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 31抉择

    ◎我和你一样◎

    “老师, 我还没太想好学文还是学理,这是大事,我想回去再考虑考虑。”

    郝辉听见林慕白这么说, 也没再多过问, 反而给林慕白讲起了文理科的发展方向:“对,这件事是得自己多琢磨琢磨,无论是学文学理都很好, 文科也有自己的优势, 但是呢,学理科的话, 将来你选择大学专业的时候,可能比文科的选择稍微多一点,……”

    林慕白知道郝辉把他单独叫出来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不偏科, 但尤其喜欢数理化,初中的时候就决定上高中一定要选理科。

    可是……计划比不上变化快。

    一节自习课过去的很快。

    下课铃响, 林慕白收拾好书包,拉上黑色书包的拉链,想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对夏晚晚表达出来:“晚晚。”

    夏晚晚正往自己的包里塞着作业练习册,身体震了一下。

    自从校医室那次,林慕白就不再连名带姓地叫她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每一次林慕白叫她的名,她总能从林慕白的声调里听出几分缱绻的味道。

    肯定是因为她对林慕白存有异样的小心思,所以听岔了。

    一定是这样的。

    夏晚晚故作镇定地装着书本:“怎么了?”

    林慕白摆弄着书包带:“你想学文学理?”

    “没想好, ”夏晚晚低着头去拉羽绒服的拉锁, 反过来问林慕白道, “你呢?”

    “我文理都行, ”林慕白单肩背上书包站起来,把凳子推的和桌子靠在一起,“后天交表呢,不着急,你慢慢想,我先走了。”

    夏晚晚抬头看向林慕白,张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她其实文理也都行的,她不偏科,除了数学。

    文科数学可能会简单点,但对于夏晚晚来说大差不差,反正只要是数学她都觉得难的。

    只是……

    既然文理都可以,她想和林慕白在一个班里。

    人要是一直处于黑暗,不觉得有多么孤独,可一旦接触到了光,就舍不得放手了。

    夏晚晚不管未来如何,她只想珍惜当下的时光。

    高中三年,她想离自己喜欢的人近一点。

    也许之后她都不会遇到这么在乎的人了。

    夏晚晚放学路过学校的电话亭时,正好看见赵灵韵在打电话,胡宁月靠在电话亭外等她。

    胡宁月先瞧见了夏晚晚,冲她热情地招手:“晚晚!”

    夏晚晚双手抓着书包肩带走过去:“灵韵给谁打电话呢?”

    胡宁月从书包侧面的网兜里摸出两根棒棒糖,递给夏晚晚一个草莓味的:“跟她爸妈商量文理分科的事情。”

    夏晚晚点点头,撕开棒棒糖的包装纸,一口咬住草莓糖。

    草莓的香气混着甜糖味从舌尖充盈到嘴里,甜的夏晚晚后槽牙发酸。

    胡宁月舔了口棒棒糖:“你是不是也要跟家里打电话商量商量呀?”

    夏晚晚捏着粉色的塑料棍,把糖从嘴里拿出来。

    她回学校之前,何斌说他要出差很忙,不能及时接电话,让她有急事给丁慧打。

    舅妈应该……不希望自己用这些小事打扰她吧。

    夏晚晚转了转手中的棒棒糖:“不用商量,我自己决定就行 。”

    冬夜寒凉,说话时空中飘着雾气,冬季腥凉的气息在嘴巴一张一合间钻进口中,使人整个舌头都冷的。

    夏晚晚反问胡宁月:“你呢?”

