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是你的。

    相似的夜晚,相似的情景。

    年轻女人以相同的姿势蹲在门边,抬眸无辜又眷恋地望着她。

    ——“可是我还没回味够。”

    这句话跨越漫长的时光,眼前24岁的祁颂与五年前19岁的祁颂作出的回答遥遥相重叠。

    逐字、逐字地吻合,带给郁落一种宏大的宿命感。

    她在那份宿命感里灵魂战栗。

    脸颊上的泪无声流得汹涌,身体都在轻轻颤抖。

    祁颂登时忘记什么回不回味的了。

    她从地上一下子弹起来,站在郁落面前,敛着呼吸小心翼翼地问:“姐姐,怎么了?”

    她感觉心情在郁落的眼泪中缩紧,带起难耐的疼意。

    还来不及思索为何会疼,泪水便已陪着郁落一起涌下来。

    这个女人总是牵动着她所有的情绪。

    她忍不住抬手圈住郁落的腰,将她抱在怀里,想给予她足够炽热的温暖。

    接着,她垂首,额头轻轻抵在郁落的额头上,感觉到对方的睫毛尖触碰到了自己的。

    两人都被对方的泪意濡湿。

    “姐姐为什么难过?”她极尽温柔地问。

    郁落摇摇头。

    有泪水随之晃悠下来,将她唇角缓缓勾起的笑意涤荡得更清亮。

    她说:“不是难过。”

    额头肌肤相抵间,对视的距离极近,微热的呼吸更是交缠在一起。

    这般拥着,便仿佛灵魂也彼此触碰。

    “不是难过。是我很开心,祁颂。”

    在祁颂的微怔里,郁落说:

    “因为刚刚那一瞬间突然让我觉得,我永远也不会真正失去你——只会反复地拥有你。”

    “这让我感到放松和幸福。”

    她说着,盈了水的眼眸里笑意愈盛,有无边的温柔蕴在其间。

    “所以,我们可能会短暂地失去对方。”她轻轻地说,“但一定会再度拥有彼此。”

    祁颂努力品尝她的这些话,却做不到立即理解。

    而郁落也并不需要她现在理解。

    她只是抬手,勾住祁颂的脖颈,柔声说:“好了,现在你只需要好好抱抱我。”

    祁颂能感受到郁落是发自内心的很开心。

    于是她的情绪也跟着轻快起来,听话地将郁落抱得很紧。

    柔软的身体相贴时,心情好像也会跟着被填满。

    她忍不住轻轻拍着郁落的背,哄小孩儿一般,一下又一下的。

    拥抱暖热,融入夜里。

    而郁落却在祁颂这份温馨的疼爱和安抚里,咬住了下唇。

    “”不想煞风景,她犹豫了一下,把到嘴的话咽回去。

    但是过了片刻,在浅浅打了个呵欠后,她终于忍不住无奈地轻声说:“乖,先不拍了好不好。你再拍我就要睡着了。”

    祁颂动作一顿,乖乖地停下来。“姐姐不要睡觉么?”

    “唔。”郁落闭了闭眼,脸颊在她颈窝蹭了下,“突然想要这个夜晚长一些。”

    因为她预感明天又要回到原点了。

    眼前的祁颂对情感诚实而坦率,满心满眼都是她,与前段时间的防备与拒绝大不相同。就像回到了19岁。

    转变越是突然,越是美好,就越是短暂。

    如梦幻泡影,随时会破灭。

    但郁落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件事,因为眼下突如其来的美好本就已经出乎她所料。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笑:

    “我就当你心疼我前阵子被你拒绝,趁着这个机会提前哄一哄我。”

    “我有拒绝你么?”祁颂从混沌不清的记忆里搜寻一番,无果。

    她有些着急地说:“那肯定是违心的。姐姐,你不要相信。”

    “嗯,我一点都没信。”郁落偏头亲了亲她的耳朵。

    现在心情放松下来,她开始意识到祁颂身上的信息素浓度不对劲。

    在床上接吻那么久,祁颂的信息素浓度都始终接近于无,毫无波动和起伏。

    而郁落对此再熟悉不过了。

    “你今天打了几针抑制剂?”她问。

    祁颂不太记得,但嘴上却已经下意识地回答:“从下午开始,打了三针。”

    “”郁落呼吸一紧。

    比想象的还要过量。

    抑制剂在12小时内只能注射一次,如果效果不好,顶多再加注半管。再多就会有很多副作用。

    “本来还在担心,万一今晚没有断片,明天你该如何面对自己。”

    女人清泠的声音里,语气几分好笑又好气,“倒是我多虑了,你天然给自己铺好了退路。”

    祁颂无辜地眨了眨眼,“什么退路?”

    郁落幽幽地说:“我第一次过量注射抑制剂时,也是注射了三倍,醒来后差点连我是谁都忘了。”

    过度注射不仅身体受损,还断片。

    想到这里,郁落不由抬手揪了揪祁颂的耳朵,轻嗔道:“干嘛注射那么多,生理知识都忘光了。”

    祁颂有点委屈,但还是任由女人揪她的耳朵。

    她想为自己辩解,可也不大记得当时为何要注射那么多。

    隐隐好像是因为想从对郁落的疯狂想念里抽离。

    可是,为何要抽离?想念郁落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眼见祁颂唇瓣嗫喏,似是自己也有些困惑,郁落轻叹一声,不再和她纠结这个问题。

    毕竟她对答案心知肚明。

    于是她最终抬手揉了揉祁颂的发顶,眉眼柔软下来:“好吧。”

    “既然你注定要忘记这一晚,那在那之前,我们不妨好好享受一下。”

    “就当是谈一场夜间限时恋爱。我也可以用今晚的甜蜜,原谅你以后的一些口是心非。”

    顿了顿,她莞尔:“不过,其实我们已经在谈了。”

    从祁颂将她拉上床的那一刻开始,她们便已陷入这注定短暂,但又纯粹和炽热无比的爱恋里。

    夜间限时恋爱。

    这六个字砸在祁颂的心头。

    她还来不及细想,来不及多问,便已在面前女人含了星星点点的期待的眸光中,霎时全情投入。

    “那要再亲亲么?”

    她的眼神悄悄亮起来,往郁落的唇上转了一下,又很快收回。

    郁落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渴望一个亲吻的纯情模样,本来想带祁颂做点更激烈的事的打算忽地收回。

    突然不忍打破祁颂眼下这份难得的心境。

    她们以前和以后都会有很多激情,而此刻如初恋般的青涩却是难再复刻。

    是格外稀有又珍贵的体验。

    郁落想要努力守护住。

    于是她轻轻地笑了:“你随时可以亲亲我。”

    “嗯。”祁颂眼里浮现显而易见的雀跃,却没有立即亲郁落。

    她像要把最爱吃的东西放在最后细细品尝一般,说:“那我们先抱抱好了。”

    可是抱抱也很珍贵。

    祁颂心里倏地生出一种紧迫感,担心想做的事情做不完。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件比自己所有的想法更重要的事:

    “姐姐想做什么呢?”

    郁落眨了眨眼,唇角倏地勾起狡黠的笑意。

    她说:“我们一起去看看崽好不好,她一个人在睡觉呢。”

    其实桃桃睡觉一直很乖,晚上几乎不醒也不动。

    但郁落只是想看看,祁颂在现在的状态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毕竟这宛如19岁的「青涩的初恋」,是有三岁崽版。

    祁颂微微愣了一下。

    不知为何,她轻易把「我们一起去看看崽」听作「一起去看看我们的崽」,并且毫不觉得这句话有问题。

    她现在似乎已经成了不能思考的动物,满心满眼只有郁落。

    郁落说的话,都是对的。

    于是她点点头,牵起郁落的手,十指交缠紧扣,和郁落一起进了主卧。

    桃桃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偶尔还咂咂小嘴,咕哝几声。

    和郁落离开前没有任何区别。

    “你给崽崽掖下被子。”郁落轻声说。

    祁颂于是上前,给桃桃把被子重新掖好。

    她凝视着夜色里桃桃熟睡的小脸,心里浮起一种莫名的感受。

    这感受难以溯源,更难以言明,但直接让她鼻尖泛酸。

    桃桃和她与郁落都长得很像。

    看起来好可爱,不愧是她们的崽崽。

    郁落站在一旁,略有些恍惚地凝视着祁颂细致地给桃桃盖被子的画面,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

    她咬了下唇。

    从主卧出来,祁颂突然想起什么,偏头问郁落:

    “姐姐,你说的限时,是几点结束?”

    郁落脚下一顿,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她第一次过量注射时,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入睡。或许会有突如其来的困意。

    听到这场恋爱随时可能终止,祁颂顿时慌了。

    她再无法镇定从容,急急忙忙又有点儿委屈地小声说:“可我还没亲亲你。”

    “噗嗤。”

    郁落凝视着她,眉眼一弯,忍不住笑出来。

    这个年轻女人方才给女儿盖被子时,面上浮着她自己都觉察不到的母性光辉。

    几分成熟。

    而现在,因为还没有亲亲而急切的可爱模样,与方才着实形成了太鲜明的对比。

    就像19岁与24岁的祁颂正在她体内纠缠。

    在这份矛盾里,郁落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她松开祁颂的手,胳膊圈住对方的脖颈,温柔地说:“那你先抱我回房间,然后好好亲亲我。”

    “嗯。”祁颂当即一手揽过她的背,另一只手往下勾住她的腿弯,熟练将她公主抱起,稳稳当当地回了客房。

    她将郁落轻轻地放躺在床上。

    自己紧跟着上床,手撑在郁落的身体两侧,就着俯在郁落身上的姿势,凑过去在女人的唇上轻轻啄吻了一口。

    唇瓣撤离时,发出黏腻的微弱声响。像是依依不舍。

    今晚已经亲过很久、很多次,可眼下这般简单的触碰,还是轻易让她一颗心脏跳得发疼。

    “姐姐。”她凝视着身下的女人,忍不住呢喃了一声。

    郁落轻轻应声,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眼眸里翻涌着幽深的情绪。

    此刻窗外天色微明,已是晨光熹微。

    或许是彼此都预感到有什么快要结束,视线紧密地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郁落的红唇翕合了一下,轻声问她:“祁颂,你喜欢今晚吗?”

    祁颂不做犹豫地点头:“喜欢。很喜欢。”

    郁落垂下睫羽,沉默了片刻。她又抬起眸,说:“那你不要彻底忘记好不好。”

    女人轻轻地恳求:“我不想今晚也成为仅属于我一个人的回忆”

    “我允许你短暂地忘记。”她说,“但你以后一定要想起来,可以么?”

    在郁落似有水光浮动的眸里,祁颂的心脏被攥紧一般。

    仿佛有凛冽的秋风在呼啸。

    默然片刻后,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一定会记起来的,姐姐。”

    “拼尽全力也会记起来的”她低头,嘴唇轻轻摩挲了一下郁落的唇瓣。

    “你相信我。”

    她的眼神深邃而真挚,语气几近虔诚,仿佛不只在说今晚,“我不会只让你一人记得”

    郁落的眼睛泛酸起来。

    她喉咙发涩,开口想说话,却哽咽得不能出声。

    努力深呼吸平复一下,她才嗓音微哑地说:“我相信你,祁颂。”

    “我一直都相信你的。”郁落说,“你从来没有对我食言过。”

    “叮叮叮——”

    放在枕边的手机铃声蓦地响起,划破两人间的氛围。

    是祁颂为了毁灭罪证而设的六点闹钟。

    这闹铃就像那凌晨十二点时,如宿命一般准时响起的,宣告灰姑娘午夜舞会散场的钟声。

    悠悠嗡鸣里,纸醉金迷的浮华即将散尽,一切华美又绚烂的虚幻都要结束。

    南瓜马车与水晶鞋不复,彩灯熄灭。

    现实的浪潮已经泛起,二人赶在被那浪潮彻底淹没之前,沉醉地亲吻。

    在唇舌热烈交缠中,偶尔会喘不过来。短暂松开彼此的间隙里,郁落凝视着祁颂迷醉得仿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投入,不由弯眸揶揄:“你还记得你是谁么?”

    “当然记得。”祁颂恋恋不舍地再用湿润的唇瓣碰碰她的。

    空气倏地陷入一点点诡异的宁静里。

    郁落眼里的揶揄在那宁静中缓缓撤离,渐渐有深重的意味涌起。

    “那你是谁?”

    她的眸里蓦地浮上一点紧张。

    她对会得到的答案毫无头绪。

    在等待的时间里,郁落感觉心跳越来越快,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兀地荡上心头,搅弄得她胸口起伏。

    ——“我是你的。”

    她听到祁颂轻轻地说。

    心头的那份不安于是如从高空中抛落,下坠,最终陷入无边的、绵软的、梦幻的童话之海里,飘荡无踪。

    她缓缓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此时此刻,我是你的,比我是谁更重要、也更永恒。

    这段易感期其实是一场短暂的童话出逃,彼此能脱离当前的现实背景,好好用体温和承诺安抚对方。

    【因为榜单问题,明天更新时间是晚上11点,后天还是继续中午12点哦!实在抱歉,之后更新时间基本不会再变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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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把舌头捂热。

    祁颂醒来时,感觉浑身虚弱,使不上力。

    她缓缓睁开眼,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昨晚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那梦似乎非常炫丽美好,以至于她醒来后的心情明媚清亮得仿佛刚谈了一场烂漫炽热的初恋。

    可是回忆起来却已只是混沌一片。

    唯有——

    “姐姐可以再教你一次。”

    “这次你不可以再忘记了,好么?”

    床上,女人被她抱坐在怀里,启唇暧昧地咬住她的指尖,温柔耐心、又风情四溢地教她如何接吻。

    她记得自己在梦里郑重点头说好。

    于是醒来后,分明其他内容全已模糊,却竟还记得这段。

    祁颂有些恨自己不争气——

    怎么在梦里都那么听郁落的话,说不可以忘记就真的还记得那么清晰?

    她无措地被那段画面的细节裹挟。

    女人咬住她指尖的触感,唇舌痴缠时的潮热与甜腻。

    被吻得受不了时,郁落会在急促的喘息里溢出既难耐又娇的呜咽。

    想到这里,祁颂的呼吸有些不稳起来,耳朵也隐隐发热泛红。

    她很想回避那些细节,可为此付出的努力却有些徒劳。

    那灼热的喘息,舌尖湿滑温软的感受,女人被吻得浑身发软时无助勾住她脖颈的动作,都软绵绵地缠绕着她的每一寸心情。

    “祁老师醒了。”一道陌生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祁颂的心头一紧,睫毛随之颤了下。

    醒来后便身不由己地陷入令她难以启齿的回味里,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在郁落家的客房。

    鼻间萦绕着消毒水味,似乎是在医院。

    她偏头,看到站在床边的女人穿着白大褂,身前挂着窄窄的胸牌——

    信息素科,姜妍。

    “你注射了过量抑制剂,昏迷后被郁老师送来医院了。”姜妍和她说。

    说完,姜妍轻叹一声,“在没有建立缓冲耐受度的前提下,盲目注射过量抑制剂很伤身体,还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断片,祁老师下次还是避免这样做比较好。”

    “现在你身上有哪里不舒服么?”

    祁颂唇瓣翕合,感觉喉咙有些干涩。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有点虚弱无力。”

    “这是正常的。”姜妍解释,“幸好你的身体素质非常好,否则三倍量的抑制剂够你躺一周了。”

    “”

    祁颂欲言又止,有些犹疑。

    印象里自己只注射了两次,第三次是什么时候注射的?难道她半夜醒来迷迷糊糊地又给自己打了一针?

    在医生面前,总是会对胡乱伤害自己的身体感到心虚的。

    于是她忍不住转换话题,询问道:“姜医生,请问郁落在哪里?”

    「郁落」两个字刚从嘴里说出来,某些潮热的画面便又浮上脑海,让她陡然从方才对医生的心虚里跳到另一种心虚中。

    便见姜医生轻轻地说:“她正在对面病房躺着。”

    祁颂一愣,手下意识捏紧被子,“她怎么了?”

