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质。◎
第五十一章
第二天苏淮去的很早, 路与北收拾完，拉着行李和他一同出去吃了个早饭。
还有不到一周就是除夕，街上已经很有些过年的气氛。沿街的书店不少都在外面支棱起了桌子卖春联，行道树上火红的小灯笼挂了一路。
路与北透过玻璃往外看, 忽地说道：“还记得你高三送我的那个小灯笼吗？”
苏淮当然记得, 当初他为了感谢陈玉清, 特意挑了个最特别的送她，路与北知道了还跟他闹了一顿脾气。
他有些意外地说：“你还留着？”
路与北吃了一口馄饨, 点头说：“本来以为不在了，谁知道前段时间收拾东西, 我小侄子到我房间, 竟硬生生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找了出来, 哭着闹着要我把东西送给他。”
苏淮：“然后呢？”
“然后我就把他丢出去了。”路与北眉毛一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都九岁的小男子汉了，天天在地上撒泼打滚，娇气的跟小姑娘似的。谁能惯着他？”
苏淮喝了一口豆浆，淡淡笑着反问：“只是因为这个？”
路与北和他对视, 轻轻地笑了起来：“不, 当然不止是这个。主要是你送给我的东西, 本来就已经剩的不多了，哪能让别人再抢走。”
苏淮把新上的汤包往他面前推了推, 说：“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你侄子要喜欢，等会送你走, 我再去文创店里买几个寄过去。到时候一个颜色挑一个, 大过年的挂在家里看着也喜庆。”
路与北自然不会拒绝, 他把住址发到苏淮微信上，状似不经意地随口说道：“不过先说好了这次我回去，你可不能像高三毕业那会一样，一天到晚不回我微信。”
苏淮抬头扫了路与北一眼，看出了他风轻云淡外表下含着的认真，他想了想，也认真回道：“我这次来X市是为了天成的项目，现在项目结束了，等过完年，我还要再回一趟M国。”
路与北眼皮陡然掀了起来，原本带着淡淡笑意的神情瞬间紧绷了起来，他握着苏淮的手腕急声道：“……你还要走？”
苏淮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我的团队都还在M国，要想回来，至少也得先选个安生地吧？还有靠谱的合伙人也得再重新找。”
路与北脱口而出：“我不行吗？”
苏淮无奈地看着他：“你说呢？”
且不说路氏集团现在真正的当家人还是路竟成，路与北没有那么大的决定权，就是单纯说业务方面，路家是实业起家一路做到了上市，和他目前主打的方向也完全合不上拍。
路与北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的提议毫无建树，他看着苏淮有些不甘心地说：“那我要是给你打电话，你总能接一下吧？”
苏淮看着路与北强忍着委屈的样子，心里也想同意，只是现实摆在眼前，还是让他不得不说实话：“但是公司正在起步时期，我可能会很忙，加上时差的关系，或许很多时候我都没办法接电话。”
路与北抿着唇沉默下去。
苏淮有些不忍心，他低声说：“所以，与北，喜欢我真的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如果你后悔了，我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谁要和你做朋友？”路与北倏地抬眼，“好不容易我才重新找到你，除了做你的男朋友，别的身份我都不稀罕。”
“但是，你不开心不是吗？”苏淮说。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单纯有些失落。”路与北夹起一个汤包放到苏淮的碗里，“就我的私心来说，我当然想天天都能和你在一起，最好是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你。毕竟我从十年前就盼着这一天。”
“但是这些私心和你比起来，自然是你比较重要。淼淼，你从来都不是什么柔弱的金丝雀，我也从来没有想把你关在身边。我喜欢你，是想成为你成功路上的助力，而不是阻碍你前进牢笼。”
他说着，又扬唇一笑，眉宇间依稀还能看出一丝曾经的那抹张扬的少年气：“所以，除非是你厌烦我，否则不要再说什么后不后悔的话了。”
苏淮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从来不觉得自己值得被另一个人这样深沉而又熨帖地放在心脏深处。
他吃掉了碗里那个汤包，许久才说：“谢谢。”
路与北听着苏淮的话悚然一惊，摆手说道：“别道谢。你这个表情会让我觉得我马上就要领好人卡了。这可不行，我还等着要和你白头到老呢。”
苏淮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被路与北一句话打破，他失笑说道：“你就这么确定我一定会答应你？”
“我不确定。”路与北轻轻地笑了一下，他看着他的眼睛说，“所以我要再努力一点，离你再近一点，让你最后除了我，眼里再也没办法看见别人。那时候你被我缠得没办法，就只能选择我了。”
苏淮以前就知道，路与北长了一双很能迷惑人心的深邃眼睛，被这样专注地看着的时候，像是你就是他的全世界。
他的心不可遏制地颤动了一下，让他难得地竟有些不敢再继续和他对视下去。
借着喝豆浆的动作低下头，苏淮叹息着说：“我发现你现在和以前是不一样，脸皮越来越厚了。”
路与北没有反驳，只是眼神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像是要将他的每一处细节印刻到脑海中去。
两人吃过饭，苏淮开着车将人送到高铁站。
经将近年关，车站里熙熙攘攘挤满了返乡的人潮，苏淮站在外面目送着路与北走进候车室，许久，拿起手机像那个漆黑的头像发出一条信息。
路与北正过着安检，听见手机突然震动了下，下意识伸手将手机拿出来扫了一眼。
只见在置顶的信息列表里，苏淮的头像忽地亮起了一个小红点。
路与北将红点点了开来。
【-苏：虽然电话可能没办法完全接到，但是如果你有时间的话，等我忙完可以再回你视频。】
路与北的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毫不犹豫地回复。
【-路与北：好，一切以你时间为准，我随时都可以。】
*
路与北到B市的时候已经快到下午三点，刚出站，一抬头就见自家车正在外面打着双闪等着他。
拉开门坐进去，看一眼司机：“谁让你过来的？”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回道：“是夫人。本来她准备亲自过来，只是公司临时有些事，所以耽误了。”
车子穿过隧道，昏黄的灯光透过车窗落在路与北的脸上，将一双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映照得有些晦涩不明。
他没再多问什么，只是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着的照明灯，许久才说了句“知道了。”
到家的时候叶双和路竟成都不在，只有路向南一个人在家里无所事事。路与北将行李放到房间里，站在楼梯上向下看着坐在客厅看书的路向南道：“嫂子和童童呢？”
路向南把头从书里抬起来看他一眼：“嫌家里呆着闷得慌，娘两个商场玩儿去了。”说着，又将书合起来随手放在了茶几上，对着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眯眯地说，“来，坐吧。我们兄弟两个一年到头见不到两面，也好久没有坐着聊聊天了。”
路与北站着看了他会儿，缓步走了过去。
路向南仰着头看他，感叹道：“以前你小的时候，看着瘦瘦小小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跟打了激素一样地长，现在都比我快要高一截了。”
路与北坐了下来，低声说：“苏淮的事，哥，是不是你也知道？”
路向南眉头轻轻地动了下，他脸上的笑意未变，眼神里多了一丝了然：“你这次去X市，是去找苏淮了？他和你说了什么？”
路与北没有作声，只是看着路向南的目光很沉。
路向南看着他这个模样，心底也明白当年的事情恐怕是瞒不住了，他摊了摊手：“好了，别这么看我，你哥我可是无辜的。”
“那谁是不无辜的？”路与北说，“爸和妈？”
路向南觉得这件事有些复杂：“也不能这么说。”
“那应该怎么说？”路与北一字一顿，“他们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小北！”路向南皱了皱眉，低声呵斥了一声。
路与北：“我说错了吗？当初他们为了事业，不想管我们的时候就自顾自地消失。后来觉得亏欠了，想要管教了，就又自顾自地私下花钱来替我买一个朋友。”
“他们成功了，因为这个朋友我真的变好了。但是他们又失败了，因为我喜欢上了这个朋友，所以他们又开始无视我的意愿，想方设法要把他逼走。”
路向南虽然知道当年苏淮的不辞而别是因为叶双在里面从中作梗，但是他一直以为这不过是单纯的自家弟弟喜欢上了自己的同学罢了。
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比自己想象的复杂。
花钱买朋友？
也就是说，苏淮之所以会接近路与北，是因为他们家给了苏淮钱？
路向南一面觉得荒唐，但仔细一想，又觉得着的确是自家父母能干得出来的事。
他张了张嘴，一时之间想劝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劝，正犹豫着，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道男人的声音，纵然声调不高，却沉甸甸地充满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摄人感。
“你说喜欢上了那个朋友……是什么意思？”
路与北和路向南同时向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只见玄关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了，路竟成和叶双站在门外，脸色都有些复杂深沉。
路与北身子微微紧绷了一瞬，随即却又缓缓放松了，他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两人，开口说道：“爸，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
“我喜欢苏淮。从十年前开始，一直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路与北：我摊牌了，我不装了，再不解决这破事我老婆真没了！
52 第五十二章
◎苏淮：视频吗？◎
第五十二章
虽然这些年路与北身边一直没有交往对象, 叶双也明里暗里提过几回，但是路竟成一直不以为意。
毕竟在他的观念里，男人先立业再成家是很正常的做法，路与北还不到三十, 完全还没到需要操心他婚姻大事的时候。
但是他没想到, 他这些年一直沉迷工作不近女色, 居然是因为心里早就装了个人。
还是个男人。
路竟成侧头，看了一眼表情虽然复杂却算不上多震惊的叶双, 隐隐咬着牙沉声道：“你也早就知道了？”
叶双想要说什么，一抬头, 看见路与北望过来的眼神, 视线微微闪烁了下, 没有说话。
“好，好。一大家子就瞒着我一个，好。”路竟成四周看了一圈，被面色各异的几人气的发笑，他望着路与北，“走, 和我去书房聊聊。”
路向南看着家里这山雨欲来的气息, 忍不住出来打圆场：“爸, 小北他——”
“你就少说两句吧，你跟你妈两个在背后那些小动作, 之后我再找你们算账。”路竟成瞪他一眼，又朝路与北说了句“跟上”，冷脸顺着楼梯往上走去。
路与北动了动, 转身也要上楼, 刚动两步, 经过路向南时被他拉住了叮嘱：“爸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才刚找张医生来家里看过一次，说是不能劳累、动怒，你待会儿上去说话的时候也委婉点。”
路与北一怔，轻轻点了下头，说了句“我知道”，快步跟了上去。
“妈，当初你可没跟我提这茬啊。”
路向南看着两人一前一后都走远了，回头再看一眼叶双，似笑非笑地讽刺说：“你们可真行，还花钱雇人照顾小北，你当这是旧社会里给太子挑伴读啊？现在闹成这样。”
叶双把视线也收回来，她如同脱力一般坐到沙发上，双手捂着脸，许久才低声说：“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小北竟然都还没有放下。除了大学最开始闹腾的那两年，后来他明明看起来都已经把苏淮给忘了……”
“如果他真的忘了，他就不会搬家的时候还特意将苏淮送他的那块物理竞赛的金牌带到这里来了。”
路向南说：“连我都能发现的事情，妈，你难道真的一点没察觉？都已经十年了，小北是个能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了。当初你曾经和我说，如果很多年之后，小北还是初心不改，你会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他，为什么后来却又反悔了呢？”
是啊，为什么反悔了呢？
她分明知道路与北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苏淮。
无论是橱窗最显眼的地方那块被挂起来的金牌，还是偶尔醉酒时哽咽着呢喃着的名字。甚至每年的七月十四，无论再忙，路与北都会抽出一天时间悄悄回一趟X市，再在第二天的清晨风尘仆仆地重新赶回来。
时间越久，路与北在外的为人处世越游刃有余、沉稳成熟，她心底就越忐忑焦灼，越不敢告诉他当年的那些真相。
她既担心路与北记恨她，同时也隐隐担忧自己的话会毁了他对于苏淮关于初恋的憧憬。
毕竟父母连同着思慕着的人同时隐瞒欺骗自己，这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毫无芥蒂地付之一笑的。
叶双将手放了下来，神色有些疲惫：“我怕他恨我，也怕他恨苏淮……更怕他还爱着苏淮，但是苏淮却早就在M国找到了相爱的伴侣，儿女绕膝了。十年真的太漫长了。”
“但是发炎了的伤口强行拖着、捂着，它也不会愈合，反而会恶化得越来越厉害。”
路向南听懂了她的顾虑，毕竟叶双所担忧几种情况，才是现实生活中最有可能发生的。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在他印象中一直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女强人，居然也会因为这些担忧而变得如此优柔寡断，甚至不惜掩耳盗铃。
