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 21心动

    ◎当面挖墙脚◎

    夏晚晚一头雾水。

    林慕白一脸心虚。

    拥有上帝视角的凌程笑的猖狂:“小林子, 你说是吧,你是不是注意力都集中在超市……”

    “你不是参加定点投篮了吗?”林慕白怕自己偷盯夏晚晚和迟峻的事情败露,皱眉转话题, “这么快就完事了?”

    凌程无所谓道:“我本来就是被班任拎去凑数的, 随便投两下意思意思得了,你是知道我的,我投篮一向都不准, 你说咱班任也是的, 要凑数也找个水平差不多的,找谁不好非找我……”

    凌程一顿输出吐槽, 完全忘了自己方才要说什么。

    林慕白悄悄松口气。

    差点他就暴露了。

    凌程这个二傻子,什么都往外说,他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到了医务室门口, 凌程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临走前还向林慕白抛了个媚眼,用口型说道:“好好把握机会!”

    林慕白:“……”

    校医检查了一下林慕白的后脑勺, 没什么外伤,但是肿了一个包,医生拿了个冰袋,让夏晚晚扶着林慕白去病床上坐着敷一下。

    校医建议道:“回家最好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脑震荡。”

    林慕白点点头, 把冰袋放在后脑勺。

    嘶,这凉爽!

    夏晚晚站在旁边低下身子看他:“你还疼吗?晕不晕?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按照校医的话去拍个片子,要不然真脑震荡了可是很难受的。”

    女孩淡粉的唇一张一合, 像蹦豆一样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的话。

    林慕白目不转睛地凝着夏晚晚近在咫尺的脸, 对她的每一句话都乖乖地一一应下。

    夏晚晚被他盯的有点不自在, 脸颊微红, 眼睛瞟向别处:“那什么,你……你好像也没什么事了,我先走了,你……”

    “晚晚,”林慕白视线依然落在夏晚晚的身上,用另一只没有拿冰袋的手拍拍身边的空位,“你在这陪我待一会儿吧。”

    林慕白的声线低醇又清透,如同巨石落入海底,激起夏晚晚心中的千层波浪。

    这是她第一次听林慕白这么叫她。

    林慕白的桃花眼中染着丝丝笑意,阳光从窗外洒进来,他挺立的五官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中,衬的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更加俊逸,长密的睫毛覆在一双深黯的黑眸上,投下两道剪影。

    夏晚晚不敢去看林慕白的眼睛,说话的声音带着颤意:“好。”

    “我手举着有点酸,”林慕白用乞求的眼神望着夏晚晚,“你要不帮我拿一下冰袋?”

    夏晚晚心跳的很快,她僵着胳膊去拿林慕白后脑勺贴着的冰袋:“行。”

    林慕白露着白牙乐。

    特别像一只傻乎乎的萨摩耶。

    夏晚晚有种错觉,他身后要是有尾巴,肯定都能摇成螺旋桨了。

    两人之间安静了许久,林慕白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道:“我投篮的时候,看见你和迟峻在超市门口聊天。”

    夏晚晚注意力都集中在林慕白后脑勺的包上,不假思索道:“是啊,我去买水,碰见他了。”

    “你和他已经很熟了吗?”林慕白试探着问,问完又觉得自己的意图太明显了,又找补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吧,好奇你懂吧,你们说什么了?”

    夏晚晚把冰袋稍微移了移位置:“不是很熟,说了几句方阵排练的事情。”

    这包挺大的,也不知道冰敷完能不能消。

    林慕白七上八下的心得到安抚,双手撑膝,故作轻松道:“害,我也不是特意想打听你们俩之间的事情,就刚好看见……”

    “终于找到了!”一个留着西瓜头的男孩冲进了病房,对着林慕白不停鞠躬,“学长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投篮失误砸到你了,真的抱歉,我着急参加下一个项目,比赛一结束就来找你了,真是抱歉!”

    夏晚晚:“呃……”

    林慕白:“……我没事。”

    为什么要叫他学长?

    西瓜头少年泪眼朦胧:“真的吗学长,你没事就好!”

    夏晚晚看清楚了西瓜头的脸。

    长得很幼,有种当代奶油小生的气质。

    尤其是他现在眼泪汪汪的模样,让夏晚晚想起了何扬。

    何扬平时拽上天,一哭起来也是这个样子。

    两个人真有点相似。

    想起何扬,夏晚晚露出一个浅笑。

    西瓜头少年用袖子抹着眼泪,瞅见了林慕白身边坐着的夏晚晚。

    女孩一双纯澈的杏眼中闪着笑,脸蛋两边浮现出可爱的酒窝,碎发挡住了她小半边脸颊,午后的阳光零零散散地落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温婉至极。

    西瓜少年觉得自己的心脏“碰”的一下,被箭击中了。

    他鼓起勇气,面朝夏晚晚,伸出手,结结巴巴道:“你……你好同学,我是高一七班的季枫,请……请问你叫什么?”

    林慕白:???

    什么意思?他就是学长,他身边的夏晚晚就是同学?

    他长得就这么像学长吗?

    还有,同学你这一脸羞涩是怎么回事?当面挖他墙角?

    夏晚晚也伸出手:“你好,我是高一五班的夏晚晚。”

    在夏晚晚即将握上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率先握住了季枫的手,把他往自己那边拽:“你好,我也是高一五班的,我叫林慕白。”

    被扯了一个跟头的季枫:“……哦哦,不好意思,我看你投篮那么厉害,以为你是高二的学长。”

    林慕白微笑,使劲拍着季枫的后背:“没事,你想学投篮我教你,我很大方的哦。”

    季枫被拍的咳嗽好几声,还不忘道谢:“谢谢学……啊不,林同学。”

    说完又转过身子看夏晚晚,开始找话题套近乎:“还有夏同学,你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对林同学照顾的无微不至……”

    夏晚晚笑了笑,没等她说话,林慕白又把季枫的肩膀扳了过来,让他正对着自己,微笑脸道:“因为她是我同桌啊,我们俩平时关系很好,所以她关心我很正常。”

    “你们是同桌啊,”季枫贼心不死,往夏晚晚那边又走了几步,“那夏……”

    “行了,”林慕白直接站了起来,一只手搭在季枫的肩膀上带着他往门口走,“你也看见了,我这也没什么事了,你抓紧回去吧,别耽误了你报的比赛项目。”

    林慕白忽然起身,夏晚晚没反应过来,身体向前一倾,冰袋差点没拿住掉在地上。

    “哦哦哦,好的好的,”季枫人被带到门口,还挣扎着抻着脖子跟夏晚晚道别,“夏同学再见,有时间可以……”

    “她没什么时间,再见!”

    林慕白利索地把人推了出去。

    他回身,和坐在病床上的夏晚晚大眼瞪小眼。

    空气安静了几秒。

    林慕白咳嗽一声,用手指了指门外:“我……我怕耽误他比赛什么的,就让他赶紧走了。我头好的差不多了,咱们也走吧。”

    “哦。”

    夏晚晚双手捏着快要化成水的冰袋,跳下病床。

    总感觉今天林慕白奇奇怪怪的。

    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真奇怪。

    ——

    运动会结束之后,又上了三天的课,实验中学迎来了十一长假。

    老师们站在讲台上,一边祝福着同学们假期快乐,一边毫不手软地发着一张张试卷。

    假期前一天最后一节课是郝辉的,他也拿了一沓数学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眼睛道:“十一假期之后,离我们的期中考试就不远了,同学们过假期也别忘了好好复习,认真做作业,可别糊弄啊,你们糊弄自己,成绩就糊弄你们,假期出去玩也要注意安全,祝大家假期玩得愉快!”

    夏晚晚给卷子分着类,听前面同学嘀咕道:“这么多作业怎么能快乐得起来。”

    夏晚晚在心里赞同,点了两下头。

    放学后夏晚晚背着书包回了寝室,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拉上,拎着行李箱下楼的时候碰见了站在寝室一楼大厅的胡宁月。

    胡宁月换下了校服,穿上了米色风衣坐在行李箱上。

    见夏晚晚吃力地拎着箱子,胡宁月主动过去搭把手。

    “谢谢。”夏晚晚拖着行李箱,“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不了,我等人。”胡宁月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手机点了两下,冲夏晚晚一笑,“假期快乐!”

    夏晚晚:“假期快乐!”

    夏晚晚走出门口时,遇见了何念音,两个小姑娘一起走到校门口,何念音非要让夏晚晚坐她家的车回家。

    “你拿这么大个行李箱,还没人接你,多沉啊,”何念音挎着夏晚晚的胳膊走,“我妈今天开车来接我,你跟我一起。”

    夏晚晚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不用了念音,我家离的很近,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这时一辆红车停在了夏晚晚和何念音旁边,车门被打开,夏晚晚先是看见一双黑色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然后一位身材婀娜多姿、烫着小波浪卷的女人下了车。

    连音把脸上的墨镜推到头上,热情道:“是晚晚吧,音音总跟我提起你,说特别喜欢你,上车吧,阿姨开车送你回去。”

    夏晚晚怔了几秒。

    连音的样貌,和她脑海里小时候见到那个一身碎花裙的阿姨,有几分相似。

    【📢作者有话说】

    季枫(爱心眼):哇哇哇!夏同学真的好可爱好可爱!

    夏晚晚(姨母笑):他长得好像我弟弟……

    林慕白(愤怒咬牙):你小子砸我的头,现在还要抢我的人,过分了吧!

    22  ☪ 22变化

    ◎开朗的饭团◎

    夏晚晚在连音的帮忙下把行李箱放在了车的后备箱里, 和何念音一起坐在车后座。

    车里飘着淡淡的茉莉香水的味道,驾驶座前方挂着一个大提琴挂件,被风吹的轻轻摆动。

    连音坐在驾驶座上后关好车门, 从座位下面把脚上的高跟鞋换成平底鞋, 缓缓启动车子。

    何念音贴着夏晚晚的肩膀,在她耳边笑着调侃:“我妈可喜欢穿高跟鞋了,就下车那么一小会儿, 她都得把高跟鞋换上, 也不嫌麻烦。”

    夏晚晚抬眼看向连音的背影。

    连音听见了何念音的咕哝,透过车内后视镜瞪了她一眼。

    何念音调皮地吐吐舌头, 亲昵地靠在夏晚晚的身上。

    连音目视前方,语气和蔼道:“晚晚家住哪?”

    “丽景小区,”夏晚晚坐正了身子, “过了灯岗, 前面的路口右转就是,谢谢阿姨。”

    听见夏晚晚报出的小区名字, 连音脸色一变,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好。”

    夏晚晚把连音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车内的气压低了几分,夏晚晚垂下眼看鞋尖,连音的脸上也没了方才灿烂的笑,煞有心事地操控着方向盘。

    只有何念音天真烂漫, 把手机递到夏晚晚跟前,兴高采烈地计划着十一假期出去玩的事情。

    车子晃晃悠悠地开到了丽景小区的门口,丽景小区允许外来车辆进入, 道闸自动开启, 连音却停下了车。

    何念音放下手机, 不解道:“妈你怎么了?这小区能进, 你直接把晚晚送到家门口呗。”

    夏晚晚识趣地打开车门:“不用啦,送我到这已经够麻烦的了,我家离大门口进,我自己走就行。”

    连音摇下车窗往小区院里看,没有说话。

    “怎么了这是。”

    何念音小声嘀咕了一句,下车帮夏晚晚一起拿东西。

    临走前何念音提醒夏晚晚:“别忘了啊,十月三号咱出去玩的事情,今天晚上再讨论讨论。”

    “嗯,”夏晚晚单手拉着行李箱走到车侧面,对连音道,“谢谢阿姨,麻烦您了。”

    连音心不在焉地笑笑:“没事的。”

    夏晚晚又对何念音挥了挥手,走进了小区里。

    车里,何念音平躺在后座上,举着手机跟同学打字聊天。

    连音随口问道:“晚晚家离学校这么近,怎么还住寝室呢?”

