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钓系病美人只想当你爹 > 第19章  花影斑驳
    周琰昨夜听着道观里打醮,竟是抱着茶杯睡去了。

    明月下,暗青色的花影斑驳,分割开皎白的月光,映着清俊的形容,人仿佛落在地上支离破碎的白瓷,脆弱得令人心碎。

    他难得有如此清静又安稳的时光,裴觉赶来时,不忍打扰,便让张道长准备了一间客房,让几个小道士轻轻抬着周琰上楼睡下。

    裴觉自己睡在他隔壁,以便周琰醒来时随时能叫到他。

    今日周琰睡到日上三竿方才醒来,清虚观里餐点都过了,观中负责厨房的陈道长又吩咐厨房特意为他专门准备早点。

    周琰道:“不必麻烦,我与小裴去外面街上随意买一些就是。”

    “贫道专门为观玉准备过早点的。”张道长说道,“已让童儿出去买了,童儿还未回来,观玉少坐片刻。”

    过了不一会儿,一个十三四岁的小道童,怀里抱着一个大纸包,高高兴兴地跑了回来。

    小道童跑回来见过观里几位道长和客人,就将大纸包打开,里面是十几个小小的粿子,香气四溢。

    张道长命他分几个盘子装好,给周琰、裴觉分别端过去,自己和陈道长因已用过饭,便只象征性地陪着吃上一个。

    周琰见小道童白白嫩嫩的,圆圆的脸蛋粉红的腮帮,十分可爱,便把他叫过来,将自己的粿子分给他一个。

    小道童高高兴兴地接过粿子,站着就吃起来。

    张道长笑道:“宛童儿,让你去给国师买粿子,你怎么好抢起客人的粿子来?”

    周琰道:“无妨,我吃不了这么多。”

    张道长对宛童儿说道:“你还不谢过国师?”

    宛童儿哼哧哼哧已经吃了大半个粿子,一边抹嘴一边说道:“国师,你真好,我以后天天给你买粿子吃。”

    在座之人都被宛童儿的憨态可掬逗笑。

    周琰心情甚好,难得有胃口,便拈了一个粿子,咬了一口,惊讶道:“这粿子,果真好吃。”

    “这是天长街上颇为有名的一家粿子,每日里好多人争着买。”张道长说道,“如今观玉在此处,让宛童儿前去买了几个,也好让你尝个鲜。”

    周琰笑道:“道长太有心了,我如何敢当。”

    裴觉也尝了尝这粿子。粿子的外表平平无奇,像个巴掌大小的饼,金黄金黄的。吃起来却是味道鲜美,表皮酥脆,里面有一层鲜嫩的鸡蛋,再往里是笋干和肉馅。

    裴觉吃着粿子,也不禁点了点头。

    吃罢早餐,陈道长带周琰、裴觉二人在观中游赏,陈道长则失陪,按素日里的习惯练剑去了。

    道观虽在闹市,平日里客人倒也不多,算是闹中取静之处。陈道长每日里都要在玉皇殿前空地上练一上午剑,这一日方才练完一套剑法,只见一名衣着不俗的少年,身后跟着一个随从,站在一旁看他耍剑。

    陈道长收了剑势,拱手问道:“二位小友也喜欢剑术?要不要来切磋切磋?”

    萧征易没说话,只给厉风递了个眼色。

    厉风拔剑上前,陈道长抬剑迎上。

    一时剑光如雪,二人竟是打得难分高下。

    陈道长一边与厉风切磋得有来有回,一边不仅称赞道:“好剑!”

    厉风:“……”

    萧征易:“……”

    ……好剑?

    ……好贱?

    不知是这是夸人还是骂人。

    二人切磋罢,竟是打了个平手。

    “痛快痛快。”陈道长将剑锋调转朝下,对二人拱手说道,“好久没如此痛快了,二位不是普通过路之人罢。”

    萧征易拱手回礼,问道:“此话怎讲?”

    陈道长笑道:“我看你们衣着贵气,身手不凡,应当是为官之人。你们来找周郎的罢。”

    萧征易疑惑:“周……郎?”

    他咀嚼着“周郎”这个词,有些没回过神来。

    “就你们国师,周观玉嘛。”陈道长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棕色的绢布,一边宝贝地擦拭剑身上的灰尘,一边用眼神指了指南面的楼阁上:

    “周郎这人,很不错的。只可惜这样的人,却总给别人欺负,还不知道还手。”

    萧征易顺着陈道长的眼神看过去,只见南面稍原处,隔了一座殿堂,是一座三四层的楼阁。楼阁上朱红的栏杆后,周琰侧身站在二楼上,背对着他这一面,正与一名道长说说笑笑。

    他难得看起来如此惬意,一边说笑,一边悠悠然看着四处的风景。不坐在公I文堆积如山的案前,不坐镇千军万马刀剑如云的战场,恬静从容,好似脱去桎梏振翅高飞的白鹤,羽翼光明,不沾染半点世上的尘埃。

    萧征易的心都被周琰牵着走了,移不开目光。

    厉风站在一旁心道:国师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哪里有给人欺负还不知还手的时候?这道长莫非对他有什么误解?