    姜妍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

    在那眼神里,祁颂的心头霎时浮现很多猜测。而她就在那些猜测中难以自控地心脏发紧、呼吸不稳。

    还没等她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软着手脚下床,冲出房门,跌跌撞撞直奔对面病房。

    姜妍愣在站在原地,张了张嘴:“祁老师”-

    时间倒回几个小时前。

    祁颂突然陷入昏迷,郁落将她送到自己平时来的私人医院。

    作为郁落的「御用医生」,姜妍自然而然地接下了这个病人。

    等给祁颂吊了药水后,她无奈地和郁落说:

    “你们不愧是妻妻,都磕抑制剂上瘾了是吧?”

    郁落眨了眨眼,觉得她用「磕」这个字有些欠妥。

    正要反驳,可仔细一想,却又觉得不无道理。

    于是她最终把话收回,只说:“她会怎么样?”

    姜妍偏头看她,挑起眉:“还用问我?这个你不应该比我还明白么。”

    见郁老师难得被噎得说不出话,姜妍无奈地叹了口气:

    “抑制剂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么多年过来,我也不打算劝你了。倒是还能劝劝你老婆。”

    祁颂在病房里陷入沉睡,郁落弯腰给她仔细地掖了掖被子。

    直起身时眼前短暂犯晕,郁落感觉自己有些撑不住了。

    她几乎已是两天没睡。

    看了眼一旁的陪护病床,她本要往那边走,却突然脚下步子一转。

    “你这边还有空余病房么?”郁落问姜妍。

    “很多,对面的病房就空着。”姜妍疑惑,“你不在这里睡?”

    “嗯。”郁落的唇角缓缓勾起一点笑,“如果祁颂比我先醒,麻烦你和她说我躺在对面的病房里。如果她问我怎么了,就等五秒后再和她说是因为我困了。”

    姜妍有些不懂她这个操作,满头雾水地问:“为什么?”

    “因为她忘记了重要的事情。”郁落轻飘飘地说,“我要惩罚她担心我一会儿。”

    “”姜妍无语凝噎。

    她没想到光风霁月的郁老师谈起恋爱来原来还会有这么多小小诡计。

    但是郁落想让祁颂担心,却又只舍得让对方担心五秒,何尝不是太爱。

    姜妍感觉自己吃了一嘴狗粮,无奈地成全这对妻妻的情趣:

    “好。反正跟你混了这么久,我应该多少也沾了点演技吧。”

    于是眼下祁颂担忧地问郁落怎么了,姜妍拿出毕生演技,在沉默不语中用一种深沉的眼神凝视祁颂。

    她在心里默默倒数着,五秒,四秒

    然后她就猝不及防地看到祁颂立即下床冲了出去。

    因为注射过量抑制剂后,虚弱得腿脚发软,祁颂在跑动的过程中脚下趔趄了一下。

    而后继续毫不停顿地直往对面病房奔去。

    姜妍目瞪口呆地看着祁颂跌跌撞撞的背影,顿觉「太爱」的不止是郁落。

    祁老师看起来也好爱郁老师。既然如此,为何会「忘记重要的事」呢?

    姜妍摇摇头,抬脚跟上。

    祁颂推开门,三两步便冲到病床边,几乎是屏着呼吸垂眸看去。

    只见女人白皙的脸颊透着健康的粉色,唇瓣嫣红,肌肤细腻透亮。

    看起来状态极好。

    她微怔,抬手轻轻碰了碰郁落的脸颊,像触碰一个梦,“郁落?”

    床上的女人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眼神透着在睡梦中被叫醒的懵懂。

    身后姜医生跟着过来,踏进病房。

    “她是太困了。”姜医生语气有点虚,姗姗来迟地给出答案。

    “”祁颂的唇瓣嗫喏了一下。

    心里的石头重重落下的瞬间,才能意识到那石头方才悬得有多高。

    她后知后觉,自己对郁落有些过于担心。

    郁落渐渐清醒过来,她看了眼站在病床边的祁颂,和病房门口的姜妍,几乎是瞬间理明白事情的经过。

    唇角不由勾起清甜的笑意,她抬眸看着祁颂,“老婆,你好担心我。”

    在郁老师柔情的声音里,姜妍感觉自己霎时通了电,头顶有灯光亮起。

    她当即非常知趣地退出病房,贴心关上门,不再作为电灯泡拂照二人。

    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意识到郁落没事,祁颂整个人放松下来。

    于是她的脑海里又自作主张地翻覆起了昨晚的梦。

    梦境的对象近在眼前,漂亮的眸子里盈了柔软的笑意。

    可祁颂却想起了这双眼眸里泛着水雾,眼尾绯红,在唇齿缠绵间显得格外脆弱又妩媚的风情。

    “”她呼吸难以平稳,忍不住抿了下唇。

    郁落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由微微怔神。

    ——祁颂的样子显然是断片了。但她忍不住看自己的嘴唇,难道是独独还记得昨晚接吻的事?

    这个猜测一浮上她的心头,就再也压不下去。

    她本还在委屈。当时教祁颂接吻前,她分明郑重地强调了「这一次不许忘」,而祁颂也认真地答应了她。

    却因为过量抑制剂的断片,祁颂被动地连带着将这一小段也忘记了。

    因此,她才会想小小地惩罚祁颂一下——虽然不是故意,但这人第一次食言了。

    可是祁颂会不会其实还记得?

    郁落醒来后因感受到祁颂的关心而愉悦的心情,此时更加雀跃起来。

    她格外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等找机会验证。

    “有哪里不舒服么?”

    郁落的声音将祁颂从不合时宜的失神里拉了回来。

    她强压下脑海里的梦境片段,压下莫名荡漾的心情,说:“还好。”

    早晨入住病房,此刻已是夜晚。

    祁颂不需要继续在医院吊水,只用回家休养。

    “祁老师身体素质不错,配合着按时吃药,估计虚弱几天就好了。”

    两人走前,姜妍正在交待注意事项。

    “本该三到五天的易感期,因为注射过量抑制剂而临时终止,只维持了一天。祁老师下一次易感期可能会因此反噬,易感期的相关症状也会变得比往常更强烈。”

    “哦对了,这几天还会因为抑制剂的残余影响而性冷淡。”

    姜妍揶揄这对恩爱妻妻:“郁老师不要因此误会祁老师不爱了。”

    “”祁颂的心颤了下。

    性冷淡?

    她醒来后克制不住地反复回忆梦里那段缠绵,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这个行为推给易感期。

    可是医生说她的易感期提前退潮,甚至因为退得太猛,直接性冷淡。

    那她的意犹未尽该怎么解释?

    “好吧。”

    郁落轻轻地应了声,仿佛为祁颂短暂的性冷淡感到有些遗憾。仿佛她们平时有性生活。

    祁颂忍不住看她一眼。权当这是郁落在医生前扮演恩爱妻妻的细节。

    两人出了医院,郁落的手探来,与祁颂十指相扣。

    她说:“附近可能会有狗仔。”

    这段时间已经牵手很多次,祁颂本该习以为常。

    可昨晚荒唐旖旎的梦里,两人吻到情浓之际,偶尔也会紧紧十指交缠。

    祁颂闭了闭眼,在醒来后总是控制不住的回味中感到几分绝望。

    因为心虚里,似乎还有几分遏制不住的迷醉与心动。

    这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对郁落心思不纯——怎么会?

    思索间,她已不知不觉地被郁落牵进了一家店里。

    是24小时自助冰淇淋店。

    私人医院选址偏僻,于是这家冰淇淋店里此刻也没别的客人。

    在工作人员几分惊喜又仰慕的目光里,郁落买了一只甜筒。

    她拉着祁颂在桌边坐下,将甜筒递至祁颂唇边,“你要吃么?”

    过于亲昵的喂食让「心怀鬼胎」的祁颂有些不自在,她摇摇头。

    郁落并不在意,她将甜筒凑到自己唇畔,而后启唇。

    伸出嫣红湿软的舌尖,轻轻舔舐奶白色的香草味冰淇淋。

    她的动作本就刻意放得极慢。

    而落在祁颂眼里,更是如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一帧一帧,那般清晰而细腻。

    连带着勾出梦里那些难以言说的灼热画面,让祁颂的呼吸沉重起来。

    她艰难地将目光从郁落的舌尖挪开,状似对店内张贴的海报十分感兴趣。

    然而她紧接着意识到那海报上的女人就是郁落。

    “”祁颂干脆直接闭上眼。

    “困了?”女人清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祁颂摇摇头。

    她感觉到郁落凑近,唇瓣贴至自己的耳畔,启唇说话时,仿佛还带有冰淇淋的香甜气息。

    但其实没吃冰淇淋时,尝起来也是甜的。

    “不想吃冰淇淋了。”

    郁落有点可怜地轻声说:“冰得舌头好难受。”

    祁颂的睫毛抖了抖。

    年轻女人剧烈的心跳声鼓噪作响,填满了两人之间静谧的空气。

    郁落的眼里因此浮起笑意。

    她继续说:“其实我白天补觉时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也在吃冰淇淋。”

    “我说舌头好冷,于是你替我捂热了。”

    “”祁颂兀地被口水呛到,忍不住捂唇剧烈地咳嗽起来。

    舌头还能怎么捂热?

    难道郁落也梦见和她接了潮湿的吻?

    在心虚与震惊的交叠里,祁颂咳得白皙的耳朵转瞬通红,眼眸泛泪。

    郁落边拍着她的背,边忍不住温柔地笑。

    “你真是”

    她在笑意里甜滋滋地想,你真是从来不舍得对我食言。

    ——你郑重地答应了我,于是你还记得。

    作者有话说:

    推一下我的已完结姐狗小甜文《和渣女影后协议恋爱后》,在专栏里-不甜我直播边托马斯回旋边码字(乱说的)(不对这句话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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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你爱她。

    郁落实在太了解祁颂了,她熟知这个人每一个表情细节所对应的情绪。

    诚然,祁颂有出色的演技,在事业上她们一直是彼此欣赏的——

    但是祁颂的演技在她面前向来不太发挥得出来。

    因此眼下,郁落边凝视着她的面容,边轻轻地笑着说:

    “你在想什么呢?你好像既心虚,又心动。”

    心虚又心动。

    祁颂的呼吸一颤,有一种自己都尚未理明白的思绪被精准无误地点出的感觉。

    她很想否认,但身体反应过于诚实,血液从四肢百骸奔涌而来,冲得她脸颊通红。

    原来被揭穿后,会更心虚。

    郁落唇角的笑意俞盛。

    她抬手揉揉祁颂的发顶,心里慢悠悠地、又释怀地想——忘记又如何?还是忍不住要爱我。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种克制不住的冲动。

    “外面有人在拍我们。”

    郁落俯身,凑在祁颂的耳畔低低地说。

    祁颂回过神来,听到女人继续说:“你配合我秀一下恩爱好不好?”

    她喉咙一紧,心里霎时生出某种预感。

    果然下一秒,女人细白的指尖便缓缓抚上她的下巴,捏住后往下压。

    接着,那柔软嫣红的唇瓣凑近。

    贴在了她的唇上。

    祁颂的呼吸停滞了。

    她感觉到女人的唇瓣摩挲、轻压着她的,呼吸间都是香草味冰淇淋的味道。

    绵软清甜。

    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仿佛就在不久前,她便这般和这双唇厮磨了很久。

    祁颂垂着眸,一动不敢动,在如海中孤舟般晃荡的情绪里努力催眠自己:

    这只是在配合郁落表演,她一点也没有在享受。

    下一秒,她突然感觉唇上传来湿软的触感——郁落伸出舌头,缓慢而暧昧地舔了一下她的嘴唇。

    祁颂的瞳孔骤缩,心脏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猝不及防间,甚至喉间都溢出一声呜咽。

    昨晚梦里虚幻的内容与眼前的现实交缠,于是那份虚幻也仿佛变成现实

    她曾不知疲倦地勾缠、吮弄此刻贴在她唇上的舌头,与郁落坠入潮热又放纵的极乐之地。

    她的心底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热。

    “你知不知道,我只是舔你一下,你整个人都在发抖。”

    女人缓缓撤开,伸手抱住她的腰肢,脑袋搁在她的肩头,笑得身躯轻颤。

    “好可爱哦。”笑完后,郁落温柔地呢喃,“我的小狗。”

    祁颂通红的耳朵动了动。

    郁落说什么?小什么?什么狗?

    她在这句话里陷入了一种巨大的心灵震颤中。

    郁落怎么能把她当狗呢

    好吧,狗与小狗念起来其实是有些不同的。

    尤其女人用清泠如水般悦耳的嗓音温柔至极地说出那两个字,再配合手上轻轻揉脑袋的动作,让祁颂感觉哪里生出了一点奇怪的情绪。

    似是雀跃。

    起先大抵只是体内一个细胞有点雀跃,可渐渐地周围的细胞也不知不觉被带动,后来这种感觉便以不可抵挡之势席卷了全身。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轻快、饱满的心情里。

    就像身后有无形的尾巴摇了起来。

    祁颂沉沉地呼吸一下,觉得人生突然不可捉摸和艰难起来。

    她只不过是过了一个易感期,做了一个潮湿的梦,醒来后却仿佛有什么不同了。

    世界万物都变得矛盾。

    眼见近在咫尺的耳朵红得愈发可怜,郁落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她坐直身子,抬手戳戳祁颂的脸颊,一本正经地左右瞧瞧她的脸:“姜医生说你性冷淡,我看着怎么不太像呢?”

    “”

    祁颂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唇瓣潮湿,她下意识舔了下唇,而后整个人僵住了——

    唇上湿润的水泽是郁落留下的,而她舔过,就相当于

    她的手指颤了下,觉得自己这张被郁落画过几笔墨的纸,如今已经彻底谈不上白了。

    在这种迷茫和慌乱里,有另一个念头兀地冒出来:甜的。

    祁颂好像快要烧起来了。

    她如艰难抓住浮木的溺水者,胡乱揪住一个点开始算账:“虽然是配合表演,但是你干嘛要舔我?”

    说这句话时,她轻蹙起了眉,让这个质问变得严肃认真。

    可是说出最后两个字时,她卡壳了一下,睫毛不自在地扇动。

    “唔。”郁落眨了眨眼,诚恳地反思,“抱歉,可能因为对今天的那个梦回味无穷,不小心就伸舌头了。”

    她这句话直直敲打在某人心虚的点上,从而让祁颂瞬间哑口无言,再无法追责。

    这一刻,祁颂竟有种自己被郁落拿捏得死死的感觉。

    她认为自己心如磐石,但怎么没人告诉她这石头还能被郁落捏扁搓圆,放在手上随意把玩的啊!

    祁颂最后自以为恶狠狠地说:“反正下次不可以了。”

    然而她警告的话落入郁落的耳中,就跟小狗想挠她但又把锋利的指甲收好,生怕真的伤到她。

    “好吧。”她忍住笑,含糊地回答。

    祁颂在凌乱的心情里和郁落坐上了来接她们的车。

    她在感情上一片空白,连春/梦都没做过,一觉醒来发现与郁落在梦里热烈纠缠,又被现实中的郁落一顿不留空隙地精准地撩拨。

    无可避免地乱了步伐。

    她需要好好理清一下自己的情绪。可是,从哪里着手呢?

    「我是不是对郁落有想法」这件事仅仅在心头浮起,就足够让她心跳不稳了。

    在祁颂胡思乱想之际,郁落接到了一个电话。

    挂断后,她转头和祁颂说:“你有一个代言邀约,品牌方找到我经纪人了。”

    自从祁颂那天把陈临新制服的视频在网络流传,她的口碑扭转了一把,也引起不小热度。

    作为年少成名的视后,虽然如今没落,但终究是一支潜力股。再加上最近的综艺热度,有不少品牌方嗅到流量风向,找郁落的经纪人谈合作。

    但郁落仔细挑选,在询问祁颂意见后全部回绝了。

    祁颂肯定是要复出的,路子想走高就必须爱惜羽毛,不能求量不求质。

    现在找上门的合作方是国内当前一个大型问答网站——一问全知道。

    该网站主打即问即答,虽然新出不久,但在不错的营销之下,用户体量越来越大,网站流量也十分可观。由于主要是年轻人在用,还出过不少梗,频频上热搜。

    “我看好这个网站。”郁落说,“我认识她们老板,挺有远见和野心的。”

    而且,网站开出的条件丰厚,是诚心的合作。

    谈到工作上的事,祁颂将方才的情绪暂时压在脑后,拿出手机搜索这个网站。

    网站有个app,她进入应用商店下载,看到下载量不低。

    下载完点开,app界面简洁美观,首页飘着许多提问——

    “我前女友昨天半夜敲开我的房门说天气好冷、被子好薄,请问这算不算求复合迹象?”