    胡宁月仰头望着繁星密布的天空,呼出一口白气:“他们应该没时间管我这个多余的女儿吧,家里有一个够了,我也自己决定。”

    她说完看向夏晚晚,笑容裹着苦意:“其实想想也挺好,咱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自由。”

    夏晚晚没再说什么,把手里的糖塞进嘴中,挽着胡宁月的手臂。

    胡宁月往夏晚晚肩膀贴了贴。

    夜里泛起的寒风携着地上的雪旋转着飞过每一个人的身边,吹过面庞的时候又冷又刺骨,两个小姑娘贴得紧紧的,互相温暖着彼此。

    交文理分科表那天早自习,夏晚晚心中很忐忑。

    她不敢直接问林慕白的想法,试过通过何念音和凌程的谈话中得知一点线索。

    可何念音带回来的“情报”却是——凌程也不知道。

    不管别人怎么问,林慕白对谁都是统一口径——文理都行。

    夏晚晚早早地来到班级,坐在座位上摘下书包,把要交的作业摞放在桌角。

    班级的同学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去林慕白那边交文理分科志愿表,夏晚晚翻开数学书,抽出夹在中间页的空白志愿表放在桌子上。

    她摁动着手里黑色圆珠笔,眼睛不断偷偷瞟向林慕白。

    过了几分钟,同学们的表基本上交齐,林慕白数了数志愿表的数量,转身看夏晚晚:“你的志愿表呢?”

    夏晚晚直起腰往林慕白桌上瞧了眼:“你自己的不也没交。”

    林慕白笑了一下,把倒扣着的志愿表翻过来:“我还没填呢。”

    夏晚晚摁笔的动作一顿。

    林慕白伸手:“你先交上来吧。”

    夏晚晚咬着唇,把自己压在数学书底下的志愿表往林慕白的方向推了推:“我也没填呢。”

    林慕白怔然,盯着夏晚晚桌面上那张空白的表看了几秒,用气音笑着。

    夏晚晚凝着林慕白的侧脸,也跟着笑了起来。

    林慕白单手支着额头:“你说……咱们这算是,心有灵犀?”

    夏晚晚撇撇嘴:“才不是呢。”

    “行,你说不是就不是,”林慕白拉开纯黑色的笔袋,从里面取出一只碳素笔,“那现在一起填。”

    夏晚晚执起笔,笔尖点在纸上,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在落笔一瞬,她听见林慕白问她:“你选文还是选理?”

    “理科吧,我想学医。”

    “好。”

    黑板上方的时钟指针无声地摆动,秒针绕着数字转了一圈,分针动了一格,指在了数字6的位置。

    早自习时间开始,班级内安静下来。

    林慕白往夏晚晚填写的表格上扫了一眼,拔下笔帽,跟夏晚晚一样,填上了“理科”两个字。

    ——

    文理分班的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实验中学的学生们全部进入了高强度的学习状态。

    高三的同学为即将到来的高考拼搏奋斗,高二学生为不远处的高三生活提前进入备战状态,而高一新生也要为将来的高三打好基础。

    总之,就是一刻都不能放松。

    实验中学从高一到高三,每一年级的学生都绷着一根神经,认真听讲,努力学习,生怕落下一个知识点,后面再学新的知识就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跟不上了。

    这种连轴转的学习氛围一直持续到十二月初才稍稍有所缓和。

    今年是学校的周年校庆,高三同学不参加,高二的学生自愿参加,高一学生必须参加。

    郝辉把这个消息宣布个班级同学们后,讲台下的同学立刻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安静安静,”郝辉用钢板尺拍打着讲台的边缘,“学校为了让大家报节目的时候有参考,让各班班主任给大家播放前些年校庆的演出,下面我给同学们放映。”

    郝辉把U盘插进电脑中,找到命名为“校庆”的压缩包解压,点开播放视频。

    视频长达一个小时,郝辉怕一节班会课放不完,跳过了开头,从中间节目演出开始放。

    夏晚晚一直在写作业,注意力没放在前方的荧幕上。

    直到她听到荧幕上的主持人报幕。

    “……让我们有请高一三班的黄可盈为大家带来大提琴独奏曲——《天鹅》。”

