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廿不知道赵家在这里开酒店是纯粹的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即便是巧合,一想到这栋楼在自己家旁边耸着,他晚上可能睡都睡不好,比孙悟空带上紧箍咒还不自在。于是他没纠结太久,就答应了晋清予。
晋清予心里暗暗兴奋,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又能继续增进了,他握着程廿的手,热情洋溢道:“你好,室友,从今以后多多指教了。”
程廿皱眉,轻声骂道:“傻子。”
晋清予莫名奇妙挨了句骂,撇着嘴傻傻不知道为什么。程廿站起来去收拾他带来的水果,半天晋清予才反应过来,跳到程廿面前,一把将他抱起来转了两圈。
一个omega同意和alpha住在一起,什么意思还要解释吗?
“你答应了?”晋清予看着他,“是不是,是不是?你答应做我对象了?”
程廿笑了下,大大方方地说:“男朋友,以后多多指教了。”
程廿将搬家的消息通知了几个朋友,他只说了要搬去别的地方,不想说具体是哪里。可他和晋清予住一起的消息依旧不胫而走。当晚就收到了十几条祝福,大多数来自晋清予的死党。
是的,他们正式确定了关系,基于双方意愿下的、平等的、健康的关系。在程廿的内心深处,其实向往着平淡正常婚姻关系,无需矢志不渝,不要海誓山盟,只求坦诚相待,共度一生。
该校的华人群里也开始热闹,祝福两人,晋清予高兴得撒了大把红包,他手头只有外币,发红包的钱还是问他姥爷借的。在连番红包攻势下,少数不知道的也知道了,以往不认识程廿的也在打听他的来历,程廿也算在群里小火了一把。
程廿和晋清予商议了一下,一起跟唐老通了视频电话,老人知道他们关系进展到这份儿上了,也乐得合不拢嘴的。没什么比自己给孙子做媒还成了更让称心如意的事了。
程廿挑了个国内方便的时间,联系国内的老朋友,告诉他们自己的好消息。孙芸和魏明丽都知道了,嚷着要看他对象的照片,程廿发了两张合照给她们,以两位美女的毒辣眼光,也将晋清予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和他们聊完后,程廿犹豫了片刻,还是给程举良去了个电话。
程举良一直不知道程廿在哪,程廿这半年跟他联络得也不多,每回都说自己在很远的地方,不方便跟他见面,他怕他爸又给他惹出什么祸来。半年过去,程举良还算安分守己,程廿也就放松了警惕,还将他交男朋友的事儿告诉了他。
无奈,老祖宗的传统观念到了现今,即使不再依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子处对象,总是希望获得双亲的祝福,程廿的亲人,也只剩下程举良了。
岂料程举良听了在大洋彼岸炸开了锅,声色俱厉地骂他糊涂,放弃赵煊那条大鱼,跟个穷小子搅和在一起。他才不管他贬低得一文不值的穷小子,也比他们程家家境好了不知多少倍。他爸对着手机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如果不是隔着太平洋,唾沫星子就要滋到他脸上了
最后这通电话不欢而挂。程廿后悔跟那个没良心的爸多嘴了,后悔得要死。
许是和国内的亲朋产生了联系,程廿很像搜索一下那个人的消息。他打开国内的搜索引擎,进入财经新闻频道。
房地产不景气,秦宏将大量资金投入高端生物科技领域,上周屈秦风在灵江省人才大会上作了踌躇满志的演讲。正值英年的俊逸alpha在台上挥洒自如,聚光灯为他增添尊贵,言说结束后阵阵掌声欢送。
赵氏在各领域依旧稳扎稳打、全面开花,并将一部分重心转战国际酒店,并在东南亚和欧美大国投资高端房产。但是效果不及预期,半年度财报很不好看。刚恢复总裁职位的赵煊毫无疑问要担责任,即使下滑的业绩大部分是在他卸任的那段时期造成的。想到这些,程廿忍不住条件反射般难过起来,过往十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为那个人喜,为那个人忧,
程廿看完了那篇的新闻稿,他的思绪好像被抽离了。国内是白天,他这儿是凌晨三点,想到明天要搬家,他又睡不着了,在桌前呆坐到天亮。
第二天下午,晋清予忙完工作就来帮他,程廿的东西不多,他们还有车,搬起来很轻松。程廿负责把物品打包,晋清予开车送东西回去。
傍晚时分,房子里还有最后一车行李,晋清予不想让程廿太累,就先把他送到自己的公寓,然后一个人开车去拿。
为了庆祝顺利搬家,两人晚上想小酌一杯,程廿在厨房放酒的柜子里找了找,没找到那瓶干红,应该是喝完丢了。他看了看这个时间点,冬天大型商超关门歇业得早,于是他开上自己的车,打算去稍远的专门卖酒的店铺。
程廿开的车是辆十年的别克,到了地方,车里的空调还没暖起来。他将车停在空荡荡的停车场,下车后边走边使劲搓冰凉的手指,进门之后走向酒柜挑选。他分辨不出好坏,就拿了一瓶价格稍高的,拿到柜台前准备结账。
收营员是个胖胖的白人小哥,用怀疑的目光扫视程廿。程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掏出准备好的护照,翻到签证页给他。
签证上清清楚楚显示他的年龄早就满21周岁。收银员扫了眼护照,惊讶地笑了,跟他攀谈狼两句。亚洲人普遍长得很年轻,程廿又是尤其显小的那一类,在国内他常常被人说像大学生,搁这儿直接沦为高中生。上回去vegas的赌场都被人瞄着护照审查好久,程廿有时候也很无奈。
结完账,揣着酒瓶出来,冷风直往领子里灌,他裹紧了外套。加快脚步,在通往停车场的过道里走,天气又暗又冷,周围根本没有行人和车辆,显得过道空荡荡的,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光在尽头亮着,有点渗人。