    “跟我一样,家长工作忙平时没人在家照顾她呗,”何念音大拇指飞快地点着手机屏幕,想了想,鲤鱼打挺坐起来,“其实也不完全都是这样,我之前问过晚晚,她说她住在她舅舅家,她舅妈怀孕了,家里住着不方便,所以她就住学校来了。”

    “这样啊。”

    连音打了转向灯,向左拐入路口。

    何念音身子向前凑了凑,朝驾驶座伸出一个小脑袋,饶有兴致地跟连音分享道:“妈,你知道吗,晚晚说她的妈妈跟您一样,也是大提琴家,还蛮有名气的,叫何……对,何晚。”

    连音猛然踩下刹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啦”一声刺耳的声音。

    何念音往前猛地倾了一下,捂住差点被撞到的鼻子:“妈你怎么刹车刹的这么急啊?”

    连音没回答,看着前方不断跳动的红灯倒计时,闭了闭眼,苦笑了一下。

    本以为和那个人住在相隔不远的两个小区已经够意外的了,没想到她女儿还和那个人的外甥女是同班同学。

    阴差阳错下两个孩子还成了好朋友。

    孽缘啊。

    这回连老天爷都不想再让她逃避了吗?

    ——

    这个时间正是上下班的时间,电梯人多,何斌家在三楼,夏晚晚直接走楼梯上去的。

    到门口她刚要敲门,门从里面被人推开。

    何扬的手搭在门把手上:“你回来这么早,我爸正让我下去接你呢。”

    “同学家长,顺路用车送我回来的,”夏晚晚把行李箱推进门,坐在玄关处换拖鞋。

    何斌端着一盘鱼,满面红光地笑道:“晚晚回来了,快,换完鞋跟你弟洗手吃饭,菜刚齐。”

    “好的舅舅。”

    夏晚晚换好鞋跟在何扬身后一起去卫生间洗手。

    她倚在门框上,抻着脑袋往客厅看了看。

    丁慧悠哉悠哉地从卧室出来,何斌贤惠地给她拉开椅子,让丁慧坐。

    丁慧的脸色比中秋节那几天红润了许多,人也胖了一点。

    “他俩和好了,”何扬洗完手把位置让出来,用自己黑色的毛巾擦着手,“搞不懂他们大人之间的事,好一阵坏一阵的,给我吓的不行,结果人家俩人没几天就好了,真是。”

    夏晚晚打开水龙头洗着手:“好了就行,他们总吵架对舅妈肚子里的宝宝也不好。”

    看来之前的事情应该是个乌龙。

    要不然以丁慧火爆的性子是不可能这么轻易罢休的。

    丁慧的心情真的很不错,破天荒地给夏晚晚夹了菜,热情的让夏晚晚有些招架不住。

    她有点不适应,真的。

    不过看见舅舅和舅妈好,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没有什么比一个完整又幸福的家更重要的了。

    何扬下半年就要中考,他偏科严重,语文成绩不及格拖后腿,何斌让夏晚晚有时间帮着何扬补习一下知识。

    事实证明有血缘的人是不能帮助对方补习的。

    因为一方不听话,另一方会被气死。

    夏晚晚用红笔标着何扬测试卷上的错误:“这道题,是借景抒情,你看这文里面的树,它代表作者对友人的思念和……”

    何扬没正行地瘫在椅子上:“不就一棵普通的树吗,怎么就解它抒情了,我没看出来,作者自己写这篇文的时候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层。”

    夏晚晚耐心道:“你可以联系上下文,你看上文……”

    何扬摆烂:“我联系上下文也看不出来。”

    夏晚晚:“……”

    姐弟俩一顿唇枪舌战,到最后好好一道阅读题变成了一场辩论赛。

    以夏晚晚失败告终。

    夏晚晚生无可恋脸:“你跟舅舅说让他另请高人吧,我教不会你。”

    何扬满不在乎地耸肩:“我这语文就是不开窍啦,我先写别的好了。”。

    学习桌桌角的手机屏幕亮起,夏晚晚划开锁屏。

    是何念音发来的消息。

    念音:晚晚,咱们出去玩的计划改到了明天,你方便不?

    夏晚晚打字回复:我都可以。

    念音:不止咱们两个,我叫上了凌程,他说要林慕白也一起来。

    看见“林慕白”三个字,夏晚晚打字的手指抖了一下。

    她打出一行字,删掉,又打了几个,反反复复几次,最后发了两个字:好的。

    林慕白也跟她们一起出来玩。

    夏晚晚正沉思着,何扬叼着笔转椅子靠过来:“姐,你明天出去玩啊?”

    “怎么偷看别人消息呢,”夏晚晚把手机息屏,“你写作业吧,我也回房间了。”

    何扬噘噘嘴,把椅子转回正位。

    写作业啊写作业。

    熬过这段时间,他也能和同学出去玩了!

    夏晚晚怀着少女的心思回到卧室,关好门之后呈大字仰躺在床上。

    林慕白也去。

    她要不要……打扮一下。

    虽说只是同学之间一起出去玩,但,她有自己的小私心。

    化个淡妆?

    太隆重了,再说她也不会。

    给头发烫个卷?

    太显眼了。

    夏晚晚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好几圈,决定采用最朴素的方式。

    把头发熨直,穿一身好看又得体的衣服。

    她跑去衣柜前翻找出自己好久没穿过的长纱裙,换上后站在落地镜前转圈欣赏。

    天蓝色的纱裙衬的夏晚晚肤白如雪,她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颊上的酒窝随之出现。

    挺好,不错。

    夏晚晚自我很满意,她摸了摸自己的短马尾辫。

    明天再熨个头发。

    完美。

    夏晚晚忐忑的一夜没怎么睡,第二天早上醒来眼睛有些肿。

    她一打开窗子,冷空气袭来,冻的她一嘚嗦,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降温了,而且外面还下着小雨。

    夏晚晚不死心,用过早饭后又开窗感受了一下温度,直到真切地感受到了凉风划过皮肤的寒意,她才彻底放弃穿裙子的念头。

    她内心挣扎了几秒,最终还是认为身体比较重要。

    但还是要打扮一下的。

    出门前她对着镜子把头发熨直,夹板到发梢低处的时候将头发回扣一下,刚刚过脖颈的秀发披散着,发顶的一缕发丝被粉色的发夹夹起来。

    临宜市今年的十一要比往年冷的早一些,早上气温低的冻人,夏晚晚怕冷,索性穿上了米色的风衣,里面穿着卫衣和小裙子,腿上套着棉质的厚打底裤,还围了一条白色的围脖,把自己捂得紧紧的。

    何扬见夏晚晚这身打扮,惊呼道:“我去,姐你好像个饭团。”

    “饭团”回过身,照着何扬的头锤了一下。

    其实那一下很轻,根本不疼,何扬配合地抱着头顶,看着“饭团”出门的背影若有所思。

    何斌又往何扬的脑袋弹了个脑瓜崩:“看什么呢,赶紧吃饭,吃完饭好去学习。”

    这回是实打实的真弹,何扬疼的龇牙咧嘴,把自己感受说出来:“爸,你有没有感觉姐姐好像变了。”

    何斌收拾着餐桌上的鸡蛋壳:“哪变了?没有感觉啊。”

    “那是你们不跟她沟通,”何扬举着筷子,头头是道地分析着,“她从学校回来这几次,我跟她聊天,她说话不慢了,比之前也连贯了,最重要的是,她比之前开朗了不少。”

    何斌把鸡蛋壳扔进垃圾桶,看何扬:“真的吗?”

    何扬咬口包子,举出例子:“比如昨天,我姐辅导我语文,差点没跟我干起来,说话可一点都不磕巴。”

    何斌冷笑:“那是因为你太不开窍了,把你姐气的说话都利落了。”

    说完又恨铁不成钢地补充一句:“你自己说你得多气人!”

    何扬:“……”

    反正他姐就是很不对劲。

    夏晚晚到公交站时,林慕白正坐在公交站牌的长凳旁玩手机。

    23  ☪ 23游乐园(一)

    ◎大型社死现场◎

    或许是假期的缘故, 公交车站等车的人很多。

    林慕白身上的棒球服外套白身蓝袖,他带着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 几乎看不见他的眼睛。

    他靠在广告牌上, 低头打着游戏。

    早上何念音给夏晚晚打电话说昨天晚上去亲戚家,今天直接在游乐场等她。

    夏晚晚都打算自己坐公交车去了,没想到碰见了林慕白。

    她双手抻了抻裙摆, 将披着的头发拢了一下走过去。

    夏晚晚正琢磨着怎么跟林慕白打招呼, 公交车从不远处驶来,她怕赶不上车加快了脚步, 没注意有个嵌在地上的小石块,左脚不慎绊在上面,由于惯性, 她整个人向前倒, 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

    “啊!”

    摔倒那一瞬,她的牙齿咬在了舌头上, 舌尖剧痛,嘴里一片腥甜,掌心也火辣辣的疼。

    公交车恰好开到站牌,周围的人都忙着往车上挤,没人关注到趴在地上的夏晚晚。

    林慕白听见公交车开门的声音, 单手收起手机,转头往右瞟了一眼,发现了地上的“饭团”。

    他走过去几步, 只见“饭团”双手撑着地慢慢起身, 仰起脸。

    夏晚晚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时, 一双有力的手架着她的双臂把她扶起来。

    她灰头土脸地去看这位好心人:“谢谢……”

    林慕白没忍住笑:“噗——”

    夏晚晚脸爆红:“你笑什么!”

    她愤愤地甩开林慕白的手, 用手捂着脸气呼呼地往前走。

    啊啊啊啊丢死人了!

    第二次在林慕白面前社死。

    她刚才摔倒的姿势一定丑死了!

    林慕白在后面跑了两步追上她:“你干什么去?”

    “赶……赶公交车,”夏晚晚没回头,一着急说话开始磕巴,“再不快点车就走了!还得等半个小时,来不及了!”

    林慕白快一步挡在夏晚晚面前,侧过身子指指公交车上屏幕显示的字:“这是6路公交,咱们去游乐园应该坐12路。”

    车站的人都上车了,6路公交车关上车门,平稳地开走。

    夏晚晚停住脚步:“……”

    唉。

    她垂着头坐在公交站牌旁边的长椅上,摊开右手看着掌心的擦伤。

    好囧啊。

    林慕白跟着夏晚晚走过去,蹲在她面前仰头看她:“不开心了?”

    夏晚晚别扭地转过头。

    丢人,太丢人了。

    “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笑你的,”林慕白哄着夏晚晚,表达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我就是觉得,你今天穿的特别……可爱。”

    圆滚滚的,好想捏她的小脸。

    夏晚晚回过头瞪林慕白:“可……可爱什么,摔成那样,难看死了!”

    “谁还没摔过跟头呢。”林慕白用手捏住夏晚晚受伤那只手的指尖,仔细检查着她的伤口。

    夏晚晚心一紧。

    外面的温度低,林慕白的手指很热,她感觉自己被他触碰到的指尖,格外的烫。

    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从脖颈一下子红到脸,低头拱了两下,把整张脸严实地埋在围脖里。

    “出血了,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那边的药店给你买点药,”林慕白站起来,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驻足回头,半开玩笑地叮嘱道,“12路车还得十分钟能到呢,你可别再看错车直接走了。”

    夏晚晚嗔怒:“我知道!”

    枯黄的树叶铺了一地,夏晚晚晃动着腿,踩着脚边的树叶玩。

    没几分钟,林慕白跑了过来,他蹲下,从棒球服的兜里掏出一盒碘伏,拧开盖子:“手伸过来。”

    夏晚晚张开受伤的掌心。

    林慕白用药盒旁边的小夹子夹起一颗褐黄色的碘伏棉球,沾着夏晚晚手心中央的擦伤。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小心又轻柔。

    夏晚晚的脸在围脖里埋的更深,只露出一双水润的杏眼。

    “谢谢你。”

    林慕白抬眼看她,把用过的棉球扔在垃圾桶里,双手插兜坐在她身旁:“不生我气了?”