    夏晚晚的笔尖一滑,笔墨在草稿纸上留下一条黑色的长痕。

    她抬头直直看向荧幕。

    荧幕中的女孩穿着鹅黄色的礼裙,在聚光灯下自信又美丽,她优雅拿起大提琴放在腿上,拉着弦,大提琴低沉的声音倾泻而出。

    夏晚晚瞳孔微震。

    她回忆起何晚在台上演出的样子,也是这般雍容华贵,像众星捧月的公主,宛若谪仙一样的存在。

    夏晚晚在南风镇那几年跟母亲学过大提琴,当年何晚还夸她特别有天赋,地震之后父母过世,她来到何斌家,不愿意跟任何人沟通,一个人待在卧室抱着母亲留下来的大提琴天天哭,何斌怕夏晚晚身体出问题,给她报了一个大提琴班。

    可夏晚晚只学了两年,后来丁慧见夏晚晚的大提琴班的费用太贵,跟何斌闹了一场,何斌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夏晚晚懂事地自己提出不再学琴了。

    但这夏晚晚始终没有放下对大提琴的热爱,即使错过了关键时期,不能像母亲那样成为一个专业的大提琴家,她也渴望跟何晚一样站在舞台最亮的地方,演一场属于自己的大提琴表演。

    她想抓住这次校庆的机会,特别想。

    下课铃声响起,校庆演出放映结束,郝辉关上投影仪,对同学们强调着:“不是说你们只要报上节目了就都可以参加校庆,你们要通过初审,初审之后还要看具体的演出时长,有可能会刷掉几个节目,总之大家提前做好心里准备,有想报名的来我办公室领表格,报名时间截止到这周末,好,下课吧。”

    夏晚晚满腹心事地装着书包,动作都迟缓了。

    “你拿错练习册了,”林慕白摁住夏晚晚手中的书,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32  ☪ 32雪夜

    ◎我不怕你占我便宜◎

    夏晚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拿错了练习册, 翻找着桌堂里的要带书:“我在想校庆报名的事情,犹豫要不要参加。”

    林慕白把手从书上拿开,鼓励夏晚晚:“想去就报名, 不用害怕什么的。你想表演什么节目?”

    夏晚晚找到了要带回去的书, 塞进包里:“大提琴。”

    林慕白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来。

    他在南风镇时,夏晚晚才学大提琴不久,音调还拉不全, 却经常抱着大提琴来疗养院找他, 想给他拉琴听。

    结果夏晚晚演奏出来的琴音跟锯木头一样,毫无节奏可言, 那时林慕白刚和夏晚晚认识不久,不忍心打击她,昧着良心说好听, 然而, 得到赞赏的夏晚晚来了劲头,隔三差五地背着快要比她大的琴包来疗养院给他拉琴听, 美名曰要用音乐给他疗伤。

    那时候的林慕白:“……”

    最后还是隔壁的人受不了夏晚晚的“噪音”,跟夏志远反映了这种情况,夏晚晚才不情不愿地保证不会再来疗养院拉琴了。

    过了一段时间,南风镇举行了一个文化节,林慕白跟着大人一起去凑热闹, 他弱小的身体费了半天劲才找到合适的位置看演出,待他坐好往台上匆匆一瞥,就见一身粉红色连衣裙的夏晚晚在台上和一个衣着红色礼裙的漂亮阿姨一起拉大提琴。

    日暮晚霞挥洒在大地间金灿灿一片, 余晖映照在夏晚晚的侧脸上, 她小手灵活地拨动琴弦, 时不时转眼看向她身边的那位阿姨, 甜美地笑着。

    这是林慕白第一次觉得,大提琴的声音原来可以这么好听。

    后来林慕白才知道,夏晚晚身边的阿姨,是她的母亲。

    “你这个笑是什么意思,”夏晚晚不解地瞟了眼林慕白,小声嘀咕道,“好像早就猜到我想得是什么一样。”

    “怎么会,我怎么可能猜到你想什么,”林慕白矢口否认着,回忆着夏晚晚南风镇那次大提琴演出,“我就是试着想了一下你站在舞台上拉大提琴的样子,应该……挺不错的。”

    他很期待,也特别想再看看。

    夏晚晚的脸霎时间变得红彤彤的,她头低成鸵鸟,背上书包,说了声“谢谢”赶紧溜走了。

    林慕白抬手想要留人,可女孩连让他说话的机会都没给,走的很迅速。

    他摇头笑了笑。

    她真是容易害羞啊。

    就……还挺可爱的。

    夏晚晚已经一年没碰过大提琴了,于是她在周三那天晚上放学跟郝辉请假出校门回家一趟,想拿出琴试一试。

    冬季昼短夜长,夏晚晚上高中以来第一次在黑天随着同学们一起出校门,她耳边充满着乱哄哄的交谈声,走到校门口,值周的老师还把她叫住,贴心地提醒着:“同学,你是不是出门忘背书包了?”