路向南看着叶双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生出白发的头顶，终于感觉到这个一直保养得当、精明强干的女人也不知不觉地老了，变成了个会逃避会软弱的普通小老太太：“而且你没想到，这世界上傻子居然这么多。”
叶双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
在这样的快餐时代，谁能想到居然真有人靠着心底的回忆，就能守着一个甚至从没有在一起过的人整整十年？
如果是路与北是因为一直喜欢苏淮，所以不愿意走出来，还情有可原……那苏淮又是为什么呢？
叶双想起了那年夏天，苏淮在衡高门口看见她，那张从来都不见太大情绪波动的脸上突然因为愤怒而破碎的表情。
她苦笑一声，喃喃说：“或许真的是我做错了。”
*
书房的门微微掩着，路与北在门口稍稍停顿了一下，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看了一眼坐在书桌前的路竟成，缓步坐到了他的对面。
屋外阳光正明媚，照射进屋子里，透过光线能看见空中漂浮着的细小灰尘。
两人对坐许久，路与北先开了口：“爸。”
路竟成看着路与北。
少年时期那头张扬嚣张的白发早就被沉稳的黑色所代替，英气冷峻的五官比起他仔细看要更像叶双，笑起来从容，不笑时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威迫感。
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很出色的成年人，再也看不见当年那股叫人头疼的乖戾混劲儿。
路竟成双手交握着，缓声说道：“你高一刚刚开学没多久，因为逃课和外校的人打架招来警察的事，黄校长曾经来找过我一次。他和我说，这次只是小打小闹，但如果你再继续这样下去，等万一真犯了事，再后悔就晚了。他让我不要光顾着工作，平时也要好好考虑一下孩子。”
路与北没想到路竟成会和他说这个，眼神动了动。
虽然时间已经过了很久，路竟成说的那件事他也隐约还有点印象。事情的起因是胖子开学后不知道怎么被外校一群小流氓盯上了，落单的时候暗地里被勒索过两回。
他那会儿年轻气盛，知道这件事后，也没想其他办法，直接就简单粗暴地把人引出来打了一架。
对方人多，可他心狠手黑，打起架来有股不要命的劲儿，最后虽然赢了，但是闹到了警局，两边都没落得好。
现在想想，后来事情能无声无息地平下去，的确只能是他爸在后面替他擦得屁股。
路与北说：“所以你就想要找一个人来看着我？”
路竟成点了下头：“黄校长找过我之后，我和你妈就商量过这个事，谁知道刚刚萌生出这个想法没两天，苏淮就出现了。他那会应该才刚刚过完十四岁的生日，又瘦又单薄，但是眼神却很清亮。我们几乎一眼就看中了他。”
“成绩优异、年龄相仿，而且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路竟成顿了顿，说，“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家里才刚刚遭过难，需要一大笔的现钱。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路与北听着路竟成的话，心中微微刺痛。但是却不是为自己，而是因为苏淮。
那个时候他还那么小，从被所有人捧在手里的天之骄子沦落到不得不为了生计，去签一份为期三年的卖身契，以五十万的价格把自己卖给一个劣迹斑斑、脾气不好的大少爷做贴身保姆，他心里该有多委屈。
路与北太明白自己高一的时候有多顽劣，就是个愤世嫉俗的小炮仗。而且又因为家世地位的关系，衡高里面最不缺的就是拜高踩底的人，苏淮为了和他做朋友，背地里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我从没有因为这个怪你们。”路与北说，“我当年什么德行我太知道了，黄校长说的没错，你们担心的也没错，如果不是你们让苏淮拉了我一把，最后高中我能不能坚持着读完都是个未知数，我很感激，你们选中的那个人是苏淮。”
如果换做是十年前，他还在高中，知道事情的真相可能还会觉得愤怒，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他都已经快要而立，早已经不是那个冲动易怒的少年。现在他再听见这些事，他唯一遗憾的反而是当年那份合约，他们给苏淮给的实在是太少了一点。
如果当初这笔报酬能再高一些，高到直接能帮苏淮还清家里的外债，他高中的三年说不定能过的更加轻松一些。
“苏淮的确很好，是个前途不可估量的优秀孩子。”路竟成对路与北的话给与肯定，同时却也充满了带着压迫感的审视，咄咄逼人道，“但是我不明白，他再优秀，也是个男孩子，你有的他都有，你怎么能喜欢上他？小北，你是同性恋？”
路与北想了想，风淡云轻地笑了下说：“爸，我不知道，毕竟这么多年，除了苏淮，我再也没有对其他人有过这样的感情了。或许我是苏淮恋吧，只要是他，我都喜欢。爸，你不是也很欣赏苏淮吗？要不也不能那么多人里面一眼就选中他。你眼光这么高，难得有入眼的，让他给你当儿媳妇多好啊！”
“路与北！”路竟成被路与北话气的胸口一痛，忍不住闷声咳了好一阵。
路与北赶紧起身走过去替他顺了顺气。
等到路竟成好不容易缓过来，他才低声说：“爸，我不是在和你跟妈置气，我是认真的。如果说，十八岁的时候喜欢苏淮可能是相处久了一时冲动，这次重逢，我已经确定了，我真的是死心塌地，非他不可了。”
路竟成抬起眼，厉声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已经不是那个十八岁的孩子了。”路与北低声说，“如果您真的不同意，为了不让您看着烦心，我只能引咎辞职，离开路氏。”
路竟成被气笑了：“你在威胁我？为了一个男人，你准备要和我们断绝关系？”
“爸，我从没有这么想过，我永远都是你的儿子。”路与北说，“只是我也是个独立的人，我想在还来得及的时候去追求一些自己想要的。您当年和我妈在一起的时候，爷爷一开始不也是不同意吗？”
路竟成瞪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咳了起来。
路与北替他拍了拍背，刚喊了一声“爸”，却被路竟成一把推开，指着门口说：“出去！”
路与北身子顿了顿，他看着路竟成，最后还是妥协了，低声劝道：“身体要紧。爸你又不止我一个儿子，现在孙子都有了，明年说不定还能再添个小孙女。为我这点破事气坏了不值当。”
路与北听着心里更是恼火：“滚！”
路与北看他咳得脸都红了，也不敢再继续刺激他，拿着杯子倒了杯水放到他的面前，转身走了出去。
推开门，刚走两步，一低头就看见了站在墙边的叶双。
两人视线相交，许久，路与北笑了笑说：“爸他好像有些咳嗽，但他生我气，不愿意让我呆在面前，妈你正好进去看看吧。”
叶双深深地看着他：“小北，就真的不能改了吗？就一定非得是苏淮？”
“妈，你以为我没有尝试过吗？我试过的，但是不行。如果能改的话，早在十年前，我就已经改过了。”
路与北敛住了笑，“妈，我不怪你让我们错过了十年。这不能怪你，毕竟地球就这么大，如果真心要找一个人，哪有真的完全找不到的呢？是我自己当初太幼稚，自负又自卑，跟不上苏淮的步伐，却又一直不敢去面对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这件事，所以自己先一步就选择掩耳盗铃地逃避罢了。”
“小北……”
“但是我已经浪费太多的时间，这一次好不容易能看到一点希望，我不想再继续错过了。我喜欢苏淮，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守着他，也想要往后余生都和他在一起。”
路与北看着叶双，一字一顿地说：“妈，这一次你不会再伤害他了，对吗？”
*
路与北回到自己的房间，突然感觉到一阵精疲力尽。
他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看了片刻，发出一条信息。
【-路与北：突然觉得好想你。】
他只是一时兴起，没有指望苏淮能立刻回应，然而就在他发完准备收起手机时，对面的头像突然传来了一条消息。简简单单地五个字，却让路与北心跳陡然速度过载了起来。
【-苏：那要视频吗？】
作者有话说：
路与北：！！！
53 第五十三章
◎你是不是也会同样坚定地选择路与北？◎
第五十三章
路与北接通视频的时候发现苏淮没穿家居服。
一身剪裁贴身的正装穿的笔挺, 头发也似乎精心整理过，看上去比早上送他去车站时要还要正式得多。
路与北问道：“你准备要出门？”
苏淮将手机放到桌前的支架上，起身脱下外套：“不是，是之前出了趟门, 刚刚回来。”
他倒了杯水坐到桌子前, 从抽屉里拿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 边打开电脑工作边问道：“猜猜看我遇到了谁？”
宽大的眼镜几乎遮住了苏淮的半张脸，削弱了他浑身那种不好接近的清冷感, 反而添加了些生活的气息。
路与北从没有见过苏淮戴眼镜的样子，忍不住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才问道：“谁？”
“陈玉清。”苏淮一心二用, 手里噼里啪啦敲击着键盘, 迅速地回复着邮箱里堆积的邮件，嘴里同时轻轻说出一个名字来。
路与北觉得这实在是巧合得有点过了，狐疑地说：“今天不是工作日？她不好好工作，在哪摸鱼跟你遇见的？检察院都这么闲的吗？”
“都年底了，不许人家休个年休假？”苏淮闻言，微微侧头, 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你紧张什么？”
路与北眉头一动, 手撑着床沿坐了起来：“我紧张了吗？”
苏淮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 又回到了自己的电脑上：“早上送完你出来，路上替家里买了点水果, 正好在水果店遇见了，就顺便约了个午饭。”
陈玉清的公寓和苏淮离着可两个区，这得是多巧, 她才能开车跨着区和苏淮偶遇？
路与北本来是在脑中暗想, 但是一不留神居然漏嘴说了出来, 苏淮听了，随口揶揄：“为什么不可能？你隔着一千多公里地都能和我偶遇，两个区加起来直线距离还不到二十公里，遇到了有什么奇怪的。”
路与北右手食指微微曲起蹭了下鼻尖：“那你们见面都聊了什么？”
“没什么，大多数还是高中时候的事，也聊了聊在M国的经历，顺便吐槽了一下当初读研不应该去E国，东西又贵又难吃，她熬了一年，好不容易毕了业，赶紧马不停蹄地又逃了回来。”苏淮说。
路与北倒是记得这件事，本来出国前，陈玉清还向往着幻想中的英伦风情，壮志豪言说要找个高大帅气的绅士留在那里，结果还没等半年，就嗷嗷叫唤着说要回家。
“就算是难吃，也没见她在外面真委屈自己。当年回来的时候可没见她比出去的时候瘦上半斤。”路与北说。
苏淮打字的动作一停，好笑地看着他说：“这话你可别让陈玉清听见，不然我怕她会后悔当初多管闲事，好好地在X市给你做线人。”
路与北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她跟你说了？”
苏淮将所有的邮件都回复结束，点击“发送”后，转过身看他：“我原先还奇怪，我才回来半天你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见说开了，苏淮脸上也没什么不高兴的神色，路与北也松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说：“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多亏了老郑，要不是他那天及时拉住了你，带你逛了学校，也不能被人把照片拍到论坛里，陈玉清也不能看到照片去找老郑要你电话，自然也就不能告诉我。这都是冥冥之中命中注定。”、
苏淮：“注定什么？”
路与北理直气壮：“注定我们要久别重逢，破镜重圆。”
苏淮听着路与北说话，脸上的表情微妙：“你这语文水平和成语运用能力，当初高考的时候是怎么拿的120分？”
路与北随口道：“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愿望成真了。”
“什么愿望？”苏淮问道。
“十八岁的生日愿望，你忘了吗？那年我的生日宴你还来了。”路与北提醒，“最后吹蜡烛的时候，我许了三个愿，第一希望家人平安健康，第二希望自己高考成功，进入理想的大学，你看这不都实现了？”
他说着，又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嘴唇泛起淡淡的笑意：“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第三个愿望说出来。果然是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苏淮眼睫颤动，他张了张嘴低声说：“对不起。”
“嗯，我原谅你了。”路与北靠在床头，暖黄色的床床头灯在他的脸上落下柔和的光，将他冷硬的五官都显得温柔，“所以明年的生日，能再陪我过一次吗？这次许愿，我肯定默默放在心里。”
苏淮看进路与北的眼睛，明明隔着屏幕，他却依旧仿佛能在那双黑亮的眼瞳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一般。
他找不到理由拒绝，也不想找理由拒绝。
他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
苏淮挂了视频，出门就看见在自己门前探头探脑的周甜甜。
无奈地伸手抵着对方的额头将人推远了点，说：“姐，你这种举动看起来好像那种混迹娱乐圈的狗仔。”
周甜甜细眉一挑，不满道：“说话归说话，怎么还带人身攻击呢？”她说着，笑眯眯地推着人往客厅走，“刚刚洗了草莓，想叫你出来吃，没想到你在里面打电话，一直没好意思打扰你。”
将人按到沙发上，挤眉弄眼地问：“你们这是……成了？”
苏淮拿了颗草莓，捏着后面碧绿的梗，掀起眼皮认真道：“你真的不考虑转行？听说狗仔收入不低的，如果你能追到什么私密内幕，说不定还能获得一大笔封口费，直接财富自由。”
周甜甜白了他一眼：“那我不如拿你和未来路氏集团继承人的私密照片先练个手，看看我有没有转行做娱记的潜力。”
苏淮被她的表情逗笑。
“还没有在一起。”
周甜甜惊讶地说：“没有？那你们一天天那么黏糊？早上你不才刚刚送他去车站，这才几个小时啊，还能打这么长时间电话？”
苏淮没有纠正她其实不是电话，是视频，虽然嘴上否认，但是他心底也明白自己和路与北的关系似乎是有点太亲密了。
虽然是路与北主动不错，但是说实话，他也总是纵容着的。
他喜欢看着路与北意气风发明媚的样子。
苏淮：“朋友之间不可以打电话吗？”