    “我梦见和舍友接吻了,我不会馋她吧?”

    祁颂凝视着屏幕,心头一动。

    郁落慵懒靠坐着,意味深长地建议:“你可以自己体验一下,这个网站做得如何。”-

    就在车后座两人心思各异之际,一个词条悄无声息地爬上热搜,并渐渐登顶——

    【郁落祁颂冰淇淋店接吻】

    起因是一个粉丝发了高清路透动图:

    郁落和祁颂坐在角落里,似乎在共同吃一个甜筒。

    只见大家眼中如明月皎皎的高岭之花郁老师唇角勾着动人的笑意,抚着祁颂的脸颊便吻上去。而和郁老师育有三岁崽的祁颂竟脸颊耳朵通红。

    粉丝直接磕死:

    【呜呜呜,这是什么姐姐撩拨自家纯情小狗的戏码。哦不对,她俩孩子都三岁了,祁颂怎么还脸红成那样?】

    【这是什么绝美爱情,结婚多年还保持着第一眼的青涩心动是吧?】

    【《幸福时分》快播出啊,迫不及待想磕了呜呜】

    【郁老师在恋爱中原来是这个样子,好主动好撩哦】

    【祁颂任由老婆又亲又摸头的,好乖!我爱姐狗!!】-

    两人到家已是晚上十点。

    桃桃都已经被张姨哄睡觉了。

    祁颂在玄关换完鞋,看到郁落将大衣脱下放在沙发上。她里面穿着浅色毛衣,勾勒得身形绰约,带着成熟女人温柔优雅的风情。

    她走来,手轻轻缠绕上自己身前的大衣扣子,“要我帮你脱么?”

    祁颂呼吸一滞,在又开始作乱的心跳中,尽量冷静地回答:“不用。我去洗澡了。”

    “好。”郁落自然地收回手,提醒:“既然易感期走了,今晚就一起睡吧,否则桃桃那边不好解释。”

    “”

    祁颂知道是这个道理。可昨晚的梦境里,她似乎就是抱着郁落在主卧或是客房的床上接吻。

    如果今晚一起睡

    家里只开了玄关的灯,显得几分晦暗。

    在静悄悄的夜里,祁颂凝视着郁落出尘的轮廓,突然意识到——

    哪怕是现在,她仍还陷在对那场梦的绵长悠久的回味里。

    气氛因为那些心思而不知不觉变得黏稠和暧昧起来,祁颂匆匆留下一句「知道了,我有点累,先去客房的浴室洗澡」便离开。

    郁落望着年轻女人的背影,轻轻挑起眉-

    洗澡的过程中,祁颂做了一个决定。

    她洗完出来后,拿过手机,目标明确地滑动屏幕,点开了「一问全知道」APP。

    注册账号,填写信息。

    在id那一栏,她毫不停顿地输入「脆桃切块吃」。

    这是原主的常用id,她看得非常顺眼,于是直接拿来用了。

    桃子当然要吃脆的,并且应该切成块。

    接着,她点击「我要提问」,指尖快速地敲击屏幕——

    “请问梦见在床上和身边的人热吻,醒来后还忍不住一直回想是为什么?注:我并不喜欢她。”

    点击「发送」,祁颂躺在客房的床上,忽觉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感情上的问题在网络发问。

    手机的振动声打断她的思维,应是有了回答。

    这个app确实有不少活跃用户。

    她几分期待地点开手机,看到了三条回答——

    【我也是这个情况,有没有人能解答一下】

    【蹲】

    【轻置玉臀】

    祁颂:“”

    郁落洗完澡出浴室,慢条斯理地将浴袍的系带系紧。

    目光环视卧室,祁颂还没来。以祁颂平时的速度,应该早已经收拾好自己了。

    郁落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点开某个方才刚下载的app。

    她不假思索地在搜索框里输入「脆桃切块吃」,选择搜索目标为「用户」。

    果不其然看到一个一级的新号。

    点进账号,只见主页赫然飘荡着一个提问。

    视线在「忍不住一直回想」上停留,郁落低低地笑了声。

    看到后面关于「我并不喜欢她」的强调,眼里的笑意更加深重了。

    “真是”她摇摇头,点进提问,选择「我要回答」,系统提示需要注册用户。

    手机又振动一声,祁颂不抱什么期待地点开。

    【软桃整只啃:你爱她。】

    祁颂的眉毛蹙起来。

    这个回答问题的用户,光看id就和她八字不合。

    果然内容也不得她心。

    祁颂本来并不想搭理,可是这个id有点凑巧,这句「你爱她」也过于刺眼,她心里隐隐钻出了一点不知名的小火苗。

    手上噼里啪啦地敲字:

    【脆桃切块吃:谢谢你的回答,但我并没有。】

    软桃整只啃似乎一直在线,很快便回复。

    【软桃整只啃:你这种情况我见多了。我有一个朋友也是这样,后来和那个女人爱得死去活来。】

    祁颂眉心一跳。

    死去活来?

    她沉默片刻,有些疑惑地顺手点进这个人的主页。

    对方是个女性Beta,年龄22岁。个人简介:在敲木鱼脑袋。

    最重要的是,对方的ip地址在南方某个遥远的省份。

    于是消除了某个本就不大可能的猜测。

    她深呼吸一口,强忍着对这个id的不服,继续回复:

    【脆桃切块吃:每个人情况不同,我真的对她没感觉。只不过最近易感期,加上突然做了这个奇怪的梦,才会有这些想法。】

    【软桃整只啃:你既然分析得这么清楚,那为什么还要提问呢?】

    软桃整只啃有点过于犀利了。

    祁颂盯着她的回复,想要自辩清白的心情忽而缓下来。

    当局者迷,局外者清。她觉得说不定这个人真的能解答自己的疑惑。

    于是她抿了抿唇,决定拿出谦逊的态度和这个啃软桃的人诚恳交流一下。

    【脆桃切块吃:因为医生说我现在暂时是性冷淡】

    反正都是网友,祁颂也不藏着掖着了,她想起自己穿书前的经历,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其实我以前也是性冷淡」。

    客房隔壁的主卧,郁落窝在小沙发上,盯着那句「我以前也是性冷淡」,挑起眉。

    以前也是性冷淡?

    她想着那些腰酸腿软,被某人索求无度地折腾的过往,咬唇回答:【真的吗?我不信。】

    祁颂再度蹙起了眉。

    她都把自己的底交待干净了,这个啃软桃的不想分析也没关系,但干嘛上来就否认她。谁能比她更懂自己呢?

    难道是性冷淡很少见?

    想着,她敲字:【是真的啊。】

    【软桃整只啃:哦,那你爱她。】

    【软桃整只啃:你一个性冷淡都对她有**了,这不是爱是什么?】

    【软桃整只啃:你除了想和她接吻,还有什么想做的么?**?**?】

    祁颂看着对方发来的一堆「**」,睫毛颤了下。

    分不清是系统太正直还是对方太不正经,怎么全被屏蔽了。

    祁颂咬咬牙,回复:【没有别的想法。而且你不懂,我不可能爱她的。】

    【软桃整只啃:为什么?可是你看起来已经沦陷了。爱情这种事不是自我蒙蔽就能压下的,只会酿得越来越浓郁,等到某一天你会发现,连自我蒙蔽都没用了。】

    【软桃整只啃:还不如早点接纳自己的内心,多疼疼她。】

    祁颂觉得这个啃软桃的有点油盐不进,她似乎认准了自己最初给出的答案,而后在那个脑回路里一去不复返了。

    【脆桃切块吃:我才认识她几天。】

    【软桃整只啃:你一见钟情。】

    【脆桃切块吃:我对恋爱没有欲/望。】

    【软桃整只啃:你现在有了。】

    【脆桃切块吃:我没有。】

    【软桃整只啃:你有。】

    祁颂觉得不能再和这个啃软桃的浪费时间。

    是她错了。从最开始看到那个id,她就应该意识到自己和这个网友话不投机半句多。

    【脆桃切块吃:谢谢你的解答,我先下线了。注:我真的不爱。】

    【软桃整只啃:拜拜。注:你沦陷了。】

    祁颂的眉心狠狠地跳。

    这人怎么这样啊。

    系统提示——

    用户「软桃整只啃」已点击回答完毕,请选择她的回答是否有用。

    祁颂想也不想地点了个「没用」。

    顿了顿,看到一旁的小小举报按钮,她哼了一声。

    真的很想举报对方「人身攻击」。

    卧室里,郁落收到系统发来的消息:

    【感谢您的解答,请不要灰心,再接再厉-】

    郁落想起来,似乎收到这个消息,就是在解答过后没有得到「有用」。

    她进一步猜测,那个人甚至会点「无用」。

    想到这里,郁落轻哼一声,眸光幽深。她放下手机走出卧室,直奔客房。

    “咚咚。”

    祁颂心跳一顿,猜到应该是郁落来找她了。

    “你爱她。”

    那个啃软桃的虽然说得毫无道理,但那句话还是在她心头留下印子,以至于现在格外心虚。

    她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就感觉一阵幽香袭来,脸上一痛——

    郁落咬了她的脸颊一口。狠狠地。

    作者有话说:

    脆桃切块吃小姐凭借木鱼脑袋和硬如磐石的嘴赢得线上比赛。而软桃整只啃小姐凭借出其不意的强势进攻在线下取得压倒性胜利。

    综合比分,本场平局,裁判优雅鞠躬退场(一碗水端得很平)(敬请期待下场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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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她现在能摸摸我的脑袋就好了。

    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后,祁颂有些凌乱地站在原地。

    她以为郁落会有所解释,却见对方一言不发,毫不拖泥带水地咬完就转身走。

    “”

    看着郁落的背影,祁颂莫名其妙地产生一个念头——

    她好像生气了。是不是该哄?

    这个念头很不合理,但也很霸道地占据她的心思。

    以至于祁颂自己都还没想清楚为什么要哄,以及该哄什么,便已经快速伸手关了客房的灯,抬脚就跟着郁落往主卧走。

    像一条尾巴一样缀在郁落身后。

    等进了卧室,郁落倏地站住脚,转身看她,好整以暇地轻声说:“你跟着我干嘛?”

    祁颂凝视着夜灯幽光下郁落如玉的面容,发现郁落并没有在生气。

    她面上甚至是一种含了几分揶揄的轻松神情。

    心里哪里跟着放松下来,祁颂还是忍不住问:

    “你怎么了?”

    这句话竟然先于「你为什么咬我」的质问说出口。

    便见郁落慢悠悠地眨了下眼,唇瓣狡黠笑意荡起:

    “没怎么啊。就是突然牙齿有点痒痒,路过时正好看你脸颊口感应该不错”

    “”祁颂盯着郁落不说话。

    “好嘛。”

    郁落莞尔,朝她温温柔柔地说:“咬疼了么?”

    她说着,抬腿往祁颂迈了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几近于无。

    接着,她踮脚,在祁颂脸颊浅浅的牙印上亲了一口。

    柔软的唇瓣贴来,残余的零星痛感仿佛瞬间殆尽。

    ——“你爱她。”

    ——“你一个性冷淡都对她有**了,这不是爱是什么?”

    那个囫囵啃软桃的网友语重心长的话浮现在脑海。

    祁颂自发地把被系统屏蔽的「**」填补成「欲/望」,而后把自己吓了一跳。

    她将视线倏地从郁落的唇上收回。

    大概因为太急,以至于都忘了追究郁落对她又咬又亲的责任。

    “我感觉你有心事。”

    郁落将她的碎发撩至耳后,柔声说:“别着急,如果有什么一时想不清楚的可以慢慢来,事情总会变好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身体虚弱,最近非常需要好好休息,调养身体。”

    郁落不再逗她,认真地关心道:“早点睡觉吧。”

    祁颂缓缓眨了下眼。

    她望着郁落柔和的轮廓,感觉心头哪里悄无声息地软软塌陷下去,融成一片。

    就这样,她的心情在女人清泠的声音里奇异地平静下来。

    醒来后的回味,理不清的思绪,对郁落若有似无的感觉。

    在注射过量抑制剂后,她身体始终不太舒适,而这些念头还裹挟着她,推挤着她,让她心里难以安宁。

    作为一个穿书的局外人,她该对自己鸠占鹊巢的本质保持清醒,怎么可以对郁落有感觉。

    还是说,这只是易感期遗留的影响?

    她想不清楚这些,虚弱之下,有些身心俱疲。

    可是郁落说,可以慢慢来,她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

    就仿佛郁落说的一定是对的,她下意识重复,希望郁落的肯定能带给她更多的安稳感:“是这样么?”

    分明双方心思各异,彼此都没挑明话里的内容,却微妙地在语焉不详下达成一致——

    “嗯,相信我。”郁落朝她弯眸笑着,缓慢又坚定地说。

    这个女人说话时似乎天生带有一种信服力。

    祁颂一瞬不瞬地凝视她

    如果她现在能摸摸我的脑袋就好了。

    这个念头兀地生出,接着顷刻迸发。甚至让她来不及思索这个想法对现在的自己而言有多荒唐——

    “好了,摸摸脑袋。”

    女人像是知道她的想法,竟下一秒便轻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极尽温柔,“去睡觉了。”

    心底的渴盼就这样被满足得彻底。

    “嗯。”祁颂听到自己乖顺的应答,也听到自己鼓噪作响的心跳声。

    她怀疑郁落也听到了。

    ——“好可爱哦,我的小狗。”

    晚上女人在冰淇淋店里的呢喃仿佛响在耳畔。

    是不是祁颂身心发热,头晕目眩地想,自己现在是不是看起来真的像一条被轻易驯服的小狗?

    “妈咪,妈妈”

    一旁床上的桃桃糯糯地喊,声音里含了几分半夜醒来的懵懂。

    恰到好处地解救了在虚弱身体状态下即将因繁乱思绪透支的祁颂。

    郁落回头应了声,上床躺下,把崽抱趴在怀里,拍了拍背。

    她轻轻地说:“继续睡吧乖崽,妈咪抱你睡。”

    桃桃睡眼惺忪地抓住郁落身前的睡衣布料,可可怜怜地说:“今天妈咪妈妈都不在。”

    “嗯。”郁落知道张姨已经和桃桃解释过了,现在崽只是在撒娇,于是温柔地亲了亲她,“明天我们都在家陪你。”

    说完,她偏头看了刚躺上床的祁颂一眼。

    分明什么话都没说,但在一种难以解释的默契里,祁颂瞬间就领会了她的意思。

    于是祁颂挪了挪身体,近得已经快贴到郁落的身体。

    而后凑过去,在桃桃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

    桃桃满足地了眯了眯眼。

    窗外夜色幽深,秋风凛冽刺骨,刮得呜呜作响。

    室内床头暖色灯光融融洒落在三个人身上,格外宁静温馨。

    过量注射抑制剂的后遗症之一是嗜睡。

    在困意之下,身不由己地栽倒进梦里之前,祁颂凝视着女人轻拍女儿背部,哄崽睡觉的侧影,昏昏沉沉的脑海里的念头是——

    还想多看一眼-

    周舟去打胎的那天,郁落陪她一起。

    “你和我一起去么?”出发前郁落问祁颂。

    祁颂恢复得很快,至少从面上已经看不出虚弱了。可此刻她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我不去。”

    她非常果断地拒绝。

    郁落微愣,下意识问:“为什么?”

    “我不喜欢医院。”祁颂直说。

    她顿了顿,其实一直都很想问郁落是不是经常去那家医院,又是为什么去。

    但还是把话收回。

    万一那是原主知道的内容,岂不是暴露了。

    郁落看了她两眼,最终没有多说,“好,那你在家休息,陪崽崽玩。”

    周舟的手术很顺利,结束后需要住院三至五天。

    郁落请张姨为她做了滋补的食物,由司机一日三餐送到医院。另外还请了陪护人员。

    她自己则因推不掉的工作而出差了。

    郁落这几天不在家,正好让祁颂边休养身体,边有余力好好思索她对郁落的感情。

    那个梦仍像真实记忆一样挥之不去。但已经不像刚醒来那天一般强势左右祁颂的心绪。

    她很快分析清楚当前的处境,甚至其实都不需要分析——

    无论如何都不能也不该爱上郁落。现在郁落的亲近都只是因为将她当做原主,她绝不该为郁落沦陷。

    但是,如果。

    她在某一瞬间不小心做了假设:抛开所有背景,如果仅仅是郁落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她会爱上郁落么?