    此言一出,头上戴着毛线帽的门卫保安大叔从窗户探个脑袋出来,用东北话吐槽道:“现在这小孩儿,老粗心了,这不前几天我还碰着一个没背书包就回家的,都到家了发现书包忘背回去了,你瞅瞅多大意。”

    夏晚晚无奈笑着解释说她是住宿生,回家有点事情。

    她过马路走到学校对面的人行道时,碰见了骑自行车回家的迟峻。

    迟峻刹住车下车站在她面前,摘掉帽子:“你这是要回家吗?”

    夏晚晚:“是,回家有点事情。”

    迟峻拨动了两下铃铛,问道:“你家在哪个小区,要不……我载你一程?”

    夏晚晚不明白为什么运动会之后迟峻怎么就对她这么热情,但在她心里自己与迟峻之间并没有熟到这种程度,笑着婉拒:“不了,我家离得很近,我自己走回去就行,拜拜。”

    迟峻注视着夏晚晚的背影,懊恼地拍打了一下车把扶手。

    早知道自己会对夏晚晚……

    他当初就不该给夏晚晚留下那么不好的印象。

    唉。

    夏晚晚到家开门,发现屋内漆黑一片,她进屋摸索着开关打开灯,家里空无一人。

    何斌出差,丁慧怀孕之后一闻油烟味就吐,没办法做饭,可能带着何扬回娘家了。

    她换好拖鞋直奔卧室,把好久未动过的大提琴从琴架上拿起来,打开琴包,轻轻擦拭着琴身。

    清洁工作做好后,夏晚晚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左手按弦,右手拉弓,大提琴在弦与弓的摩擦中发出浑厚饱满的琴音。

    她以为自己一年多没碰琴,再练琴的时候会想不起当时的感觉,可在她拉着琴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与音符融为了一体。

    那是一种刻在身体的本能反应,被封印已久的热爱和思念在拉响第一个音符起,冲破牢笼,尽数而出。

    夏晚晚怕打扰到邻居,只演奏了其中的一小段试试音就把琴装回了琴包里。

    琴包拉链紧密合上,她想起在南风镇时,自己非要把林又鸣叫出来,听她拉木头一般的琴音。

    偏偏她自己还觉得好听极了。

    林又鸣当时还十分捧场的鼓掌,笑得真诚:“你加油哦!多练练将来肯定能当上大提琴家!”

    夏晚晚为林又鸣的话感动不已,兴高采烈道:“真的吗!那我以后多来找你,在我成名之前让你先多听几遍!”

    她没注意,自己说完这句话时,林又鸣的笑僵在了脸上。

    柔和的灯光下,夏晚晚的笑意直达眼底,她轻轻掸了掸琴包上的灰尘,站起身来单肩背上。

    出门前,夏晚晚把屋子里面的灯全部关闭,她打开大门时,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她转身关闭一片漆黑的房间,背着琴包,走向一片光明的室外。

    夏晚晚走出小区的大门外时,林慕白正好骑着他那辆黑白色的自行车停在小区旁的超市门口。

    林慕白单脚着地,瞧见了夏晚晚身后的大提琴包,扬着下巴笑:“挺速度啊,说练琴就练琴。”

    夏晚晚单手捏着琴包肩带:“你这是,才回来吗?”

