展趋势，陶最还是不敢赌主角受一定会脱离剧情。
就像顾南的人生原本会因为幕后黑手偏离命运，却因自己的出现，虽然磕磕绊绊，但还是在往既定目标前进。
陶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这段朦胧的感情拖到主角受出现的时间节点，制造机会让顾南和主角受认识。
如果因为他这个扑棱蛾子的影响，主角受没有爱上顾南当然最好，但如果爱上了，他也能正大光明的和主角受公平竞争——他已经占据了抢先认识顾南的先机，做不到一脚踹开原著主角受鸠占鹊巢的行为。
一开始陶最因为顾虑剧情的缘故想过放弃，但是现在他并不想将顾南让给其他人，公平竞争是他最大的让步。
但如果此时他代替主角受去安抚开解顾南了，会不会导致事态失控？
陶最被巨大诱惑动摇的心迅速冷静下来，他不怕和主角受竞争，却害怕若有似无的剧情力量作怪。
就在陶最踌躇时，吴筝的一声怒吼打碎了他纷乱的思绪：“陶最！人呢！”
陶最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举起手无奈地应了一声：“这呢。”
听到吴筝的喊声，顾南猛地抬起头，等听到陶最的回应后，他更是循声望去。待看到那个抱着白色羽绒服，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修长身影，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时，原本只是懊恼、郁闷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难堪和委屈涌上心头，让他的眼角一下子红了起来。
看到顾南的表情，陶最只觉得心底软得一塌糊涂，什么顾虑都没了，柔声解释道：“吴导让我来探班，他说你最近拍摄遇到了一些困难，让我过来看看……”
没等他说完，吴筝就粗声粗气地命令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让顾南恢复状态！休息半个小时！”
吴筝踏着怒气离开后，陶最冲着李升平使了个眼色，让他把羽绒服给顾南披上，然后三人一起进入更衣室，坐在长凳上相对无言。
见顾南一直不说话，只是坐在那，低头捏着自己的手指一动不动，陶最对李升平道：“小李，麻烦你去门口守着，别让别人进来。”
李升平应了一声，担忧地看了顾南一眼才起身离去。
等他走了，陶最伸手抓住顾南的手，无视他想要挣扎的动作，低声道：“顾南，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最怕没钱。”
陶最轻笑一声，晃了晃顾南的手：“我有一段时间特别害怕，就算账户里还有钱，我却天天梦到自己……流落街头，食不果腹。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明白，我不是害怕没钱，是没有安全感。因为无依无靠，所以担惊受怕。”
陶最说的不是富二代陶最，而是意外失去父母，一个人拉扯弟弟的大学生陶最。
当年父母在他大二时车祸离世，弟弟也在车上身负重伤。医疗费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房子还有贷款要还，陶最只能四处打工，最后还是逼不得已卖掉了从小居住的家。
那几年陶最每天不是梦见弟弟没钱治疗落下残疾，就是梦到自己为了钱自甘堕落。
“害怕没什么，只要找到害怕的根源，找到替代它的东西或方法，你就能摆脱它的影响，重新找回自己。”
原著里主角受细心安慰顾南，引导他说出了童年阴影，两人也在那一晚真正身心合一，建立了恋爱关系。
看过原著的陶最自然知道怎么说才能打开顾南的心扉，让他直面内心深处的噩梦，却没有选择这么做。
他不是主角受，也不打算代替对方趁虚而入，他能做的，就是帮顾南解决眼下的困境，然后等待他对自己敞开心扉的那一刻。
也许要等很久，也许会因此错过梦寐以求的爱情，他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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