走到一半,这时,他看到前方灯下阴影里,冒出一个踉踉跄跄的人影,是个劣等alpha,身材壮硕,流浪汉打扮,一身令人恶心的酒气,手上拎着个酒瓶,嘴里叽里咕噜说醉话,口中冒出阵阵白气。程廿心里毛毛的,开始后悔。都说m国晚上不安全,他却放松警惕,还要一个人傻乎乎地出门买酒,实在不应该。
程廿神经顿时紧绷,用行走能达到的最大速度,贴着墙边,想悄无声息地往停车场走。
程廿别过脸,经过那人身边的瞬间,他的心脏砰砰直跳,简直快要蹦出嗓子眼。
就在他庆幸对方没注意到他时,那人突然回头,舔了舔嘴唇,发出两道怪异的笑声,露出满嘴黄牙,还冲程廿喊了句荤话。然后那人背着光朝他这边走来,程廿的腿一瞬间软成了面条,omega敏锐的警铃嗖嗖作响,恐惧直冲天灵盖。
他快步跑了起来,那个流浪汉脚步也急了,脚步有些踉跄,但是他人高马大,速度很快,嘴里暴怒狂喊着“stop”,像在追一只即将到嘴的肥美鸭子,别提有多惊悚。
程廿顾不上怀里的酒瓶,砸在地上四分五裂,他就快离开走道了,然而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他听到那人一脚踹到酒瓶的碎渣上,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这样算起来,他在开车门做进去之前,对方就会抓住他的后颈,然后发生不可挽回的祸事。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脚步突然顿住,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闷响,好像两个硕大的人体撞在一起。程廿不敢回头看,冲出通道闷头往停车场狂奔。身后传来粗野的咒骂:“whothefuckyouare!pissoff!”
程廿掏出车钥匙,双手剧烈颤抖,钥匙掉在地上,他心里暗骂了声见鬼,蹲下捡起钥匙,终于解锁上了车。进去锁上车门,发动车辆引擎之后,他才敢瞥向那个长走道的尽头。
那处被超市门前的广告牌挡住了,只能看到底下一点空间,走道尽头,昏黄的灯光下,壮硕的流浪汉倒在地上,捂住腹部口吐白沫,看起来很痛苦。站着的人只露出两条质感挺扩的黑裤管和一双皮鞋,那人应该很高。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帮自己,他跟了多久了,为什么一直不出现?
比被流浪汉骚扰恐惧一百倍的一幕正在他眼前上演——赵家的人找到他了吗?
他背井离乡、想要的仅仅是宁静的生活,为什么如此简单的愿望,他就要拼尽全力也不能得到。
赵家人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为什么偏偏不能放过自己?
程廿发动引擎,以最快的速度开回了他们的家。
到家时晋清予已经在家里等他了,程廿进门之后,晋清予将厨房里的晚餐端出来,问:“这么冷的天气,开车去哪了?”
程廿带进来一股冷空气,鼻子尖和一双眼睛红着,闪动着强烈的不安。
晋清予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走过去替他关上门,柔声问:“怎么了?”
程廿的嘴唇还在颤抖,脸上的血色尽数消退,晋清予心里的预感不太好,不想逼问得太急,于是上前展开双臂给他一个拥抱。
程廿安安静静的,任由他抱住了自己,闻着他身上醇厚的安抚信息素气息,温厚宽大的手掌覆盖上他的肩背,拍了拍,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没关系,我在的,没事了,没事了……”
彼时程廿最大的庆幸,就是有这个人在身边,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不敢想象今晚会有多么恐惧。
缓了缓,两人在餐桌前坐下,程廿诉说了经过。
晋清予皱紧了眉头,思索道:“也不一定是赵家派来的,说不定是当地人呢?那附近有几个酒吧,会有些打扮得光鲜的当地人经过。”
“会是无关的路人吗?”程廿道,“那种天气,去买酒,还那副打扮。”
“你不也仅仅看到两条腿吗?话又说回来,赵家人如果真来了,为什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是什么护花使者吗?”
程廿对晋清予几乎知无不言,只除了自己等级的秘密。
所以晋清予不太能理解赵家人对他的执着。在他的意识里,程廿的困境大多数来源于他对赵氏继承人的拒绝,激起了他们家的不甘和报复。
但这句话倒让程廿想到了别处。如果赵家在他身边布置了人,他们早就抓住自己押送回国了,不会由着他在异国他乡呆这么久,还看着他住进别的alpha房子里。程廿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精神才振作了点,坚定了这个可能。
第二天,两人又去了那个卖酒的店铺。但是收银员已经不是昨晚那个了,店里的工作人员对程廿都没有印象。
他们跟工作人员沟通一番,想要看看当时的监控,以确定那人的身份,但是店主听说程廿没出意外,就不在意地说这种事这儿多了去了,没必要放在心上,话里话外还在怪程廿晚上跑出来惹祸。
店主就是不让他们看监控,说需要保护其他客人的隐私,除非是警察来查才行,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程廿搬家后的生活继续下去,没有发生更多变故,似乎真的只是无谓的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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