    “老班找我去办公室干点活,”林慕白回头看了眼身后没有几个人的漆黑街道,拍拍自行车后座,“你上来,我送你回去。”

    夏晚晚往自行车后座看了看,摇摇头:“真不用,琴也不沉,我自己可以的,这么晚了,天也挺冷的,你快回家吧。”

    林慕白像没听见夏晚晚说话一样:“上来。”

    夏晚晚:“……”

    丽景小区到实验中学不远,但中间有一条必经的小巷,晚上这个时间除了放学回家的学生,几乎没什么人走。

    夜幕垂落,黑漆漆的天空上嵌着几朵微云,遮挡住了繁星的光。

    夏晚晚坐在车后座上,戴着兔子手套的手捏住林慕白羽绒服的两侧,问他:“你不怕黑吗?”

    林慕白嘁笑了声:“我一男的怕什么黑啊。”

    “可是……你不是怕鬼吗?”

    “……我那只是怕荧幕上的鬼,这现实生活中哪来的鬼啊。”

    “哦,是吗,”夏晚晚玩心大起,嗓音森森道,“林慕白,你看前面一闪一闪的黄光,像不像鬼火,我可听说之前有学生放学回来的时候,发生了很怪异的事情,他下晚自习回家,感觉有人从背后拍他,结果,他一回头,你猜怎么着?”

    自行车驶进浓黑色的小巷,林慕白双手紧握车把,大着胆子问:“怎么着?”

    “身后是一团鬼火!啊……”

    车子轮胎压过一块小冰,林慕白被吓到没稳住车,夏晚晚被重重颠了颠,差点从后座摔下去时下意识抱住林慕白的腰。

    车头左右晃了两下,林慕白勉强调整稳妥,他刚想回头问夏晚晚,感觉自己的腰间被环住了。

    林慕白身子顿时僵直,轻轻喘着气,白雾不断从嘴边呼出。

    反应过来的夏晚晚心快要跳的飞出来了,在她要缩回手臂时,自行车又歪歪扭扭的颠簸着。

    “你还是抱着稳妥点,”林慕白的声音很淡,在寂静的夜里却别样的温柔,“前面的路有一段结冰了,特滑,你万一摔下去琴也得跟着坏。”

    夏晚晚觉得林慕白说的蛮有道理的,双臂环住林慕白的腰:“好。”

    林慕白垂下眼眸去看环在腰间的那双手。

    夏晚晚手紧抱着自己的手臂,生怕直接碰到他。

    林慕白出声逗她:“你可以抱紧一点的,我不会认为你占我便宜。”

    夏晚晚拧了下他的羽绒服,又羞又怒:“我才没有!”

    林慕白转着车头拐弯,不觉一笑。

    车子压过一层雪发出“吱嘎”的摩擦声,轮胎滚了一圈又一圈,上面的花纹填满了星亮的旧雪。

    抱腰动作让夏晚晚贴近了林慕白的几分,黑夜中,她凝着林慕白挺直的背脊,埋着头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夜风骤起,车子拐出巷口,巷子里传出的几声犬吠,街道两旁的店亮起属于自己的霓虹灯,有几片零星的雪花从天飘落,在亮黄的路灯下像一群发光的萤火虫,飞舞盘旋。

    林慕白蹬着车子,忽然问道:“你想好拉什么曲子了吗?”

    夏晚晚想了想:“《穿越时空的思念》吧。”

    【📢作者有话说】

    夏晚晚:我很正直我不能占别人便宜!

    被抱腰的林茶茶暗喜:我就挑凹凸不平的地方骑让晚晚抱紧我!

    33  ☪ 33心酸

    ◎我不比她差的◎

    锦城苑。

    镂空栏杆门里, 庭院中央的海豚雕塑落满了一层白雪。

    富丽堂皇的客厅,流苏灯发出晶莹的光,照得黑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亮如明镜。

    胡宁月一家四个人围着黑胡桃木餐桌安静地吃着饭, 偌大的客厅只听见碗筷碰撞的叮当声。

    胡瑾翔用公筷给蒋洁夹了块虾仁:“最近你忙着家里操劳, 瘦了不少,我今天特地让阿姨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虾仁,你多吃点。”