    夏晚晚绞着手指,小声道:“我本来也没跟你生气……”

    只是觉得自己丢人。

    她特别期待这次和他一起出去玩的,出门前特意打扮了一番,却没想到在车站摔成这样。

    还是在林慕白面前。

    “没生气就好,”林慕白本想伸手去摸夏晚晚蓬松起来的头发,想了一下还是没抬手,笑着开导她,“咱们难得出来一起玩,别想不高兴的事情,开心点。”

    他舔了一下唇,轻声补了一句:“而且,我还挺期待的,跟你一起。”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和她一起的那些欢乐的时光。

    但这次,又和童年不一样。

    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无法言说的紧张和期许。

    夏晚晚脑袋“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林慕白说的是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忍着快要溢出胸膛的心跳,侧过脸去看他。

    林慕白不似刚刚那般玩笑,认真地凝视着她。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一阵公交车的鸣笛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夏晚晚率先移开视线站起来,双手无处安放:“车……车来了,走吧。”

    林慕白正了正鸭舌帽,打趣道:“嗯,这回没认错车。”

    夏晚晚:“……”

    假期车上的人又多又挤,夏晚晚和林慕白费了半天劲才走到车里。

    没有位置,两人找了个空地方站着。

    夏晚晚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把着扶手。

    林慕白站在夏晚晚身后,他个子高,伸手握着上面的把手。

    公交车发动车子时开的太猛,夏晚晚身边的一个胖大叔没站稳撞了她一下,撞的她身体一晃。

    林慕白眼疾手快地握拳扶住了她的腰。

    胖大叔用胳膊擦了擦汗,连声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

    夏晚晚温和道:“没关系。”

    林慕白方才用胳膊虚扶着她,可腰间被他碰过的地方,却存着挥之不去的热意。

    公交车停了一站,又上来几名乘客,让车内原本就小的空间更加拥挤。

    林慕白往前站了站,把夏晚晚护在自己的身体范围内。

    他比夏晚晚高出半个头,夏晚晚的背贴着林慕白的肩膀,两人的距离很近。

    近到夏晚晚的耳边清楚地听到林慕白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如鼓鸣般有力。

    ——

    公交车开到游乐园时已经十点了。

    车里的人太多,夏晚晚闷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下了公交车,深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她扯下了围脖,让周身的热气散去。

    她和林慕白找到了约定好的地方,何念音和凌程正在游乐场门口打闹。

    见夏晚晚过来,何念音收起拍打凌程的手,张开双臂向着夏晚晚飞奔过去:“晚晚贴贴。”

    她抱着夏晚晚贴了好几下脸。

    两个男孩在旁边看着。

    凌程用拳头怼了一下林慕白的胳膊:“小林子,要不要跟为父也贴贴?”

    林慕白一副看傻子的眼神:“你个逆子,哪凉快哪呆着去。”

    何念音抱着夏晚晚腻歪了半分钟,牵着她的手去买票进了游乐园。

    凌程和林慕白紧随其后。

    假期游乐园里人山人海,各种可爱圆胖的玩偶举着气球摆造型,小孩子们像出笼的小鸟在园里撒欢地跑,还有一对对小情侣手牵手在各种好玩的地方打卡拍照。

    何念音被一个买彩色棉花糖的摊位吸引了,拉着夏晚晚的手去排队买棉花糖。

    林慕白和凌程对这种甜食没什么兴趣,找了个凳子坐着开了一局游戏,边打游戏边等她们。

    何念音和夏晚晚排在长队伍的最后一个。

    “呦呵,还特地换了的发型,”何念音用手指勾了勾夏晚晚的头发,八卦地笑,“我看见你的时候就想问了,你是和林慕白一起来的吧,我怎么看你脸那么红啊,快从实招来,你们俩都干什么了!”

    夏晚晚用双手挤了挤脸,从容道:“没有,什么都没发生,就,很正常的交流啊。”

    “哟,骗谁呢,”何念音扯扯夏晚晚挂在脖子上的围脖,“什么都没有你脸红成那样。”

    夏晚晚:“要非说有,那确实有。”

    何念音眼睛亮了:“什么什么!”

    夏晚晚如实讲道:“我在公交车站,遇见林慕白的时候,脸着地摔了。”

    何念音:“……”

    夏晚晚卷了卷舌头

    弋㦊

    :“挺疼的。”

    “……”

    夏晚晚反客为主:“凌程为什么和你在一起?”

    何念音干巴巴道:“他说他也来这边走亲戚,我们俩就碰上了,不瞒你说,你和林慕白来的有点晚,我和凌程在这附近都玩了一圈了。”

    说完何念音贼笑道:“你和林慕白是不是也偷着先去玩了一圈,享受二人世界啦?”

    夏晚晚用手卷着垂在肩膀两侧的围脖:“哦——这么说,你和凌程,是先过二人世界喽?”

    何念音:“……”

    晚晚你变了,变坏了。

    “晚晚?念音?”

    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夏晚晚和何念音同步寻着声音回过头。

    胡宁月和李央并排站在她们的身后。

    胡宁月笑着跟她们摆手:“你们也来这里玩啊。”

    李央看见夏晚晚,冲她一笑:“这么巧啊。”

    夏晚晚点头:“是啊。”

    胡宁月问:“就你们两个吗?”

    “不是,”何念音指了指坐在椅子上厮杀游戏的两个男孩,“林慕白,还有凌程,跟我们是一起的。”

    李央顺着何念音指的方向望过去,视线落在林慕白身上,眼神一变,露出少女的羞涩。

    24  ☪ 24游乐园(二)

    ◎偷偷牵手◎

    蓬松的棉花糖柔软的像云朵, 带着诱人的香甜气息。

    何念音和夏晚晚一人买了一个樱粉色的棉花糖。

    何念音舔了一大口绵绵如丝的糖,觉得和夏晚晚直接走了也不太好,象征性地问胡宁月:“你和李……”

    夏晚晚咬着棉花糖在一边提醒:“李央。”

    “哦, 李央, ”何念音嚼了两下口中甜丝丝的糖,“你们也是来游乐园玩的吧,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胡宁月神色复杂地瞟了眼在摊位前付款的李央, 摇头道:“不了, 我和她在这已经待了一上午,准备回家了, 你们玩吧,我们先……”

    “不着急回去,”李央双手拿着新出炉的白色棉花糖走过来, 递给胡宁月一个, 温温地笑着,“既然人家都邀请咱们了, 那就一起呗。”

    说完还转过头去看夏晚晚和何念音:“人多也热闹,对吧?”

    何念音:“啊……对对对。”

    她嘴就不应该这么欠。

    夏晚晚捋了捋头发:“……嗯。”

    这姑娘挺自来熟的。

    其实如果只是胡宁月自己加入他们还好,毕竟大家都是一个班的熟人,可李央……她并不熟悉。

    而且,夏晚晚觉得李央好像是带着目的加入他们的。

    林慕白和凌程这边正好一局游戏结束。

    “靠, 小林子你一点都不留情面!”凌程看着游戏界面空了的血条哀嚎,收起手机,见四个女孩并排人手一个棉花糖走了过来。

    凌程摸着下巴笑, 用身子撞了林慕白一下:“诶, 这回有意思了啊, 二带二啊。”

    “什么二带二, ”林慕白从手机界面中抬头,向上抬了下鸭舌帽,瞧见了跟着夏晚晚和何念音一同而来的李央和胡宁月。

    胡宁月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们买棉花糖,和晚晚还有念音碰到了,就跟着一起来了。”

    李央面露甜美微笑:“念音让我们一起来玩,我和宁月就跟过来啦。”

    何念音:?

    不是,我就是客气客气,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

    李央甜笑着往林慕白的方向走近了两步:“咱们俩也挺久没见了,你应该不介意我和宁月加入你们吧?”

    凌程:?

    我被当成空气了?

    夏晚晚站在一旁,揪了一缕棉花糖塞进嘴里,闷声闷气地吃着。

    林慕白扯开棒球服的扣子,脸上没什么表情道:“我无所谓,都行。”

    “对,都是同学,遇见了就一起吧,”凌程拍了两下手,“咱第一场项目去哪玩?”

    何念音恢复了兴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小本子翻开:“我都做好攻略了,第一站,咱们先去游乐场新建的鬼屋体验一下!据说超级刺激哦!”

    她合上本子,看了看其他五个人:“对了,你们没有怕鬼的吧?要是怕咱们就换下一个地方玩,我这做了好多攻略呢。”

    胡宁月和李央摇摇头。

    夏晚晚没表态,余光偷偷瞄向面色呆滞的林慕白。

    从上次两人在电影院看恐怖片那次经历来看,林慕白应该……很怕鬼吧。

    凌程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手肘搭在林慕白的肩膀上,豪气道:“我们两个大男人根本不可能怕什么鬼屋的,男孩怕鬼也太怂了,是吧小林子。”

    林慕白:“……”

    感觉有被冒犯到。

    “好嘞!那第一站,出发去鬼屋!”

    何念音像个导游一样,挥手带着一队人马往鬼屋方向走。

    林慕白咽了下口水,强撑着跟大部队走过去。

    “那个,”夏晚晚停下来,鼓起勇气举起手道,“我……我有点怕。”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夏晚晚。

    她被盯的很不自在,拿着棉花糖的手指缩了缩,决定把话说完:“我有点……有点怕鬼,要不,咱们再去看看……其他玩的地方?。”

    林慕白诧异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什么,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

    “啊,”何念音看着夏晚晚软萌的脸,觉得像她这种萌萌哒的女孩子会怕鬼太正常了,以为她刚才是碍于面子不好说,再次拿出蓝色的小本子道,“没事,等我找找,好玩的地方有的是,咱就不去鬼屋了。”

    她话说完问另外几个人:“你们觉得呢?”

    凌程探头探脑地去看何念音本子上五颜六色的字:“我都行。”

    胡宁月觉得她和李央硬要加入人家已经够添麻烦的了,自然也没什么意见:“我也是,去哪都一样。”

    李央的眼睛一直黏在林慕白身上,只要大家一起她也没异议:“我也是。”

    “不用了,”林慕白走到夏晚晚身边,垂眸看向她,“你们去鬼屋玩吧,她想去哪我陪着就行。”

    夏晚晚仰起头迎上林慕白柔的快要滴出水的目光,身体里像有什么炸开一般,过电般的感觉充满四肢百骸。

    “这……”何念音转了转眼珠,“啪”的一声合上蓝本本,“行!”

    凌程要开口说些什么,被何念音一把拽着卫衣帽子死死地勒住,大口地咳嗽着。

    胡宁月低了低眼,没说话。

    李央察觉到事情的不对,赶紧变了策略,问林慕白道:“那,你们要去哪,我对鬼屋有一点点怕,我想跟你们……”

    胡宁月一个箭步冲过去单手捂住她的嘴:“不,你不想。”

    何念音也跟过去抱住李央的一只胳膊:“你跟我们一起去鬼屋吧,人多热闹。”

    被强行拖走的李央:“……”

    夏晚晚看着这滑稽的一幕笑了笑,然后转头望向林慕白,发现他也看着自己笑。

    夏晚晚努力把笑意憋回去,问:“你笑什么?”

    林慕白挑眉笑:“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

    夏晚晚举着棉花糖扫了一眼四周热闹的环境:“咱们……去哪?”

    林慕白手指捏着帽檐,转过身子四处看:“听你的,看看你想去哪。”

    正午阳光明媚,烈日透过枯树的枝丫零散地洒落于地面,坠下斑驳的树影,林慕白笔直挺拔的身姿在阳光下投落一片影子,将夏晚晚落在地面的身影笼罩住。

    夏晚晚悄悄向左挪了一小步,把两人的影子分开,暗搓搓伸出手去抓林慕白映在地上的手的影子。

    轻轻碰到,一触即离。

    而此时背对着夏晚晚的林慕白像是知道她的小动作,左手向后动了一下,握住拳头,落下来的手影刚好握住了她手的影子。

    夏晚晚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她唇线绷直,凝视着林慕白棱角分明的侧脸。

    林慕白没回头,嗓音清润的好听:“北边好像挺多人的,咱们去看看吧。”

    夏晚晚轻着声音道:“好。”

    游乐场北边是一个新建起来的攀岩活动,有奖攀岩,高度6米,攀到顶峰终点的人可以获得一等奖的奖品。

    攀岩的周围站着一圈人,有看热闹的,也有为正在参加攀岩的伙伴加油呐喊的。

    夏晚晚弯腰去看立在角落的牌子,读道:“一等奖,兔子玩偶,二等奖,纪念品……”

    林慕白双手插兜:“看着挺有意思的。”

    “嗯,但爬到最上面应该挺难的,”夏晚晚直起腰,看向正在努力攀岩的那些人,“这么多人参加,那个大白兔玩偶还没被领走,看来是没人爬的上去。”

    林慕白歪过头问他身旁的夏晚晚:“你想要吗?”

