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水手腕一动,数条红线割裂长风,向密林深处而去,末端甩到粗大的树上,连连绕了好几圈。
狂风骤起,红线紧收。
树棵大树被红线拔出地面,砸向四周,轰轰然,惊起漫天碎土沙石。
红线过处,火星迸溅,沾在枝叶、野草上,攀着风,一窜三尺高,霎时间,林海被火龙吞没了。
数道人影从火焰丛里滚出,撞上林照水的目光,各个神色惊惧。林照水稳步向前走,那双眼眸里映照着滔天烈焰,又深邃如深海。
热浪里,林照水又问:“林镜在哪里?”
八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啐了口血,恨声道:“犹豫什么,都到这个份上了,不杀他,还指望他能放咱们不成?”
那八人当即盘腿而坐,手掐法诀,数柄利剑升空,剑尖朝林照水的方向掠去。
空中银光闪过,锵声乍响,泛着铁锈色的红线如同横扫的长鞭将所有利剑一一打下,剑的方向调转,急速破风直直扎进了八个人的心口。
穿心而过!
八人唇角溢出鲜血,手势变化,嘴张张合合,从伤口涌出的鲜血在地面汇集,又诡异地向四面蜿蜒流淌。
林照水目光一凛,五指紧绷,把红线一拢。
数条红线拧成一股,如巨斧向其中一人劈去,排山倒海的杀意在中途逼停,空气里似乎生成了无形的屏障,阻挡住林照水所有攻势。
“山土林木间生火,灵剑成金,化血为水,五行生万类,位列命可捐。”
“我以身为媒,献祭天地,请天地降阵,请天地降阵——”
“请天地降阵!”
三声请落,血液似沸腾的水,升腾起红色薄烟,血烟拢着林照水,把他困在阵中。
丝丝红线融化在薄烟里,滴滴答答,成了血雨落下。
红线缩回林照水手中的瞬间,爆裂成千滴万滴血珠,似刀锋刮过林照水的掌间、指缝、手背、腕骨,只是一个呼吸,林照水整条右臂血染似的,淋漓淌血。
林照水低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眼前血色一片,模糊难辨,他轻微地动了动手指,指腹传来刺痛感,有什么钻进左手中,顺着经脉,深入骨肉,缠绕在神魂之上。
他颤抖抬起右手,一把紧抓那些东西用力拉拽,细小的血肉粘黏在线上,数条经脉被割断,完整的神魂也被分裂,林照水重重地咳了一声,咳出一大口魂气。
“嘭”的一声,拽出的无数红丝又在林照水手中炸裂,血珠在林照水脖颈划出几条红痕。
“呵。”
身后传来轻笑声。
林照水缓缓转身,目不转睛看着走进阵中之人,一字一句低哑道:“林镜!”
“天之骄子,不过如此。”林镜一只手背着,另一手执剑,剑尖轻点地,笑得肆意。
林照水右手虚空一握,阵中平地起风,风刃破开血烟向林镜席卷而去,却又在离林镜一指距离凭空消失。
一刹那!
消失的风刃出现在林照水后方,尽数落在了林照水后背上。
林照水当空喷出一口血,整个人往前跌去,袍袖大张,像是染血的白鹤展着双翅跪坐尘泥里。
林镜脚一踏地,身形闪至林照水面前,举剑前刺,剑尖没入林照水胸腔,又从后穿透而出。
林镜唇角扬起,问道:“五行相生相克,你在阵内的所有攻击,都会尽数落在你自己身上。这个杀阵厉害么?这可是你的父亲,林秋阁精心为你准备的,可惜他死得太早,我拿到的阵图不全,否则你早死在阵中了。”
林照水一手撑地,脸色苍白如纸,可神情未因林镜的话语有过任何动容,看林镜的眼神如看蝼蚁。
“你不恨吗?你的父亲居然想要杀你?”林镜俯低身子,剑往前更近一寸,林照水前襟漫开一大片血花,血渗透衣料,往下沥着血水。
林镜拔出长剑,蹲下身,扯着林照水的头发,被迫他仰高头来,面对面,林镜细细打量他,“林秋阁在世时总是和我说,你天资聪颖,风仪绝佳,就像你的母亲江落华。而我,我的母亲野惯了,没有半点世家小姐作态,因此也教养不出我什么公子习性,他怎么说我来着,哦,对了,圆滑狡狯,市井小儿作态。”
“他看不起我母亲,因而看不起我。”林镜歪头笑看他,“可你知道为何林秋阁还对我青眼有加么?他说,你气焰太盛,恐有夺权之心,人心多向着你一日,他便睡不安稳一天。”
“他疑心你仍在嫉恨你母亲旧事,若权柄在握,忧你必定不会让他好过。作为人父,他欣赏你,作为家主,他又忌惮你。林照水,我真替你不值,我看见你的第一眼便知道你与权无争,可惜呀,林秋阁看不出来。”
“林照水,你不恨他?”林镜看进他的眼睛里,“那你恨我吗?”
似是不解,林镜又问:“你不在意这些,你在意什么?在意江落华,还是在意江……”
未尽之语吞没在口唇中,林镜低头,冷冽锋利的尖端露出,一柄长剑穿透了他的胸膛,不偏不倚,恰好和林照水的伤势同一个位置。
林镜猛地扭头,一名林家门生举剑站在他的身后,纷纷扬扬的红色花瓣迷乱人眼。
林照水的声音轻轻响起:“我若攻击,则会尽数落在我身,可若不是我攻击呢?”
“逐火说阵皆有阵眼,无一例外,阵成那刻我便知道,此阵阵眼一定是你。”
“林镜,不是你伏击我,是我——”
“一直在等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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