周甜甜用鼻子哼笑了声：“呵，朋友。我就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苏淮将拔掉草莓梗的草莓送到了周甜甜手里：“比起我，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姐夫回来？我看周叔都已经等不及要给你安排相亲了。”
“那我宁愿去做狗仔。”周甜甜一口把草莓吞下去，拍了拍手站起来，“他们就是年纪大了爱瞎操心。行了，我跟你半斤八两也就不说你了，年后我可能会再去一趟北极，咱们两个之后随时保持联系，什么时候你要是婚礼需要摄影，你姐姐我肯定当仁不让，打着飞的回来见你。”
苏淮笑了笑说：“那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这可不一定。”周甜甜冲他眨眼，“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苏淮被周甜甜乐观的情绪所感染，暂时将对路与北家里反应的担忧放到了一边，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过完小年，很快便要过年了。
除夕当天早上，苏淮和白书瑶没法去A市扫墓，就到郊外找了处空地给老人烧了纸。回去的时候还没进小区，两人刚刚走到门口，苏淮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苏淮吗？”
苏淮回过头，只见不远处，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穿着一身高定风衣的男人正微微笑着看着他。面容虽然陌生，但是仔细看起来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你是……”
“路向南，路与北的哥哥。”男人不疾不徐地走过来，礼貌地问道，“我们十多年前曾经在小北的生日宴上见过一次，你还有印象吗？”
苏淮心中一紧，几乎瞬间明白过来对方给他带来的那种熟悉感来自哪里。
他仔细地打量着男人。
路家两兄弟虽然气质迥异，但是长相却都更偏向母亲，尤其是路向南，下半张脸几乎和叶双一模一样。
白书瑶有些不安地看着苏淮：“阿淼？”
“妈，没事，你先回去吧。”苏淮轻轻拍了拍白书瑶的手臂，“我待会儿就回家。”
白书瑶心底明白，在这个时候路与北的家里人单独出现在这里，恐怕是来者不善，她犹豫了会儿，但是看着苏淮坚定的神情，点点头说：“家里菜要凉了，说完话就赶紧上来。”
说完，又看了一眼路向南，随即进了小区。
路向南感受到了白书瑶眼里的警惕，无奈地笑道：“看样子阿姨似乎不是很欢迎我。”
“没有，她只是怕你伤害我。”苏淮走到他面前，朝路边看了眼，“前面有一家咖啡厅，坐下慢慢说吧。”
路向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着走进咖啡厅，已经快要新年，这是店里今年最后一天营业，里面的生意意外得居然很红火。
服务员将两人带进靠窗的位置，赶紧又去招呼起其他客人。
这几天的太阳一直很好，明媚的光线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将窗边的人都变得暖洋洋的。
路向南看着正在垂着眼看着饮品菜单的苏淮，沉默片刻，开口道：“苏淮，你是聪明人，应该也明白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什么。小北他……”
“拿铁可以吗？我不喜欢美式，尝起来有些太苦了。”苏淮说。
路向南愣了愣：“可以。”
苏淮点头，他招来服务员：“两杯拿铁。”
服务员拿着笔迅速地在本子上记下，几分钟后，给两人将咖啡端了上来。
“十年前，在高考之后，路总您的母亲也是和我在这个咖啡厅见的面，她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好好读书，不要再来找路与北。”苏淮看着杯子上面漂亮的拉花，笑了笑，“好巧，当时我们坐的好像也是这个位置。”
路向南没有说完的话突然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对面和记忆中青涩少年迥然不同，已然成长到足以和自己坐在一起平等地进行谈判的苏淮，突然预感这次的见面自己其实没有任何胜算。
实际上，他也并不想来做这个恶人，但是路与北毕竟是他弟弟，现在的情况他不出面实在没办法。
他叹了口气说：“苏淮，我不是来找你的茬的。只是现在小北情况不太好，我说的话他听不进去，所以想来想去，只能过来找你了。”
苏淮倏地抬起眼：“什么意思？”
路向南说：“你们的事情……小北都已经和家里说过了，我父亲也都知道了。”
“小北他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说实话，我没有意见，毕竟他已经是个成年人，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了，但是我父亲他不一样。你也见过他，应该也能看出来，他是个，嗯，比较传统的人，他不能接受小北会喜欢男孩子……所以这几天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一些争执。”
说是争执都是过度美化了，实际上，因为路竟成想要扭转路与北的想法，强硬地给他在坦白的第二天安排了相亲，两个人几乎闹得不可开交。
“小北为了你，想要放弃路氏集团的继承权，两人大吵一架后，我父亲让人把他锁在了家里。”路向南说起这些事都觉得有些荒唐，“从前天起，为了让我们把他放出去，小北已经绝食整整两天了。”
苏淮一怔，下意识地说道：“绝食？他疯了？”
难怪。
难怪这两天，除了微信，路与北没有再要求过视频。
是怕他透过视频察觉到什么吗？
路向南苦笑：“小北和我父亲都是犟脾气，火气上来了，谁都不愿意低头，我母亲已经急的连续几天失眠了。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所以我才会选择今天过来找你。”
苏淮被路向南的话搅得心神不宁，只是面上却还是强撑着冷静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打电话拒绝路与北，告诉他我们不可能，然后像十年前一样，彻底消失？”
不可否认，在再次见到苏淮之前，路向南的确是这样想过，但是当他再见到他，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再提出这个要求。
路与北和苏淮都不是当年那个没有反抗之力的孩子了，只要他们还互相惦念着对方，就算把他们拆开又能怎么样？
腿长在他身上，难道还能绑着路与北一辈子，不让他去找苏淮吗？
“不。”路向南说，“我只是想知道，小北所做的值不值得。”
“他喜欢你，喜欢到愿意为你放弃继续做路家的小少爷，那你呢？苏淮，你心里是不是也同样会坚定地选择他？”
“如果这次我弟弟真的离开路氏，变得一无所有，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毫无芥蒂地包容接受他吗？”
54 双向奔赴
◎路与北，你愿意试试看和我在一起吗？◎
第五十四章
路向南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
路逸童看见爸爸回来, 噔噔噔跑过来，小声汇报着家里的新动向：“小叔叔还不吃饭呢，爷爷摔了他的手机，两人又吵了一架, 刚刚妈妈和奶奶都去爷爷屋里劝了, 到现在人都没出来。”
路向南光是听着这两句话, 都能猜想出白天到底是怎么样衣服兵荒马乱。
他解开围巾，伸手摸了摸路逸童的脑袋；“知道了, 先回房间写会儿作业，待会儿吃饭叫你。”
路逸童点点头, 又“噔噔噔”地上了楼。
路向南看着路逸童走远了, 在客厅玄关的抽屉里翻了翻, 找出把钥匙，沿着楼梯台阶缓步走到了路与北的房间前。
将钥匙插进锁孔绕了一圈，只听“咔嚓”一声，门被从外面打开，他推门进去，看见里面正站在窗子前朝外看的路与北, 他靠着门, 笑了笑说：“这里是三楼, 我劝你准备翻窗走之前先考虑好，不小心摔了腿倒没什么, 要是摔了脑袋，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我还没那么疯。”路与北转过身，冷冷地白了他一眼, 淡声说：“好不容易才和苏淮重逢, 人都还没追到, 要是点子背摔死了怎么办？”
“你怕摔死，就不怕饿死？两天半没吃了，真拿自己的身体当铁打的？”路向南说，“苏淮要是知道你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搁这玩绝食，你猜他怎么想？”
路与北点了一支烟，利用辛辣的尼古丁提了下精神，心不在焉地说：“告诉他这个干什么？不够丢人的。”停顿了一下，又说，“哥你以后如果见到他，也不要说这些事。十年前我妈已经给过他一次难堪，我不想再让他承受来自我家里其他人的压力了。”
“这一切明明都不是他的问题。”
路向南听着路与北的话，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路与北扫了他一眼，将还没抽完的烟夹在指间，敲了敲烟灰：“想说什么就说。”
路向南耸了耸肩，无奈地说：“你说晚了，我已经告诉过他了。”
路与北倏地站直了身子，他转头紧盯着路向南：“告诉他？你说什么了？你从哪来的他电话？”
“你以为这年头找一个人真的很难吗？”路向南将身后的门关了起来，往里走了两步，“我昨天晚上回了趟X市，今早去苏淮继父家见了他一面。”
路与北把烟按灭，几步走过来攥住了路向南的衣领，咬着牙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去找他干什么？”
“你自己的事？”路向南抬头看着他，呵斥着道，“你看看你现在这样胡子拉碴的鬼样子，爸这两天气的天天在吃药，你说这是你自己的事？”
他将路与北的手从自己的领口拿下来：“而且你在担心什么？担心苏淮知道了我们的态度，会觉得整个路家太麻烦，权衡利弊后彻底放弃你吗？”
路与北面色沉下来，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握成拳，许久，哑声说：“对，哥你说的都对。我实在是害怕。”
他看着路向南，毫不避讳地承认：“苏淮太优秀了，除了我，无论男女，他身边有太多可以选择的对象。我喜欢他，拼命想要证明自己配得上他。他好不容易看上去才有一点点的松动，我不想再在这条路上再增添什么别的意外了。”
路向南问：“为什么一定要是他呢？苏淮是很好，但是也不是世上就只他一个优秀的人了。为什么不去试试别人呢？爸之前想给你介绍的那个姑娘，她的条件不一定会比苏淮差。”
“苏淮就是最好的。别人再好，那也是别人。他们不是苏淮。”路与北说，“我只想要苏淮。”
路向南目光审视着路与北冷峻却倔强的面容，不知怎么地，又想起另一张难掩锋芒的漂亮的脸。
浓郁的咖啡香气中，苏淮抬着眼，琥珀色的眼瞳在阳光下因为过于明朗反而显出一种清醒的坚韧来。
“我和与北无论最终是否在一起，我是否能包容接受他，我想，这都轮不到路总你这个做哥哥的来置喙。有些话，只有路与北有资格来问，我也只会说给路与北听。”
他起身，睥睨着对面的人，轻轻笑起来：“还有，作为曾经也破产过的人，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们觉得，路家就站在浪潮里一定会一直经济荣盛，屹立不倒？”
“又是谁说，离开路家，路与北就一定会一无所有？”
路向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确是多管闲事，白白做了回恶人。
他从路与北屋子连着的浴室拿了个电动刮胡刀扔过去：“把胡子好好刮刮吧，都要新年了，这么邋遢也不嫌埋汰。”他转身朝门口走去，“晚上下来一起吃年夜饭，最迟明天，我把你放出来。”
路与北一愣
，眼睛亮了亮：“那爸那边……”
“他那边我和童童负责做工作，你就别担心了。你有时间还是想想都闹到这一步了，要是苏淮还是没能追上，你这老脸该往哪儿搁吧。”路向南说着，转身准备出门。
就在他开门那一刻，听到路与北在身后叫了他一声：“哥！”
路向南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咱们哥俩还要说什么谢？”
“谁说要谢你？”路与北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是想说，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白天的时候跟爸吵架，不小心脱手扔外面花园的喷泉里了，这会儿估计开机都开不开了。”
路向南心里难得升起的那点感慨顷刻间烟消云散，他好气又好笑地回头看他一眼，将兜里的手机解了锁扔了过去：“要打电话快点打，我还要下去跟咱妈通个气。”
路与北脸上终于又露出了个笑模样，他说了句“谢谢哥”，迅速拨了个电话出去，电话响了两三声，对面传来一道清冽的声线：“你好？”
路与北低声说：“是我。”
“……与北？”
“对，我手机出了点问题，怕你联系不上借我哥手机先给你说一声。”路与北笑着说，“也算是给你拜个早年了。”
“你也是，新年快乐。”苏淮应了一声，顿了顿，又说，“听你哥说，你已经绝食两天了，怎么，还真的打算从年尾饿到年头啊？也不怕寓意不好。”
路与北：“我不怕。”
“我怕。”苏淮说，“我怕。所以别用自己的身体健康来做赌注。路与北，我们的未来还很长，不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争朝夕。”
路与北垂下眼，胸口满涨起一种古怪的情绪，明明温暖甜蜜，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微涩意，他低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会有未来的，对吗？”
苏淮顿了顿，叹口气：“那么多话，你就听见这个了？”
“对，我就听见这个了。”路与北追问，“所以对吗？”
苏淮说：“先去吃饭吧，等下次见面了，我再告诉你。”
路与北好不容易再听见苏淮的声音，不想和他挂电话，但是毕竟这会儿时机不太合适，路向南还和个特大号电灯泡一样在旁边虎视眈眈，他又和那边说了两句，听着电话那边白书瑶叫他去放鞭炮的声音，这才念念不舍的挂了电话。
路向南虽然十年前就见识过路与北对待苏淮的态度，但是那会毕竟没往那方面去想，现下明白了反过头再看，还是忍不住为路与北这与平时形象完全不符的黏糊劲儿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把手机拿回来：“回头我给你重新弄个手机，你先赶紧收拾收拾自己吧，等会我让你嫂子叫你下来吃年夜饭。”
路与北看着路向南一直走到门口，又喊了一声：“哥。”