    好像没办法立即否认这个可能性。

    祁颂现在甚至想不出郁落的任何缺点。

    她隐瞒原主有了桃桃,一句话都不解释就砸钱要原主上娃综,说不定都是有无法宣之于口的重大隐情。

    祁颂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会为郁落找理由了——哪怕一时根本想不出站得住脚的缘由。

    这显然有些盲目。

    刚穿来时,情况紧急之下,她迅速结合眼下所获得的全部信息得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甚至是自然而然的结论——郁落是出轨的渣女,并不假思索地对此接纳和认定。

    一部分原因在于,摆在眼前的事实一起笔直地指向了那条结论;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她作为穿书者。在初来乍到之际,对这个世界难免持几分事不关己的漠然态度。

    ——这只是一本书,周围都是书中的主角或配角。

    郁落和原主有什么样的过往,郁落经历过什么事情,对她而言都不太重要。

    自己能在困境中活下来是最主要的。

    因此,她虽有好奇心,但这份好奇心并不会强烈到需要冒着暴露自己不是原主的危险去探索。

    可是现在,她分明还没细细探索,就在与郁落的日夜相处中,不知不觉间改换了内心的定论。

    甚至为先前的误解感到后悔与自责——她怎么能那样想郁落呢?

    但实际上,她现在才穿来十几天罢了。

    如此迅速地推翻先前的揣测、甚至要开始认真思索「我是不是对她有想法」这些问题,其实说明了情况很危险。

    她现在就处于那条致命的边界线上,一旦踏过去,大概是万劫不复。

    幸而及时清醒。接下来再也不能更进一步了。

    把事情理明后,祁颂感到一种身心的放松。

    今天是周六,郁落会在下午三点到家。

    下午五点,她们会一起出发去机场,进行《幸福时分》的第二期录制。

    已经五天不见,桃桃每天都在念叨想妈咪。

    郁落每天晚上都会打视频过来和桃桃说话。祁颂一直陪着桃桃,自然而然会在旁边看着。

    但她没出镜。

    “崽崽,你妈妈呢?”郁落分明心知肚明,却偶尔会故意问桃桃。

    桃桃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眼一旁的祁颂,把妈妈揭穿得彻底:

    “妈妈在旁边认真地看你,眼睛都舍不得眨!”

    “扑哧。”郁落在视频那端笑出声。

    正要继续说话,想想还是觉得很好笑,于是她忍不住又笑了一会儿。

    “”祁颂在一旁听着女人悦耳的笑声,感觉耳朵发热。

    童言无忌,这女人怎么还当真了。

    她赶在郁落说出「桃桃,让我看看妈妈」这种话之前,借口要上卫生间离开。

    第二天晚上,她提前预料到这个场面。于是陪在桃桃旁边时强忍着一眼都没往视频上看。

    果然,郁落又问了类似的问题。

    桃桃小朋友偏头仔仔细细地看了她几眼,又转回头,真挚地糯声回答郁落:“唔,妈咪在用余光看你!”

    祁颂:“”

    在这些回忆中,祁颂又看了眼时间。

    两点四十五分。

    郁落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回来了。

    想到这里,心里已经隐隐酝酿了好久的着急和雀跃似乎要蹦出来。

    “快三点了,妈咪要回来啦!”

    桃桃边开心地说着,边在客厅地毯上手舞足蹈,可见心里之欢乐。

    祁颂想要转移注意力,正巧「一问全知道」负责接洽她代言问题的工作人员发来了信息。

    她点进去认真地看,却觉得自己好像渐渐看不进那些文字了。

    每一个字都很眼熟,但组合起来,全部读作「三点」。

    桌面的电子时钟滴答作响,在有些人不太平稳的心跳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越接近三点,时间竟好像越黏稠凝滞,怎么都推不动。

    「滴」地一声,时钟屏幕上的分秒终于归零。

    三点整

    郁落还没回来。

    张姨把买来的菜放进冰箱,从厨房走出来时,看到那一大一小沉默无言地坐在沙发上。

    一个比一个蔫,还没她刚买的菜一半新鲜。

    张姨正想问怎么了,抬头看了眼钟,恍然大悟:“都三点过十分了呀。郁小姐怎么还没回来?”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沙发上那两人好像更蔫了。

    就像晚上菜市场收摊前,没卖出的那些蔬菜叶子。

    桃桃软趴趴地躺在沙发上,没有骨头似的,在一种魂不守舍中不知不觉滑下了地毯。

    也没爬起来,就顺着滑下的姿势栽着不动,凝成一只失去梦想的奶包。

    沙发上的那个眼神发空,神游天外,也不记得伸手把崽扶起来。

    张姨怔愣地望着那边。

    郁小姐知道她的孙女喜欢雕塑后,有天给了她两张B市雕塑馆的票,她拿着带自己的孙女一起去玩。

    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又回到那天,仿佛误入了一处主题雕塑展里。

    “滴滴滴。”

    就在这时,玄关传来指纹锁被成功解开的声音。

    这声音蓦地划开客厅凝固的空气,击破虚幻与现实的壁垒。

    沙发和地毯上的雕塑们纷纷动了。

    地上的奶包把自己撑起来,跌跌撞撞直往玄关奔。

    沙发上的大人许是担心这奶包摔倒,起身紧紧地跟在后头。

    于是郁落推门进来,就看到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脸,同时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郁落微微怔愣,而后唇角缓缓勾起。

    这几天在外工作的疲惫似乎忽地散尽。

    她想,家有两只小狗的幸福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说:

    小狗最擅于等待,也最不擅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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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你好心疼我哦。

    节目组的车还没到,郁落洗完澡,蹲在卧室收拾行李。

    由于品牌方的赞助,各组嘉宾使用的行李箱都是节目组统一发放的大尺寸家庭款行李箱。

    祁颂和桃桃的衣物用品都已收拾好,郁落只需把自己的东西填进去。

    她看了一眼行李箱侧袋里的Alpha抑制剂,稍作犹豫,将手中几盒Omega抑制剂也放进去摆在一起。

    “你最近没休息好么?还是生病了?”

    祁颂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卧室门口,半倚在门框边,直直地看着她。

    “唔。”郁落抬眸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整理行李,不太在意地说,“还好。可能昨晚着凉了,有一点感冒。”

    祁颂一时没说话。

    她看到女人眼下有小块淡淡青黑,一向白里透红的肌肤失了点红润,于是显出有些病态的苍白。

    出差几天应是很累,可接下来马上又要赶去录制综艺,没办彻底放松休息。

    作为穿书前的顶流视后,祁颂本该对艺人的这种生活习以为常,但此刻她看着郁落,心里哪里微微地发皱泛疼。

    节目组的车准时到达别墅门口,一家三口也正好准备完毕。

    郁落整个人有点蔫蔫的,被祁颂牵着上了车。

    随行pd小林坐在副驾驶上,回头热情地打了招呼。

    “郁老师、祁老师、桃桃下午好呀。”

    “郁老师是感冒了么?”见郁落看起来有点不舒服,小林关心道,“车里备了包括感冒药在内的各种药。”

    郁落正要说不用麻烦,便见祁颂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小瓶感冒药口服液,给她插了吸管递过来。

    “”

    她凝视那瓶口服液几秒,接着抬眸看了祁颂一眼。

    眼里清浅的笑意很明显。

    ——你好心疼我哦。

    祁颂莫名就看懂了。

    她的心头颤了下。

    幸好在镜头面前能毫无负担地扮演郁落的恩爱妻子,她没多解释,只轻声说:“喝吧,路上可以睡一觉,应该会好不少。”

    “嗯。”郁落有些乖地应了声,却没伸手接过。

    她直接俯身凑过去,就着祁颂的手启唇叼住吸管,轻轻嘬完。

    喝完后,她抬眸和祁颂对上视线,有点委屈地抿了下红唇,轻轻地说:“好苦。”

    “咳。”祁颂清了清嗓子,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颗奶糖,浑不在意地说:“随手抓的,先分给你了。”

    方才在家里翻感冒药的时候,她看到包装上的说明「味微苦」,莫名其妙地就从桌上拿了颗糖。

    可是她自己并不怕苦味,生病喝药都是当水灌的。

    郁落盯着那颗糖,轻挑起眉。

    她再望向祁颂时,发现某人不再和她对视了。

    像是突然对车窗前的吊坠很感兴趣。

    郁落喉间溢出轻轻的笑声,柔若无骨地整个倚靠进祁颂的怀里,慵懒地说:“老婆,你帮我剥糖。”

    怀里一软,祁颂一瞬停了呼吸。

    她垂眸看了眼惬意自如地窝在自己怀里的女人,略作停顿,而后指尖灵活地将糖剥好。

    本要将糖放在郁落的手上,可是郁落张开了红唇。

    意味很明显。

    在镜头前,祁颂克制地微抿着唇,将奶白色的糖递进了郁落的嘴里。

    不慎轻碰到了女人柔软的唇瓣,她手一抖。

    “别抖啊。”郁落含着糖,轻笑着偏头在她耳畔揶揄道。

    说话时,唇瓣若有似无地贴过她的肌肤。

    祁颂的呼吸又跟着抖了一下。

    知道郁落感冒后,小林也没有引导着进行车上互动,留后座的一家三口安静休息。

    郁落本就很倦,喝完药很快犯困,就跟猫儿似的窝在祁颂怀里休憩。

    祁颂没有睡。

    她将身体姿势调整得尽可能让郁落舒服一些,而后发起了呆。

    视线不自觉地落在怀里Omega的面上。

    只不过是五天没见,郁落似乎瘦了一点。

    应是衣服有些薄,身上发冷,迷迷糊糊间还往她怀里缩了缩。

    祁颂轻声问工作人员要了两条毯子。

    先单手将小一点的那条往一旁儿童座位上睡得流口水的崽身上盖好。

    再将另一条轻轻地裹在怀里人身上,将边缘处掖紧。

    感受到温暖,郁落轻蹙的眉梢舒展开了一些,睡梦中在她颈窝蹭了蹭。

    柔软的发梢蹭在肌肤上,茸茸的,掀起一点痒意。

    祁颂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她垂眸凝视女人熟睡时闭合的睫毛,纤长浓密如蒲扇一般。不知是陷在什么不美好的梦里,偶尔会有些不安稳地轻颤一下。

    神使鬼差地,祁颂用空出来的那只手在郁落背上轻轻拍了拍。

    就像是哄。

    “唔”郁落似是很喜欢,喉间溢出一声慵懒的叹声,往她怀里钻得更紧。

    心情好像微妙地饱满起来。

    于是祁颂没有再将手收回,就这么拍了一路-

    郁落在车上和飞机上都是一路睡过来的,等到了《幸福时分》的第二期录制地点,她在感冒药和充足的睡眠下恢复大半。

    就是睡得太多,感觉把骨头都睡软了,脚下步子绵绵的。

    祁颂牵着她就感觉牵着一只棉花糖,生怕稍微用力就捏碎了,又怕在风中融化了。

    相比起来,家里的三岁崽反而比某个大人好带得多。

    都不用牵,自己蹦蹦跳跳着往前。

    这期节目的录制地点在南方一座水乡小镇的客栈上。

    客栈修建得古典气派,坐落在湖心,四面临水,往返都需要划小船。

    到达客栈已是晚上八点,节目组将嘉宾们聚在客栈一层的厅堂里。

    “本期节目不再需要大家争抢住处,每个家庭都有固定的居住房间。”

    工作人员说:“现在正是小镇的旅游旺季,作为本镇最出名的「网红」客栈,这里也会有很多客人前来居住。因此嘉宾们需要齐心协力,帮助客栈顺利经营。”

    “具体任务将在明早发布,今晚大家可以自由活动,好好休息。”

    节目组毫不拖泥带水地散会了。

    祁颂往左看了眼,只见任芝和姜因黏在一起,眼神拉丝;又往右看了眼,只见平日看起来几分高冷的超级富婆缠人地贴在小花身上,依赖十足。

    她缓缓呼吸一下,突然觉得这期会比上期艰难。

    上期大家各自住在不同的房子里,除了特殊任务或聚餐,其实交流互动的空间不多。

    但这期嘉宾们全程都在一个客栈中,住的卧室说不定也邻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而除了她们,另外三对都是货真价实的情侣,大抵是怎么腻歪都不嫌过。

    问题在于,她手上牵着的这位,好胜心强啊!

    果不其然,某位金主已经意味深长地望来一眼,贴在她的耳畔用气声说:“啧,她们好甜呢。”

    “”

    祁颂默了默,牵着郁落站起身,正直且关心地说:“老婆,我们回房休息吧,你感冒还没完全好呢。”

    虽然避不了一世,但至少能避得了一时。

    像是把一切看破,郁落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

    祁颂的后背有点凉,总觉得郁落又有什么花招要出。

    于是到房间刚收拾完行李后,她就在某种危机感里选择先去洗澡。

    节目组提供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是淡淡的甜味柠檬香。

    她换上亲子睡衣,在满身柠檬香气中出了浴室。

    “咚咚咚。”

    卧室的门突然被敲响,离门较近的郁落顺手过去开门。

    是任芝。

    她牵着悠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郁老师、祁老师,打扰了。因为我老婆前几天是发热期,昨晚刚结束,现在还有点余留影响在我需要安抚她一下,可以让悠悠在你们这里和桃桃玩会儿么?”

    郁落眨了下眼。

    任芝的脖颈上还有一点红痕和牙印。

    成年人的世界,有些话不需要说明白就能懂。

    安抚还能怎么安抚呢?

    她温声应道:“可以,正好桃桃在画画,悠悠也一起来吧。”

    任芝道谢离开,把孩子丢在郁落祁颂这边,自己去过逍遥夜生活了。

    别人有夜生活,自己却只能干巴巴地看着孩子们一起玩。

    想着,郁落转身轻飘飘地瞥了祁颂一眼。

    祁颂瞬间领悟到——

    完了,某人的胜负欲燃起来了。

    可是,这还能怎么胜呢!人家是真妻妻,再怎么「安抚」也不为过,而她们只是假的啊。

    郁落轻叹一声,看着已经和姐妹一样亲亲密密地一起画画的桃桃和悠悠一眼,拿了衣服去浴室。

    路过祁颂时,身体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祁颂心跳一颤,表情无辜、内里心虚地站在原地望向女人的背影。

    分明她什么也没做,却总觉得自己好像有哪里做错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过了不久,房门又被敲响了。

    是小花。

    祁颂看着她手上牵的孩子,心里颤颤巍巍地浮起一句——不是吧?

    紧接着,小花开口了。

    她的性子更加豪爽大方,脸上甚至都没表现出任芝方才的难为情,坦然直言:

    “祁老师,抱歉打扰了。是这样的,我老婆易感期收尾,情绪不太稳定,需要我单独陪陪她。刚刚听任老师说悠悠在和桃桃玩,可以让我家崽加入一下么?她很乖的,不会闹你们。”

    “”祁颂一时失语。

    刚刚在客栈一层大厅开会时她就看出来这两对不太对劲了。虽然她们平时也挺恩爱,但都不至于像方才那般黏糊。

    原来都是在特殊时期。

    “好的。”她露出平静的微笑,心里却在想一会儿郁落出来了该怎么办。

    眼见一家三口的卧室迅速变成托儿所,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叽里呱啦,时不时发出欢乐的笑声,祁颂深呼吸一口,坐在床上胡乱看手机。

    「咔哒」一声,浴室门开了。

    那声响震在祁颂心头。

    郁落站在浴室门口,往矮桌边扫了一眼,看到三个小女孩。

    结合方才在客栈一层开会时所见,心里瞬间有了数。

    不禁郁闷地想,难道她和祁颂看起来就没什么私生活么?