    蒋洁害羞一笑, 把虾仁送到嘴里。

    胡宁月使劲戳着瓷碗里的米饭。

    她的母亲对虾过敏, 母亲在世时,家里餐桌上从来不会出现用虾做的菜。

    可是现在……

    虾仁豆腐汤、油爆虾、蒜蓉粉丝虾……

    只是因为蒋洁这对母女爱吃, 胡瑾翔恨不得顿顿都做带虾仁的菜。

    胡宁月闷闷地往嘴里扒着大米饭,碗里出现了一块糯米排骨。

    她含着米饭往旁边看。

    李央眉眼带笑,温声温气道:“我知道你虾仁过敏, 这排骨是我妈知道你今晚在家吃饭, 亲手给你做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蒋洁拢拢披肩, 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道:“我听你爸说,以前陈箬姐在的时候,你最爱吃她的糯米排骨了,我也是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胡宁月面无表情地咀嚼米饭, 伸出筷子碰了碰米饭上泛着油光的排骨。

    李央忐忑地看向蒋洁,眼神里有几分责怪之意,蒋洁眨眨眼睛, 让她安心。

    胡瑾翔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搅动着圆碟子里的汤, 很快收敛起情绪, 恢复如常。

    “谢谢蒋姨。”胡宁月盯着蒋洁,把碗里的那块糯米排骨塞到了嘴里,“挺香的,以后蒋姨多做些,我爱吃。”

    蒋洁神色一顿,没料到胡宁月竟然是这种反应,她端起桌上的碗掩饰自己的情绪,尬笑了两声:“好……好啊,月月喜欢,我经常给你做。”

    胡宁月发狠地嚼着嘴里的排骨,将骨头吐出,神情冷冽地瞥向喝汤的蒋洁。

    她知道,蒋洁是看她这段时间和胡瑾翔关系有所缓和心里慌乱,想趁机挑拨离间。

    陈箬是她的亲生母亲,蒋洁故意做这道菜来刺激她,想让她在餐桌上发火,就像上次在宴会上一样,这样胡瑾翔就可以再一次将她扫地出门。

    这样一来,这个家还是蒋洁和她女儿李央的。

    可胡宁月偏偏不如她所愿。

    宴会的事情过后,胡宁月去了小姨家,小姨跟她说了好多话。

    “阿月,你得回去,你爸爸现在的财富哪一样不是你妈年轻的时候跟着累死累活打拼出来的,不能让那对狐狸精母女鸠占鹊巢,你这次回去,不管她们怎么激怒你,怎么阴阳怪气你,你都得平静点,别给那个狐狸精吹枕边风的机会,等你长大了,有能力了,接管你爸手里的公司,到时候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胡宁月死死攥紧手中的筷子。

    她这次已经学乖了。

    她绝对不会把她母亲的心血拱手让人,绝对不会!

    晚饭后,胡宁月上楼梯回自己的房间写作业,木质楼梯踩踏时发出重合的哒哒声响,她往后去看,李央也跟了上来。

    胡宁月站在房门口,不想让她进来:“你找我有事?”

    胡瑾翔不在,李央也没再跟胡宁月假装姐妹情深,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找你问个事情。”

    “快说,说完我要写作业了。”

    “你知道夏晚晚校庆想演什么节目吗?”

    胡宁月眉头拧起:“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好奇,”李央单手搭在门框上:“你们俩不是室友吗,平时在班级也出双入对的,关系那么好,你应该知道吧?”

    胡宁月上下打量了李央一眼,没好气道:“我不知道。”

    话落音,她用力把一推,门发出“哐”的一声响,吹起门边地毯上几丝红色的毛絮。

    李央反应快,迅速把手拿了下去,才避免自己被门夹到。

    她望着紧闭的门瞪了一眼,咬着牙走下楼梯。

    卧室里的胡宁月坐在丝绒床上,感觉李央肯定在酝酿什么不好的事情。

    李央应该只跟夏晚晚在游乐园见过那一面吧,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她把地上的书包拎起放在腿上,翻找着周末的作业。

    还是开学跟晚晚说一声好了。

    ——

    周一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胡宁月把这件事讲给了夏晚晚听,说完问她:“你跟李央很熟悉吗?”