    萧征易问道:“谁敢欺负他?”

    陈道长还在宝贝地擦着自己的剑,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那位太子爷是不是老欺负他?他从前每次听了太子来找他,都和听说什么邪神一般。”

    “他这个人怕过谁,若是换作别人他岂能惧怕?早就给别人点苦头尝尝了。莫不是碍于当今皇帝陛下的面,又不敢教训?所以我说他总给人欺负了还不知还手嘛。”

    厉风在心里暗暗给自家殿下鸣不平。殿下分明对国师很好,又十分依赖。反而是国师不知为何,对殿下永远看似礼貌实则疏离,殿下想亲近他都亲近不得。

    他也想不明白,国师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哪怕面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都能说说笑笑打成一片,但一到殿下面前就好似绷着一根线,一本正经不苟言笑,虽然看似礼貌得体,实则戒备森严。

    萧征易哑然,手中暗暗捏紧衣袖中杜禹正送过来那封信,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找周琰了。

    诚然,他一直都想尽办法接近周琰,可周琰一向排斥他的接近。

    他自以为对周琰关心的接近,只能给周琰带去烦恼和忧虑。

    但要他从此不去接近周琰,他却更不敢想象。

    从前周琰责任心很强,萧征易每次逼他休息,他都不会答应。哪怕萧征易把他的公文都收过来,周琰也要偷偷藏好,事无巨细,都亲自处理。

    然而这一次,周琰似乎真的撒手不管了。他把周琰手中的活儿都揽过来,周琰也一点都没有来找他,甚至没有过问他公I文处理得怎么样。

    周琰和从前对他不一样了。从前周琰就像扶着孩子学走路,什么都要看着他、帮着他,生怕他走错路摔了跤。如今,周琰好像什么都不管他了。

    萧征易忍不住想冲到周琰面前,说一句“你管管我吧”。

    然而他没有脸去。

    想到那一日周琰昏迷中说的话,他猜测周琰梦见过什么,却不知周琰还能记得多少。他只能装傻充愣,无法与周琰去面对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周琰如今也许是真的很厌恶他罢。

    周琰其实是个能自得其乐的人,哪怕又忙又累又苦,也会苦中作乐,和人说说笑笑,时常折花来赏。但凡他不在,周琰和别人相处,也都是开开心心的,和谁都能玩笑起来。

    唯独他对周琰来说,不仅是累赘多余,甚至给周琰带去烦恼与厌恶。

    他回头再望楼上看一眼,周琰已转身进了阁楼,只有一抹浅白从朱红的门框里消逝。

    萧征易转头离开。

    厉风连忙跟上,问道:“殿下,不找国师了吗?”

    萧征易道:“回宫。”

    回到宫中,萧征易今日心情十分不好,平日里能网开一面、体体面面揭过去的事,他都从严从重处罚,一点不留情面。

    上至大小官员、下至宫女宦官,但凡犯了一点错,都没有饶过去的,皆是严肃重罚,一时弄得上下叫苦连天。

    江衡元给周琰那封信,他本想亲手还给周琰,亲口和周琰解释这封信为何会到自己手中,如今就被搁置在桌上。他一见就又气又恨,想要撕了,却没动手,最终还是放在了桌角。

    ·

    周琰平日里早晨起来没有胃口,不爱吃早饭。

    自从裴觉每天命人去天长街上给他买那一日在道观里吃过的粿子,周琰便每天早晨都能吃下一个粿子。

    这一日清晨,周琰在花园里亭中赏花,与裴觉正说着话,捧着纸包一蹦一跳进来的人,竟然是个圆嘟嘟的孩子。

    周琰惊讶道:“宛童儿?”

    宛童儿笑嘻嘻的,圆圆带着红晕的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来这儿。”周琰把宛童儿叫过去,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小脸蛋又嫩又滑,肉嘟嘟的,捏起来很舒服。

    宛童儿就站在那里高高兴兴地给他捏。

    周琰抬头问裴觉:“这不是清虚观的宛童儿?他如何在这里?”