    想着,郁落不由轻哼一声,伸手朝祁颂勾了勾手指。

    “过来。”

    祁颂睫毛一抖。

    在女人意味不明的眸光,和难以辨清语气的清泠声音里,骨子哪里好像冒出天然的温驯。

    在想清楚之前,已经令行禁止地走到了郁落跟前。

    接着,被揪住了睡衣领口,往前一勾,进了浴室。

    「嘭」地一声,浴室门被关上,锁住。

    鼻间盈满柠檬香味,在犹带着热意的水雾里更加清甜。

    祁颂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女人刚沐浴完,脸颊白嫩泛粉,唇瓣嫣红润泽。那双水波流转的眼眸望来,含了幽深如夜的意味。

    “感觉我那一亿花得不够值。”

    郁落轻轻地叹了一声,伸手将垂落在身前的长卷发拨至耳后,朝祁颂抬了抬精致如玉的下巴:“过来给我种个草莓。”

    “”

    祁颂的心跳漏跳一拍,呼吸起伏忽地深重起来。

    种、种什么?

    浴室里水雾的热意缭绕在她的肌肤周围。于是那热似乎顺着传递过来,并蔓延至她的全身。

    “还记不记得怎么种?”

    郁落的眸里含笑,透着毫不掩饰的挑衅意味:“你行么?还需要姐姐教你么?”

    祁颂感觉自己的脸颊和耳朵烧得发烫,喉咙紧涩,一时话都不会说了。

    可是Alpha怎么能不行。

    这种时刻分明应该考虑「我们的关系干嘛要种草莓」「似乎有些越界」等问题。

    可是在某个Omega对价值「一亿」的合作的刻意强调里,在女人尾音里若有似无的撩拨中,祁颂身不由己地栽进坑里。

    这也只是扮演恩爱里的一环,她想。

    于是祁颂在胡乱蹦得发痛的心跳里,听见自己回答:“种在哪里?”

    郁落似是有些满意她不作纠结,唇角勾起淡淡的笑。

    她说:“这里。”

    说完,郁落轻轻提起上衣的下摆,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纤腰。

    她淡声命令:“蹲下。”

    就像主人对小狗的指令,在无数次的训练后,几乎会形成一种先于所有思维的本能反应。

    于一种昏沉的恍然里,祁颂不做停顿地在郁落身前蹲下了。

    这个姿势下,她只能顺着女人起伏的曲线往上,与郁落对视。

    “”郁落轻轻叹了口气,低不可闻地呢喃了句「好乖」。

    细白的指尖点了点腰腹细嫩的肌肤,郁落清泠的嗓音有点微哑起来:

    “你以前最爱种的地方是这里往上或者往下不过今天,就在这里好了。”

    祁颂的唇瓣抖了下。

    腰部往上,是?腰部往下,是?

    陡然知道原主和郁落的亲昵过往,心里先于从未接触过这些而起的颤然,先泛上一种淡淡的酸意。

    祁颂恍然地想,之前闻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虽然是柠檬香,但是淡淡清甜的。

    可是现在怎么是酸酸的?

    难道这香味和香水一样,还有前中后调?

    如果是后调,那她不太喜欢这种酸味。明天不要用了。

    在心头莫名翻涌起来的情绪里,她蓦地生出一种冲动。

    那冲动或许关于占有,关于渴望,关于所有与身前的Omega相关的一切。

    于是祁颂根本来不及进一步思索,也不需要郁落再作催促和提醒。

    往前便贴了上去。

    “唔”郁落不慎溢出一声轻哼,在微促的喘息里,她仰首失神地望向天花板。

    眸间轻易泛起水雾,眼尾也染上绯红。

    腰部肌肤上传来温热的痛意。

    起初有些生涩。但不知是无师自通还是肢体记忆加持之下,很快娴熟自如。

    郁落轻咬嫣红的下唇,有些难耐地伸手抚向祁颂的发顶,手指穿过那细软的黑发,指腹轻轻按压。

    说好只是种一个草莓。但等祁颂略回过神时,眼前细腻的白雪上已绽放了簇簇梅花。

    她心头一震。

    在急促的呼吸,慌乱的心跳中,还有难以自抑的隐晦而阴暗的愉悦里,眼里泛起了潮意。

    “好了,出去吧。”

    她听到头顶的女人轻声说,那清泠悦耳的嗓音此刻发颤,带了点难以言说的潮热。

    郁落松开手,睡衣下摆垂落。

    她闭了闭眼,在不平稳的呼吸中低声说:“我要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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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骄傲的妻管严。

    “我要换条”

    郁落没有将剩余的两个字言尽,只一双眸子盈着妩媚的雾气,往下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年轻女人。

    “你出去帮我拿。”

    她轻轻地说。

    方才还在她腰间放肆的人,此刻微愣地抬眸望着她,脸颊和耳畔都泛着绯红,似是刚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郁落并不想给她思索的余地,细白指尖轻轻敲在祁颂发顶,嗓音仍带着情/动的微哑,柔声说:

    “听话,快去。”

    祁颂深重地呼吸一口。面前郁落的上衣下摆已经垂落,将那些雪中红梅遮掩起来,连同她的罪行一起

    郁落只要求她种一个草莓,但她竟奉上了一片。

    想到这里,祁颂的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腔了。

    在些许惊慌的思索里,她下意识问:“拿什么?”

    “”郁落轻挑起眉,几分戏谑地看着她。

    “还能是什么?”

    女人不紧不慢地说:“非要我和你说明白——那里湿了?”

    「嘭」的一声,有人面红耳赤地从浴室逃出去了。

    郁落望着紧闭的浴室门,唇角勾起悠悠的笑意。

    “虽然纯情得很可爱。”她轻叹,“但是”

    但是她是一个已经二十八岁,并且曾经开荤放纵过三年的女人。

    情感上很珍惜现在,身体却难免渴望未来。

    郁落感受着某份潮意,闭了闭眼,低声自言自语道:“三个月”

    祁颂出浴室后,经过了三只叽里咕噜个不停的奶包。

    看着小崽们纯真的脸蛋,她想起方才在浴室里女人的交待,心里觉得更虚了。

    “桃桃,你妈妈的脸好红哦。”

    祁颂听到小花家的崽在和桃桃说话。

    而桃桃对此习以为常,非常淡定地说:“妈妈在妈咪身边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祁颂的脚下一顿,继而状似无异地打开了家庭行李箱。

    看着行李箱里满满的衣物和用品,她犹疑了一下,往郁落放衣服的地方翻找。

    然后面色平静自如,但手上微颤地从漂亮又性感的胸/衣下面翻出了同风格的内/裤。

    黑色,蕾丝边,布料很少。

    她心跳如雷,把它揉成一团包在手心里,感觉常温的衣料竟有点烫手。

    屏着呼吸,神思不属地敲响了浴室门。

    里面探出一只雪白的手来。

    祁颂胡乱塞进那只手心里,匆匆转身就走。

    终究是在综艺节目上,那两对过夜生活的妻妻没有放纵太过,过了会儿便各自将女儿接回了房。

    “太谢谢郁老师和祁老师了。”

    走前,任芝和小花道谢的目光和语气,像极了在和托儿所的所长交流——

    只差问一句「我家孩子今天表现拿小红花了吗」。

    莫名地,祁颂在那一刻体会到了郁落的胜负欲。

    她们在外应该不会看起来像是床死的妻妻吧?-

    两个小孩离开后,热闹的房间里冷清下来。

    “头有点晕。”

    郁落的脑袋抵在祁颂肩头,眼眸半阖,轻声道:“老婆,你去带崽洗澡好不好?我好想睡觉了。”

    祁颂微愣,她本还在思索「她让我种一个但我种了一片」和「床死」等事,此时却暂时顾不上那些了。

    抬手将郁落撑着扶起来一些,用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额头。

    没有发烧。

    心里微微放松了些,祁颂将准备在一旁桌上的感冒药拿来,“喝瓶药再睡吧。”

    许是真的不太舒服,这次郁落喝完没再喊苦,刷牙散散苦味便一言不发地上床睡觉了。

    祁颂看了眼床上安静的鼓包,感觉哪里好像有点空。

    虽然郁落满腹黑水,常常说些不正经的话、引着她做各种不正经的事

    但是,那样鲜活生动的她也总比生病不舒服的样子好多了。

    如果可以,祁颂似乎宁愿自己陷入局促与心慌里,而不是郁落难受地躺在床上。

    她抿了抿唇,转身去带桃桃洗澡-

    室内陷入黑暗,窗外莹润的月光洒落进来,将女人白皙的肌肤照得几分剔透。

    祁颂侧着身面对郁落,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试温度。

    今天舟车劳顿,其实自己也累了,但就是难酝酿出睡意。

    作为没有任何经验的人,晚上在浴室的那一幕给她的冲击太大,不受控制地在脑海反复上演。

    女人的肌肤似上好的绸缎,细腻滑软。

    贴上去时,伴随着郁落难耐的小声呜咽,都能感受到唇上那具身躯的轻轻颤抖。

    此刻郁落就安然地睡在她身旁,自己却满脑子这些事,实在是有失A德。

    可祁颂绝望地发现那画面一时挥之不去。

    突然有点想找个地方

    身旁女人忽地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祁颂瞬间停滞了呼吸。

    “怎么了,回味得睡不着?”

    郁落的声音里含了半夜醒来的迷糊和懒怠。

    她的语气不像揶揄,反而是一种「太了解这种情况」的理所当然。

    祁颂唇瓣翕合,刚想说自己不是「回味」,便听郁落继续说:

    “是不是还想找个别的地方——譬如门口蹲一下,方便独自回想?”

    “”

    祁颂震惊得眨眼都忘了。

    郁落是有什么读心术么?怎么连这都能猜到。

    “你真是”

    郁落轻轻翻身侧躺,和她面对面。

    她凝视着祁颂的面容,忍不住轻轻地笑。

    将手伸出去,摸了摸祁颂的发顶,含了倦意的嗓音放得轻柔,“好了,不许想了。明天还要录节目呢,快休息。”

    实在是很奇怪。

    是郁落轻易让她夜晚难眠。也是郁落轻易让她从方才如陷入沼泽般的回忆里抽离,终于能够安稳地进入睡眠。

    入睡前,祁颂迷迷糊糊地想——

    为什么每次郁落说「不许」,她就会真的「不做」了呢?-

    虽然昨晚睡得有些晚,但一夜无梦,睡眠质量高。

    祁颂早早就起床,轻手轻脚地洗漱收拾完,从明净的窗户看向外面。

    环绕客栈的湖水在晨光幽微之际显得些许深邃,上面氤氲着清晨的雾气。

    在湖岸与客栈之间往返运客的小船已经开始工作,岸那边有一个高挑纤瘦的陌生女人提着行李箱,在摄像机的簇拥下上了船。

    看着那道身影,祁颂不知不觉间就蹙起了眉头。

    心里起了一种难以解释、但非常强烈的警惕感。

    静默片刻,她偏头看了眼床上仍沉浸在香甜睡梦里的女人和小孩,不假思索地出了房间,往客栈一层厅堂去。

    那个陌生女人已经抵达了厅堂。

    她性子豪爽自来熟,正在厅堂和工作人员聊着这里风景别致优美,说想多住几天。

    似乎是这期节目的飞行嘉宾。

    工作人员都喊她「唐老师」,语气很尊敬。

    “祁老师早啊。”

    祁颂刚到厅堂,这个女人便笑眯眯地抬手和她打招呼,看那神情似乎与她熟识。

    心里的警觉霎时更强烈了。

    祁颂面上不显,神情无异地朝她点点头:“唐老师早。”

    唐瑜唇角的笑意更大了,她凑到祁颂身边,小声在耳边说:“哎,真没想到,我们有一天还会这么和睦地打招呼。”

    她闭了麦,非常坦然地说:“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打招呼,甚至想打一架,但是节目上戏要做足。”

    “”祁颂满头雾水,心里更疑惑了。

    没有原主记忆的情况下,她没办法接这些话,可是危机意识让她忍不住试图弄清事情原委。

    于是她去卫生间,拿出手机,在微博上搜索关键词「幸福时分唐」。

    果然出现了很多相关信息。

    这个女人叫唐瑜,是圈内有名的歌手和音乐制作人,手握数首爆曲和金曲奖。

    祁颂浏览着微博广场的种种八卦信息,眉头已经紧紧蹙起来。

    原来据说这个唐瑜曾在圈里公开追过郁落,但是被不留余地地拒绝。她没有纠缠,却开始各种找圈内圈外的Omega女朋友,并且那些Omega都至少有一个地方和郁落相似,或者名字里带「郁」或「落」。

    算是把白月光替身玩明白了。

    网友们都在吃瓜,说期待《幸福时分》上演修罗场,最好看祁颂和唐瑜能打一架。

    一方是与郁落结婚生女的正牌老婆,一方是单恋多年心思不灭的痴情人。这见面不得眼红?

    看到这句话,祁颂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

    骨头还真有点痒痒。

    喜欢一个女人而不得,于是频频找和那个女人有点相似的人做女朋友,甚至有意无意地闹得全世界人尽皆知,这叫痴情?

    祁颂觉得这是滥情,并且非常不顾郁落的感受。

    舞到郁落面前,她都嫌碍了郁落的眼。

    所以——她决定牺牲自己,作为障碍物牢牢遮挡住郁落的视线。

    这是她为手持一亿的金主应该做的。

    嘉宾们陆陆续续起床下楼,看到厅堂里的唐瑜,不约而同都会下意识朝祁颂扫去一眼。

    正直里透着点隐晦的看好戏的兴奋。

    客栈的早餐快要做好,祁颂刚想上楼去叫郁落和崽起床,正巧见女人牵着桃桃下楼来。

    郁落一眼只看到厅堂里的祁颂,没注意到别人。

    她弯起眸笑道:“昨天睡得晚,今天起这么早么。”

    便见年轻女人抬脚迎上来,伸手牵住她的手接她下楼,目光深情款款,声音不大不小地说:

    “嗯,因为是你哄我睡着,所以睡眠质量很好。”

    郁落步子微顿,便见祁颂紧接着说:“老婆感冒好点了么?”

    她目光一转,看到沙发上的唐瑜,心下了然。

    不由好笑,某人忘了什么也不会忘了吃醋。

    唐瑜坐在沙发上,嘴角的笑意有点僵。

    她答应节目组的邀约就是觉得最近有点闲,想起当初那个占有欲十足地把郁落护在身后,小狗一般不允许她靠近的祁颂,便想着过来玩点新鲜的。

    毕竟都多少年了,她自认不是什么深情的人,对郁落顶多是一点求而不得的遗憾。

    而频繁找和郁落相似的女朋友,填补了这种遗憾。

    但是此刻看着台阶上如清辉皎皎的女人,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

    意识到郁落和唐瑜对视了一眼,祁颂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昨晚柠檬味沐浴露的香味绵长,后调那透着酸涩的芬芳竟缠绕到了此刻。

    她挪了挪步子,严谨地划直线,将身体置于郁落和唐瑜的正中间。

    恨不能郁落只看得到她。

    郁落将某些人的小细节尽收眼底,突然觉得事情有趣起来。

    她状似无意地往右走了一步,就见祁颂紧跟着往那边遮,嘴里似是浑不在意地问着「老婆和崽早上要吃什么」。

    郁落忍俊不禁,抬眸看了她两眼,下巴搁在她肩头,笑得身躯轻颤。

    “不错。”她评价。

    木鱼脑袋该敲还得敲。从四面八方敲。用各种手段敲。

    过了会儿,又来了两个飞行嘉宾。

    在节目组的解释下,大家这才知道——昨晚工作人员说的帮助客栈运营、招待客人,指的并不是平常的游客。

    整个客栈已经包下,她们要招待的是节目组请的飞行嘉宾。

    听到这个消息,祁颂忍不住抿唇。

    招待唐瑜?不可能的。

    当然了,这种敌意一方面是出于对金主的仗义维护,另一方面是出于正直A对滥情A的不待见。

    那边三位嘉宾已经在点菜了。

    唐瑜:“我想吃鱼。听说祁老师挺会做鱼的?”

