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你的事业就没有影响了吗？”程廿脱口而出。
赵煊停顿片刻，道：“我没想那么多，不过我已经撤职了，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所以我爸让人压热搜，我也拒绝了，我只需要你一个人知道真相就够了。”
程廿咬牙：“你疯了，你们赵家人都疯了！”
赵煊迫切道：“听我说，我想保护你，不论是派手下跟着你，还是在网上掩盖你的信息，我不允许你暴露在任何危险中，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过，你能相信我吗？”他的语调醇厚而深远，泛着淡淡的伤感，程廿心中一片酸软，陷入了沉默。
“对了，还有一件事，”赵煊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严肃，“警方通过与数据库指纹核对，认定了那天的犯罪嫌疑人，正是你那个大学同学，钱伟。”
“什么？”乍然听到真相，程廿感到一盆冰水浇在头顶。
这阵子他也在思考是谁要害自己，但他的思路一直局限在赵氏内部的人中，真相猝不及防，原来归根结底是他自己年少结下的怨。震惊之外是伤感，钱伟居然恨他到这种地步！竟然不惜冒着犯罪坐牢的风险也要报复自己。
程廿抓了抓头发，呼吸止不住急促起来：“那警察有没有抓他。”
“人已经在警察局，那天之后他去外地躲了一阵，最近以为没事了才回来，警察就上门抓了人。但是他不承认是他干的。”
“不是有指纹吗？”钱伟不是s大的教职工，在教师公寓里留下指纹就是铁证如山。
“他说他的确去过教师公寓，但是拒绝说具体原因。他说跟你只是大学同学关系，后面毕业后就失去联系，根本不熟，而且他也不知道你在s大任职，警方没有找到他的犯罪动因。”
“他恨我，他一直觉得是我害得他不能大学毕业，前几个月我还跟他见过面，过程不太愉快，你也在旁边看到了。如果有心找，是能找到证据的，需要我去警察局吗？”
“意义不大了，”赵煊沉声道，“他声称自己怀孕了。”
“你说什么？”程廿觉得很荒唐。
“他拿出了孕检单，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警方也无可奈何，连正常的审讯手段都不能施展。”
根据法律规定，怀孕期间，无法坐牢或者量刑，连刑事拘留都不能超过24小时，一切都得等到生下孩子，度过哺乳期之后。尤其是对omega孕妇，如果出了什么问题，警方也会被问责。可想而知他被关在警察局里时，警察也拿他没办法，还得好声好气伺候着，这条人性化法则成为了钱伟的最后保护伞。
程廿心情跌落谷底：“所以，不管他会不会被定罪，警方都得放了他吗？”
“已经确定要取保候审了。”
“哼……”程廿难免愤愤不平，如果真是钱伟做的，那就这么放过的话也太便宜他了。更恐怖的是，万一他出来之后，再来放冷箭，那自己岂不是随时出于危险中。
他跟赵煊诉说了担忧，赵煊道：“警察会采取监视手段，他以后应该会收敛的。”
“我还是不太放心，我真的不用去警察局一起做笔录吗？”
“我已经去过了，你最好别露面。”赵煊道，“这件事我也是受害人，现在盯着我的人很多，万一发现你跟我牵扯到同一件案子里就麻烦了。”
程廿思考片刻，觉得他是对的。同时他也不愿意去面对钱伟，他有预感，见面之后非但不能让他收敛，还会激化矛盾。omega同类之间的嫉妒心有多深重，程廿是体会过的。
这时，赵煊那边传出敲门的动静，赵煊说了一声有要紧事要处理，主动挂断了通话。
之后，这一天程廿心情都烦躁不堪。
因为前总裁陷入经济犯罪丑闻，大家不可避免地对赵氏集团内部运营提出质疑，赵氏集团的a股走势大跌，几个月前因赵、周两家联姻而股票大涨而春风满面的股民们遭遇集团股票上市有史以来第二大沉重打击，带动原本就不景气的金融市场大半江山一片哀鸿遍野。
为了让程廿不被打扰，赵煊不仅牺牲了他自己的前途和名声，还连累赵氏集团内部运营、财务状况被大众猜忌，让赵氏的股票跌落谷底。七年前赵氏的股票因为这个年轻总裁的上位而一路飙升高歌猛进，七年后又因为同一个人的失足近乎腰斩，不能不让人感叹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程廿的同事孙芸也是股民之一，然而在孙芸心目中，钱袋子受损事小，她更痛心于偶像被中伤，一边在网上跟喷子兑现到凌晨两点导致上班萎靡不振，一边又控制不住对赵煊的人品产生怀疑。毕竟犯罪是原则性问题，是要被人人唾骂的，不骂他就是这人的三观不对。看看明星偷税漏税后网络一边倒的风向就知道了，不管这人有多出名多风光，触及了法律底线后果就是天价罚款和封杀。