    夏晚晚吃了口鸡蛋:“不熟,一共就见了两面,第一次是在运动会时一起读过稿件,第二次见面就是咱们一起在游乐园那次。”

    何念音啃着鸡腿,说话含糊道:“我感觉她对晚晚挺关注的,而且是那种带着目的的关注,晚晚你晚上去参加校庆节目初审的时候自己小心一点嗷。”

    夏晚晚咽下口中的饭,不以为意:“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可能只是单纯的好奇?

    胡宁月把筷子放在铁餐盘上,拄着下巴思考李央的用意。

    “嗷!我知道了!”何念音用嘴撕下鸡骨头上的最后一块肉,把鸡骨头“啪“的一下扔在餐盘里,摆手示意两个女孩凑过来。

    胡宁月和夏晚晚互相看了看,把脑袋凑过去。

    何念音竖起手指,压低声音道:“因为李央她对林慕白有好感,但是林慕白跟咱们家晚晚走得近,她产生了些许的嫉妒心。”

    胡宁月后知后觉拍着腿,连声道:“对对对,念音说的对!”

    何念音骄傲地笑着,一副“你看我厉害吧”的小表情。

    夏晚晚:“……”

    嗯,好像……挺有道理的?

    胡宁月握住夏晚晚的胳膊,不放心道:“我怕李央闹什么幺蛾子,你晚上参加校庆初审的时候自己当心点。”

    夏晚晚:“嗯,我知道的,”

    何念音双腿交叠地坐着,姿势很御姐,如果忽略她嘴边的油光的话:“李央这么爱搞小动作吗?”

    胡宁月捏捏眉头,没有正面回答:“反正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小心什么?”

    凌程和林慕白端着装有残羹的餐盘从夏晚晚三人身边路过,听见她们谈话的最后一句,凌程没忍住八卦的心,好奇地问了一句。

    何念音没回答凌程,看向林慕白,端餐盘站起来叹气道:“红颜祸水啊。”

    林慕白疑惑地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我?”

    胡宁月紧随其后离开座位,瞟了林慕白一眼:“确实啊。”

    “……”林慕白无辜地去看夏晚晚,“她们说是我?”

    夏晚晚迈过长凳,语气肯定:“是。”

    林慕白:“……”

    “不是,你们……”

    林慕白盯着三个女孩并排走远的身影,不可置信地问凌程:“她们说我是啥?”

    凌程笑得前仰后翻:“红颜祸水啊兄弟,她们说你是红颜祸水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你有病。”林慕白板着脸,照着凌程的肚子给了他一拳,独自一人去了收餐盘的地方。

    “嗷疼疼疼疼!”凌程笑得肚子正抽筋,林慕白来这么一拳直接把他打岔气了,他一只手掐着腰,冲林慕白远去的背影哀嚎道,“丫的林慕白你是不是人!是她们说你是祸水,又不是我说的,你打我干毛球!”

    凌程缓了好半天,单手托着餐盘走,吐槽着:“重色轻友,绝对的重色轻友!”

    晚上班会那节课,夏晚晚背着大提琴去小音乐厅参加了校庆的初选。

    林慕白也报名了校庆,他抽的号码在前面,按照顺序坐在了前排。

    夏晚晚靠着红椅子看琴谱,前方的椅子向后倾倒了一下,她用手去挡,从侧方看清了前面的人。

    是李央。

    李央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水味,她扎着低马尾,把琴包从肩上拿下来。

    夏晚晚翻琴谱的手停住了。

    李央背的乐器也是大提琴。

    夏晚晚回想起中午胡宁月说李央提前打听过她要校庆上演什么。

    李央真的是故意的?