    夏晚晚:“什么?”

    “大白兔玩偶,”林慕白摘下头上的鸭舌帽,“你想要的话,我去给你赢一个。”

    夏晚晚看了眼标着“6米高”攀岩板,想想都害怕,头摇成拨浪鼓:“不想不想,太危险了。”

    “不危险,你看那都有安全措施的,”林慕白毫不在乎,把鸭舌帽扣在夏晚晚的脑袋上,信心满满道,“你等着,我把玩偶给你带回来。”

    “不……”

    没等夏晚晚伸手去阻止,林慕白就跑去排队报名了。

    她摸摸被林慕白戴在头上的帽子,满脑子盈着乱哄哄的甜。

    夏晚晚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裙角被人拽了拽。

    她低下头,一个刚到她腰高的小女娃娃仰着稚气的小脸笑着。

    夏晚晚蹲下去问道:“小朋友,你怎么啦?”

    小娃娃奶声奶气道:“姐姐,你也是在等胜利者的礼物吗?”

    夏晚晚偏头去望攀岩的地方,林慕白已经带上黑色安全绳和安全帽,一条腿搭在攀岩板最底端的突起,跃跃欲试。

    她点头:“是呀,你也在等吗?”

    “我爸爸去攀岩比赛了,他说要把玩偶给我赢回来!”奶娃娃一脸骄傲,好奇地问夏晚晚,“姐姐,你爸爸也去给你赢玩具了吗?”

    夏晚晚:“……”

    她笑了笑:“不是,去攀岩的是我的同学。”

    “笑笑!急死我了,你跑这来了,”一个挎着红色单肩包的女人跑了过来,牵住夏晚晚面前的萌娃,“快跟我回去。”

    叫笑笑的女娃娃被她妈妈牵走前还跟夏晚晚摆了摆小手:“姐姐,祝你同学成功哦!”

    夏晚晚晃晃手:“好,你也是。”

    她站起来,单手搭在拦着围观群众的绳子上,在众多参赛者中,注视着林慕白努力向上攀爬的背影。

    夏晚晚愣了一瞬。

    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25  ☪ 25游乐园(三)

    ◎你们俩都有兔子了◎

    她在南风镇那几年, 经历过相似的场景。

    童年的她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登高上墙, 出去玩一天有时候会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

    后来同龄的林又鸣来了镇上, 住在夏晚晚家开的疗养院里,体弱多病的他做什么都慢,小朋友们总排挤和嘲笑他, 后来他就一个人待在屋里, 渴望地望着外面的天地。

    夏晚晚一腔热血,见不得林又鸣受欺负, 替他出头赶跑那些调皮的熊孩子,牵着他的手带他出去玩。

    疗养院外有一颗果树,每年的秋季会结出红彤彤的小沙果, 一个个红灯笼似的果子挂在树上, 清新的果香飘满整个院子,引得人忍不住去采撷。

    林又鸣很爱吃这种沙果, 可是又不好意思去要别人摘下来的果子,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捡着树上掉下来的果子吃。

    一次夏晚晚撞见了林又鸣捡地上的沙果吃,果树很高,从树上面摔下来的果子满身伤痕,吃在嘴里也没有清脆感。

    夏晚晚二话不说, 挽起袖子就要爬树给林又鸣摘果子。

    她动作太快,林又鸣根本来不及阻拦,张开双臂摆着接她的姿势, 急得在树下仰脖直喊:“晚晚你快下来, 太危险了!我不吃了, 你快点下来吧!”

    夏晚晚动作敏捷地爬上果树, 伸手去摘果子往自己的衣服兜子里揣,骑在树枝上喊道:“没事,我总爬树,掉不下……”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她脚底一空,从树上垂直掉落下去。

    夏晚晚护着口袋里的果子,闭上眼睛已经准备好了迎接身体碰地的疼痛感,可坠落下去的那一刻背部却一片柔软。

    她睁开眼去看,是林又鸣用自己的身体当肉垫,先一步接住了她。

    树影随风摇曳,两个小孩子全都倒在一片阴凉的树荫下,互相看着彼此傻乐。

    他们满是灰土的脸上,露着无比纯真和烂漫的笑容。

    好在夏晚晚那时候瘦,林又鸣伤的不算太重。

    夏晚晚记得她背着林又鸣回去的时候,何晚和夏志远知道来龙去脉后把她一顿批评。

    林又鸣趴在床上动弹不得,还在给她求情。

    夏晚晚被父母拎走前,还没忘把怀里新摘下来的沙果放在林又鸣的床头上。

    加油呐喊声把夏晚晚的思绪从过去拉回到现实,中午的气温逐渐升高,阳光照在人身上蕴着的暖意驱走了清晨的寒凉,夏晚晚穿的有点多,后颈浮现出一层细密密的汗,她一把扯下围脖挂在臂弯里。

    攀岩的人有的已经放弃,而林慕白已经爬到了“半山腰”,遥遥领先。

    夏晚晚盯着林慕白攀爬的背影,似乎看见了小时候爬树的自己。

    “叮”的一声响,林慕白第一个到达终点,按下了响铃。

    “第一位爬到终点的人出现了!”工作人员激动道,“恭喜你得到一等奖——巨型玩偶白兔!”

    林慕白被安全绳缓缓送下来,摘掉安全帽整理了一下衣服,他站在领奖处等着奖品时,回过头笑着对夏晚晚竖起一个大拇指。

    他手腕上的红绳手链,在和煦的日光下格外显眼。

    夏晚晚眼波微转。

    在这个人潮汹涌的午后,她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海,翻起了千层浪花。

    而她则心甘情愿地沉溺在这万千风浪当中,不愿归海。

    林慕白抱着巨型玩偶回来的时候,夏晚晚内心是很复杂的。

    “这个……”夏晚晚从林慕白怀里接过巨大的白兔玩偶,抱在自己身前,躲在玩偶后面,“你能看见我吗?它都快比我大了。”

    林慕白掐了一下白兔的笑脸:“要不然怎么说是一等奖呢。”

    夏晚晚用玩偶把自己挡的严严实实,右手摆着白兔玩偶的右手,学着动漫里的兔子声音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林慕白被夏晚晚可爱到了,叉着腰宠溺地笑着。

    夏晚晚侧脸贴着巨型白兔害羞不已,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捏住了她的裙角。

    只是这次叫笑笑的小女孩不像刚刚那般笑了,而是泪汪汪的,小鼻子都哭红了。

    夏晚晚把玩偶移开,俯下腰温柔地问:“你怎么啦?”

    笑笑抽着小鼻子:“姐姐,我也想要你手里的玩偶。”

    此时笑笑的爸妈追着跑了过来,她妈妈先道歉说:“对不起啊小姑娘,孩子小什么都想要,我这就把她带走。”

    笑笑爸把小娃娃一把抱起来,笑笑扑腾着小腿大哭:“我就想要那个玩偶……”

    林慕白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夏晚晚的旁边,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别闹!”笑笑爸厉声呵斥怀中撒泼的娃娃,“那是人家姐姐的爸爸给赢回来的,不能这么无理取闹!”

    林慕白:“……”

    爸爸?

    笑笑妈怼了孩子她爸一下,小声纠正:“什么爸爸,那是小姑娘的男朋友。”

    林慕白抿唇笑,侧眸睨着夏晚晚,

    夏晚晚脸红成番茄,伸出双手摆出残影,澄清道:“不不不,不是的,我们俩是同学。”

    “这样啊。”这位妈妈在夏晚晚和林慕白两人之间看了看,明白了什么,摇头笑笑,领着老公和孩子离开了。

    孩子爸单手抱娃,另一只手牵着孩子妈,夫妻俩边走边哄娃,声音越来越远:“别哭了宝贝,等一下爸爸妈妈给你买一个更大的兔子玩偶好不好?”

    夏晚晚长舒一口气,抱紧怀里的兔子玩偶,耳边回荡着那位妈妈说的话。

    小姑娘的男朋友。

    她脑子空白一片,不敢直视林慕白,僵硬地转身看着前方道:“那……那个,念音他们估计也快从鬼屋里看完出来了,咱……咱们去找他们汇合吧。”

    林慕白笑得胸腔发颤,喊住她:“你去哪?”

    夏晚晚一脸呆萌:“去鬼屋啊。”

    林慕白指指右边:“你走反了。”

    夏晚晚大囧,下巴埋在兔子脑袋上,紧闭双眼快步从林慕白身边走过。

    林慕白凝视夏晚晚手足无措的背影,低笑了一声,迈着大步跟了上去。

    何念音一行人这趟鬼屋之旅很刺激。

    夏晚晚过去的时候,何念音正手舞足蹈地模仿着鬼屋里NPC的动作。

    “你们记不记得那个满脸是血的鬼,他‘嗷’的一声出现,我差点没一拳揍上去!我跟你们学,当时他的动作是这样的,诶对,那鬼还转身了你们知道吗,”何念音双臂举起,手吊了下来,一转身,一只巨大的玩偶兔子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啊!什么玩意!”

    夏晚晚笑嘻嘻从兔子身后露出一个小脑袋:“是我。”

    “吓我一跳,”何念音顺顺胸口,很快对这只大白兔产生兴趣,“你这哪来的?”

    女孩子天生对毛茸茸的东西感兴趣,胡宁月也被吸引了过去,摸着白兔的脸蛋:“好可爱啊,你在哪买的啊?”

    “不是买的,”林慕白朝攀岩的地方晃了下脑袋,“攀岩有奖的一等奖品。”

    凌程一见攀岩满眼放光,手搭在林慕白的肩膀上推着他走:“你可以啊小林子,一等奖?你拿的?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走走走!”

    三个女孩跟在他们身后。

    夏晚晚觉得不对劲,扫了一圈道:“李央呢?”

    胡宁月点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简单地回答道:“家里找她有事,她出来的时候先走了。”

    何念音跟着点点头,随后揪着大白兔长长的耳朵感慨道:“我们才在鬼屋里待了这么点时间,你和林慕白都有兔子了。”

    夏晚晚:“……”

    “诶对了,”何念音揉捏着巨型白兔毛茸茸的长耳朵,问胡宁月,“你跟那个李……李央,是好朋友吗?她是几班的呀?”

    胡宁月打字的手指一停,面色冷了几分,淡着声音道:“不算朋友吧,她是十班的。”

    夏晚晚抱紧白兔玩偶的脖子,回忆起运动会那天,胡宁月见到校门口李央和那对夫妻之间温馨互动时过激的反应。

    也许,李央就是胡宁月继母带来的女儿。

    何念音感觉到胡宁月似乎很不愿意提起李央的事情,也没再过多询问。

    凌程非要林慕白跟他再比一次攀岩,林慕白不想跟他比,他就一直叨叨,林慕白被他念叨的头都大了,不得已应了下来。

    一等奖换成了巨型熊玩偶,参加攀岩和比赛的人依旧很多,棕黄色的毛绒熊被放在领奖处的大展台中,黑漆漆的眼睛里清楚地倒影着人影,笑得无忧无虑。

    夏晚晚三个女孩在一旁找了个圆木椅子坐着等。

    胡宁月口渴,观赛观到一半跑去买水喝。

    何念音双臂交叠在胸前,左右轻轻摆摆脑袋,拍了拍夏晚晚的细腿:“我有个事一直想不通。”

    夏晚晚摆弄着怀里毛绒兔子的脚脚:“什么事情?”