路向南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谢谢。”路与北说。
路向南怔了怔，看着这个从小豆丁时期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被自己带大的弟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你自己幸福就好。”
说着，推门走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X市。
吃过年夜饭，太阳已经快要落山。白书瑶看着苏淮问道：“你真要去B市找小路？你想好了？”
苏淮将车窗降下来，对着她笑了笑：“每次都是他来找我，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这未免对他也太不公平。该是时候轮到我了。”
这么多年，白书瑶一直觉得苏淮活得太过于清醒和克制，难得有这样遵循着自己心意的放纵时刻，她心里感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
除夕的鞭炮已经噼里啪啦地炸开，空气中弥漫着代表着硫磺的味道，大街小巷到处欢声笑语，共同庆祝着新的一年。
白书瑶伸手摸了摸苏淮的脸：“好孩子，去吧，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苏淮点点头：“你和周叔还有甜甜姐在家好好的，我到了给你打电话。”说着，缓缓将车窗关上，开了车灯驶出小区，朝主干道上飞驰而去。
除夕夜的高速上已经没有太多的车，空中不时有礼花绽放，将深沉的夜色装点的五彩缤纷。
苏淮想起了高三那年的除夕，路与北给他放的那一夜礼花，绚烂的几乎要将天空都照亮。
那时候青涩明媚的少年人还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只是满腔赤忱地将心中最热烈的爱意迫不及待地全部捧在手里，送给自己爱慕着的那个人。
如果十年前，有人告诉苏淮，会有这样一个傻子在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还能这样十年如一日的喜欢他，他一定不会相信。
毕竟就算是苏义明和白书瑶当年那样登对的金童玉女，圈内公认的模范夫妻，最后下场都变得这样惨烈，他怎么还能相信他这样一个性向本来就与大众不同的人能获得谁始终如一的偏爱？
但是这一次，他终于想要相信了。
无关于性别、金钱还是其他什么。只是因为他是他而已。
他扫了一眼导航上剩余的时间。
8个小时。
或许还能赶得及。
*
路与北也不知道路向南究竟和路竟成谈了些什么，吃年夜饭的时候虽然饭桌上的气氛并不算多融洽，但是比起前两天的弓拔弩张却也好了太多。
路竟成看着路与北，冷冷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也不打算下来吃饭。”
路与北却没有再顶撞他，他给两人倒了酒，低声说：“爸，前几天算是我不懂事，你不要和我一般计较，我敬你一杯。”
说着就要仰头闷。
但是酒还没送到嘴边，却被路竟成一把按住了。
他瞪着他说：“都快三天没吃东西，这么喝酒也不怕胃穿孔！”说着，将他的酒杯撤了，骂道，“大过年的喝到医院我可不去伺候你。”
叶双轻轻拍了一下路竟成：“说什么呢。”
路向南和他妻子赵梦茹互相对视一眼，赶紧起身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热饮：“爸你好意思说小北，你自己的身体难道好到哪里去？这两天药都吃超了吧，这酒你也别喝了，就这鲜榨的玉米汁挺好，养胃。”
路与北笑了笑，拿起玉米汁：“爸？”
路竟成心里有气，但是却又不仅仅是气路与北，更气的是自己这些年一直被蒙在鼓里，又气自己当时一念之差害的儿子突然喜欢起了男人，实在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他看着路与北，问道：“小北，你爸我也是自己白手起家，曾经穷过的。我并不要求自己的儿媳妇要是什么富贵人家，但是好歹她得是个清白人家的姑娘吧？你就真的非得喜欢男人？”
路与北摇了摇头：“爸，我不是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苏淮。而且正是因为他，才会让我变成了更好的自己，喜欢苏淮从来都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路竟成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没去喝路与北敬得那杯玉米汁，但到底却也没再说些什么。
一桌人终于在面上平顺祥和地吃完了饭，天色已经黑透了。
赵梦茹照例买了一大堆的烟花，吃过饭，陪着路逸童和叶双去花园玩，路竟成则是自己回了书房。
路与北看着路竟成离开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却被路向南拉住了胳膊。
他冲他摇了摇头：“别去了，让他自己冷静冷静吧。爸妈和我们不同，他们都是最传统的出身，信奉的就是男婚女嫁。他都六十多的小老头了，你让他突然接受儿子喜欢男人，他没给你刺激得直接进医院就不错了。”
“我知道。”路与北笑了笑，“别说他了，换做是我，没遇到苏淮之前，我自己都不能接受男人还会喜欢男人。那时候有过男孩子给我告白，我差点给人打一架。”
“你理解就好。”路向南朝外努力努嘴，“不出去玩会儿？之前有一回你不是放的可起劲儿，一箱烟花你一个人薅过去一大半。”
路与北这会儿倒不避讳了，大大方方地承认道：“那不是放给苏淮看吗。”
“你小子，看着挺虎，追起人来倒是手段多得很。”路向南把他推出去，“去吧，再选几个，等回头再去给你家苏淮放一回。”
*
放完烟花回到房间已经快九点，路与北躺在床上，之前几天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终于渐渐缓和下来。听着屋外时不时响起的礼花声，他闭着眼，忽然觉得一阵困倦。
不知道苏淮现在在干什么？要是能见他一面就好了。
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路与北突然感觉耳边一阵“咚咚”声，听起来似乎是有小石子在砸自己的窗户。
他从梦中惊醒，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一低头，却见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吧楼下的花园。
“苏淮？”路与北甚至揉了下眼睛，直到确定这不是错觉，才低声喊出他的名字。
苏淮仰着头，向他招了招手。
路与北一怔，几乎瞬间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往外走，只是到开门的那一瞬间，才反应过来门应该还在还被他们锁着。
但是这种担忧只持续了一瞬，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咔嚓”一声，是路向南从外面给他开了门。
“哥？”路与北说。
“嗯。”路向南站在他门口，“你手机不通，电话打到我这来了。”
路与北脸上忍不住地笑：“谢谢哥，回头请你吃喜糖！”
说着随手拽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就往屋外走。
推开门，不知哪家开始放起了烟花，在绚烂的花火下，苏淮看向他，带着浅淡笑意的琥珀色眼睛漂亮得叫人不能直视。
路与北无法抑制自己的脚步，匆匆向他走去。
“你……你怎么来了？”路与北喘了口气哑声问。
“因为突然想见你。”苏淮想了想，诚实地说，“所以就来了。”
因为想见他？
这么远的路程，这么特别的日子，只是因为想见他，他就这么单枪匹马地来了？
路与北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突如其来的喜悦在他的脑海中掀起巨浪，让他整个人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
“你还记得吗，十年前，你曾经为我放过一场烟火，然后你告诉我，希望以后的每一天，我都能像现在一样快乐。”苏淮看着路与北，“我也是，希望以后的每一天，你能像现在一样快乐。”
他抿了抿唇，微微笑起来：“路与北，你愿意试试看，和我在一起吗？”
作者有话说：
路与北（墨镜）（得意）：虽然是我先告的白，但是是老婆先要求确定关系的。看吧，我就说我老婆果然（深呼吸）（超大声）暗-恋-我！
55 第五十五章
◎我们这像不像私奔？◎
第五十五章
路与北在漫天的烟火里, 看着面前的苏淮，几乎感觉到一阵目眩。
他没敢说话，怕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场梦。
可是所有的一切却又是那么真实，四处弥漫着的硫磺气息、耳边吹过的晚风, 还有他如擂鼓般的心跳。
怦怦、怦怦。
震耳欲聋。
他喉咙轻轻地咽了一下, 许久, 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对吗？”
“我知道。”苏淮看着路与北, 声音低缓却清晰，“在感情方面, 我一直都不如你勇敢。或许在真正的相处之后, 你还会发现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会后悔过去付出的时间。但是无论如何，那都是未来的事情了，这次，我想把握住当下。”
“你愿意和我试一试吗？”
“怎么可能后悔？淼淼，你知道我已经喜欢你多久了吗。”路与北轻声说。
他上前握住他的手，将苏淮整个人蓦地往回一拉, 拉到了怀里紧紧抱住, 声音因为堆叠了太多的情绪, 显得有些沙哑：“还有，什么叫‘试试’？要试就试一辈子, 你不要想再丢下我了。”
路与北的手臂圈的很紧，像是要将苏淮融进自己的身体，苏淮的耳朵附在他的颈动脉上, 能清楚地听到他脉搏因为他的话而生起的起伏。
他奔波了将近一千公里的疲惫似乎也在此刻尽数消散了, 他听着他的呼吸和脉搏, 突然感觉到了一阵久未的宁静。
已经到了后半夜，喧嚣的鞭炮声也渐渐回归沉寂。路与北看了一眼时间，后知后觉地问道：“已经这个时间了，最晚的一班高铁也早就应该停运了，你是怎么过来的？”
苏淮抬了抬眼：“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动车一种出行方式。”
路与北一愣，脸色变了变，脑子里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你该不会……”
苏淮没有否认，明亮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狡黠：“科技改变生活，其实全程高速的话，一千公里开车过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他稍稍离开路与北的怀抱，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可惜后半程堵了些，晚了一个小时，我以为来得及零点替你祝贺新年。”
路与北虽然有所猜测，可听着苏淮承认，眉头还是忍不住霎时间都拧到一起。
他又是心疼又是懊恼：“那可是一千公里，这大晚上的你居然敢自己开车？你真是——”
他顿了顿，借着路灯看苏淮，见他强打着精神却的确能看出疲惫痕迹的眉眼，实在舍不得说重话，只能拉着他的手走出去：“你的车在哪？”
“就在小区外面。”苏淮把车钥匙递了给他。
“走，先去车里。”路与北说。
两人沿着小道走了一节，直到在外面的停车位上找到那辆白色的SUV，夜色下，苏淮侧头看着路与北菱角分明的下颌线，忽地笑道：“路与北，我们这像不像是在私奔？”
路与北正低头系着安全带，听着他的话，随口问道：“那我应该是罗密欧还是朱丽叶？”
苏淮坐上副驾驶，也将安全带的拉了过来。插.上安全扣的瞬间，他抬眼看他，轻声说：“都不是。你只是路与北。”
路与北与他对视，伸手将苏淮散落下来的额发拨到旁边，唇角一勾笑起来：“嗯，我们不是他们，所以也演不出那样的悲情戏。放心吧，新的一年了，所有的事情都会好起来的。”
*
汽车一路飞驰，等路与北就近找到酒店办完入住，已经快要凌晨两点。
真正算起来，苏淮几乎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之前路上因为开车，精神紧张尚且还能支撑，这会儿洗过澡，浑身暖洋洋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如浪潮一般的困意几乎瞬间摄取了苏淮的精神。
他想着要和路与北再说些什么，但是还没等他说出口，感觉眼睛只是闭了会儿，但竟然就不知不觉地这么睡了过去。
路与北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苏淮已经睡得很沉了。
这么多年过去，苏淮的睡姿倒是依旧和高中时候一样，平平整整，规矩得甚至不会弄乱半点旁边的床单。
路与北擦了擦头发，将毛巾扔到一旁，把房间的大灯熄灭，换成了床头的小夜灯。
换上睡袍坐到床边，就着小夜灯昏黄的光，他在重逢后第一次，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用“男朋友”的身份，去凝望着身旁这件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的珍宝。
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但是却也有更多的东西在漫长的岁月里沉淀，发酵，继而变得越发璀璨耀眼。
路与北也不知道自己对于苏淮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年少爱而不得所形成的执念，可是这一刻，苏淮静静安睡在他的身边，他能看着他的睡脸，突然就感受到一种从四肢百骸流淌出的温暖的悸动。
那是其他人不可能给与他的甜蜜和幸福。
他掀开被子靠在他的身边，许久，俯下身，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十年前在他十八岁的生日宴上他看着醉酒的苏淮，所产生的幻想，在这一刻终于圆满。
他将小夜灯关了，在新年的第一天，抱着自己最心爱的人，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第二天早上，苏淮是被街上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给炸醒的。
时间还不到六点，外面天色将亮未亮，但新年里走街串门的街坊都已经早早地起了。