    祁颂无辜抬头:“啊?不好意思,前几天被鱼刺卡到,有点ptsd,戒鱼了。”

    唐瑜:“嗯,没关系,可以只做不吃嘛。”

    祁颂微笑:“做菜也是有感情的,我真的下不去手。”

    唐瑜善解人意:“也是,那就来一道炒青菜吧。祁老师这几天没被青菜卡到吧?”

    祁颂:“我炒青菜的时候放盐控制不住量,常常齁咸。其实最近炒其他菜时也有这个毛病。”

    唐瑜:“没关系,最后放盐的时候,我来帮你。”

    祁颂:“炒菜是很私人的事,下锅每一步都由自己来才完整,否则不如不做。”

    唐瑜:“”

    祁颂无O无靠地偏头看了身旁的郁落一眼,捏紧了十指相扣的手,一副骄傲的妻管严的模样,请求:“老婆,我今天可以打下手么?”

    “可以呀。”郁落忍着笑,抬手摸摸她的脑袋。

    某人即使偶尔会在她面前被逗得局促慌乱,在外还是有不俗战斗力的。

    周围嘉宾们状似各自做各自的,实际都悄悄竖起耳朵,用余光旁观了这一切。

    这种场面好看,爱看,多来点。

    作为飞行嘉宾,也不可能好吃懒做,坐着等常驻嘉宾们忙碌。

    唐瑜自告奋勇,要和祁颂一起打下手。

    郁落觉得唐瑜敲木鱼脑袋的效果不错,放心地去和其他嘉宾忙别的事。

    祁颂下意识抬头盯着郁落离开的背影,手头一下没注意,被什么划到了。

    “伤到手了?”唐瑜非常关心,“手可不能乱伤呀。”

    “”祁颂咬牙。

    唐瑜嘴上是友善的关心,语气暗示意味却很明显——Alpha的手受伤,那岂不是不行了?

    祁颂皮笑肉不笑:“谢谢关心,只是破了点皮,过会儿就好了。”

    她怎么可能不行,她昨晚可是给郁落种了好几颗草莓的人。

    想到这里,祁颂忽地觉得不对。

    现在郁落是她的「老婆」,怎么可能输呢?

    她从容改换了战略。

    唐瑜:“那要仔细换药,万一之后发炎,手可是好久不能用了。”

    祁颂:“不用担心,我老婆会心疼我,帮我好好处理伤口的。”

    唐瑜:“那真是麻烦郁老师了。”

    祁颂:“还好啦,我们都是有三岁女儿的妻妻了,互相关心照顾是自然而然的。”

    几分钟下来,唐瑜的耳朵被「老婆」「妻妻」「三岁崽」等词填满了。

    她听得酸意冒泡,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释怀。

    于是不想再听,干脆借口去找点别的事忙离开了。

    祁颂在一种胜利的自信与愉悦里继续切菜。

    也不知道这个唐瑜怎么想的,她们一家三口亲密不可分,竟然还以为能找点不痛快?

    等等

    祁颂手上动作一顿,睫羽轻扇了一下。

    她在维护什么,又在得意什么?

    作者有话说:

    木鱼脑袋,适合放柠檬翻炒(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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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一夜七次是什么概念?

    郁落和姜因一起外出采摘食材回来,刚进客栈就看到唐瑜在一旁和任芝带着孩子们掰玉米。

    竟然不是和祁颂待在一块。

    她眉梢微动,径直往厨房的侧厅走。

    刚进门,正独自调酱汁调料的祁颂便似有所觉地回头看来。

    “我来看看,某人被敲打得怎么样了?”

    郁落不紧不慢地踱步到她身旁,语气里带了揶揄的笑。

    祁颂微怔,将她话里的「敲打某人」理解为「把那个滥情A敲打得怎样了」。

    心里哪里登时升起一点愉悦——

    看来郁落也很不待见那个Alpha。

    于是她闭了麦,从容又低调地说:“还好吧,反正她灰溜溜地离开了。”

    “扑哧。”

    郁落望着她那谦虚中隐隐透露着等待夸奖的表情,忍俊不禁。

    她对唐瑜压根不关心不在意,更不会问祁颂把唐瑜敲打得怎么样。

    方才的话分明是在说「我来看看你这木鱼脑袋被敲打得怎么样了」。

    不过,祁颂能有强烈到让对方灰溜溜离开的危机意识,也算是一种进步。

    郁落不吝夸奖地摸了摸祁颂的脑袋,果然看到年轻女人唇角勾起愉悦。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女人手心的温度从发顶传来,让祁颂不由自主地在意起来。

    难道外面很冷么?郁落的感冒似乎还没好透。

    “嗯。”

    郁落收回手,将两只手递给她看,语气有那么点心虚地说:

    “摘菜的时候看到旁边有清澈见底的溪水,就伸手玩了一下,没想到那水透心凉。”

    她只字不提自己顺势多玩了一会儿,以便现在某人能疼疼她。

    ——这也是敲打的一环。

    祁颂凝视着女人玉白指尖被冻出的红,呼吸微沉,忍不住轻轻抿了下唇。

    “”她压下某种冲动,克制地提醒,“你现在感冒还没恢复完全,还是注意一点吧”

    郁落无辜地眨了眨眼,故意表现出一派「你说得有道理但我不听」的模样,慢条斯理地说:“可是,想玩的心情不是每次都有的。”

    祁颂唇瓣翕合,见到女人难得表现出来的小孩儿心性,嘴里那些苦口婆心的劝说话语好像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她有点没办法地轻叹了声:“那好吧。”

    郁落的眼里划过清浅的笑意。

    她垂眸凝视着自己的双手,似是自言自语,语气压得几分可怜:

    “所以冻到手也无所谓了,虽然还有点感冒,天气也冷,一时半会儿估计暖不了了”

    说着,她干脆利落转身就要走。

    心里默念:一,二,三——

    “等一下。”身后果然响起一道声音。

    衣角被牵住,郁落的唇角随之勾起。

    她「不明所以」地回头,「微惑」地问道:

    “怎么了?”

    祁颂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

    她的睫羽扇动了一下,慢吞吞地朝郁落伸出两只手,掌心摊开朝上,轻声说:“过来我给你暖一下手吧。”

    郁落垂眸看着那两只手,贴心地拒绝:“还是算了吧,我手太冰了,怕凉到你。”

    她这话刚说完,那两只等她放手上来的手便直接主动地握了过来。

    暖热的掌心包裹住冰凉的手,毫无保留地分享自己的温度。

    紧接着,祁颂抛出一二三条理由:

    “你手这么冰,都牵不了桃桃了。而且如果感冒因此更严重,上节目会很累——你也不希望观众看到自己状态不好吧?再说了”

    郁落的目光落在年轻女人明艳的面容上,看她漂亮眼眸里难掩的心疼。片刻后,视线下移,经过高挺的鼻梁,停在那因为说话而翕合的嫣红唇瓣上。

    郁落的喉咙紧了紧。

    啧。说那么多似是而非的道理做什么?

    就不能干脆地说是因为心疼她,就不能直接过来亲她。

    这木鱼脑袋敲打得还是不太够。

    两人大概间隔了半米距离,郁落挪了挪步子,将这份距离消除。

    而后就着两只手被分别包裹在掌心的姿势,整个人倚靠在祁颂身上,脑袋枕在她的肩头。

    偏头,唇瓣贴上祁颂的耳朵,温柔地轻声教导:“下次有这种情况,你只需要说心疼我就好了。”

    祁颂的呼吸滞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肩头的女人并不给她辩驳的机会。

    郁落丝毫不停顿地转移话题,软声说:“刚刚玩水的时候,突然有点想吃红烧鱼了。”

    “”祁颂默然片刻,轻叹一声,“这里有鱼。”

    “你的意思是要给我做么?”郁落趴在她肩头,愈发柔弱不能自理地发问。

    “可以。”祁颂说。

    “可是。”郁落慢悠悠地复述道,“你和唐瑜说,最近因为被鱼刺卡到而戒鱼了,并且因为无法集中感情,做不了鱼。”

    祁颂的睫毛颤了下,小声嘟囔道:“你明知道那是故意说的。”

    “为什么呢?”郁落窝在她肩头,耐心地引导着追问,“拒绝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祁颂轻蹙起眉:“我怎么可能给她做菜?她可是”

    “她喜欢我,所以你讨厌她。”

    郁落柔声直言:“请问祁小姐,你是出于什么立场讨厌她的呢?”

    祁颂默然片刻,状似有理有据:“她的那些行为难道不离谱么?”

    只是这话说出来,连自己都无法信服。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如果仅仅是因为有点看不惯,不至于会涌起那么强烈的情绪,更不会在行动上不加掩饰地表现出来。

    “你最好只是因为这个。”郁落点到即止,没有进一步追问。

    她太了解祁颂,知道把话说到这里就足够。

    目光落在祁颂已经因为心虚而暗暗泛粉的耳廓上,郁落对效果几分满意,顺势凑上去咬一口。

    “好了,红烧鱼回家再给我做吧。”她轻笑着说,“免得在节目里前后矛盾了。”

    在某种被揭穿的情绪里,祁颂对耳朵被咬都没太多反应了,只条件反射地颤了下。

    她听到自己低低地「嗯」了声,似乎有点乖顺。

    一种无法违背的天然温驯。

    郁落将手从她手心里抽出,抬手搂住她的腰肢,圈紧。

    就像她是郁落全身心放松的地带,女人在这份拥抱里发出舒适的声音,慵懒得像下一秒就要睡着。

    厨房侧厅陷入静默。

    祁颂在倏地荡起的愉悦与满足中,一个始终被有意无意忽略的问题兀地浮上心头——

    这些轻盈又饱满的心情与她自己贴得那般严丝合缝。难道真的全部都只是原主的本能吗?

    如果是,那属于她自己的情绪去哪里了?

    而如果不是的话祁颂的胸口滞了一下-

    明天是客栈经营的第二十一周年,节目组发布任务,今天下午所有嘉宾要一起去小镇街头采买装饰用品,并将客栈厅堂进行布置,以庆祝周年。

    小镇街头还算热闹,各种饰品店铺也密集。走进一家小店,祁颂一眼看到里面的「洗护专区」。

    她心念一动,松开和郁落牵着的手,说:“你和崽继续挑饰品吧,我去里面转转。”

    祁颂来到一排小瓶装的沐浴露前面。

    仔细挑选,毫不犹豫地略过一系列柠檬味的沐浴露,选择了一瓶栀子花香味的。

    恰好是她的信息素味。这个味道总不至于会带有微酸了吧?那也太不搭了。

    她有些想确认一下。

    恰巧一旁有供顾客试用的瓶装,祁颂取过,突然听小店门口响起说话声。

    “郁老师,你们在这里逛呀。”

    是这期节目三位飞行嘉宾里的一位。

    祁颂动作一顿,眉梢微敛。

    ——方才出发的时候,三位飞行嘉宾组成一队,所以唐瑜也在。

    她偏头看去,果然见唐瑜站在门口,目光直直地往郁落的方向看。

    “是的。”郁落温声回答,和那个发问的嘉宾交流起了饰品的挑选进度。

    谈到什么,唐瑜也开口说了一句话。

    不同于在别人面前的豪爽大方,她在面对郁落时显得收敛且拘谨,甚至是羞涩。

    祁颂的呼吸起伏了一下。

    她不想再逗留,匆匆闻了下试用装的栀子花味沐浴露,发现这瓶也是香甜里透着点酸涩的。有些不可置信地把它拧好放回去。

    难道这个小镇的沐浴露都过期了?

    祁颂暂时顾不上这些,迅速撤离洗护专区,走回门口。

    她心里着急,面上却丝毫不显。

    先是镇定自然地和嘉宾们打了招呼,而后五指扣上郁落的手,边柔声问「老婆你和崽崽挑得怎么样了」,边状似无意地遮挡了唐瑜方向的视线。

    唐瑜收回目光,撇了撇嘴。

    多少年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小气鬼。

    一旁的随行pd们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里的无奈——

    这两人还真是毫不掩饰。

    从小店出来后,两行人分道扬镳,唐瑜消失在视野,祁颂才放下心来。

    今天是阴天,秋风飒爽,小镇街头摆了不少小摊。

    摊主们偶尔吆喝几声,更多时候是在惬意地谈论些街坊邻居的八卦。

    一家三口在套圈游戏的小摊前停留,桃桃跃跃欲试。

    郁落买了二十个圈,指着摊上那个小柠檬玩偶和桃桃说:

    “崽崽,试着帮妈咪套那只柠檬好不好?”

    桃桃小手捏着圈,蓄势待发,「嗷」了一声应下。

    祁颂最近对柠檬有点欠缺眼缘,于是随口问了一句:“你喜欢那个玩偶?”

    “唔。”郁落应了声,“而且感觉和你长得挺像的。”

    “”祁颂盯着柠檬玩偶,一言不发。

    那柠檬看着就不精致,使用的毛摸起来应该也不柔软。感觉这种柠檬吃一口会让牙齿酸三天。

    桃桃二十个圈出去,有心栽花花不开,柠檬始终没中。却无心插柳柳成荫地丢中了几个小东西。

    她有点自责地抬头望了妈咪一眼,“妈咪,我没有套到柠檬。”

    “没关系的。”

    郁落似是真的想要,摸了摸崽的脑袋,财大气粗地又买了三十个圈,“要不再试试呢?”

    桃桃全神贯注地继续投圈,两个大人站在她身后看着。

    一旁摊主对这边明星拍摄节目的新鲜劲逐渐散去,接着聊没聊完的八卦。

    声音也没收敛,大大咧咧地说:“我昨晚几乎一宿没睡,被隔壁闹得睡不着。”

    “那对新来的妻妻还是太年轻了,明明都提醒过这边隔音不好吧,晚上一点都不收敛。”

    似是对这种话题内容习以为常,另一个摊主随口接:“一晚上?小年轻是不是太有精力了点。几次啊?”

    “至少七次吧。”小贩啧啧叹道。

    “七次?”另一个小贩惊得大声重复了一下。

    “”祁颂往那边看了一眼。

    起先是觉得,这两人怎么毫不在意近在咫尺的摄像头拍摄,况且这还是娃综,有孩子在呢。

    然而下一秒,忍不住紧了紧手,有点没见过世面地想——

    一夜七次是什么概念?那手还能要吗?

    她陷入一种惊异的感叹和思索里,突然感觉到牵着的女人凑了过来。

    郁落轻车熟路地闭了麦,唇瓣贴上她的耳朵,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笑着说:

    “怎么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我们以前放纵的时候,一夜——”

    祁颂喉咙一紧,口水吞咽太急,呛了一下。

    即使是如此艰难的发声状态,她仍努力地开口打断郁落,哑声说:“桃桃套中柠檬了。”

    她望着桃桃手中那个澄黄的柠檬玩偶,不由自主地想——

    谁想知道你和原主以前一夜几次啊?

    不感兴趣,不关心。

    作者有话说:

    祁·柠檬精·颂(捂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郁落:夸你行,你还不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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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她在嫉妒原主。

    嘉宾们采购完毕,分批回程。

    小船在秋风中轻晃,湖面随之荡起一圈圈涟漪。

    郁落崽也不牵了,祁颂也不逗了,就捏着手里的柠檬玩偶玩。

    自从方才说到那「一夜几次」的话题后,祁颂便没再和她说话,整个人看起来就像陷入一种溜溜的酸意里。

    郁落于是看一眼她,捏一下柠檬。

    把那柠檬胡乱揉圆搓扁,玩得祁颂觉得自己身上也莫名其妙有点痛痒起来。

    但是她坚决不要开口说话,目光也从郁落身上挪开,在湖面上放远,走神起来。

    原主和郁落以前

    虽是初秋,这边水草犹丰茂。

    郁落用指尖戳着柠檬,不设防地慵懒窝在船边。

    小船经过一处葳蕤的水生植物丛,兀地一阵「嗡嗡」声响起,丛里倏忽窜出一只飞虫,直冲郁落而去。

    恰逢风急,船身晃荡,郁落下意识仰头一躲,身体就要向后栽去——

    “郁老师!”

