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眼惺忪间,顾庭简察觉有个着了火的毛猴子在自己怀里乱窜,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发了烧的邵谦,顾庭简惊觉地睁开眼。


    “布丁?”


    顾庭简傻了眼,床上哪还有邵谦的身影,只有一只呲牙咧嘴的狗。


    没等顾庭简一脚把它踹下床,察觉到危险的布丁骤然惊醒跳了起来,在床上叫唤个不停。


    他厉声呵道:“谁让你上床的?都是被邵谦给惯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你自己看看,像话吗?”


    顾庭简皱眉伸手将它赶下去,而后顾不得眼前这个粘人精,下楼荡了一圈,循着声音在厨房找到了正在切葱的邵谦。


    “不多睡会儿,跑下来做什么?”顾庭简朝他走去,灶台上一口小锅沸腾着,水汽不断地往外飘,面条和着笋片和肉丝在里面翻滚。


    邵谦将葱花放入调好料汁的瓷碗,低声说道:“做点早餐,马上好了,你洗漱一下准备开饭吧。”


    顾庭简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而后又将手伸入他的领口,探了探他的后颈,果不其然,温度是烫的,“发烧了自己也不知道!昨天冻成那样,你身体虚的很,别忙活了,洗个手,赶紧回去躺着。”


    “没事,我吃过药了。”邵谦边说边将面盛了起来,低眉顺眼地说道,“我把锅洗了就去休息。”


    “怎么就一碗?”


    邵谦脸色苍白,尽显疲态,“哦,我没什么胃口,不吃了。”


    “你病了自己心里没点数的?”顾庭简赶忙伸手将他手里抹布抢了过来,“别让我说第三遍,赶紧回去躺着,待会我给你煮粥。”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我就是不想一直让你来照顾。”邵谦固执道。


    “你又犯倔了是不是?”顾庭简盯着他说,“你昨天在雪里跪了一夜,回来也没怎么合过眼,好不容易睡会儿,一大早的就起来忙前忙后的,不把自己弄得病到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你就不甘心是不是?”


    被气急败坏地数落了一通,邵谦怏怏地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行了,听话!”顾庭简一边揽着邵谦,一边转头窥了眼台面上的碗,“面条品相不错,我一会下来吃。”


    保险起见,顾庭简本该第一时间带邵谦去医院检查,但他一直推说全身酸软只想躺着不想出门。


    借口都是信手拈来的,顾庭简心想着,邵谦其实就是怕自己把他丢医院然后一走了之,说到底还是没安全感,来偷布丁估计也是这个原因。


    都到了这个份上,顾庭简也无计可施,只好在喂完粥之后又半搂着哄他睡下。


    估摸着邵谦一时半会儿不会醒,他就把布丁抱到床上,和它比划了好一阵不许叫,然后留了字条,找莫霖他们吃饭去了。


    莫霖这些年活得是恣意洒脱,身边人的类型风格五花八门几乎都不重样的。


    顾庭简本以为,能让她收心想着要结婚的人,会是个成熟稳重值得她依赖的,结果见了人一看,和他的预料完全相反。


    那人青涩稚嫩、活泼开朗,看着就像是莫霖顺手路过哪个大学,从球场用一瓶矿泉水拐骗来的。他见到顾庭简的时候还有些露怯,眼角却一直挂着散不去的笑,真诚中透着一丝傻气。


    一番交谈过后,他发觉男生确实性格不错,热情、真挚、有理想、没心机,和他家里那个整天阴沉沉的小兔子相比,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交谈起来也省心惬意得多,难怪莫霖会喜欢。


    饭后,男生兴致勃勃地问道:“哥,今天雪停了天气不错,下午要跟我们一起海钓吗?”


    顾庭简有些哭笑不得,“大冷天你们还有这兴致?我就不去了,家里那位着凉发烧了,我得回去看着。”


    “不容易啊,你终于想通另结新欢了!还找了个这么黏人的金屋藏娇!”


    顾庭简尴尬地笑了笑,“新欢算不上,还是邵谦。你们玩得开心,我走了!”


    “好,下次再见啊哥!”男生热情地挥手告别。


    莫霖笑容僵在了脸上,当场石化在原地,震惊于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人喜欢吃回头草喜欢到这份上。


    “霖霖,不送送你哥吗?”男友问道。


    莫霖心如死灰、一脸愁苦,“送他去撞南墙吗?这精神,还真是可歌可泣!”


    果然不该掺和情侣吵架的,她都把人给拉黑了,以后不会还得管人家叫嫂子吧?