    裴觉答道:“看你甚是喜欢,我就做主去问张道长要来了。”

    周琰摸了摸宛童儿的头。

    宛童儿眼神清澈天真,眨巴眨巴眼睛看他,像个娃娃似的。

    周琰沉吟道:“还是在道观里自在一些。”

    “这孩子生来有些痴傻,被父母遗弃在荒郊野外,是张道长云游长安时,从郊外捡回来的。”裴觉说道,“张道长说他喜爱热闹又贪玩儿,无心修道,待在道观不是长久之计。能给他找个好去处,再好不过。”

    周琰低头看了看宛童儿。宛童儿天真烂漫,不适合待在他身边,况且他日子不久了,不知能留这孩子到几时。但他一时想不到什么好去处,只得暂且将宛童儿留下,说道:“那就先留下罢。”

    宛童儿高兴得不得了,给周琰倒了杯茶,就在院子里蹦蹦跳跳。

    周琰看着这么个蹦蹦跳跳的孩子,冷清的府中添了几分热闹,心情愉悦不少,对裴觉道:“小裴,我也不知能照顾他多久,给人端茶倒水跑腿,终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让他去厨房学一学做菜,日后他或去酒楼里帮忙,或自己开个店面,也好生活。”

    裴觉道:“难为您想得长远,连他父母都不管他。”

    “小裴,咳咳……”周琰说道,“你也照顾我多时,平日里细心又负责。我已写下一封奏章,我过几日命人交给给陛下,请陛下提你职级,仍回陛下身边。”

    “国师,你休要想这些。我从未想过会离开你。”周琰他自己未来如何尚且难料,竟给身边的人都谋划了去处,裴觉那里肯离去,说道,“你要将我还给陛下,你也不问我答不答应……”

    “咳……”周琰说道,“小裴,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有很多放心不下的事,如今不得不放下。想太子殿下尚且年幼,本不该真的放手不管,可我不放手又能如何……咳咳……我也帮不了他几时了。”

    “小裴你素日里与人为善,并不树敌,日后我倒不担心。太子品性纯良,只是处事刚直……咳咳……如今骤然处理政I务,日久众官难免怨他严苛。日后如有机会,还请你规劝一二。”

    “国师,不要交代这些……”裴觉掩面道,“还没到这一步……那一日你昏睡时,那个西南夷的巫医娜莎,说她还有办法……”

    “您且宽心养病,不要操心其他。每日里看看花草,逗逗孩子就是。或者有什么想听的戏本子,我去让人来唱。”

    周琰笑了笑,说道:“我知道,这十三年来,这么多敌人要取我性命,终究没有一个人能取了去,咳咳……说不定我命硬暂且死不了,我不过白嘱咐你罢了。”

    裴觉眼角带着泪,却是笑了。

    这时,国师府的老管家特意亲自进来禀告,说是陛下派了使者从江南而来,特来见周琰。

    裴觉连忙让请使者进来。

    使者是一名穿着长衫的青年,满身风尘,与周琰和裴觉都见了礼,说道:“陛下说江南的莲子清甜,在洛京未曾尝过,特送来与国师一同品尝。”

    青年一招手,随行的下人们抬进来一只大木箱子。

    裴觉命人打开箱子,只见箱子里皆是碎冰,最中间放了一只螺钿镶嵌的匣子。

    裴觉亲自捧出匣子打开,匣子中间皆是饱满的莲子。由于冰镇着,从江南千里迢迢送来,依然如同新鲜采摘的一般,鲜嫩欲滴。

    “陛下对咱们国师的恩宠,真是令人动容。”老管家见此情景,忍不住老泪纵横,抹了把泪说道,“这莲子千里迢迢从江南运到京城,一路上必须得快马加鞭,还要不停换冰块镇着,不知花多少心思才能运来如此鲜嫩的莲子。”

    周琰待要亲自起身谢恩,使者阻止道:“陛下说国师不需多礼,另外传话问国师在京城是否顺心。一应大小事务,国师都可自行决断,不必顾忌旁人。”

    “我这里一切都好,烦请代我问陛下安。”周琰客气道,“使者远路而来,想必还未用过早饭,请这位使者进去用饭。”

    “好,谢国师。”使者领了回话,便由老管家招待去厅堂。

    裴觉命人用盘子将莲子盛好,端过来给周琰。周琰尝一颗,莲子果然十分鲜嫩。他甚是喜欢,让裴觉一同品尝,又说道:“宛童儿一起来尝尝。”

    宛童儿手中捉了一只蝴蝶,说要送给周琰。

    裴觉知道周琰受不了蝴蝶的粉儿,让人用琉璃罩子罩住,给周琰赏玩。

    周琰将玻璃罩子放在桌上,吃了几颗莲子,又用手指隔着玻璃罩子逗逗蝴蝶,对裴觉笑道:“我今日才知清闲之乐,咳咳……这几日无忧无虑,早知撒手不管能得如此快乐,我早就撒手不管了。”

    裴觉笑道:“太子殿下这几日倒是不见,估计是忙得不得空闲。”

    宛童儿坐在一旁,已经给周琰剥了一把莲子,塞到他手中。

    周琰接过宛童儿剥的莲子来,摸了摸他的脑袋,他咬开清甜的莲子,吃下去,方才慢悠悠说道:“太子批阅的那些公I文,我让内廷王总管拿出来看了几篇,虽严厉一些,十日以来却并无纰漏,我也能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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