苏淮身子微微动了动，意识逐渐回笼，正准备起身，但还没等他掀开被子，身边本就紧挨着他睡的男人手臂收了收，随即侧了个身，搂住他的腰，将苏淮整个人又牢牢缠进了怀里。
自从高中毕业，苏淮已经很久没再和另一个人挤过一张床。
他掀了眼皮看着路与北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孔，轻轻挣了挣：“与北，早上了，你该回去了。”
“不回去。”路与北显然还没有睡醒，他眯着眼看一眼苏淮，将脑袋埋进他的颈侧，含糊道，“你在这，我回哪儿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呼吸带来的潮湿热意落在皮肤上，带来一阵说不清的酥麻，苏淮被这从未体验过的暧昧亲昵弄得身子僵了僵，手上挣扎的幅度不自禁大了点：“路与北！”
“你应该叫‘男朋友’”路与北终于睁开眼，他看着苏淮，惺忪的黑色眼瞳里夹杂着淡淡的不满，哑声道，“淼淼，好不容易升了级，我还没听你喊过我呢。”
虽然昨天那些话的确是苏淮说的，只是当时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加上怀揣了一千公里的情绪发酵，说出来水到渠成。
可那会儿是那会儿。这会儿冷静下来，再听路与北重提，苏淮心底忍不住还是浮起了些许不好意思。
他微微抿了下嘴，心中尝试了下，却还是叫不出口。
不过好在路与北这会儿意识没完全清醒，对着称呼倒并不痴缠，反倒是对温暖的被我更加眷恋。他手脚并用，像是个八爪鱼一样将苏淮包裹起来：“还早呢，陪我再睡会儿。”
苏淮被身上不属于自己的那份重量压得有些无奈。
外面的鞭炮声依旧未曾停息，但是那些噼里啪啦的声音经过墙壁的吸收传进耳里，听惯了并不觉得吵闹，反而有一种叫人安心的催眠效果。
苏淮索性也闭上了眼，在路与北温暖的怀抱中，睡了新年里的第一个回笼觉。
*
再次醒来已经是九点多，外面太阳异常灿烂热烈。
两人一前一后起了床，路与北去浴室洗漱，苏淮跟着走到了门口。
透过镜子看了他会儿，直到对方疑惑地朝镜子里的自己挑了下眉进行询问，他才缓缓开口说：“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再上门拜访一下叔叔和阿姨。”
路与北刷牙的动作微微一顿。
将嘴里的牙膏泡沫用清水漱掉，他转身看着苏淮：“淼淼，我爸妈这边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可以解决的。我保证昨天我哥那是最后一次，以后他们任何人都不会再去打扰你的生活。你不必勉强自己做这些事。”
苏淮疑惑道：“谁说我是勉强？大年初一来拜访一下自己男朋友的父母，于情于理哪里说不过去？”
可问题在于，他爸妈可不是普通的“男朋友的父母”啊。
路与北欲言又止。
虽然从昨天来看，他们家里对他的态度已经缓和了一些，但是万一他们看到苏淮情绪又反弹了呢？
苏淮千里迢迢地在除夕从X市独自一个人跑到B市，本来就人生地不熟，他不想将他置于这种尴尬莫名的境地。
路与北：“我怕你不高兴，受委屈。之前两次，我妈和我哥他们——”
“只是拜个年罢了，难道叔叔阿姨还能吃了我？”苏淮淡淡笑着打断了他，“而且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我又不是一个人，你不是会和我在一起吗？”
苏淮虽然是笑着，但是语气却很坚定，看出来他说这些话应该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路与北知道他一直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拿定了的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他在心中挣扎权衡了会儿，问道：“你真的要去？”
苏淮应了一声。
路与北与他对视几秒，无奈地呼出口浊气，玩笑着道：“那待会儿出门的话，我们先去趟加油站，给你的车满油吧。”
苏淮：“加油？”
路与北点点头，语气虽然带着点玩笑的意味，但是神情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认真，“万一情况不对，我们两个就立刻开车私奔。”
*
等两人再回到路家的别墅，已经快要上午十点。
虽然是大年初一，来路家拜年的人却是络绎不绝，路竟成和叶双刚刚送走一批人，远远就看见路与北从车库那边拎着大包小包，和一个高挑漂亮的男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尽管已经很多年没再见过，但那出众得叫人过目难忘的一张脸却还是让叶双第一时间认出了苏淮。
她面色迟疑地朝路竟成看了一眼，只见他身子也定住了，眉头微微皱着，目光中透露出来的情绪异常复杂。
虽然因为路与北喜欢男人，路竟成这两天是气的食不下咽，但是实际上，他对苏淮倒并没有什么不满。
毕竟这是他当年一眼就看中的孩子，心底对他的欣赏和感激都不是假的。自己家那个不争气的小子非要喜欢他，他作为被喜欢的又有什么办法？
只不过理智虽然明白，但突然见两人共同出现，路竟成心中还是隐隐觉得微妙，直到两人走到面前，苏淮喊了一声“叔叔，阿姨，好久不见”，他才点点头，礼貌地笑了笑，生硬地轻咳了一声找着话题，“是小淮啊，好久不见，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的？”
苏淮说：“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之前一直在忙，没时间第一时间过来拜访，这次好不容易空下来，特意趁着过来过来看看叔叔阿姨。”
路竟成看着挂着浅淡笑意，谈吐从容的苏淮，又看了看站在他身旁面色冷峻戒备的路与北。
原先不卑不亢的少年早已经变成了更加滴水不漏的青年人，看上去内敛却又有隐约可见的锋芒。几乎一个照面，他就明白了对方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是说只是路与北喜欢苏淮？
难道说苏淮其实也……
他心中暗暗吃惊，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先反应哪件事才好。
说话间，路向南带着路逸童从屋子里走出来。
看着外面站着的一群人，他眼珠子微微动了下，随即笑眯眯地走过来，将苏淮和路与北手上的东西拎了起来：“我说小苏你也是，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快进来坐坐吧，大冬天的，外面风大，吹得也不嫌冻得慌。”
路竟成的视线带着些审视地扫向路向南，路与北无辜朝着他耸了耸肩，也没在再多说，拎着东西带头和路逸童就回了屋。
路竟成心里明白了什么，又看了眼路与北和苏淮。
四人站在原地僵持几秒，他闭了下眼，转过身去：“都进来吧。”
作者有话说：
苏淮（微笑）：一个个找我有点烦了，还是直接一次性解决吧。
56 吻
◎现在你是我的了。◎
第五十六章
路竟成和叶双的神色都很沉重, 对比起来，反倒是苏淮看上去要从容自然地多。
他和路与北坐到两人左手边的沙发上，淡淡笑着打破了屋内令人窒息的沉默：“叔叔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不好不坏。”路竟成拿起桌上的小茶壶，给几个人分别倒了一盏茶, “只是年纪大了, 到了退休颐养天年的时候, 怎么样也不如你们年轻人精力充沛，经得起折腾了。”
苏淮将茶盏接过来, 摇头笑着说：“路叔叔说这个就谦虚了。路氏去年刚刚才在您手上完成5亿的C+轮融资，几个月前又和路总的星辉娱乐一起并购了Cxd TV, 听说明年就要开始进军海外短剧市场？这样的毒辣独到的眼光和决策力可不是什么年轻人能比的上的。”
虽然夸赞奉承的话路竟成做到这个位置, 已经在别人嘴里听了不少, 但是偏偏苏淮却像是有一种魔力，同样的语言从他口中说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真诚，叫人听着忍不住觉得心中熨帖。
路竟成沉着的脸色稍稍舒缓了些：“你在国外竟然还关注这些？”
“毕竟STY也是想要打开华国的国内市场的，等于一些优秀的华国企业，STY内部都会有所关注。”苏淮说着, 又轻轻笑了笑, 抬头看着两人说, “当然，我不否认, 关注到路氏也有我的一些私心。”
路竟成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他将茶盏捧在手心，指腹摸索着外沿：“小淮, 今天你能来看我, 我真的很欢迎, 也很高兴。你是我很欣赏的晚辈，也是我很看好的聪明孩子，你应该知道，有些危险的事情不应该去做，一旦做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可是风险与机遇并存，如果一辈子都畏缩不前，墨守成规，生活岂不是太无趣了？”
苏淮将茶盏放了下来，用另一只手握住路与北，侧头淡淡笑着看了他一眼，再看向路竟成和叶双：“除了拜年，今天我登门还有另一件事。”
“我喜欢路与北，想要和他一起共同度过今后的日子。”
路与北紧紧地回握住苏淮的手，眼睛带着温柔的笑意凝视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
“虽然暂时我可能还没办法站到和路氏一样的高度，但工作几年手上也还有一些存款，我会尽我所能给他更好的生活，不让与北跟着我受委屈。”苏淮不卑不亢地认真道，“希望叔叔阿姨能同意我们两个之间的交往，把与北放心地交给我。”
苏淮说完，整个屋子瞬间鸦雀无声。
老练如路竟成和叶双听着他的话，也不由得一时之间陷入了些微的迷茫。他们原以为，苏淮上门不是先礼后兵来砸场子，就是来和他们谈判，让他们承认两人之间的关系。
可没想到，他会给他们来上这么一出。
这样郑重其事的语气和大包小包的见面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准姑爷上门要来娶他家闺女。
叶双恍惚了一下：不对啊，两个男人之间好像也是分上下的，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家儿子人高马大，怎么看都应该是上面偏男性的那个角色，难不成……她想错了？
路向南本来怕场面尴尬，没去客厅掺和，只是藏在楼梯后面默默观战，可是听见苏淮的一番话，他还是没能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来。
经过昨天交锋过他已经知道，虽然苏淮这个人看着并不泼辣凶悍，但是却也不是什么会甘心吃闷亏的泥人性子。
他之前问他，如果路与北离开路氏一无所有，他还能不能毫无芥蒂地包容接受他。当时苏淮不屑于回答他，但是现在他拉着路与北，却堂堂正正给出了答案。
他也终于明白了苏淮那句“谁说，离开路家路与北就一定会一无所有”、是什么意思。
虽然苏淮自家弟弟两个人的性别相同，但是他们和其他千千万万的异性情侣也没什么不一样。
如果路家不要路与北，那就给他，他会全盘接受，然后用自己的所拥有的来好好对待他。
路向南相信苏淮的确也能说到做到。
他笑着笑着，叹了口气，觉得自家弟弟应该的确是留不住了。
从楼梯后面走过去，路向南适时地打断了客厅滞凝的气氛：“咳，爸、妈，都到饭点了，要不还是先吃饭再说？”
*
因为怀揣着微妙的情绪，这顿饭上除了路逸童没心没肺，其余所有人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吃过饭，路竟成看着苏淮，许久，开口道：“小淮，你和我来一趟书房。”
苏淮将收拾碗筷的手停下，笑了笑应了声“好”，起身就要跟过去。
路与北下意识攥住了苏淮的手腕，对着他摇了摇头，苏淮却看起来并不紧张，拍了拍他的手背，说了句“放心”，将手抽出来跟了上去。
虽然路与北知道苏淮这次是有备而来，但是心里依旧没底，看着两人的背影一前一后消失在楼梯口，他还是忍不住也上了楼去。
万一呢？万一要是出了什么情况，他好歹还能冲进去转移一下火力。
只是无奈这房门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好，路与北在外面站了半天，愣是没能听见里面传来只言片语。
他想要拿出手机给苏淮发条信息问一下情况，但是手指摸到空空的口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新手机还没来得及去买，皱着眉头认真地考虑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直接敲门，叶双顺着楼梯缓步走了上来。
“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担心你爸给苏淮难堪？”叶双说。
路与北轻咳一声，口是心非地说：“不会，爸也就是对我手狠些，他那么要面子的人，总不会难为一个小辈，多跌份。”
叶双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所以你这就是在说我当年为难苏淮，不要脸面了？”
路与北一怔：“妈，我不是说你……”
“行了，我知道当年做的事不地道。我以为你们只是年少时候的一时冲动，没想到最后却弄成了这样。”
叶双抬眼看着他，神情复杂地笑了下说，“当年我生你的时候是早产，你就那么点大，躺在保温箱里红彤彤的像个小老鼠。那时候我就想，这辈子我什么也不要求了，不要你成才、立业，只要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就行。
只是后面日子久了，这最初的想法不知什么时候就变了，开始要的变得越来越多了。”
她说着，从随身的手袋里拿出一部新手机递过去：“苏淮是个好孩子，是我以前对不住他。”
路与北接过手机，喉咙轻轻动了动：“妈，你同意了？”
“我不同意有用吗？你有手有脚，人格健全，我还真能把你关一辈子？”叶双转身朝自己的房间方向走去，“我和你爸已经老了，不该再插手你们年轻人的生活了。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
路与北目送着叶双进屋，许久，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低头摆弄了下新手机，朝苏淮的手机号发了一条消息。
【在里面没事吧？】
只是短信发过去却许久没有得到回复，路与北在门口又等了十分钟，发了第二条消息。
【需要我现在进去吗？】
这次短信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就在路与北等得焦灼不安，终于抬手准备敲门时，只听“咔哒”一声，门把手被人转开，紧接着一道轻微的摩擦声，厚重的实木门从屋子里面被人拉了开来。
路竟成皱着眉头看着已经比自己还要高大的儿子，低声呵斥道：“只是说两句话的工夫，你还能追到门前来，我是能把苏淮吃了还是怎么？”