    何念音一下下拍着夏晚晚的腿,讲出自己的疑惑:“就是胡宁月啊,你俩一开始不是水火不容吗?我记得上课第一天你俩还被班任安排成了同桌,胡宁月当场直接说自己近视要换座位,后来她和你怎么就这么好了呢?”

    夏晚晚握着毛绒兔的手臂上下摆动:“谁知道呢。”

    也许是中秋假期下着大雨的早上,她请忘记带钱的胡宁月吃了一顿早饭?

    “我其实,猜到了胡宁月接近你的理由。”何念音表情很严肃,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26  ☪ 26烟火

    ◎迟来的承诺兑现◎

    夏晚晚想听听何念音天马行空的脑洞能冒出什么新奇的想法, 笑着问道:“你说说胡宁月为什么接近我。”

    何念音哼笑一声,语出惊人:“为了接近林慕白。”

    夏晚晚:“……这,怎么说?”

    何念音点了点夏晚晚的太阳穴:“啧, 你这个脑子哟, 军训时候在食堂那次我就看出来了,胡宁月对林慕白是有好感的,她看林慕白的眼睛歘歘冒着小星星, 奈何林慕白根本不怎么理她, 可是后来她慢慢发现,你和林慕白走的近, 关系好,于是,小胡决定从你这曲线救国, 通过你, 一步步靠近林慕白。”

    夏晚晚把下巴搭在毛绒兔的圆脑袋上,思索着何念音说的话。

    感觉挺有道理, 但又好像哪不对。

    “可是,”何念音话锋一转,“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小胡和你在一起待着的时候,有好几次遇见林慕白, 不像之前那样总找他搭话了,还有刚刚,她也没像李央一样眼巴巴地凑到你们俩中间, 所以, 我得出了一个新的结论。”

    夏晚晚挠挠头, 有点跟不上何念音这跳跃的思维:“啥?”

    何念音笃定道:“她是单纯的喜欢你。”

    夏晚晚:“……”

    何念音抱住夏晚晚, 一个劲地蹭着她的脸颊:“像我们家晚晚这么香香软软的女孩子,谁会不喜欢呐!她肯定是跟你接触时间长了,被你卡哇伊的气质征服了!”

    夏晚晚的鼻尖被何念音额边垂落下的碎发蹭得发痒,她很喜欢何念音的亲近,心里暖乎乎的,不由得笑了起来。

    如果,何念音真的是她舅舅的亲生女儿,那她在这个世界上,就又多了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而且是一个能够与她共享喜怒哀乐的血亲。

    要是何念音知道自己念了这么多年的亲生父亲还在这个世界上,一定很高兴吧。

    可是……万一真如她料想的那样,何念音的身世一旦爆出便会犹如炸雷一般,让舅舅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家分崩离析。

    何扬到时候该怎么办?

    夏晚晚努力制止,不让自己再接着想下去。

    一切不过都是她的猜测,未必是真的。

    上天已经夺走了她太多东西,她不想再失去任何她在乎的亲人和朋友了。

    凌程和林慕白的比赛以凌程惨败告终。

    因为林慕白方才已经拿过一次奖了,这次攀岩获胜工作人员给了他和凌程一人一个纪念品。

    一个猫咪钥匙扣。

    林慕白摘下安全帽,擦着额前的汗水:“诶,你不是为了跟我比赛吧。”

    凌程输的很有怨气:“什么意思?我是哪种输不起的人吗。”

    林慕白把钥匙扣塞进凌程的手里:“给你,两个钥匙扣,你俩一人一个。”

    凌程不明白他的意思:“你说什么呢,我和谁?”

    “别装了,”林慕白揽过凌程的肩膀,闷笑两声,“你参加攀岩,是为了给何念音赢个奖品吧。”

    凌程脸一红,结结巴巴道:“什……什么,不是这样的,你瞎说什么啊……”

    “你跟我还装个鬼啊,”林慕白不耐烦地在凌程胸口锤了一下,“要给抓紧给,大男人扭扭捏捏的,怂不怂啊。”

    “……”凌程手臂搭在林慕白的后颈上,往下压着他,不服气地反击道,“我怂?你敢说你上午给夏晚晚送大白兔的时候你不怂?”

    林慕白拍打着凌程的手臂:“……现在说你呢,你转移什么话题……”

    “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谁跟你半斤八两,我可比你强多了……”

    对面圆墩上坐着的三个小姑娘齐刷刷地晃着腿,排排坐喝奶茶,观望着打成一团的林慕白和凌程。

    胡宁月嚼着嘴里的珍珠:“他们打起来了耶。”

    夏晚晚咬咬吸管:“好像是哦。”

    何念音再次猛吸一大口:“我都没注意看,他俩攀岩到底谁赢了?”

    夏晚晚双手抱着奶茶吸:“谁知道呢。”

    胡宁月用吸管戳杯里的珍珠:“没兴趣知道。”

    何念音:“……”

    ——

    两人的战争以林慕白制服凌程告终。

    凌程泪目,咬手帕哭泣:“林慕白,早晚有一天我要超过你。”

    林慕白转了转手腕上的红绳,冷淡脸:“哦。”

    凌程:“……”

    欺负人,太欺负人了。

    两人“归队”后,何念音领头带着大家陆续去玩了几个地方,夏晚晚几个人几乎把游乐园的项目都逛了个遍,直到最后一抹夕阳被墨色的天吞没,他们才感觉到了疲惫。

    天色暗了下来,游乐园里亮起了橘黄色的灯,洒下一地的光亮,绚烂的烟火一簇簇地在夜空上叠加绽放,照亮了整片漆黑的夜空,转瞬即逝,却美的动人。

    晚上游乐园里人流攒动,夏晚晚她们三个小姑娘手牵着手,费了好半天力气,才在附近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欣赏着绚丽的烟花。

    林慕白和凌程跟在她们身后。

    一声声爆竹般的声音响起,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炸裂开来,为浓墨色的天空着上一片斑斓的色彩。

    何念音和胡宁月纷纷举起手机拍照,将美丽却犹如昙花一现的烟花记录下来。

    凌程站在何念音旁边,从外套兜里摸出那对猫咪钥匙扣,偷偷看向按着快门的何念音,用力地捏了捏钥匙扣上的猫耳朵,又将它放回了口袋里。

    夜晚吹起了凉风,夏晚晚把围脖重新系在脖子上,抱紧怀里大大的玩偶兔阻挡冷风,顺着肩膀坠下来的围脖穗子垂落在兔子的脸颊两边。

    周围人声鼎沸,夏晚晚微微侧过眼眸,凝着站在最右边的林慕白。

    他身姿笔直,仰着头看璀璨的烟火,像是想起什么事情,唇畔扬起一抹笑。

    夏晚晚怔然地睁大眼睛。

    一簇簇烟火映在林慕白俊郎的脸上,忽明忽暗。

    只一瞬,她仿佛在林慕白身上看见了林又鸣童年的身影——那个留着寸头、无比瘦小的男孩子,应该和林慕白的年纪一样大了。

    童年时期的她和林又鸣一起在田野里玩闹,玩累了,就一起躺在田野里看漫天闪烁的繁星。

    夏晚晚感慨说:“要是能看见烟火就好了,烟火和星星交织在一起,肯定特别漂亮。”

    林又鸣小手拍着胸脯保证道:“等你有时间来城里,我带你去游乐园,那里每逢节假日都会放漂亮的烟花,咱们可以一起看!”

    “那说好了,拉钩!”

    “拉钩!”

    可一切变得太快,一场地震几乎摧毁了夏晚晚的人生。

    她当时被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围绕,连林又鸣什么时候被接走的都不知道。

    那时的夏晚晚也没想过,有的人一旦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林又鸣稚嫩的面孔在夏晚晚的脑海里愈发清晰,逐渐和林慕白的侧脸重合在一起。

    夏晚晚的双臂紧紧箍着怀抱中的兔子,产生一个荒诞的想法:

    如果林慕白和林又鸣是一个人,该多好?

    可是,如果他们真的是一个人,林又鸣要是知道身为儿时的伙伴的自己对他萌生了……不一样的情愫,会不会对她避而远之?

    纠结和矛盾让夏晚晚心乱如麻,她敛回视线,静静看着空中美丽的烟火。

    就在夏晚晚转过头的那一刻,林慕白望向了她。

    他眸光柔和,温柔地弯了弯唇。

    之前承诺过这个他生命中重要的女孩,陪她来看游乐园的烟火,可时隔六年他才履行诺言。

    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来得及。

    但好在上天对他是眷顾的,让他和夏晚晚再一次相遇。

    他会用自己的余生去弥补与夏晚晚之间所有的缺憾。

    绝对不会再弄丢她了。

    ——

    夏晚晚从游乐场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林慕白一路护送她到小区。

    她到了家门口拿出钥匙,刚打开门,就听见屋内何斌和丁慧的吵架声。

    夏晚晚拧下钥匙进屋,反手关门,一个抱枕“唰”一下地砸在她身上。

    夏晚晚单手抱住兔子玩偶,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接住,愣愣地看向客厅。

    何斌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低着头,丁慧则浑身发抖,继续扔着抱枕发泄,一声一声吼道:“你就这么离不开她吗?为了见她一面还去她家的小区里,你真行啊!敢情你前几天给我的保证都是放屁吗!”

    夏晚晚换上拖鞋,进屋后战战兢兢地想把抱枕放在沙发上,丁慧却把矛头对准了她,对着何斌冷冷道:“我跟你过这么多年日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给你生孩子养孩子,还得养一个额外的拖油瓶。”

    夏晚晚把抱枕放在沙发上,没吭声。

    丁慧越说越气,委屈和怒气一股脑涌上心间,开始口不择言:“何斌,我跟你掏心掏肺的过日子,你还想着你前妻,不说别的,就说我替你死去的姐姐和姐夫养了这么多年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夏晚晚抱着玩偶兔的手颤抖着,心像被针刺了一下,尖锐的疼。

    何斌心疼地看了眼夏晚晚,又转过去看丁慧,张了张嘴,没敢说话。

    何扬在厨房倒水喝,听见丁慧的话后“啪”的一声把水杯砸放在大理石桌上,大步走到客厅,握着夏晚晚的手腕把她护在身后,皱眉道:“你们大人吵架,带上我姐和姑姑姑父干什么!”

    27  ☪ 27黑暗

    ◎都是我的错◎

    丁慧撕喊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何斌也终于鼓起勇气继续解释着:“丁慧,我跟你说了很多遍了, 是单位派我去那个小区办事情的, 我不是特地去看连音的,你下班回来碰见我的时候不也看见了吗,我身边有同事, 而且就在小区大门口问了一点事情, 自从上次在药店门口分开之后,我再也没去找过连音。”

    “那你敢说你一丁点私心都没有吗?”丁慧瘫坐在沙发上, 捂着脸哭着,“这么多年了,你们都离婚这么多年了, 你心里一直都忘不掉她……”

    何斌眼眶红了一圈, 坐在丁慧身旁抱住她的肩膀:“不是这样的丁慧,你听我说……”

    何扬强忍着泪水, 用手指蹭了下鼻子,牵着夏晚晚的手腕把她带回卧室。

    卧室门被何扬带上,将丁慧的哭泣声和何斌带着哭意的声音隔绝在外。

    夏晚晚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机械地把巨大的玩偶兔扔在床上,双眼无神地坐着。

    何扬害怕夏晚晚又回到几年前毫无生机的样子, 宽慰她道:“姐,我妈在气头上,她怀着孕, 本来情绪就不稳定, 所以她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夏晚晚回过神, 勉强地笑了笑:“我知道。”

    其实她在这个家待了这么多年, 丁慧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了。

    可每一次听见,她还是会觉得难受。

    丁慧的哭声顺着紧闭的门传到卧室里,那种悲伤的压抑和呜咽,听得何扬心口发酸,眼睛蒙上一片水雾。

    他怕夏晚晚看见自己哭的样子,抽了抽鼻子,背过身对夏晚晚瓮声道:“我回卧室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夏晚晚知道何扬不想让自己看到他掉眼泪的样子,轻轻应了一声:“嗯。”

    夏晚晚关上灯,脱掉鞋上床,双腿屈起,把脸埋在膝盖上,在黑暗的房间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门外传来夫妻俩的吵闹,丁慧一字一句,全都是针对夏晚晚的。

    吵到最后何斌也急了,压抑地喊道:“丁慧,你适可而止吧,说咱们两个的事情,你总提我姐和晚晚做什么?”