    跟拍郁落的摄影师急急地喊出声,正要放下摄像机往前,便见那个似乎根本没在看郁落的年轻女人比所有人反应都及时,眼疾手快地抱住郁落的腰一揽,解除了危机。

    郁落在祁颂怀里慢半拍地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感觉腰间的手收得很紧,耳畔祁颂的呼吸发沉,方才不愿意和她说话的人此刻有点后怕地念叨:

    “小心点儿,栽进湖里可怎么办。这个船又小又轻,你下次上船就坐在正中间,不许坐旁边了”

    有惊无险之下,心脏后知后觉地跳得很快。但有人比她更着急,于是郁落的心情奇异地迅速平静下来。

    “好了。”她勾起唇,抬手摸摸祁颂的脑袋,“穿着救生服呢,栽下去也没大事。”

    “但你本来就还感冒着。”祁颂不大乐意地强调。

    “那我听你的,下次坐中间。”郁落柔声安慰完大的,又转头安慰小的,和担忧地抱住她腿的崽说自己没事。

    旁观一切的摄像师下意识说:“祁老师反应真快啊,您方才都没在看郁老师呢,下一秒就扶过来了。”

    郁落的眼神顿时也意味深长地望过来。

    “”祁颂本来还在某种后怕里抱着郁落的腰不放,被摄影师这么无意地一揭穿,手悄悄地就松了。

    郁落忍俊不禁,把手里的柠檬又捏了捏。

    抵达客栈,祁颂率先上岸,回头把桃桃抱上来。

    接着又朝郁落伸出手,要扶她下船,却见郁落站在船上一时没动,目光投向客栈侧边的某个方向。

    祁颂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回首看去,便见客栈旁的院落里有三个十二岁左右的孩子在玩游戏。

    一个差不多年龄的女孩蹲在一旁角落里,巴巴地抬头望着他们,渴望又卑怯的模样。

    片刻后,女孩缓缓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过去和正在玩耍的孩子们说话。

    孩子们看到她都紧锁眉头,点点她的后颈,嘴里说了几句话,然后避瘟神一样跑开。

    女孩抚着后颈站在原地,嘴唇发抖,眼圈红起来。

    似是余光察觉到客栈这边有人上岸,她后退几步,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客栈因节目组的到来而暂时停止接待客人。因此那些孩子们应该都是客栈老板家的。

    郁落收回视线,眉梢微敛。她若有所思地将手放在祁颂的掌心,借力稳稳下了船。

    毕竟是客栈的第二十一周年庆,老板一家也参与了厅堂的装饰布置。

    祁颂注意到方才那三个一起玩游戏的孩子都在,而被拒绝的女孩没来。

    任芝和老板合力挪动门口的雕塑,自来熟地攀谈:“您这三个儿子都长得挺像,是三胞胎么?”

    老板手头动作一顿,默了两秒才指着旁边两个男孩笑道:“不是,我家是一对龙凤胎,这两个孩子是我姐的。”

    任芝些许惊讶:“龙凤胎?那您女儿呢。”

    老板的眼神闪烁一下,含糊地说:“她呀,别提了。”

    任芝把他的话理解为女儿贪玩,不愿意过来布置,便不再询问。

    郁落正将那小柠檬玩偶挂在进门口的风铃旁,这样倘若风吹进来,柠檬便会伴随叮铃的清脆声响一起晃动。

    本因觉得那场面几分可爱而轻勾起唇。然而听到一旁任芝和老板的聊天,她唇角的笑意淡了些。

    布置完客栈,已临近晚饭时间。

    客栈老板是开饭店起家,厨艺了得。为了感谢嘉宾们下午帮忙布置,特地掌勺为大家做了晚饭。

    厅堂里亮起融融的暖色灯,将黄昏的幽暗驱赶在门外。

    嘉宾们和老板一家人围绕满桌丰盛菜肴坐下,果汁斟满,碰杯欢笑,好不热闹。

    郁落环视一周,依旧没看到那个女孩。

    三个男孩连着坐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笑闹,把果汁当酒喝。

    “妈咪,我想吃鱼籽。”桃桃伸出小短胳膊,指着桌上远处的鱼。

    “好。”

    郁落正要转桌,就听旁边一个男孩咋咋呼呼地说:“爸爸说小孩不能吃鱼籽,吃了会变成普通人的!”

    “那个可怜虫就是管不住嘴偷偷吃多了鱼籽”

    客栈老板眉头一蹙,赶紧用筷子的根部敲了男孩的头一下,“闭嘴吃饭!”

    接着,他朝郁落赔笑:“小孩不懂事瞎说的,郁老师别往心里去。”

    郁落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她边继续夹鱼籽放进桃桃的碗里,边似是浑不在意地笑着说:“普通人又怎么了?”

    这话一落,整个桌上都安静了一瞬。

    而祁颂在那份安静里心跳一顿,察觉到了点什么

    原来这个世界对普通人这么不待见么?

    郁落不紧不慢地放下筷子,漂亮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轻飘飘地扫了桌上一圈。

    唐瑜看气氛不对,赶紧接:“哈哈哈,就是说啊。”

    似是为了掩饰某种心照不宣的意味,大家在微妙的安静后聊得更加酣畅痛快起来。

    郁落轻轻抿了下唇,偏头看了祁颂一眼。

    “你陪我出去一下。”她小声说。

    郁落借口要去卫生间带上祁颂和崽离开,向要跟上来拍摄的摄影组示意不用。

    而后绕了个圈子,再径直往方才的院落去。

    祁颂心里隐隐猜到郁落要找谁。

    那女孩应该是老板的女儿,并且从老板和男孩的反应来看,她或许是个不能分化的普通人——但是,难道仅仅因这个缘由就不让上桌吃饭么?

    这想法刚划过脑海,她便怔愣住了。

    黄昏与夜晚交接之际,暮色黯淡,院落掉漆的边墙因此更显得灰败。而下午站在这里红了眼圈的女孩此时便蹲在墙边,手里捧着个碗,默默地埋头扒饭。

    削瘦的身形仿佛即将要被夜色或是别的什么吞没。

    祁颂心里倏地一痛,正觉得这场面有点熟悉,就感觉到郁落牵着她的手握紧了些。

    院落门口那边进了人,女孩警觉地抬头望去,便见不远处站着两个外貌出众的女人,手上还牵着一个奶团子。

    是最近在这里录综艺的明星。

    她整个人颤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小鹿,心生胆怯,起身便想逃走。

    一道清泠悦耳的声音响起:“小朋友,可以等一下么?”

    女孩脚下步子一顿,僵硬地抬眸看着郁落,怯怯地后退一步,“请问,找我有事吗?”

    “别害怕。”郁落和她柔声说着,神色放得很温和,在她面前俯下身,与她视线在同等高度。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饭,不来客栈的厅堂里呢?”

    女孩的唇瓣嗫喏了一下,显然不想也不敢说,只摇摇头。

    “是和分化有关么?”郁落观察着她的神情,轻轻地说。

    女孩的脸色霎时几分惨白。

    她最近刚满十二岁,去信息素中心进行了预检测。同去的伙伴们测出ABO的皆有,唯她检测失败——

    几乎有99%的概率,她十五岁时会无法分化,沦为国内一年才出现十几个的普通人。

    她哆哆嗦嗦地说:“我,我虽然不能分化,但我真的不是坏人”

    大家都说普通人不祥,会给身边人带来不幸。从检测的那天起,家里人开始冷待她,同伴们也都不和她玩了。

    最近客栈在录制综艺,他们说自己决不能上节目,于是不让入镜,上桌吃饭也不行。

    他们视她如魔鬼。可她什么都没做。

    女孩说着说着就呜咽起来,“你,你们别和我说话了,会不幸的”

    “不是这样的。”郁落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望向她的眸光温和而包容,“我可以给你说一个故事么?”

    女人清冷的声音泛了柔意,如能安抚人心的涓涓流水:

    “我认识一个普通人。她和你一样,十二岁时预检测失败。十五岁时,她真的没有分化,曾经被大家夸赞的天之骄子一朝坠落,受所有人鄙夷。”

    祁颂望着女人的背影,忍不住抿住唇。

    女孩的呼吸一顿,听得都忘了流泪,下意识问:“后来呢?”

    “后来她过得很好。”郁落朝她浅笑,“她学业顺利,事业成功,有人很爱她,她也给别人带去幸福。”

    “你猜她是怎么做到的?”

    女孩张了张嘴,一时没有说话。

    自从预检测回来后,她每天郁郁寡欢,觉得自己是被上天惩罚的人。不想上学,对未来也没有了希望。

    残缺的普通人难道还能过得很好吗?

    “因为她从来没有放弃自己。”

    郁落一字一句地认真和女孩说:“不能分化不是你的错,也不会影响你感受这个世界。没有腺体和信息素你也能欣赏色彩和音律,能阅读写作,能踏遍山水只要你承认自己,你就是完整的。”

    女孩愣愣地看着郁落。

    不是她的错吗?

    预检测完后,医生、朋友和亲人看她的眼光都骤变,让她觉得自己好像犯了天大的错。

    而眼前这个漂亮如仙子一般的女人告诉她,这也是被允许、被接受的,她可以获得爱,并且还能给别人带去幸福。

    女孩哽咽了一下,哑着嗓子问:“真的吗?”

    “真的。”郁落说话时,像一个循循善诱的温柔教师,并天然具有令人信服的能力。

    她缓缓解释:“普通人才不意味着不幸或不详——只是人们下意识排斥和自己不同的少数群体,并以此为正义。”

    “所以”郁落说,“好好读书,千万不要放弃自己,好么?”

    女孩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远去的一家三口。

    她的脸颊淌着泪痕,拿着筷子的手里多了一张纸条,是郁落留下的号码。

    ——“如果你确定自己有做到始终不放弃自己。但因为别人放弃你而没办法走下去时,可以拨通这个电话。”

    一只羽毛斑斓的小鸟啁啾飞过,翅膀擦过她的肩头,垂落的发丝因此拂动。

    小鸟没有避她如蛇蝎,方才的女人也是

    那是不是,以后还会有其他人?-

    “你有不开心么?”郁落突然停下脚步,偏头问祁颂。

    正陷在沉沉思绪中的祁颂下意识说:“为什么不开心?”

    “担心你触景生情。”

    郁落抬手抱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看到那个女孩,仿佛看到你当年可可怜怜的样子。”

    她的语气带了淡淡的宠溺笑意:“也是眼圈红红的,被抛弃的小狗一样,让我捡回家。”

    祁颂的睫羽轻扇,心情像被郁落的尾音勾着,掀起无边的怅然和绵软。

    她穿书前的世界对普通人包容度很高。于是穿来后,她始终对原主曾经是个普通人。直到22岁才突然分化没什么实感。

    她也不知道延迟分化在这个世界的发生几率是多少。

    但是——男孩口中的「吃鱼籽会变普通人」、客栈老板提到女儿时闪烁的目光、女孩不被允许入镜和上桌,以及郁落说「普通人怎么了」后全桌微妙的安静。

    如此种种忽地让她意识到,在这个已经超越「指纹识别付费」、「人脸识别付费」发展出「信息素识别付费」技术的世界里,在这个繁衍欲极强的社会中,没有信息素、也没有任何生育能力的普通人意味着怎样的歧视和水深火热。

    是郁落把原主从中拉出来了么?

    郁落说把原主捡回家,又是在原主几岁呢?原来除了那三年恋爱,她们之间还有更早、更深刻的羁绊么?

    此时此刻,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郁落和原主对于彼此的意义,或许远不止是三年的爱情。

    她垂眸,看到女人一点莹白的侧脸,以及温柔似水的回忆神情。

    心跳忍不住加速起来。

    紧接着泛起一种酸涩的感觉,前所未有地汹涌,让她眼眶微热。

    在这一瞬间,祁颂很不情愿、却又避无可避地意识到——

    她在嫉妒原主。

    作者有话说:

    昨天很多小可爱问到底几次。小编也很好奇,于是以身试险,剑走偏锋,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把耳朵贴在墙角为大家探索结果,最终心满意足地从二位老师口中得到了准确的答案:滚。

    小编怀疑二位老师因为久久不能do而恼羞成怒。所以具体的数字,等二位老师下次开荤时自然就知道了。(鼻青脸肿地离开)(听墙角的行为不好,不要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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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卖身合同?

    嫉妒原主。

    祁颂在这份认知里失了神。

    她知道,这是属于她自己的情绪,因为原主不会自我嫉妒。

    那么,她具体在嫉妒什么呢?

    她穿书前从记事起就没有父母,像一只流浪的小狗一般,四处颠沛。后来在路边被捡到,送进孤儿院,也始终没被领养。

    再后来,一家小公司的经纪人看中了她,她出道即红,和公司彼此成就。

    如此种种,祁颂在感情上的经历其实十分匮乏,不曾有热闹的亲情和爱情在她身边驻足。

    就像曾被抛弃得彻底,她始终有一颗孤独的、仿佛永远都在兀自流浪的内心。

    穿书其实也只不过是新一场流浪,因此她接受得很快。

    所以,此时此刻,她是作为一只流浪小狗,正在嫉妒同为流浪小狗般的原主,有郁落收留并悉心驯养么?

    祁颂垂眸,看到女人的手正依赖地揪着她腰间的衣料,仿佛她至关重要、不可替代。

    可是,这具身体的内里已经换了。

    作为鸠占鹊巢的穿书者,她或许没办法再把原主还回来——如果郁落知道自己捡回的小狗其实早已经走丢了,该怎么办?

    可既然她那么珍爱自己的小狗,当初又为何选择和原主分手呢?

    还有桃桃

    事情过于矛盾和蹊跷。

    同一个疑问再度悬在祁颂的脑海——作为局外人,她是否要仅仅因为好奇心而去探索。

    “你果然还是不开心了。”

    抱着她的女人轻叹一声,抬头温柔地看着她说,“不如我们一起去散散步?节目组说过晚上没任务。”

    “就去我上午玩过水的那处小溪好不好,那里风景很美。”

    祁颂此时此刻,对鸠占鹊巢的穿书之实认知格外清晰而强烈。

    她微微垂眸,和郁落对视,看到女人的眼睛便如一旁宁静辽阔、像能包容万物的湖面,里面缀了星星点点的柔软情意。

    祁颂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的那份嫉妒,到底只是关于主人的收留,还是也包括郁落这个主人本身呢?

    想到这里,祁颂在一种既痛又痒的战栗里,忽然无法坦然对待此刻郁落的怀抱。

    她边撤开身体,边不由自主地应下了郁落关于散步的提议。

    见祁颂始终有点魂不守舍,郁落轻轻揪住她耳朵,转移她的注意力:

    “去行李箱里帮我拿抑制剂下来,我把它们和你的抑制剂放在一块了。”

    祁颂下意识问:“只不过散散步,为什么要抑制剂?”

    “因为我感觉发热期马上要来了,以防万一。”

    郁落神色自然地解释。

    祁颂微怔。

    一般发热期或者易感期来前都会有征兆——最基本的是信息素波动。

    可是自她接触郁落以来,女人身上的信息素幽香浓度似乎就没变过。

    无论是在郁落因情/动而眼眸含雾、面色绯红时,还是在此时发热期的前奏里。

    她曾经凭此觉得郁落冷心冷情,心口不一。

    然而现在却觉得不对劲。

    “可是,你不是半个多月前才有过发热期么?”

    祁颂想起来,她在郁落别墅家留宿的第一晚,就撞见郁落在沙发上注射抑制剂。

    “那不是发热期。”

    郁落轻轻勾唇,顾及着崽在一旁独自玩耍,凑到祁颂耳畔漫不经心地轻声说:“那只是被你勾起来的火。”

    祁颂的心跳一顿。

    那天她公主抱郁落时,后颈腺体被郁落无意中蹭至硬起,释放了很多信息素。

    郁落表现得生疏而羞赧,她却因为郁落信息素没有波动而认为那是表演。

    原来实际上,那天郁落的状态已经到需要打抑制剂的程度了?

    在后知后觉的震惊里,祁颂神思不属地游荡回房间,打开行李箱的侧袋,看到了属于Omega的抑制剂。

    如今抑制剂已是全球统一标准,牌子也全国垄断,都使用着最经典的包装。

    她拿了两支放进口袋里,下了楼。

    厅堂的晚餐还没结束,任芝正在和郁落说话:“郁老师,你们不吃了么?”