三天后，这场娱乐圈和金融圈紧盯不放的大新闻依然在持续，但热度下来了不少，大众等的就是一个官方通报，说明赵氏前总裁到底有没有被刑事拘留甚至判刑，可这一天他们终究等不到了。
赵煊终于又给他来了打电话，程廿接得很快，这是他三天来第一次打来，程廿竟然产生了点如隔三秋的错觉。
程廿先是“喂”了一声，然后实在没想出要说什么，就又“喂”了一声，第二声有点端着。
赵煊语带笑意地问他：“吃晚饭了吗？”
“吃了。”程廿瓮声道，这几天赵煊派他家佣人一直给他做饭送来，程廿没有拒绝，今晚的是焗意大利面，专门做了他最喜欢的番茄酱汁。
程廿问：“你呢？”
“还没有。”
“为什么还没吃？”
“刚开完会，公司里开董事会，回老宅又开家庭会，实在太忙了，刚回来就给你打个电话。”赵煊不是总裁，但依然是集团排名第六的大股东，股东大会他必须得去。
程廿嘴角抿了抿：“那你让叶助提前买点容易携带的食物，饿的时候可以垫垫肚子。”
赵煊叹了口气，故作委屈道：“叶廷不在我身边，他被我二叔派去外地出差盯工地了，还要一个多月才回来。”
程廿对赵氏家族斗争有所了解，一听就明白这是赵青原趁赵煊手无实权，把他的亲信支出去，让他势单力薄，疲于应付。难怪他这几天这么忙，如果赵氏总裁是皇帝，那总裁助理就相当于半个宰相，宰相没了，皇帝就得从嘉靖变成雍正，沦为处理繁冗工作的机器。
程廿道：“那你要多注意休息，还有你的手，修养和复健也别落下。”
“我没忘，有医生盯着呢，但是我现在没吃东西，胃有点难受。”
程廿道：“你家佣人和厨师呢？”
“我不想吃他们做的。他们只会做那些，都吃腻了。”
以赵煊老成持重的个性，是不会抱怨这些的，程廿听了都替他害臊：“有就不错了，还是吃点吧。”
“我想吃你之前给我做的鱼片粥，你能不能给我做点儿。”
程廿翻了个白眼：“别异想天开了，现在做好了你也吃不到。”
赵煊听完心中一喜，程廿没断然拒绝，就是有进步：“那明天行吗？”
程廿陷入了为难，在想怎么合理拒绝他。赵煊紧接着道：“我下班之后去你家，顺便看看你。”
程廿蹙眉：“我有什么好看的？”
“那你看看我，我手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你看了好放心。”
赵煊的手的确是程廿关心的，他想了想，正好家里还有隔夜饭，倒掉也可惜，于是道：“好吧，那晚上六点左右你再来。”
赵煊低低笑了两声。程廿问：“你笑什么？麻烦都处理完毕了？”
“没什么好处理的，等着让热度过去就行了，我开心是因为别的。”
程廿被挑起了好奇，问：“是什么？”
“jen\''aienviequedet\''aimer，”赵煊口中突然蹦出一串深沉优美的音符，“unorageemplitlavallée……”
熟悉又陌生的词句，程廿想起来了，这是那首他在法国写给赵煊的信中附上的诗歌。
“jet\''aifaiteàlatailledemasolitude……”
成熟alpha男性轻微的烟嗓，掺杂浓浓的蓝调风情，经过手机电流的转换，更显得幽淼而深邃。
“desjoursdesnuitspoursecomprendre……”
那是法国当代诗人保尔·艾吕雅最负盛名的一首爱情诗，他以朴素平易的诗风，和奇特的比喻修辞而闻名，字里行间流露对爱的真情赞颂。也是程廿接触法国文学以来，最喜欢的诗人之一。
“etdesjoursetdesnuitsrégléspartespaupières……”
诗歌大意：除了爱你我没有别的愿望，一场风暴占满了河谷，一条鱼占满了河……到最后的：为了你的眼睛里不再看到别的……
程廿第一次看到这首诗，就被它击中了心扉。这便是年少的他想要告诉赵煊全部的了。他将这份爱腾挪到纸上，寄出，然后下落不明。他以为这封信遗失在跨越大半个地球的旅途中。
可赵煊还是收到了，然后把它找了出来，在电话里念给他听，帮他一点点回忆起过去青□□恋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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