    “我哪句话说错了吗?”丁慧语调尖锐,全然没有了方才的虚弱,“你姐的孩子,我们有养的义务吗?咱们是一家三口,她是你姐姐的女儿,你是她舅舅,又不是她亲爸,我能让她在咱们家住这么多年已经对得起你姐一家了,你凭什么对我三心二意,你前妻她能做到这一点吗!”

    接着是东西掉落在地板上的破裂声。

    夏晚晚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急促地呼吸着。

    都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舅舅解释清楚之后,他和舅妈就会和好了。

    要是没有她,舅舅一家不会闹的这么凶。

    何扬也不需要承受这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的吵架声才停止。

    寂静的黑夜将夏晚晚这段时间的快乐和喜悦尽数吞噬,像一个巨大的壳子,再次罩在了她的身上。

    玩偶兔躺在床的中央,它的笑容也湮没在这个争吵不休的暗夜当中。

    夏晚晚抓着头发,呆呆地盯着膝盖,眸中没有了往日的光。

    她好像总是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

    她的父母,她的奶奶,还有现在收养她的舅舅和舅妈。

    她真的太差劲了,所以不值得别人去爱她。

    夏晚晚呆滞地想。

    这一夜,夏晚晚是哭着睡着的。

    她梦见了过世的爸爸妈妈,可当她满心欢喜地跑向自己念了这么久的父母时,他们却消失不见了。

    她被心口的抽痛疼醒,睁开糊满泪水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夏晚晚翻过身,瞧见昨天从游乐园带回来的巨型玩偶兔子。

    她抱了玩偶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地起床,发现屋里只剩下她自己了。

    她揉着眼睛回到卧室,趴在床上给手机开机,屏幕上显示何斌给她发了条微信。

    舅舅:我陪你舅妈回何扬姥姥家,要晚上才能回来,早饭我已经放在锅里了,你中午先自己弄点吃的,我们得下午回来。

    夏晚晚回复何斌:好的舅舅。

    她昨天晚上没太睡好,头昏昏沉沉的,走路头重脚轻,拖着身子洗漱完,自己一个人吃了早饭,把餐桌和厨房收拾干净之后,回到屋里开始写作业。

    夏晚晚其实挺享受这样独自一个人生活的,安安静静的环境,自己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心乱。

    十一长假之后即将迎来期中考试,夏晚晚给自己这几天假期安排了一个计划表,打算迅速把作业写完,之后留出两到三天的时间复习。

    她愁眉苦脸地准备先做自己不擅长的数学卷子。

    唉,数学。

    窗外万里无云,偶尔飘来一阵风,吹着光秃秃的树枝轻轻摇摆,惊着落在树上的鸟儿振翅高飞。

    夏晚晚沉浸式做题,完全把自己置身于题海中,忽略了时间。

    直到聊天软件的一阵语音通话铃声响起,夏晚晚才抬起头。

    她低头低的时间太长,忽然这么一抬脖子,关节摩擦发出“咔嚓”的轻微声响。

    夏晚晚揉着发酸的后颈去看手机,屏幕上显示“林慕白”的名字。

    她心跳快了几分,按下接听键:“喂?”

    “你在干什么呢?”林慕白的嗓音融着刚睡醒的倦意,低低的特别好听。

    夏晚晚抠着桌角:“我在写作业,你……你打语音电话来,是,有事情找我吗?”

    “嗯,我少了一张英语卷子,你看一下是不是你拿串了。”

    “哦。”

    夏晚晚把语音通话的声音开启外放模式,弯腰拎起地上的书包,翻了翻档案袋里装的整齐的卷子,果然找到两张一样的英语试卷。

    “我找到了,”夏晚晚把多余的试卷抽出来,平铺在学习桌上,“对不起啊,可能是发卷子的时候拿串了,我要不给你送家里去?”

    林慕白那边默了一下,道:“我家离你那边的小区有点远,你去你们小区对面那条商业街上等我吧,你大概十二点过去就行,我还没吃早饭。”

    夏晚晚看了眼时间,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是刚起来吗?”

    手机另一端响起水流的声音,林慕白在刷牙,说话不清楚:“我昨天做梦,梦到好多小时候的事情,凌晨两点醒了就睡不着了,所以早上起晚了。”

    “这样啊,”夏晚晚用指腹一下一下地蹭着试卷的页边,想了想,冒出一句话,“那,你还是别老想小时候的事了。”

    林慕白刷牙的手停住了,嘴巴周围全是牙膏的白泡泡:“嗯?”

    夏晚晚语气认真道:“影响睡眠。”

    “……”

    ——

    假期为这片街道添加了些许的热闹,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上,琳琅满目的物品被展示店内在透明的玻璃橱中,吸睛又漂亮。

    中午日头高高挂,道路上的车拥堵成一长串,响起一阵阵震耳的鸣笛声。

    夏晚晚来临宜市有五六年的时间了,却没有完整的逛过这条街。

    她那几年正是受刺激最大的时候,不愿接触陌生的人和环境,每次放假都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愿意出屋,就连新衣服都是何斌给她买什么她就穿什么。

    她站在人行道中央等了几分钟,见林慕白还没有来,沿着长长的道路来回走着,瞥见了一家奢侈品商店,忽然驻足。

    明亮的玻璃窗内,假人模特身上那套纱质的公主裙,在夏晚晚的眼眸中映出轮廓。

    她眸光闪烁,凝望着这套湖蓝色的裙子。

    裙子的腰身束着蝴蝶结,高质地的蓝色裙纱上点缀着晶莹的白色珍珠,像河流映出的浮影,流光溢彩。

    夏晚晚渐渐陷在回忆当中。

    她的母亲何晚,年轻的时候是一名大提琴家。

    从夏晚晚记事开始,何晚每隔几周都会穿着不同颜色、各种款式的漂亮裙子去拉大提琴,小小的她有好几次都跟着夏志远去给演出结束的何晚送花。

    后来,夏晚晚知道,何晚穿在身上的裙子,叫做礼服。

    可惜后来何晚因为一次演出事故伤了手臂,再也不能拉琴了。

    恰好此时肖英身体也出了些问题,何晚和夏志远接受了肖英的建议,回到山清水秀的南风镇开疗养院。

    夏晚晚依稀记得何晚把那些演出的礼服收起来的样子。

    那是一种和过去告别的不舍和遗憾。

    何晚叠着礼服时,瞧见夏晚晚站在门口,笑着伸手示她进来,然后拿出一件深蓝色的礼服在夏晚晚身前比量:“我们家晚晚以后长大了,要是穿上这些礼服肯定很漂亮。”

    夏晚晚伸出小手摸了摸快要把她罩住的礼服,露出小牙笑。

    “现在你还小,妈妈只能给你买一些小裙子穿,”何晚抚摸着夏晚晚嫩嫩的脸蛋,“等我们晚晚长大之后,妈妈也给你买礼服,晚晚这么漂亮,穿上礼服后一定是最好看的女孩!”

    夏晚晚当时并不想要什么礼服,但知道何晚是在夸她,扑过去环住何晚的脖颈,在母亲的怀里撒娇。

    她后来还跟林又鸣提过这件事,林又鸣听完挠头笑:“我爸爸是设计师哦,你要是喜欢那个什么……礼服裙子,到时候我送你一条!我亲自给你画一个裙子做出来!”

    时光飞逝,这六年的时间里,夏晚晚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唯一留下的,只有这些珍贵的回忆。

    夏晚晚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对何晚的思念愈发浓烈,想靠近一些看,刚抬起脚,就听见了林慕白的声音。

    “你喜欢这条裙子吗?”

    28  ☪ 28傲娇

    ◎我才不要去看你◎

    夏晚晚放下了脚尖, 回过头看着林慕白,笑道:“你来啦。”

    说话时把手里的卷子递了过去。

    林慕白接过卷子,眼睛一直盯着夏晚晚, 继续强调着刚才的问题:“你喜欢这种裙子?”

    夏晚晚望着玻璃衣橱中典雅的公主裙, 淡淡地笑了笑:“其实还好,只是我看见这条公主裙,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林慕白眉心一跳。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和夏晚晚说过, 自己以后要送她一条礼裙, 难道她记起来了?

    林慕白朝着夏晚晚走近了两步,眼神中带着希冀, 又怕吓到她,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惊喜之情,满眼怀着希望问道:“晚晚, 你……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我……想起了我妈妈, 她之前经常穿这种礼服出去演出。”夏晚晚看向林慕白,歪着头面露疑色。

    她怎么感觉林慕白有点怪怪的呢?

    “这样啊, ”林慕白一直端着的肩膀松了下来,失望了一下,随后想起了什么,把手里的笔记本给夏晚晚,“十一长假一周之后要期中考试了, 我把从开学到现在的数学知识点整理了一下,你拿去用,看看能不能帮你理理思路, 本来想开学给你的, 正好今天见面, 提前给你, 你还能早点复习。”

    夏晚晚接过林慕白手中的本子,低头看着,莞尔一笑:“谢谢你,林慕白。”

    谢谢你愿意帮助我。

    谢谢你愿意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

    幸好还有你。

    “我感觉,”林慕白捕捉到了夏晚晚情绪的不对劲,“你心情好像不太好。”

    夏晚晚把本子抱在怀里,避重就轻道:“没有呀,可能是昨天晚上没太休息好。”

    见夏晚晚不愿意多说,林慕白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换了个话题道:“这笔记按照我自己的思路整理的,你有的地方可能看不太明白,要不咱俩找个地方,我帮你捋一捋,这样你到时候看起来也方便。”

    夏晚晚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哇,咱们去哪?”

    林慕白用右手摸着后脑勺往四周扫了一圈,目光定格在一家身后的奶茶店,朝着店的方向伸出大拇指,征求夏晚晚的意见:“要不就那家奶茶店?”

    夏晚晚:“行。”

    两人走过去的路上,林慕白把手里的卷子卷成圆柱形状,对夏晚晚道:“我跟你说个事情。”

    夏晚晚微偏头看林慕白:“什么事情?”

    “我家应该,也要搬到丽景小区了。”

    “哦,”夏晚晚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踢开脚边的一块小石头,旋即睁大眼睛,“啊?!”

    林慕白被夏晚晚过激的模样弄的哭笑不得:“不至于这么惊讶吧。”

    “不不不,不是,”夏晚晚不好意思地笑着摆摆手,“你为什么搬家呀。”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奶茶店门口,林慕白拉开奶茶店的玻璃门,让夏晚晚先进:“我亲戚家孩子要上这边的小学,所以买下了我家的学区房,我爸妈正好换一个离咱们学校近的房子。明天就要搬过去了。”

    “哦。”

    店里放着活泼的音乐,浓郁的奶香夹杂着喷香的红豆味飘散在每个人的鼻间。

    夏晚晚和林慕白站在队伍后面排队。

    林慕白目视前方,支支吾吾地继续说着:“就……我的意思是,咱俩以后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可是,”夏晚晚观察着林慕白的神情,“我平时住校,也不回家呀。”

    林慕白:“……对哦。”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几秒。

    突然,林慕白右手成拳状,锤在左手掌心上,一双桃花眸亮亮道:“那你寒暑假不是回来吗,寒暑假不就能见到了!”

    夏晚晚眨了两下眼睛,望着林慕白。

    她觉得林慕白今天特别反常。

    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两人之间就这么互相看了对方几秒,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林慕白耳朵染上一抹红,嗔笑道:“你笑什么!”