    顾庭简回到家的时候,邵谦还在睡着,体温也没降下来。


    顾庭简用棉签占了水给他干裂的嘴唇擦了擦,转头看到邵谦昨天脱下来的衣服还扔在脏衣篓里,便一起抱去洗衣机。走到半路,外套口袋里一个小本子无意间掉落了出来,是之前见到过邵谦记他考勤的小本子,旷班的天数累计加了很多,而考勤的天数,始终还剩下,最后一天。


    心血来潮下,他去书房翻出个空白的本子,精心设计了一番。弄完后他正想拿着去卧室找邵谦,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邵谦惊慌地推门进来。


    “庭简……”他根本没看到床头的字条,发现顾庭简不在,本能地感到害怕。


    “醒了?”顾庭简上前将画好的本子往他怀里一塞,而后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正好,送你个本子,你不是喜欢记我考勤吗,这是今年一整年的,够你记了吧?”


    邵谦翻了翻,低声问道:“只有一年吗?”


    “明年再说!”顾庭简理所当然地解释道,“日历还是一年一年更新的,谁见过一次性一辈子的。是考勤表还是卖身契啊?”


    “哦……”邵谦低头把本子揣进怀里,眼神间似乎有些失落,却小心翼翼地藏着,不敢言说。


    见到他落寞的表情,顾庭简心里有些酸涩,“我们聊聊吧!”


    顾庭简忽然扶正邵谦的肩膀,将热忱的目光平静地投入他的眼睛,而后又缓缓地将手摁在他的心脏上:“邵谦,人一旦有了在乎的东西,就有了软肋。很遗憾,你在乎我,害怕我离开,又没有掌控力,所以你觉得这儿,感觉到痛了,对吗?”


    邵谦无助地望向他,没有回答,但痛苦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此刻,顾庭简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心脏的搏动。那种跳动并不顺畅,一颤一颤的,像是阵痛一般。


    “邵谦,照理来说,我对你的惩罚才刚刚开始。你开始觉得心痛了,我应该一点一点的折磨你,打几巴掌,再给个枣,让你疼,却又舍不得放弃。我应该收敛起自己的情绪,跟你反复拉扯,直到你到达崩溃的边缘,再给你点甜头,直到彻底地驯服你。这样才能让你记住教训,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不敢再起半点背叛的念头。”


    “所以,你考虑好,要这么做了吗?”邵谦抬头,绝望地看向他,眼神里已经流露出了对自己未知命运的恐惧。


    “不,小谦,我从来都不是那样精明算计的人。”顾庭简紧紧凝视着他的双眼,语气柔和,“昨晚就告诉过你了,我决定再毫无保留地,无条件地,再信任你一次。以前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你不再亏欠我,也不需要偿还我什么。咱们俩呢,以你一直期盼的,平等的姿态,重新开始。别再担心了我离开你了,我不会走的。”


    说到底,顾庭简就是舍不得折磨邵谦,不管是□□上还是精神上。


    他心里明白,邵谦长这么大和身边人的关系大多都是利益交换,他没得到过太多真心的好,久而久之,就算遇到了他也难以察觉,慢慢的就是对所有的情感产生了防备。


    顾庭简觉在某些程度上是一个自负的人,他不想以邵谦熟悉的方式和他进行利益捆绑,以此来维系两人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


    他想要纠正他,告诉他这世间确实有一种毫不划算的交易,叫做感情。


    他爱他,所以心甘情愿地付出,不需要代价来偿还,也不需要筹码来压注。


    邵谦思索良久,似乎还在掂量他言语中的分量,而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顾庭简,你愿意,一直、一直跟我过下去吗?”


    顾庭简表现地直白而刻露,他以一种对方能够迅速理解,并在最大程度取信的方式说道:“这句话我很多年前就给过你答案了,我愿意。”


    错愕中,邵谦问道:“我该说些什么吗?”


    顾庭简握住他的双手,“说你爱我。”


    邵谦缓缓靠近,将自己整个埋进他的怀里,将头贴着他的心脏的位置,闭眼低语道:“顾庭简,我爱你。”


    顾庭简伸手环住他,贴在他耳边低语道:“你拿去给我爸的赠与协议我拿回来了,书架上放着,你等下自己用碎纸机碎了。”


    “你不签字吗?”


    顾庭简语气坚定:“拿回去!我爸说了,这些是给你的聘礼。”


    “他……同意了?”邵谦难以置信。


    “差不多吧!”顾庭简掐头去尾道,“他说他很看好你,让我好好把你养在身边。”


    邵谦又惊又喜,旋即嘴里跳出一个顺从的“好”字。


    顾庭简循循善诱:“欸,对了,下次见面,直接开口喊爸!”


图片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