    大家猜测是方才关于普通人的那幕惹郁落心生不快,纷纷热情开口要郁落一家再来吃点。

    郁落也知道在节目的晚餐中久去不归有些失礼,当即摇摇头,解释说:“是这几天有点积食,吃多了胃难受。我们打算出去散散步消化一下,你们慢些吃。”

    一家三口带着跟拍的摄影师和pd上船。

    仍有些陷在下午的后怕里,祁颂叮嘱郁落坐在船中央。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太放心,手下意识要牵过去。

    忽地想到方才对原主的嫉妒情绪,指尖在空中停滞,改为揪住郁落的袖口。

    郁落将她的动作变化尽收眼底。

    眸光随即变得深邃,她抬手将袖口从祁颂手中抽出来,玉白的掌心摊给祁颂,轻嗔:“牵我。”

    祁颂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一下。

    在节目的录制镜头前,她还是抬手牵了过去。

    两只手又十指相扣,难舍难分地纠缠在一起。

    正是饭后散步的时候,潺潺溪水边路灯幽黄,有六七个路人徘徊。

    见这边有明星过来拍摄综艺,她们还忍不住拿起手机要拍照,被随行的工作人员制止了。

    “呜呜,竟然真的蹲到郁老师一家了。”

    “真人比荧屏还好看,我要厥过去了”

    “啊啊啊啊,宝宝好可爱呀!”

    「路人们」被制止后便很听话地收回手机,嘴里却忍不住发出感叹,暴露了她们并不是来散步的路人,而是得到录制节目的信息后来碰运气的粉丝。

    一家三口的散步顿时变成行走的观赏节目。

    桃桃完全不怕生,那边粉丝逗她说话,她便奶声奶气地逐句回答,让粉丝姨姨们满脸慈爱的灿烂笑容。

    天色彻底暗下来,溪水陷入夜里,显得些许幽深。

    “咦,感觉有股Omega信息素味越来越浓了”一个粉丝突然说。

    “我也闻到了。”另一个粉丝应道,边嗅着,边左右瞧瞧。

    郁落脚下一顿,下意识往粉丝那边看去。

    只见一个年轻女生捂着额头,面色通红。

    她脚步虚浮地往一旁树边挪动,最后无力地整个倚靠在树干上,粗重地喘着气。

    “请,请问有人带了抑制剂么?”她有些艰难地说。

    大家出门追星通常不会选在危险的特殊时期。因此几位粉丝在包里掏了一通,凑出不少应援用品,也找到了一些抑制贴,却没能凑出一支Omega抑制剂。

    抑制贴治标不治本,只能暂时减少信息素的溢出。对于特殊期的其他症状却没太多效果。

    “抱歉,我得先回车上了”有一个Alpha女生边说着,边颤着手给自己贴上一枚Alpha抑制贴。

    Omega信息素度浓度太大,已经严重影响到她。

    祁颂想到口袋里恰巧有两支Omega抑制剂。当即要拿出来,却被郁落及时按住了手。

    她不解地偏头,看到郁落拿出手机给节目组打电话,从客栈那边调Omega抑制剂过来。

    路程差不多六分钟。

    见郁落挂了电话,祁颂凑到她耳畔小声提醒:“我带了两支你的抑制剂。”

    即便粉丝用了一支,郁落也还有备用的一支。

    况且,郁落分明不是那种会担心给别人用完后,自己没东西用的人。

    可郁落睫羽轻轻扇了一下,凝望着那边难受的发热期粉丝,眸里划过不忍,却幅度极小地坚定摇头——不行。

    祁颂眉梢微动。

    难道郁落的抑制剂有问题?可是她方才拿的时候,看到抑制剂包装分明就是全国通用的标准款。

    许是郁落强调了情况紧急,节目组速度极快,五分钟就到了。

    粉丝注射完抑制剂,终于从那片热意里挣脱出来,有些虚弱地滑坐在地上。

    郁落看粉丝的状态不适合步行,便说:“节目组的车可以送你们到外边方便打车的地点。”

    “谢谢郁老师。”一旁的另一位粉丝说,“不过不用麻烦了,我们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就停在不远处。”

    出了这个岔子,粉丝们不再逗留,一起回车上离开。

    去往客栈的船上,郁落察觉祁颂有些欲言又止。

    心里清楚她想问的内容,郁落转移话题:“你不受Omega信息素影响的么?”

    粉丝里的Alpha们都因为受不了过浓的Omega信息素而陆续离开。祁颂却始终面色如常,看起来毫不受影响。

    “我”祁颂将思绪从对郁落抑制剂的怀疑里抽出来,关麦后些许不自在地说,“医生不是说过,我暂时性冷淡。”

    “唔。”郁落缓缓挑起眉,“那就是说,我这几天来发热期,你也可以贴身照顾我了,反正你性冷淡。”

    祁颂微愣,忍不住轻咳一声:“你打抑制剂不就好了么?”

    “好冷漠无情的Alpha。”

    郁落悠悠地眨了下眼,柔弱倚靠在她的肩头,说话时热气喷洒在她的耳廓上。

    语气里含了淡淡的娇嗔意味,亲昵得仿佛她们是如蜜似糖的真妻妻:

    “我们孩子都三岁了,发热期你怎么舍得让我自己打抑制剂?”

    祁颂的睫毛颤了下。

    先不说那三岁孩子分明不是她的——

    Omega发热期若不靠抑制剂度过,就只能让自家Alpha给予身心上的安抚。

    郁落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要自己标记她么?

    可她签的合同分明只是卖演技,并不卖身啊!

    想到这里,祁颂心里竟泛起了某种心虚。

    签合同以来,五指难舍难分的纠缠相扣,无数次严丝合缝的拥抱,彼此柔软唇瓣相贴后轻轻的摩挲,舌尖舔舐过嘴唇时留下的清甜湿意

    她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那合同真的不卖身么?

    作者有话说:

    郁落:终于意识到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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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在意死了。

    见祁颂一时无言,许是把自己的话当真,郁落轻轻笑了声:“逗你的。”

    就算现在的祁颂愿意标记她,她也

    郁落几不可闻地叹了声。

    小船靠了岸,夜晚的客栈灯火通明,将附近的湖面照亮一片。

    晚上八点多,本该些许冷清的一楼客厅竟很是热闹。

    见郁落一家进门,嘉宾们纷纷喊她们过来坐:

    “郁老师、祁老师,我们搞茶话会呢,快来快来。”

    毕竟是在录制综艺节目,晚餐的半途缺席本就不该,现在更不好再推却了。

    于是郁落从善如流地拉着祁颂和桃桃在沙发上坐下。

    前方电视大屏幕上正播放着什么节目,但没有嘉宾在看。她们边吃零食喝饮料,边放松地聊着。

    祁颂听了几句,发现这茶话会的主题似是分享甜蜜往事。

    她心跳一顿,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任芝说:

    “郁老师一家今天缺席太久,现在必须「自罚三杯」,分享一点甜甜的过去。”

    小花接着说:“就是啊。郁老师最近才宣布已婚有女,我们都不知道你俩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呢。不要藏着掖着,快说出来给观众朋友们磕一磕。”

    这两位面前的饮料,是品牌方赞助的低度数鸡尾酒。

    也不知是喝高了还是聊嗨了,她们对郁落说话比平日随意很多。

    郁落眨了眨眼,感觉气氛到这里,有些不方便拒绝。

    于是她偏头看了祁颂一眼,那含了笑意的眼神似乎是在说:“我可以分享我们的故事么?”

    祁颂的心脏骤缩。

    「分享我们的故事」——郁落是不是要述说她如何把原主那只可怜小狗捡回家,又如何悉心驯养了。

    祁颂的第一反应是想拒绝。因为她根本不是那份回忆的主角。

    她和在座其他嘉宾一样,只是旁观者、是听众,会在属于别人的陌生故事中惊叹或是唏嘘。

    这般想着,下午的那点嫉妒情绪好像又自作主张地冒了尖。

    可是在郁落等待答案的眼神里,在嘉宾们「妻妻俩眉来眼去什么呢」的起哄声中,她不得不把多年磨砺出的演技发挥到极致,发挥到大抵连了解原主的郁落都能骗过去的程度。

    她唇角勾起浅笑,从容地点了头。

    在这一瞬间的痛意里,祁颂恍然意识到了那一亿的代价。

    郁落感觉祁颂些许不对劲。

    她握紧手心里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手,偏头多看了祁颂几眼,又觉得方才似乎只是幻觉。

    祁颂在她面前不擅于表演,向来一看就破,于是她放下心——应该没事。

    于是在大家期待的催促中,她不得不缓缓开口:“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郁落不太喜欢在别人面前分享那些珍贵又隐秘的过去。于是她没有将故事讲得具体,只含糊概括几句。

    但女人清泠的声音里含了柔意,任谁都能听出她对过去有多么珍惜。

    在座的嘉宾都在投入地听,唯有唐瑜和祁颂努力地看起了前方电视机里无人在意的节目。

    「祁颂年少」「来我家借住」「我们彼此依靠」等细碎的字句避无可避地触碰耳朵,祁颂的脸色随之一点点苍白起来。

    她有些慌不择路地拿了罐桌上的低度数鸡尾酒,一口一口地喝。

    以前郁落也曾在她面前用怀念的语气提及过往。但当时她只觉得那是渣女在装深情,因此不甚在意。

    然而此刻她好像有点在意。

    甚至是,在意死了。

    祁颂捏紧了手里的酒罐。

    情绪是从哪里开始不对劲的呢?只是从下午感到那一点嫉妒开始,还是更早便已在悄无声息地酝酿?

    拿不知第几罐酒的手被摁住。

    祁颂一顿,偏头看向郁落,见女人眼眸里几分无奈,轻轻地说:“你酒量不好,不许再喝了。”

    言罢,她抬手关切地碰了碰祁颂微红的肌肤,“不会已经醉了吧?”

    郁落察觉自己指尖触到祁颂的脸颊时,祁颂整个人轻颤了一下,继而下意识后仰。仿佛潜意识里不愿和她有肢体接触。

    郁落微怔。

    她的手指滞在空中,蜷缩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地收回。

    茶话会在一片愉快的笑声中结束,嘉宾们纷纷带崽回房休息。

    郁落径直走进没有摄像头的浴室,对沉默许久的祁颂勾勾手指,轻声说:“过来。”

    祁颂有些想拒绝。

    可是在女人的眸光和指令里,脚下步子竟不由自主地便往那边迈了。

    浴室的灯亮起,门被关上。

    “感觉自从我们和那个小女孩说完话,你整个人就有点不对劲。”

    郁落抬手理了下祁颂的发丝,柔声说,“是心里不高兴还是身体不舒服,可以和姐姐说说看么?”

    那般耐心又包容的引导。

    祁颂的唇瓣嗫喏了一下,开口时嗓音有些哑:“我”

    没有不高兴或是不舒服

    她只是无能为力地,一点一点地被突如其来的嫉妒包围了。

    从下午知道郁落和原主的深刻过往之际,她第一次品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本以为只是蜻蜓点水,雁过无痕。

    在那之后,她从容地与郁落和桃桃一起去散步,从容地思索郁落的抑制剂是否有问题,就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在限时三个月的合作里兢兢业业扮演自己的角色,并对遇见的事起一些无关紧要的好奇心。

    可是方才茶话会时她才发现,那份嫉妒似乎其实并没有褪去。

    它就像锅里熬制的糖水,在源源不断的、无法控制的热意下,逐渐变得黏稠凝滞,色泽发褐黯败,最终水汽蒸干,只余一层坚硬的焦色,将她整颗心包裹。

    便如此时此刻,祁颂凝视着浴室暖色灯光下,女人眼眸中蕴着的无边温柔。

    她感觉自己情不自禁地想陷在这种温柔里,而后又被这份温柔深深刺痛。

    她好像又毫无阻隔地触摸到了那份嫉妒的感觉。

    原来嫉妒这种情绪和瘾一般,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由此,先前在心中提出的问题——她是仅仅嫉妒原主有人收留,还是同时在嫉妒收留原主的人是郁落,答案似乎有些明晰起来。

    祁颂的呼吸愈发沉重。

    她不记得自己喝了几罐鸡尾酒,也不知道这具身体酒量有多不好。但现在整个人已经些许犯晕,心中的情绪也似乎随酒精发酵得更加浓郁汹涌起来。

    嫉妒的,酸涩的,渴望的,还蕴了一丝挥之不去的绵软。

    见祁颂的话断在口头,那双眼眸里浮现出几分隐忍和无措,郁落的胸口紧了紧。

    她下意识想用以前的方式来安抚对方。

    于是手缓缓抚摸上祁颂的发顶,轻揉了一下。

    接着嫣红的唇瓣张开,柔声说:“放轻松我亲亲你好不好?”

    说完后,她微踮起脚,慢慢地凑上前。

    在那唇瓣贴来的时间里,祁颂心慌意乱,整个人宛若被凌迟——

    她后知后觉:原来只要她想,这些都是能避开的。

    过去和郁落的数次亲吻,她总以郁落亲得太快、来不及反应进行解释,并在「原主的恋爱脑影响」这种粗糙但省事的狡猾结论中,从容应对了她们之间许多越界的亲昵。

    可此时此刻,她清晰感受到——在那个吻落下来前的每一个瞬间,她其实都能及时推开。

    但是,她这次竟然仍旧没有。

    于是两人的唇瓣,最终还是贴合在一起。

    在对方的柔软和体温中,祁颂的心脏跳得发痛,鼻尖陡然泛酸。

    这个亲吻的存在,在空气中将她的脸打得劈啪作响——

    过去种种,不是猝不及防,而是欲拒还迎。

    她也并非不能掌控这具身体,只是她有意无意地纵容了原主那份影响的放肆。

    唇瓣刚轻轻摩挲一下,郁落便感受到祁颂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她缓缓退开,看到年轻女人眼眶已经泛红。

    胸口不由一滞。

    第一次,祁颂在她们有过千次万次的、屡试不爽的安抚里不仅没有好受一些,甚至看起来更加难受了。

    这带给她一种强烈的陌生和不可控感。

    两人各自守着不可言说的秘密,于是难以触摸到对方内心真正的痛痒之地。

    郁落的心头陡然浮起深重的失落和不安,她喉头艰涩,努力呼吸了一下才说:

    “怎么了”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涌现很多负面猜测,她眉梢敛起,语气有些可怜地请求:“祁颂,你可以告诉我么?哪怕只是一点点”

    女人向来清泠镇定的嗓音此刻都有些发颤。

    祁颂看到郁落的脸颊失了血色,整个人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仿佛她心中一直都隐隐在害怕或担忧什么。

    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盈了水雾,雾气很快凝结成晶莹的泪珠,从眼尾滑落,在地上摔得破碎。

    仿佛伴随着那份破碎,祁颂心头的某处桎梏被痛击得松垮。

    以至于下一秒,便有浓烈的冲动挣着从中出逃。

    那些嫉妒与酸涩、纠结和无措全都顷刻灰飞烟灭。

    这具身体是原主还是她在掌控也忽然无关紧要。

    此时一切的一切,只余女人微颤的呼吸,和眼尾一抹失落的红。

    祁颂分明什么也不该说,分明应该牢牢隐瞒住自己的所有情绪,掩盖一切可能暴露自己不寻常的存在。

    可在女人黯然的神情里,在酒精作用的肆虐下,在难以抗拒的心疼的本能中,她理智尽失。

    手垂下,抚至郁落的腰间,将人按在自己的怀里。

    就像她天然知道这样紧密的怀抱最能带给郁落安全感。

    脸颊因这份拥抱而蹭到了郁落泪水的湿意,她在含了酒气的劲风中,几乎要在那份湿意里溺死。

    祁颂迫不及待地想要自救。于是喉间忍不住发出小兽般的呜咽,慌慌忙忙地,不管不顾地,一边检查自己的情绪,一边不加掩饰地在女人耳畔将它们如实复述出来:

    “姐姐,别难过我只是心里有点酸,不对,是很酸呜,还很心疼,还好心动”

    年轻女人的嗓音有些哽咽。断断续续,真挚又笨拙的话响彻浴室,让郁落怔愣住了。

    分不清是因为那声「姐姐」,还是那些前所未有的坦率字句。

    作者有话说:

    小狗肯定憋不住的。只要姐姐一伤心,啥都抖得干干净净喽-

    祁颂:戒酒了。

    郁落:这牌子不错,买十打放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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