    夏晚晚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收回去,可是越收越绷不住:“没……没什么,就感觉你今天,特别呆萌。”

    林慕白别过脸“嘁”了一声,唇边的笑容更大了。

    他扭过头时,用余光偷偷瞄向夏晚晚,见她情绪好了许多,轻轻舒了口气。

    夏晚晚点了杯红豆奶茶,林慕白不喜欢喝这种甜东西,跟夏晚晚点了一样的,两人上了二楼,坐在窗户旁边开始学习数学。

    二楼没有音乐,来的人也都是办公和复习的,靠近窗的位置视野开阔,充足的光线投在笔记本上,一行行飘逸遒劲的字落于光中。

    夏晚晚双手摸着奶茶带着暖意的杯子,耳边是林慕白醇醇好听的嗓音。

    她和林慕白并排而坐,就像在教室同桌那样,却要比在教室里的距离更近,近到夏晚晚能够看清楚林慕白浓密的长睫和他眸底映出的笔记本的倒影。

    夏晚晚咬咬唇,呼吸轻了几分。

    林慕白发现了夏晚晚正在分心,眼睛看着笔记本,用右手指尖刮了一下夏晚晚的鼻子:“认真听讲。”

    林慕白没有什么动作还好,他这么一来,夏晚晚感觉自己的鼻尖麻酥酥的,脑袋里更加混乱了,嗡嗡响个不停。

    但夏晚晚不能表现出来,她强装镇定:“好。”

    说着偷偷瞄了一眼林慕白俊挺的侧脸。

    她端起奶茶,猛吸一口。

    好甜喏。

    她咬着吸管想。

    林慕白给夏晚晚讲解完笔记本上的知识点后就回去了。

    临走前林慕白笑着对夏晚晚道:“我明天正式搬到你们小区住,你会来看我吗?”

    夏晚晚脸红红的,傲娇地拒绝着:“我应该,没什么时间。”

    “我家在十三号楼四单元,你要是有什么事情,随时来找我。”

    夏晚晚淡淡道:“知道了。”

    她能有什么问题,她才不会去呢。

    翌日。

    夏晚晚和何扬、何斌三人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夏晚晚往丁慧那屋看了看,声音轻轻道:“舅舅,咱们不用等舅妈一起吃吗?”

    何斌剥了个鸡蛋放在夏晚晚碗里:“你舅妈这两天特别嗜睡,让她先睡吧,你们俩吃完去学习,等她醒了我再给她做新的。”

    丁慧的脾气好一阵坏一阵的,前天晚上发那么大的脾气,结果昨天晚上回来又是一副笑模样,甚至还给夏晚晚买了一个新的台灯。

    夏晚晚觉得这两天自己的心里像做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七上八下。

    吃过早饭夏晚晚帮着何斌收拾了一下餐桌,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

    昨晚回来她把林慕白给她的那本笔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自己又重新整理了一下,做题时思路明显顺畅了许多。

    一上午的时间,夏晚晚把学校发的试卷都完成的差不多了,她抬头看桌上的兔子表,已经十二点了。

    林慕白应该已经在丽景小区的新房了吧。

    她……应不应该去看一下呢。

    夏晚晚侧坐着,手指无声地点着桌面,瞥见了靠在床头的玩偶大白兔。

    大白兔的脸迎着阳光,笑容很甜美。

    她起身过去扑在床上,抱起巨大的玩偶兔在床上来回滚了好几圈,直到滚的头发晕,她才仰躺在床上喘着气。

    夏晚晚用脸蛋蹭着玩偶兔毛绒绒的大脸:“林慕白说的是,让我有事情可以去找他,但我现在没什么事情啊,去找他说些什么呢?”

    “但我们在一个小区啊,”她抱着兔子坐起来,捏玩着兔兔的长耳朵,“我出去散个步,如果走到他住的楼前,也不算特意去看他的吧。”

    “我已经把林慕白给我的笔记腾在我自己的本子上了,我得给他还笔记本啊,开学再给他万一耽误期中考试就不好了。”

    夏晚晚对着兔子自言自语好久,最终决定道:“对,我去给他送笔记本。”

    说完,她穿好拖鞋下床,把桌上翻开的笔记本合上,换好衣服,拿着笔记本出了门。

    夏晚晚只是想去碰碰运气,要是林慕白不在十三号楼的楼下,她也没有勇气上楼去敲门送还笔记本。

    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贸然找到人家家里面去太冒昧。

    十三号楼和夏晚晚住的那栋楼中间隔着一个大广场和一个篮球场。

    她出来的时间正是大家午休的时间,广场上没什么人,只有几个老人牵着小狗坐在木凳上闭眼睛晒太阳,被牵着的小狗看起来像是被迫营业,耷拉着耳朵趴在地上,吐着粉红的小舌头。

    夏晚晚穿过广场时,有一个爷爷坐在健身器材上牵着一只趴在地上的金毛,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对他身边做拉伸运动的老爷爷讲着:“这天气晒的嘞,狗都不愿意出来。”

    夏晚晚边往前走,一边用眼睛四处来回扫着,这偌大的广场极其空旷,除了狗就是遛狗的人,唯独她是个特例。

    夏晚晚笑着摇摇头,穿过广场,路过篮球场时,看见了几个高个子的男孩在打篮球。

    她停住脚步,注视着球场,一眼就瞅见了身高显眼的林慕白。

    他站在弧形线外,双腿微微弯曲,利索的姿势抛出球,投出一个漂亮的三分。

    篮球场内响起男孩子们的欢呼声。

    夏晚晚没去打扰林慕白,找了一个树荫下的长木凳坐着等,翻阅着手中的笔记消磨时间,

    篮球场内球打的火热,一个衣着白外套的男孩拍了拍林慕白的肩膀,往夏晚晚那边递了个眼神:“诶,兄弟,那边的小姑娘,是不是等你的?”

    29  ☪ 29承诺

    ◎我想为她做点什么◎

    林慕白一下下地拍着篮球, 顺着旁边男生眼神望过去。

    夏晚晚静静地坐在长木凳上翻着笔记,刚刚过颈的秀发披散着,遮住了她半边的侧颜。

    恬静又乖巧。

    “你们先玩着。”

    林慕白把篮球往和他说话的男生手里一塞, 往夏晚晚的方向小跑过去。

    另一个红外套男生见状, 跑过来八卦道:“我看小白对这小姑娘可不一样啊,之前咱一起打篮球的时候,那么多小女孩围在旁边, 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抱着球的男生不以为然:“那些女孩林慕白又不认识, 这个可能是他同学吧,所以他过去说两句话。”

    红外套男生拍了一下抱球男孩的脑袋:“你是不是傻, 一个普通同学,能让林慕白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此时,夏晚晚正面对笑得像个傻子似的林慕白, 站起来把笔记给他:“我已经按照你的笔记自己整理了一份新的, 这个还给你,别耽误你复习, 谢谢啦。”

    “哦——”林慕白故意拉长腔调,叹口气,失望道,“你是来还我笔记本的,我以为你是特地来看我的呢。”

    夏晚晚的小心思被戳中, 双手交叉背在身后,扭过脸看向别处,语气平静道:“对啊, 我主要目的是给你送笔记本, 但是吧……”

    林慕白单手拿着笔记本, 看着夏晚晚别扭的样子, 薄唇勾起一抹笑意,等着她的下文。

    “就是送笔记本的时候,顺便来看看你。”

    林慕白右手握拳放在唇边,低头笑出了声。

    夏晚晚面向林慕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家里都收拾好了?”

    “嗯,”林慕白伸手指了指球场的东南方向,“我家就在那儿,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夏晚晚往林慕白指的方向看了看,点了点头,口中说道:“我平时住校,应该没什么机会找你,寒暑假的话……会有时间找你,再叫上念音,咱们可以一起出去玩。”

    林慕白低笑了一下,看着夏晚晚的眼睛问:“你真不是特地来看我的呀?”

    夏晚晚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当然不是,我是给你送笔记本来的,你要是没在楼下的话,我就开学还给你了。”

    “这样啊,”林慕白抖了抖手中的笔记本,低下头,故作失落地嘟囔道,“我还以为你是特意来见我的呢,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夏晚晚见林慕白耷拉着脑袋,毛茸茸的发顶对着自己,好像一条失去宠爱的小狗狗,有点于心不忍,讲出了真话:“不都一样嘛,送笔记本肯定能见到你呀,这么说的话,也算是来看你的吧。”

    林慕白肩膀颤抖着,夏晚晚弯腰去瞅林慕白的脸,发现他在憋笑。

    “你装的啊!”

    夏晚晚气得打了一下林慕白的肩膀。

    女孩的拳头软绵绵的,打在身上像挠痒痒似的,林慕白握住夏晚晚的手腕,抬起头笑着道歉:“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

    夏晚晚生气地甩开林慕白握着她的那只手,轻“哼”了一声。

    她用另一只手搭上被林慕白握过的手腕,五指收紧,感觉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有力。

    “你别生我气了呗,”林慕白低声哄着,说话的嗓音沉稳了几分,不似刚刚那般玩笑,“你能过来,我真的特别开心,真的。”

    林慕白知道家里要搬到和夏晚晚家一个小区之后,乐的好几天都没睡着觉。

    他又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和夏晚晚待在一起了,幻想着每天和夏晚晚一起上下学的场景。

    他甚至高兴到失了神志,以至于忘了夏晚晚住校的事情。

    不过没关系,两人离得这么近,放假也能见到。

    夏晚晚垂眸看鞋尖,嗓音轻柔,小声道:“我也很开心。”

    她的声音虽小,但林慕白听见了,他心里盈着甜意,桃花眸里盛满了情愫,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夏晚晚先说了声“开学见”,随后飞快地跑走了。

    林慕白望向夏晚晚逃走的背影,无奈地笑笑。

    他凝着夏晚晚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夏晚晚转过弯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他才回到篮球场。

    球场的男孩们正好中场休息,红外套男生抱着球,咧嘴笑着向林慕白打听:“那小姑娘是你什么人啊?你看看你对着人家笑的那不值钱的样子,啧啧啧……”

    林慕白把笔记本放在凳子上,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喝掉大半瓶,用手擦了下唇边的水渍:“我同桌。”

    红外套男生靠近林慕白文:“不是普通同桌吧?”

    林慕白拧上瓶盖,耳尖染上点点的红色,眼神飘忽地解释着:“就,同桌啊,有什么普通不普通的。”

    红外套男生不信林慕白的话,笑嘻嘻地揭穿他:“你跟人家女孩聊天,笑得那么灿烂,嘴都快咧耳根后面去了,你别跟我说你俩是普通同桌,行啊你小子,这算不算铁树开花……”

    “行了,你是不是闲的,歇够没,歇完赶紧来打球。”林慕白拍掉了红外套男孩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夺过球去了球场中央。

    红外套男生啧了两下:“还害羞上了。”

    ——

    林慕白打完球回家,林虞城在书房里画着设计图,丛娟在自己的卧室里给好姐们打电话分享自己家里的乔迁之喜。

    林慕白进屋后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卫生间的镜子正对着大门敞开的书房,他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水,看着镜子侧边画图纸的父亲,将毛巾重新放回架子上,抹了把脸去了自己的卧室。

    中午室内光线好,书房位置向阳,林虞城带着黑框眼镜,手里拿着铅笔在白纸上一笔一笔勾画着新款服装设计图,书房的门被人敲响。

    林虞城推推眼镜,抬眼望去,林慕白手里拿着一张白纸站在书房门外,保持着敲门的动作:“爸,你现在有时间吗?”

    “还行,进来说,”林虞城摘下眼镜放在檀木桌上,“有什么事吗?”