路与北透过开了的门朝里看了一眼，见苏淮站在屋子里，看起来一切正常，提着的心才微微放了下来：“是不能吃，但是我怕爸你吓到他。”
“吓到他？你也未免太小看了你这男朋友。”路竟成从路与北身边绕过，“真不知道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能好端端地看上你。”
路与北听着这句“男朋友”眼神微微一亮：“爸？”
路竟成却没理他，直接自己也回了屋。
路与北却是心跳如鼓，全身的血液都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烫。他走进书房看着苏淮问道：“我爸和你这么长时间，都说了什么？”
“求索科技未来十年的规划。”苏淮说道。
路与北疑惑道：“你公司的规划？就这个？”
苏淮弯了弯唇角：“都说了要让叔叔放心把你交给我，不和他交个底，怎么能让他放心？”他说，“我们公司几个月前刚刚融过天使轮，昨天接到邮件，也已经找到了有意向的新合伙人。年后回去接洽后，如果一切都合适，新的资金很快就能注入。”
“未来的十年，我司的业务的方向主要是为面向C端的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的标准化产品和定制化解决方案。我们有从STY挖来的整套成熟的运作团队，如果路氏需要，当然我们也可以以成本价长期合作提供专门的定制服务。据我所知，国内这块领域本来就不够完善，单纯说技术水平和公司手里掌握的各项专利，应该不会有团队比我们的性价比更高了。”
路与北一怔，看着苏淮灿灿生辉的眼睛，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这算什么？给我的彩礼吗？”
“你本来就是云端上的小少爷，总不能让你为了爱情舍弃面包，真的去当什么朱丽叶吧？”苏淮走到他的面前，用指腹揉了揉他紧绷了一天的眉心，“放心，就算离开路家，我也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路与北抱住他，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怎么办，淼淼，我以前一直觉得，无论你喜不喜欢我都没有关系，反正我会一直喜欢你，只要我能一直看见你就可以。但是现在好像不行了。”
得到过苏淮这样全心全意的偏爱，怎么能够忍受有一天会失去？
“你必须要喜欢我，一直喜欢我。”
不然他害怕他会失去理智，对苏淮做出什么很坏很坏的坏事。
苏淮看着路与北那双故作凶狠的眼，轻轻地笑了一声，他推开了他，却在下一秒将人抵在门上，另一只手猛地攥住他的领带往下一扯，将他的身子微微拽了下来。
温暖的唇附上他的，舌尖挑开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唇，以一种与他清冷自持外貌全然不同的霸道扫过他的齿列。
路与北愣了一秒，随即却立即反应过来，将人抱着转了个身抵在墙上，纠缠着他，舌头舔过他的上颚，细细吞噬着彼此的呼吸，闭着眼，彻底沦陷进这场隐秘而热烈的狂欢。
在暧昧的水声中，苏淮咬住路与北的下唇，带着一点些微痛处的力道，琥珀色眼睛在光线中漂亮的摄人心魄。
“标记过，路与北，现在你是我的了。”
作者有话说：
路与北（虽然很高兴）（但是又有一点微妙）（家人们谁懂啊）：心情复杂。
57 第五十七章
◎男朋友。◎
第五十七章
见完路家人了却一桩心事, 苏淮和路与北的日子便彻底轻松了下来。
春节里B市的人流要比平时要少上许多，趁着难得有空，路与北开车带着苏淮去周边几个景点转了转。
走马观花地走了大半天，眼看着时间不早, 路与北正准备带苏淮返程, 车开到一半, 在经过大学城时身旁正望着窗外的苏淮却突然开口问道：“W大是不是就在这附近？”
路与北抬头看了一眼：“对，前面两个路口直行, 再右拐就到了。”
当年路与北高考成绩下来，在W大和H大之间犹豫很久, 最后第一志愿还是填了W大。本来以为希望不大, 谁知道那年W大强基专业分数爆冷, 他竟然以比分数线高出2分的微弱优势，勉强却又顺利地跨进了第一志愿学校的大门。
“你说你想学计算机专业，我以为你最后会选H大。”苏淮问，“怎么临时改了想法？”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路与北看着路口的红灯，将车停下来，侧头看着苏淮, “假话是, 我觉得W大学校比H大排位更高, 名声更响亮，含金量也更高。”
“真话呢？”苏淮回过头, 忽地想起那两所学校应该就在离W大骑车不到二十分钟的地方，哑然道，“因为我？”
路与北毫不避讳地点点头：“我当时不是想和你一起出来租房子？学校离得当然是越近越好。H大虽然也在这一片, 但是都到边角线了, 想着要是来回跑总归麻烦。”
这些年少的纠结与选择已经过去了太久, 路与北说出来平淡，早就不带任何抱怨的情绪，但是苏淮听在耳里，那迟来心疼与歉疚还是一点点占据了他的心。
他并不后悔去斯坦福，只是后悔当初的自己太过于犹豫，如果他能用更稳妥的方式提前将自己的选择和路与北说开，对方也不至于在后来遭到那样断崖式分离的伤害。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路与北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捏住他的脸颊，微微用力往外扯了扯：“又要道歉？我不是说过，我早就原谅你了。比起道歉，我更想你说些别的话。”
苏淮的脸被路与北拉扯成奇怪的形状却也不挣扎，他抬眼看着他，似乎在思考着对方提议的可行性：“你想听我说些什么？”
路与北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心口像是被根羽毛搔过，有种麻酥酥的痒。
绿灯亮起，他放下手刹，咳了一声说：“比如……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一直都很想你？”
苏淮：“就这样？”
路与北：“就这样。”
苏淮若有所思：“我以为你会想听些更私密的。”
“什么叫更私密的？”路与北没反应过来。
苏淮眼睫微微抬了抬，目光从他的脸上扫了一圈，唇边带了点浅淡微妙的笑意。
路与北被他的视线看得莫名，可苏淮又很快地把目光收了回来，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下个路口右拐吧，与北，我想去看看你的学校。”
*
虽然是春节，但是好在W大并不阻止游客参观。
路与北领着苏淮在学校里走了一圈，指着两侧光秃秃的银杏树说：“这次来的时机不好，如果再早两个月，这里的树叶会落满整个地面，我记得每年秋天，周围开展研学活动的老师和学生都会特意到这里参观。”
苏淮：“我记得你们学校的食堂也很出名。”
路与北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这倒是。我楼上寝室有个学长，听说本来分数能够得上Z大，结果填志愿前过来考察了一圈，就是因为觉得W大食堂好吃，结果最终还临时改了志愿。”
苏淮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这会儿倒也来了点兴趣：“那等下次开学，有时间我们再来看看。”
路与北和苏淮在一起的时候，喜欢听他用再自然不过的语气说起“我们”，仿佛他们两个人是一个不可分离整体，听起来有一种秘而不宣的甜蜜。
两人并排在校园里走着，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和身边带着笑聆听他说话的恋人，有那么一瞬间，路与北像是感觉忽然回到了大学时光。
他握住苏淮的手，将他冰凉的手捂暖了放进自己的口袋，曾经那些遗憾和不甘，在这一刻全数消散去了。
“有时候我真的会害怕这是一个梦。”路与北带着苏淮重新坐上车，他看着他低声道，“因为太幸福了，怕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要给你施个魔法吗？”苏淮思索了片刻。
路与北：“什么魔法？”
“让你相信这是现实的魔法。”
苏淮说着，微微起身凑近，在他唇上印下了一个带着些侵略性意味的吻。
灵活的舌探入另一片潮湿温热处，缠绕勾连着路与北，在火热的呼吸中分享着彼此的津液。
路与北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尝起来怎么会是甜的，明明已经零下好几度的天，在狭小的车厢里他却感觉到热的磨人，所有的血液在叫人迷炫的快感中不可自控地往下涌动。
就在两人的纠缠快要失控，路与北忽地感觉到舌尖一阵轻微的刺痛，唤回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苏淮吮吸着他舌尖上被咬出的伤口，微微垂着眼，又温柔细致安抚他。淡淡的血腥味在彼此的唾液中弥散，带来一种别样的刺激快感。
“别害怕这是梦。就算是，我也会在现实里和你重逢。”苏淮说，“之前说的太急，好像有句话忘记告诉你了。”
“路与北，我也喜欢你。”
*
在B市逗留了两天，一直等到初三，苏淮这才正式和路与北告别。
路与北自然是想和苏淮一起回X市，只是手上还有些不得不去的应酬，实在抽不开身，万般无奈下，只能找了个专业代价，替自己给苏淮开车，将人送回去。
临别前，路与北带了一堆东西将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里面的烟酒是给周叔叔的，镯子给的是阿姨，哦，还有你姐姐要的王老的摄影展的票，我都收拾好放在里面了，回去记得替我给他们拜个年。”
苏淮：“知道了，你从早上已经叮嘱过三次了。”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路与北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然的话我还是跟你一起吧，万一叔叔阿姨他们也想我了呢？”
说着就想往车门那边走。
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被苏淮拉了回来。
“叔叔阿姨好不容易才态度软和点，你最近还是消停些吧。”苏淮有些好笑地说，“而且我回去收拾些东西，后天一早也就要回M国了，你跟我回去也没用。”
路与北叹了口气。虽然早就知道苏淮得回去一趟，但是真的到这会儿了，心底一点微不可查的不安和失落却还是难以避免。
他伸手抱住苏淮，亲了亲他的眉心：“要记得想我。”
苏淮点点头：“我走了。”
路与北目送着苏淮的车远去，一直到完全看不见任何踪迹了，这才坐上自己的车回了别墅。
*
苏淮回到家的时候白书瑶正领着周甜甜包饺子，抬头一看苏淮回来了，两人将手上的活计放下来，洗了洗手过来迎。
“小路那边的事情结束了？”白书瑶问道。
苏淮点点头，还没说话，周甜甜就笑嘻嘻地说道：“这还用问吗，白姨你看咱们阿淼这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轻松拿捏。”
她将苏淮脚边放着的东西拎进来，好奇道：“这是什么？”
苏淮说道：“与北准备的新年礼物。说是这些日子没法抽身，等稍微空闲些，再亲自过来拜年。”说着，又从里面拿出了张票递给周甜甜，“你的摄影展票。”
周甜甜原本还懒洋洋的没个正行，直到看到这票，眼睛猛地一亮，嗷地一声就过来把票拿了过去：“阿淼，替姐姐谢谢弟妹，就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话，我这做姐姐的肯定义不容辞。”
白书瑶和苏淮被周甜甜大大咧咧的样子弄得忍俊不禁。
去厨房洗了手，苏淮和白书瑶将剩下的一点饺子皮全部就着馅儿都给包了。正端着案板准备将包好的饺子先煮一锅出来，他见白书瑶也跟着进了厨房，对他问道：“路家人……没难为你吧？”
“没有，只是过去拜个年，他们难为我干什么？”苏淮顿了顿，又淡淡地笑了下说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得和你坦白。我和与北在一起了。”
能在除夕的晚上不远千里从X市追到B市去，这要是没在一起反倒是奇怪了。
白书瑶随即脸上也漫出点笑意：“好好，小路这孩子挺好，对人真诚，心眼又实在，最重要的是，他真的把你放在心上。妈到这个岁数了，也没别的想法，只要你们能好好的，我也就安心了。”
苏淮给锅里加满水，将饺子下进去，唇角忍不住上扬了些许：“会的。妈你放心吧。”
心中惦念的一件大事终于八字有了一撇，白书瑶也像是去了一块心病，脸色都肉眼可见的明媚了许多。
苏淮看着她高高兴兴地拿着碗筷走出厨房的背影，再垂眼看着锅里翻腾漂浮起来的饺子，不知怎么地，脑海中却忽地浮现出了那双总是认真而又热烈地望着他的黑色眼睛。
从前他从来都不知道，竟然真的会有这样一种感情，明明刚刚分别就开始觉得想念。
苏淮拿出手机，看着对面已经被自己设置成了置顶聊天的纯黑头像，轻轻笑了下，将他的备注点开，把原来的“路与北”删去，而后重新输进去了三个字。
【男朋友】。
58 第五十八章
◎要摸吗？◎
第五十八章
初五早上, 是周甜甜起了个大早送苏淮去的机场。
年已经过到了尾声，街上不少商家都已经开门营业，街上也重新变得热闹了起来。
车上苏淮正在微信和路与北说着话，周甜甜开着车, 余光扫到他对对面腻歪得掉牙的备注, 揶揄道：“你这刚刚和小路谈上恋爱就要开始异国, 就真一点都不担心？咱们小路那可也是正儿八经名牌大学毕业的高富帅，万一被谁惦记上了呢？”
苏淮听着周甜甜的话, 连眉头都没抬一下，眼中的神情从容而笃定：“他以前也没少被人惦记过。”
惦记又能怎么样？他标记过的, 只能属于他。
周甜甜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忍不住挑眉笑道：“爱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竟然能让咱们家阿淼说出这样的话。真可惜没叫小路看见你这样自负的表情。”
苏淮回完消息，将手机收了起来：“就算知道了，他后悔也晚了。”
“他可不会后悔。我看你们啊，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周甜甜踩了一脚油门，笑嘻嘻地比了个手势，“绝配！”
*
路与北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和全家闹翻, 引咎辞职离开路氏另谋出路了, 但是没想到苏淮只是和路竟成见了一面, 所有的危机竟又悄无声息地暗自平复。
路与北不但没能离职成，反而一夜之间被路竟成交予了更多的工作。
“我已经这个年纪, 干不了几年了，你作为路氏未来的掌舵人不要整体想着情情爱爱，要想着怎么才能让路氏这艘船开得更快、更远。”
路竟成被问到时倒是振振有词, 他看着路与北说：“苏淮一个白手起家的孩子都能做到的事, 你站在我和你哥的肩膀上, 总不能还不如人家吧？”