    林慕白抓了两下头发,犹豫了几秒,然后把手里的A4白纸递到林虞城面前:“爸,你看看这个,这是我自己画的,裙子设计稿。”

    林虞城颇为意外地看了看林慕白,坐在真皮转椅上,仔细观摩着儿子的第一次设计图。

    他以前只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喜欢绘画,而且画的还不错,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有设计衣服的兴趣。

    白纸中央,素描笔浅浅勾勒出裙子的模样——公主裙的腰身收束着,裙褶翩然,广袖轻盈,裙纱一层层叠加,整体的设计落于纸张之上,每一笔无不勾勒出裙子的曼妙和飘逸。

    林虞城对着这张设计稿看了好久,出声评价着:“这是你第一次设计,大体上来看还不错,但细节方面还存在一些小问题,不过对于你这个年龄来说,已经很棒了。”

    “难得呀,能听见您这么夸我,”林慕白坐在父亲的对面,双肘搭在椅子把手上,向前探着身子道,“爸,我想请您帮我个忙。”

    林虞城把手中的纸放在桌子上:“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事,说吧。”

    “您能不能指导我,改一下这个设计图,”林慕白小心翼翼地讲出自己的请求,“然后,按照我这个设计图,做一套公主裙。”

    林虞城看着自家儿子,又看看桌子上公主裙的图纸,失笑道:“小白真是长大了,心思多了啊。”

    林慕白舔舔唇,解释道:“爸,不是您想的那样的。”

    “儿子啊,你现在正是青春期的时候,有情感的萌芽,挺正常的,”林虞城耐心地给林慕白讲道理,“但你年纪还太小了,才十七岁,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过早的谈感情,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女孩子,都不太合适。”

    林慕白沉默了几秒,迎着林虞城的目光,说出心里话:“爸,您还记得夏晚晚吗?就是我在南风镇的疗养院养病的时候,经常和我一起玩的那个小姑娘。”

    林虞城不明白为什么林慕白提起这件事情,想了半晌,恍然道:“啊,记得,当年地震的时候,我跟着救援队去震区参加救援,我和几个队友把她从废墟里救了出来。”

    “我想送公主裙的人,就是她。”

    林虞城怔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那女孩也来这上学了?”

    “不仅如此,我俩还是同班同学,可她当年受父母过世的打击太大了,过去那些日子她都忘记了,也不愿意再想起来,所以她不记得我,”林慕白唇边泛起一抹涩,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爸,我小时候每次受欺负、被排挤,都是夏晚晚帮我出头,我那个时候没有什么能为她做的,却承诺了她很多事情,现在,我长大了,有能力了,我想保护她,并兑现我曾经的承诺言。”

    林虞城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一晃时间过去七年,以前那个瘦瘦小小的林又鸣已经蜕变成可以独挡一面的林慕白,眼前的儿子甚至快要比自己高出好几厘米来。

    他早就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林慕白用指腹抚过白纸上画着的公主裙,语气满是坚定:“爸,或许我对晚晚,真的有你说的那种……萌芽,但我绝不会越界,我们当下肯定以学习为主,可这个裙子,我答应过会送给她,您之前不也说过吗,答应过别的人的事情,就算天塌了也得实现。”

    父子之间空气凝固了几秒。

    良久,林虞城望着林慕白,慈爱地笑了笑:“好,这个忙爸爸帮了。”

    30  ☪ 30出头

    ◎不服你来打我啊◎

    十一假期一周之后, 实验中学高一的学生们迎来了第一次期中考试。

    实验中学出题难度较大,同学们的成绩大多数都不是很理想,好在郝辉不是那种唯分数论的班主任, 他虽然带的是尖子班, 但他觉得一次考试成绩不能代表什么,每一位学生都有着自己巨大的发展潜能。

    所以,郝辉也不会按照成绩给大家调换座位, 这让一些考试没发挥好的同学得以安心。

    年级第一名落林慕白身上, 年级第二是迟峻。

    夏晚晚除了数学和地理分数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其他科目发挥的都很好, 顺利考进年级前十,班级第七名。

    何念音下课的时候抱着自己的数学卷子,找到夏晚晚哭唧唧:“这次数学好难啊, 我差点没及格, 晚晚你数学怎么进步这么快,有没有什么学习方法。”

    夏晚晚手指点着下巴想了想, 诚恳回答:“因为我有一个好同桌。”

    何念音:“……”

    我就不该多嘴问你。

    “好了,不逗你了,”夏晚晚把自己买的练习册从书包里翻出来给何念音看,“这本数学练习册好多都是基础知识,看着简单, 我每天晚上,做完学校作业之后都会从里面挑出五道题练,打好基础比什么都强。”

    何念音接过练习册来回翻着看:“题量不大, 难度也适中, 适合我这种数学菜鸡, 这是谁给你推荐的书呀?”

    夏晚晚用橡皮蹭着课桌上的划痕:“林慕白。”

    何念音:“……”

    何念音用手捏着夏晚晚软软的脸蛋, 企图“严刑逼供”道:“他对你可真好啊,老实交代,你俩是不是真的有情况,快说!”

    “唔唔唔……”夏晚晚捉住何念音作乱的手,“拿开你的爪子,轻点捏我脸!”

    何念音捏的更来劲了:“嘿嘿,你不说我就不松手,快说林慕白都跟你讲了什么学数学的方法!”

    “你不松我就不说……”

    两个女孩子正玩闹着,张子鹏抱着篮球进了教室,正好听见何念音的话,嘲讽地嗤一声:“林慕白能有什么学数学厉害的方法,他的数学成绩跟年级第二的迟峻差了快十分了,要不是英语成绩高那么一点,恐怕得不了年级第一吧。”

    “不是,”何念音松开捏着夏晚晚脸颊的手,被张子鹏的话气笑了,“我俩在这说话,有你什么事啊?”

    夏晚晚听出了张子鹏话里话外针对林慕白的敌意,面色冷了下来,反驳着:“可是,年级第一看的就是总成绩吧,不管单科成绩和第二差多少,林慕白总成绩是第一的,那,要是照你这么说,第二名的物理成绩,也比林慕白少五分,持平了。”

    张子鹏脱掉校服外套,侧坐在座位上看夏晚晚,不屑道:“哟,怎么,我说林慕白几句你不愿意听了?我记得你刚开学的时候说话结结巴巴的,咋,现在说话流利了,开始维护别人了?林慕白是你爹啊你这么……”

    张子鹏的话越说越难听,何念音火冒三丈,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动作,张子鹏的凳子就被人踢了一脚,他身体毫无防备地向前倾倒,扑腾了两下手勉强稳住身体。

    他愤怒转过头:“林慕白,你丫的脚欠是不是,上次我忍你了,你这次还来!”

    夏晚晚和何念音同时回头,不知道林慕白什么时候从教室后门进来的。

    林慕白刚从操场打完篮球回来,额前的发梢上挂着细小的汗水,他眉梢一扬,向张子鹏挑衅地笑笑:“没办法,我这腿长,不服你来打我啊。”

    张子鹏也火了,踢着凳子站起来,指着林慕白喊道:“你有病啊管不住你自己的腿!”

    大课间好多同学去学校的小卖部买零食,教室里仅有的几名同学被张子鹏的声音吸引的朝这边看过来,室内说话的声音都停止了。

    林慕白双手环胸靠在椅子上,不羁一笑:“是你有病,管不住你自己的嘴。”

    张子鹏重重呛了一下。

    夏晚晚微微侧过头看向林慕白。

    凌程一手拿着一瓶矿泉水慢悠悠地走过来,把其中一瓶矿泉水放在林慕白的桌上,帮腔道:“不是我说你张子鹏,你嘴就是欠,夏晚晚帮林慕白说话,是因为你自己先为了帮迟峻说话得罪人的,被踢凳子怪谁喽?”

    张子鹏咬咬腮帮,愤恨地看了凌程和林慕白一眼。

    “还有啊,”凌程露出笑面虎的模样,“迟峻初中的时候就是千年老二,小林子第一他第二,你要是真想替迟峻出头,就让他考个第一呗,在这怼女同学算什么本事。”

    林慕白拧开矿泉水瓶盖子,轻蔑地哼笑一声。

    张子鹏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也没憋出来什么话,摔着书坐在座位上。

    何念音对着凌程比了个大拇指。

    凌程骄傲地仰起头来 。

    夏晚晚瞥见他们俩的互动,抿嘴笑着。

    预备铃马上要响了,同学们也都回到教室,何念音和凌程也回到自己座位上。

    林慕白单脚踩着桌子上的横杠,手里翻着语文书,对夏晚晚道:“那人嘴欠,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夏晚晚手臂叠放在桌上,坐姿端正:“嗯,我没事的。”

    林慕白向后翻了一页课本,扬起唇角笑道:“谢谢你替我说话啊。”

    他从后门一进教室,就看见了夏晚晚绷着小脸,眉眼间尽是冷意对着张子鹏,为自己说话。

    在那一刹那,他感觉到之前的夏晚晚回来了。

    活泼开朗、无所畏惧,这才是夏晚晚本应该有的样子。

    林慕白是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的,别人一张嘴,谁想怎么说他也管不着,从来不往心里去,可是他不能容忍其他人用那样难听的话欺负夏晚晚。

    夏晚晚歪过头去看林慕白,杏眸中含着笑意:“我也得谢谢你替我出头。”

    “客气什么,”林慕白哗哗地翻着书,不经意间脱口而出,“你之前也帮我出过头啊。”

    在他最弱小、最灰暗的时光里,夏晚晚就像个温暖的小太阳,驱赶走他身边所有的恶意和阴霾,让他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夏晚晚以为林慕白说的是方才张子鹏的事情,豪爽摆摆手:“刚才那是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她这副小大人的模样逗的林慕白不禁一笑。

    上课铃响起。

    教室归于安静。

    唯一不平静的,是两颗越靠越近的心。

    ——

    十一月份的临宜市入了冬,随着气温的下降,临宜市迎来了今年的初雪。

    雪花整整飘了一夜,窗户上凝出一层薄薄的冰花,缥缈朦胧,将户外的银装素裹和屋内分隔成两片天地。

    清晨不知道是谁的闹铃先响了,夏晚晚被一阵阵闹钟声震醒,揉着眼睛不情愿地从被子里伸出胳膊,霎时间感觉到一阵凉风吹过手背,赶紧用被子把自己裹紧。

    胡宁月也在床上翻了个身,眼睛半睁半闭,胡乱带用手拍打着床头的闹钟,重重打了好多下,才制止住闹钟的声音。

    她重新回到被窝里,嗓音带着睡意:“不想起床,不想上课,外面好冷。”

    夏晚晚抓抓自己睡的乱蓬蓬的一团头发,跟着胡宁月嘟囔:“屋里也好冷。”

    每一年冬天是实验中学的同学们最难熬的的季节,实验中学在整个临宜市教学质量是顶尖的,可供暖上却有些差强人意。

    尤其是十一月中旬入了深冬之后,教室里的学生们几乎都要穿着羽绒服上课,甚至有夸张的同学写字的时候都要带上手套。

    夏晚晚从小就体寒怕冷,每天上课要备着好多暖宝宝贴在肚子上取暖。

    熬吧,再熬两个月放寒假就好了。

    十一月末,郝辉开始跟同学们说着文理分科的事情。

    “是这样的,咱们一开始入学的时候,是按照总成绩排名分班的,高一下学期就要分文理科了,咱班是理科班,学文科的同学呢,将会按照成绩分到相对应的文科班,高一一个年组有十二个班级,八个理科班,四个文科班,下面我把文理分科志愿表发给大家,同学们按照自己的兴趣和未来的规划,看看是选择文科还是理科,志愿表交上来之后一周内有一次修改的机会,过了一个星期就不能反悔了,大家认真考虑,后天把表统一交给林慕白。好,接下来咱们开始上课。”

    郝辉尽管嘴上说着让同学们学文学理都行,可老师们都惜才,当然希望好学生留在自己班级里。

    自习课的间隙,郝辉特地把林慕白叫了出去。

    林慕白贴着上白下蓝的墙壁站立:“老师,您找我啊。”

    “啊对,是这样的,”郝辉扶着脸上的黑框眼镜,和蔼地问道,“我上节课不是说咱们要分文理科了吗,老师想听听,你对这个文理科,有没有什么自己的看法?”

    林慕白背脊直了直,如实回答:“我不偏科,都行。”

    郝辉:“……”

    这孩子倒是挺实在。

    于是他换了一个方式打探道:“文理科总得选一个,你是想学文还是想学理?”

    林慕白顿了顿,侧过眼眸去看教室里对着手哈气的夏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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