虽然路与北私心并不觉得比不上苏淮是什么值得羞愧的事：毕竟当初整个衡高甚至整个X市的同届生都没能比过，也不差他一个。
不过路竟成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自然也不会辜负他的苦心。
昏天黑地地连轴转了三个月，好不容易喘息一天，路与北对着苏淮抱怨：“你说我爸总不会是想通过剥削我的时间，从而减少我们两个见面的机会吧？这是不是有些太歹毒了。”
苏淮轻轻笑道：“这话要是给叔叔听见了，小心他给你再加个新项目。”
路与北叹口气：“饶了我吧。”
相隔着一个太平洋，路与北这边还是中午阳光正好的时候，苏淮那边却已经是深夜。
他透过屏幕，用目光描摹着灯光下苏淮被黑色的镜框遮住着的五官线条，心变得宁静起来。他用指腹擦过他的脸颊，低声说：“你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看，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过饭？”
苏淮的求索科技正在创业初期，与新的合伙人正在磨合阶段，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务。在和路与北视频之前，他刚刚才结束一个长达三个小时的视屏会议，他都已经想不起上一餐正经吃饭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是有一点。”苏淮老实承认，“所以我打算待会儿去做个三明治垫垫。”
路与北心疼的不行：“不行的话，要不然就在当地找个阿姨专门给你上门做饭？总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身体熬坏了怎么办。”
苏淮：“哪有那么夸张？”
以前他还在读书的时候，为了赚生活费，他在读书之余还得做兼职，那会儿的工作强度也不比现在轻松多少，在饭点吃不上饭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但是显然路与北并不这么想。
“等你什么时候胃出毛病就知道是不是夸张了。”路与北看着苏淮，“如果我能在你身边就好了。”
苏淮好笑道：“怎么，你学会做饭了？”
路与北偏头示意了下手机，理直气壮地说：“至少我可以给你点外卖。”
苏淮无奈地说：“你还是先把自己照顾好吧，你看起来好像也瘦了。”
“有吗？”路与北打量了一下视频里的自己，笑了笑道：“好像是有一点……但是腹肌应该还在，要摸摸吗？”
苏淮将视线从正在工作的电脑上移到旁边的手机视频里，他的视线顺着路与北锋利英俊的眉眼向下滑落，落进他被扣到最上一粒扣子的黑色衬衫。
大约因为还是在公司，路与北穿着一套很正式的西装，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连领带都系得端正。
可正是这样的禁欲感配着他充满了反差的带着诱惑性的嗓音，一切就陡然变得旖旎了起来。
苏淮感觉喉咙突然有些渴，他喝了一口手边用来提神的咖啡，半抬着的眼睫颤动了下，下面一双琥珀色的眼望着他，轻声说：“怎么摸？”
路与北勾起唇来笑了一下，他将手机从支架上拿起来，摄像头向下挪了些许，顿时画面上只能看见他的下半张脸和整个上身。
两秒钟后，苏淮看见路与北抬起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的领带扯松了一些。
苏淮一直知道路与北的手生的很性感。
不同与他的纤细修长，路与北的手要宽大的多。
骨节分明的手形状优越，掌心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偏深的肤色让他的整只手看上去充满了一种无法言说的侵略性。
而现在，那只充满着侵略性的手正在他的眼前，不紧不慢地攻城略地。
苏淮看着路与北单手将领口的第一粒纽扣解开，紧接着是第二粒、第三粒。赤.裸却又肌肉紧实饱满的胸在镜头里若隐若现。
明明路与北脱得是他自己的衣服，但苏淮却感觉那只手像是正在穿过屏幕，撩拨着自己。
而且更奇怪的是，少年时期两个人同寝两年，对方不穿衣服的样子也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但是这会儿再看见，却依旧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
仿佛是知道苏淮心底所想，那只手停在了第四粒扣子上。
“继续。”苏淮说。
“可是淼淼，你脸好红。”路与北的声音透过屏幕传过来，低哑的，带着一点恶趣味的笑意，“真的还要继续看吗？”
虽然性取向是同性，但是苏淮一直自诩自己是个性冷淡体质，这么多年，即便是在最躁动的青春期里，除了必要的自我纾解，他也从来没有沉溺过网络那些同性的福利图或是爱情动作片。
他自己也没想到，都已经这个年纪，自己反而会因为路与北这一个不算出格的视频而激起最纯粹的生理与心理的双重悸动。
“要看。”
路与北本来只是存了点逗弄苏淮的心思，原以为按照他的性格，大概率不会再接他的茬。可没想到对方的回答却出乎意料。
他下意识地看向视频里的苏淮。
琥珀色的眼瞳直直地看着他，在灯光下，他感觉那双眼比起平常的从容自若好像多出来些什么，像是浓稠的蜜糖，让他连呼吸都仿佛能嗅到那甜蜜而又浓郁的气息。
路与北呼吸微顿，眸色也瞬间变得更深了几分。
苏淮看着视频里的那只手缓慢地解开第四粒扣子，就在最后两粒时，对面屏幕突然一黑，视屏竟猝不及防地被切断了。
苏淮一愣，正准备问怎么了，过了几秒，路与北咬牙切齿地回了条消息。
【-男朋友：……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苏淮看着路与北的回话，用手撑着额头，忍不住为这荒唐的巧合而笑了出来。
【-苏：看样子老天在警告我们，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少儿不宜的事情不能隔着屏幕做。】
【-男朋友：……。】
虽然的确有些遗憾，但是想象着对面路与北不甘的表情，苏淮却还是感觉一天工作积攒下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苏：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他停顿了几秒，又补充了一句。
【-苏：剩下来的部分，等我之后回国再继续。】
路与北原本还郁闷着，看见苏淮传来的消息，又忍不住轻轻扬了扬唇。
他在键盘上敲着字。
【-男朋友：截屏了。】
【-男朋友：等你回来兑现承诺。】
夜已经很深了，苏淮看了眼时间，也没再多聊，和路与北说了晚安便也就下线上了床。
路与北一直等到苏淮彻底睡着，这才有些好笑地拿起自己刚刚充上电重新开机启动的手机。
早不关机晚不关机，怎么点就掐的那么准？
他想着，又不由得看了一眼日历。
有谁谈个恋爱能有他这么惨，他和苏淮自从过年之后，都多久没有见面了？就连他上个月生日，两个人都忙得团团转，没能挤出时间。
不行，再这样下去，自己就真成苏淮的电子男友了。
路与北想了想，打开通讯录，在手机上找到了王秘书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小路总？是有什么事吗？”
路与北：“我记得你前几天和我说，刘经理手上的有个对外出口的项目计划，打报告上来，申请要和手下的团队出国进行一次调研活动？地点已经确定了吗？”
王秘书没想到路与北会特意来问这件事：“还没有。但是初步打算应该会是在欧洲或者M国。”
“那就M国吧。”路与北斩钉截铁地说道，“最近你盯着刘经理推进一下，这个月之内敲定好人员和行程安排，把材料发给我。”
可是这个月也只有一个星期了。
王秘书有些摸不着头脑，谨慎地问道：“小路总，你这是也要一起去？可是这项目还在初步动议阶段，您没必要……”
路与北却打断了他的话，义正言辞：“海外市场也是整个路氏很重视的部分，既然刘经理提出了建议，我们就应该重视。这次的调研行动我会全程参与，你去让他们准备就行了。”
王秘书：“……好的。”
作者有话说：
路与北：我爱工作。
59 第五十九章
◎咬住了他的唇。◎
第五十九章
五月的第一天, 苏淮正在会议室和客户开会，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却突然亮了起来。
他扫了一眼屏幕，发现是消失了一天的路与北突然又活了过来给他发了一条定位。
【M国XX国际机场】
苏淮微微一怔，将那个定位点开看了下。
离他现在的所在地仅仅只有93公里。
【-苏：？】
他就说, 平时就算再忙, 路与北也会见缝插针地和他发消息, 这次怎么突然从昨天夜里就失了联，一小时就是大半天。
他心里甚至都寻思着, 如果今天中午再联系不上人，他就该去找人问问情况了, 没想到弄了半天, 他居然是不声不响就飞到M国来了。
但苏淮等了两分钟, 却没等到路与北的回信。
那边却只是发了这一条定位，就又暂时地消失了。
苏淮看着手机屏幕，思索着对面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当Mike发现苏淮在今天的会议上第三次不经意地查看手机，他终于感觉到自己的boss今天好像与平时有些不一样。
不过好在虽然看起来没仔细在听甲方的问题，但是回答的时候倒是依旧滴水不漏，在心底暗自钦佩了一下苏淮一心两用的能力, 一直等到中午, 原定两个小时的商讨会才拖拖拉拉地开完。
将甲方的项目负责人送走, Mike点的简餐和咖啡也正好送到，他把苏淮的那份送过去, 好奇地问道：“是项目上遇到了什么难题吗？难得看你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苏淮将笔记本合起来，刚要说话，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他扫了眼号码, 朝Mike比了个手势, 出门到走廊上接通：“与北？”
“打扰到你了？”
苏淮能听见电话那边的声音里夹杂着些松懒的笑意，和着周围的风声，隔着屏幕直直地传到了他的耳边。
“没有，刚刚才开完会。”苏淮听着他的声音，唇角微微扬起了一丝弧度，“你现在在哪？”
“现在吗？”
苏淮听见路与北似乎在用英语和身边的人低声说了两句话，在获得确定的答复后，他对着电话这头笑着说道：“如果你现在能下楼，那两分钟之后我们应该就能见面。”
“你在楼下？”苏淮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朝外看了一眼。
“对，你们的保安正拦着我，要求我登记访客信息。”路与北低声叹气，“我不知道你公司的具体楼层，淼淼，快下来吧，我就快要被保安当做可疑分子赶出去了。”
苏淮想起楼下今天当值的保安的确是个有些种族歧视的白人，皱了皱眉头：“等我一分钟，我马上下去。”
说着，走到电梯旁按了电梯就要下楼。
Mike早就在办公室里听见这边的动静，这会儿见苏淮要走，探出个脑袋过来好奇地问道：“苏，是你的那个异国恋的男朋友来找你了？”
苏淮点了点头，看着电梯快到自己的楼层，迅速说道：“下午我请个假，有什么事你和Amy先处理，如果搞不定，我晚上再加班。”
“原来boss你真的有男朋友，我还以为这只是你在外挡桃花的借口。”Mike笑嘻嘻地比了个OK的手势：“赶紧去约会吧，这里就交给我们了，不会耽误你的进度的。”
苏淮也没和他再客气，应了一声，坐着电梯去了一楼。
虽然路与北电话里说的可怜，可真等苏淮下楼，却见路与北竟然和那个保安相谈甚欢。
路与北见到苏淮，脸上扬起一个淡淡的笑，抬步走了过来。
几个月不见，路与北瘦了一些，五官的线条看起来更加深邃冷峻，高大挺拔的身材穿着剪裁合适的薄款风衣，看上去有一种逼人的英俊。
苏淮目光在他身上看了一圈，眉头挑了下，似笑非笑：“被赶出去？我看你在这里倒是如鱼得水。看样子我们分开的这几年，你的英语似乎进步得很快？”
路与北耸耸肩：“难道我没告诉过你吗，我后来大学的时候为了能做交换生出国，可是在语言上花了大价钱请了私教的。”
再次谈论起当年的遗憾，因为此时已经圆满，路与北心境显然已经彻底平和，语气也轻松起来：“虽然雅思始终没过7分，但是普通和人交流总归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说着，看一眼苏淮，问道：“虽然没有提前问，但是你应该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吧？”
“如果我说吃了，你岂不是会失望？”苏淮抬头望着他，轻轻地笑了下，“但是我现在的确不是很想吃午餐。”
他漂亮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烁着纯粹澄澈的琥珀色光泽，像蜜糖又像旋涡，将人包裹在其中，让人无端想要沉溺：“下午我请了假，或许我们可以有时间先去实践一下上次视频时不小心你手机掉电关机所打断的那件事？”
路与北心口猛地一悸：“淼淼？”
苏淮牵起了他的手，明明是偏凉的温度，路与北却感觉他的指尖像是带着火苗，所触碰过的地方都即刻开始烧灼了起来。
“我的公寓就在附近，要去么？”
*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亲吻，两个人相互纠缠着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前，好在新装的指纹锁免去了翻找钥匙的时间。
苏淮的手指不经意滑过路与北的腰腹，轻轻笑了一下：“好硬。”
虽然明面上好像说的是腹肌，但是路与北却觉得苏淮是存心在引诱撩拨他。
他垂下头咬住苏淮的耳垂，哑声说：“别乱摸。”
“如果我非要呢？”苏淮的睫毛半抬着，像是轻盈的蝶翼，藏着眼瞳里浮现着的狡黠，“不是你先提议的么？”
路与北感觉自己的体温被苏淮的声音引得更高了。
他以前怎么会觉得苏淮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子？他明明是只能要他命的精怪。
路与北握住他的手腕，不让他煽风点火，咬牙道：“苏淼淼，你别后悔。”
苏淮没说话，只是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地笑，仰头咬住了他的唇。
*
两人胡闹了一通，累到极致，相拥着睡着了。
等到再清醒，已经是下午四点。
路与北看着手机上的未接电话，起身给刘经理那边回了个语音，等再回头，发现苏淮也已经起来了。
苏淮皮肤白，本来就容易留下痕迹，路与北又是新手，下手没个轻重，这会猛地一瞧，看着竟颇有几分被凌.虐的凄惨。
路与北为自己的粗暴生起一点愧疚，他走过去亲了亲苏淮的嘴，哑声说：“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淮披了件衣服起身，想了想说：“饿了算吗？”
路与北听见苏淮这么说，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强烈的饥饿感。算了算，从赶飞机开始，今天一整天，除了白天在飞机上吃了顿简餐，也将近八个小时没在进食了。
“要出去吃吗？”路与北问道。
苏淮从床头摸出手机，刷脸解了锁：“点外卖吧，我走不动了。”
无论是从语气还是语境，这明明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但是路与北却硬生生还是从里面读出了一点旖旎暧昧的味道。
眼看着好不容易熄灭的火气又蠢蠢欲动，苏淮随手捞了个靠枕扔了过去，无奈地骂道：“路与北，你是吃药了吗？”
路与北将抱枕接过来，无辜地看着他：“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他将抱枕放到桌子上走过来，目光在苏淮身上扫了一圈，看着他略有些别扭的站姿，轻咳了声，“我给你揉揉腰？”
苏淮看着他这一张司马昭之心的脸，将人推远了些。
虽然一开始是他主动，但是他也没想到路与北竟然这么天赋异禀。同性之间本来就没有异性之间顺畅，加上他们两个都没什么经验，尽管路与北已经竭尽所能得克制和温柔，可一番下来还是差点给他折腾死。
好在没出血。
对于第一次来说，也算是水准之上了。
外卖点的是最近颇受公司同事好评的一家中餐馆，店里主打的是淮扬菜。如果放在平常，可能稍显清淡，但是对于现在的苏淮确实刚刚好。
两个人都已经饿了一天，风卷残云地将饭吃完，苏淮这才抽出精力开始进行盘问。
“最近你不是正忙着，怎么有空飞来M国？叔叔知道吗？”
“就算是忙，也不能这么一直忙啊。我的男朋友这么优秀，再忙下去，他不要我了怎么办？”路与北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眯着眼看着苏淮说，“所以半个月前给你送花的人是谁？”
苏淮眉心一动，好笑地看着脸上就差写着捉奸的路与北：“看样子你和我们楼下的保安聊的不错，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路与北哼了一声：“说你是整个大楼有名的东方美人，来了半年，喜欢你的男男女女都快把大楼的门槛踏破了。”
苏淮将桌子上吃剩的外卖盒子收拾起来放到玄关：“别听他胡说，他只是故意在你面前挑拨罢了。”
路与北：“那花呢，花是怎么回事。听说是99朵红玫瑰，这么大一束。”
“是99朵红玫瑰，不过不是给我的。”苏淮说，“是Amy生日，她的男朋友给她订的话，我经过的时候顺便帮忙拿上来罢了。那天的花她还发了ins，你要看吗？”
说着，找到了半个月前的博文，翻到了路与北面前。
路与北嘴上说着“不看不看”，余光还是诚实地在苏淮的屏幕上瞄了过去。直到确定捧着花的的确是一对小情侣，这才心底彻底松了口气。
“所以你到底来干什么的？就为了过来看我收没收花？”苏淮好笑道。
“怎么会？我这是正儿八经地出公差。国内市场重要，来国外吸收先进的经验做法也很重要，我这次出来可都是走的正规手续——不过更重要的是，我想你了。”
路与北一本正经地说着，明明冷硬的五官，看着他时却显得温柔。
他低声抱怨：“再见不到你，我就要死了。”
60 第六十章
◎就是他了。◎
第六十章
路与北在苏淮这里只忙里偷闲地赖了一天半。
虽然说, 出国调研是为了能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看苏淮，但是既然出来了，事情还是得干。第二天傍晚和苏淮吃过饭，在刘经理的明里暗里的催促提醒下, 挂完电话, 还是不情不愿地准备离开。
临走前, 他将从苏淮床头的抽屉里翻出来个佛牌，虽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看上去保养得却不错，能看出来是被人仔细珍藏着的。
路与北眯着眼打量着这佛牌, 原本因为马上就要走而沉闷的心情都变得轻扬了起来：“原来这东西你还留着？”
苏淮垂眼看过去, 倒也不觉得被抓到了什么把柄, 风淡云轻地说：“不是你特意求来，还去山上开过光的东西？要是丢了不怕佛祖怪罪么。”
路与北将那佛牌手串给苏淮戴了起来：“从你竞赛结束之后，我就再也没见你戴过，原先我以为是你不小心弄丢了，一直没好意思问你。”
苏淮皮肤白，手腕却并不像女性般细弱, 木质的佛牌垂在他微微凸起的腕骨上, 有一种别样的禁欲气息。
路与北看了又看, 觉得自己的审美真的不错。无论是看上的人还是东西，都绝对经得起时间的检验。
松开手, 路与北准备要走，还没出门却又被苏淮喊住了。
“门禁卡。”苏淮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物件扔给了路与北，淡淡说道, “走之前再录个指纹吧。免得下次我出外勤, 你去公司也找不到我。”
路与北嘴角陷落的弧度掩饰不住笑意, 只是脸上却还装模做样地端着。他清了清嗓子：“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不说清楚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苏淮瞥他一眼：“暗示？我以为我这明示得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路与北终于笑了起来。
将指纹录上，和苏淮告了别，刚刚坐上出租车，他就将手上的门禁卡找着角度拍了个照发到了发小群里。
【-周隽安：怎么，我们小路总这是又在哪提了套房，值得你这个点就在群里面嘚瑟？】
【-王思予：就是，不得是套二环以内的四合院？低于一个小目标都配不上咱们小路总的身份。】
路与北看着两人的回应，谦虚而克制地回复。
【-路：没有，也就是个小公寓，不超过50平，不过地理位置还不错。】
【-路：（发送定位）】
【-周隽安：窝草，你买个房子都买到太平洋对面去了？不对啊，你在M国要买怎么不买个大别墅，那度假住起来多爽，买个公寓干什么？】
【-周隽安：不过你这地方离我倒也不是很远，开个车估计也就三个小时。天呐，路哥，你该不会是为了兄弟所以特意买在那的吧？】
胖子点开定位，自以为猜中了真相，正在为这绝美的发小情谊而感动，另一边同时点开点位的王思予却早就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他眯着眼将那个地点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突然想起来这个地点为什么会叫他觉得眼熟。
【-王思予：行了，胖子你就别自作多情了。看看与北发的那个地址，你说自己离得近，可还有人要比你近的多了。】
【-周隽安：谁？】
【-王思予：咱们小学神呗，还能是谁？】
【-周隽安：……草。】
路与北显然并不介意来自发小的愤怒，得意地继续发送着消息。
【-路：是苏淮的房子，我出差到M国，顺便过来看了一眼。】
【-路：没想到就来了一会儿，走的时候苏淮非要让我把指纹录上，说是让我想来就来。你们说他这话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思予：……】
【-周隽安：……】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再不明白路与北这就是孔雀开屏，特意来和他们秀个恩爱，那这么多年的兄弟也就白做了。
胖子一脸老头地铁手机的表情看着路与北充满着炫耀语气的信息，都不稀罕再提当年苏淮甩了路与北，远赴大洋彼岸时，路与北是怎么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的。
这回峰回路转得偿所愿了，人是又彻底活泛起来了。
路与北说完那句话，见两个人都不愿再搭理他，也不勉强，转头就拿着自己刚刚拍得照片暗戳戳地发了条朋友圈。
路与北本来就不是爱发动态的性格，突然发出这一张照片，竟在朋友之间引发了一场不小的反响，纷纷开始猜测到底是怎样的豪宅才值得素来低调的路与北这样高调的拍图炫耀。
在这张图下，只有很小的一部分知情人猜到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路与北略过那些千奇百怪的留言，直到看见苏淮给他点了个赞，这才心满意足地退出了朋友圈，然后点开苏淮的头像，另发了一张照片过去。
前几天和甲方负责人沟通的项目，对方临时又加了几个要求，苏淮送走路与北，不得不又赶回了一趟公司。
和Mike了解了一下情况，到会议室接通视频会议。皱着眉头正听着对方滔滔不绝，突然之间，他感觉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划开屏幕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一张图片。
苏淮随手点开大图，经过短暂的缓存下载，随即满屏跳出了一张充满了视觉冲击力的半身图。
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见男人的鼻子以下的半张脸和整个上半身。印着酒红色暗纹的领带松垮垮地扯开，嘴唇漫不经心地咬着领带的尾端。
衬衫的扣子也被随意地解开了，透过缝隙，能若隐若现地看见里面极具爆发力的漂亮的腹肌线条。
苏淮定定地看着那张照片，呼吸微微一顿。从上面的衣着推算，这应该还是上次路与北和他视频之后拍下来的。
这甚至只是一张算不上裸.露的照片，可就这么一眼，却叫他几乎立刻想起了这两天两人索求无度的荒唐行径。
苏淮不自禁又看了一眼。
谁说路与北第一次生涩，不善于此的？这明晃晃的勾引伎俩也不知道从哪学的，一股脑全都用到他身上来了。
“Boss？Boss。”Mike看出了苏淮的走神，小声提醒他道，“方总刚刚提出的建议，您看我司这边有什么要提的意见？”
苏淮回过神，他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回来，看着视频对面瘦小精干的中年男人，顿了一下，淡淡说：“没有意见。”
Mike听见苏淮这么说，在一旁眉头猛地皱起来。
如果说上次会议中，客户方讨论增加的需求虽然有些过分，但是勉强还能在预算之内做出来，那今天说的这些，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痴人说梦了。
他们是开公司又不是做慈善，难道还能赔本赚吆喝么。
但对面被称呼为“方总”的男人听见苏淮的话，心情倒是肉眼可见地愉悦起来，他说：“这么说，苏老板是同意了？”
“不，我是觉得既然不是诚心合作，那么这个项目可以到此为止了。”
苏淮礼貌地笑了下：“我们求索科技是个刚起步的小公司，可能无法完成苏总你们的期望，为了不耽误彼此时间，我推荐您还是直接去STY试试。
他是我的老东家，实力有目共睹。他们成熟完善的团队或许能更好的契合您司的理念。”
“你是说你不想合作了？”方总的眉头一抽，脸色变了变：“苏老板可别忘了，这次可是你的合伙人罗勒先生亲自找到我们家的。”
“不，您司的项目前期我们已经沟通对接了一个月时间，如果利润允许，我们自然不想放弃……但是现在看起来结果的确遗憾。”
苏淮双手交握，并不为对方言语地的威胁所妥协，他的表情平静而从容，“至于我的合伙人，我当然会亲自过去解释，这一点就不劳方总操心了。”
“等等，你……”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时候也不早了，这场会议就到此为止吧，”苏淮收拾着手边的材料，“欢迎下次有合适的项目我们还能继续和您司合作。”
他点头朝着Mike示意，果断地切断了这场毫无意义的会议。
合起笔记本起身，Mike跟在身后忧心忡忡：“BOSS，这项目跟了这么久，前期废了那么多工夫，真的就这么放弃了？”
苏淮点头：“总不能真去做赔本生意，一旦开了这个头，后面就难做了。”他说，“虽然那边是个大客户，但是我们也不是只靠着他一家吃饭。上个星期我合作过的一个客户给我介绍了新的单子，面对的是华国市场，不会比方总的体量小。
明天你和市场部的人一起去联系跟进一下，争取半个月内签订合同。”
Mike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我就知道BOSS你肯定有后手。明白，明天我就去盯！”
苏淮点点头，和他一起坐电梯下了楼。
一直到快要出大楼，Mike侧头看见苏淮耳边还未消退的暧昧痕迹，忍不住挤了挤眼睛说道：“看样子，BOSS和你的男朋友真的很恩爱。”
苏淮察觉到了他揶揄的眼神，但是却也没想要遮掩什么，大大方方地点头说道：“嗯，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当初保安对路与北说的话虽然有添油加醋，但是却也有很多是真的。
Mike作为苏淮的学弟，他算是见证了这么多年自己这个风云学长到底有多么地受人欢迎，又是多么不近人情。
别说99朵玫瑰，苏淮快毕业那年，那些富二代门开着塞满了花的超跑来学校门前求爱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不过无论动静闹得有多大，他们从来也没见苏淮为谁心动过。“冰山美人”一词几乎就是为苏淮量身打造。
本来他都要以为自己这个传奇学长已经断绝了七情六欲，准备就这么和事业过一辈子了，没想到就是回了一趟国，没两个月工夫，等再回来，居然就宣布脱离单身了。
天知道他们听见这个消息时有多震惊，甚至一度怀疑这个只在苏淮口头出现的所谓的男朋友到底是不是确有其人。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做不得假了。
——也不知道有多少男男女女要心碎。
Mike问道：“BOSS怎么也不把他带来公司看看？我们大家可都在好奇，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能得到BOSS你的心。他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厉害吗？或许吧。”苏淮听见他的问话，脑海里缓缓勾勒出一张温柔地看着他的英俊脸庞，“我没有想过那些事情。”
他曾试图忽略，也试图远离这份心意，却最终还是被那双带着真挚爱意的漆黑眼眸所俘虏。
“我只是一看见他，心底就突然回响出来一个声音，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告诉我‘就是他了’。”苏淮笑了笑，低声轻声地说，“然后我就知道，就是他了。”
作者有话说：
路与北（微笑）：……王秘书吗？麻烦给我盘一个……不，十个花店，我看从今往后谁敢再送我老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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