    夏晚晚压下心中的思绪,翻开下一页琴谱,只把一切当成是简单的巧合。

    李央知道夏晚晚在她身后的位置。

    她轻抚着包中的琴,向后用余光瞄着低头看谱子的夏晚晚。

    胡宁月嘴严不告诉她,她可以通过其他学长学姐打探出来。

    校庆有规矩,不会让两个一样的节目同时登台的。

    既然她和夏晚晚都是大提琴,那她们在初审的时候肯定会被刷掉一个。

    她练大提琴很多年了,而且参加过各种市里的比赛,得过许多大奖,她有这个信心赢得过夏晚晚。

    很快轮到夏晚晚和李央,夏晚晚面对一排老师有些紧张,抖着手拉错了好几个音符。

    相比之下,经常参加比赛的何念音更加得心应手,稳稳地演奏着曲子,目光触及夏晚晚时还趾高气扬地笑了笑。

    虽然现在李央的演奏还没结束,但结果根本不用评委的音乐老师说,夏晚晚都知道自己肯定比不过李央。

    夏晚晚隔壁座位的两个男同学对李央连连称赞。

    “这是几班同学啊,人长得好看,琴也拉的这么好!”

    “是啊,好像是高一的学妹,真不错啊……”

    夏晚晚用力握着圆弓,渐渐垂下了眼。

    她在不甘什么呢?

    不甘这次无法登上舞台演出梦寐以求的大提琴吗?

    还是……

    夏晚晚抬眼望向第二排往包里装小提琴的林慕白。

    他拉上琴包的拉链,抬着头看舞台上拉琴的李央。

    夏晚晚那个角度只能看到林慕白的背影,她不敢去想林慕白此刻看向李央的眼神。

    或许是赞赏,或许是……炙热。

    至少她身边坐着的这两个男孩子是这样。

    自卑感陡然袭上心间,夏晚晚把大提琴装进琴包中,额头抵着包,偷偷吸了吸鼻子,眼眶发酸。

    其实我不比她差的。

    两天后,校庆节目初审完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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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 34偏爱

    ◎她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

    在结果没公开出来时, 林慕白被郝辉安排去音乐教室帮老师搬新来的钢琴。

    林慕白和几天同学一起往教室里搬钢琴,看见校庆乐器组评审的老师聚在一起谈校庆名单的事情,期间有几个女孩子过来想提前探知一下结果。

    李央跟着她们班级的一个同学来到音乐教室, 一进门就看见了林慕白。

    趁着另外几个女孩围在音乐老师周围时, 李央跑过去,跟林慕白打招呼:“这么巧啊,在这遇见你了。”

    林慕白喘了口气, 用校服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瞥了李央一眼:“都在一个学校,碰见有什么巧的。”

    李央:“……”

    林慕白拿起凳子上搭着的羽绒服, 没再给李央一个多余的眼神,转身要走时冯睿老师喊住了他,冲他扬扬手:“林慕白, 来, 你过来!”

    而在老师旁边打探消息的女孩没能探出来什么,成群结队地走了, 其中一个女孩叫李央:“李央,走啦!”

    李央的眼睛一直追着林慕白,她不想就这么走了,对叫她的女孩道:“你们先回去吧。”

    林慕白去了冯睿那边,冯睿拍拍林慕白的肩膀, 骄傲地向其他几位音乐老师显摆着:“这就是你们昨天就开始夸的林慕白,我和他爸是朋友,这孩子十一岁的时候跟着我学了几年小提琴, 挺有天赋的, 中考那年忙着学业就不学了, 没想到一年多了, 他小提琴拉的还是这么好。”

    几位老师纷纷连声称赞。

    李央站在一边,眼里对林慕白的崇拜和情愫浓了几分。

    林慕白淡淡地笑着,揉搓蓬松羽绒服边角的手代表了他告罄的耐心。

    他轻轻叹口气,抬眼瞥着挂在墙上的钟表。

    冯睿用自己毕生所学的赞美之词夸奖着他一手带出来的小提琴天赋型选手,林慕白干站着无聊的很,眼睛无意间瞟向桌面时,瞧见了校庆初选通过的名单。

    名单是一张A4纸,林慕白看字速度快,迅速扫视完后,没有看见夏晚晚的名字。

    他松开搓边角的手,眉头紧皱。

    他知道夏晚晚有多渴望这次登台演出。

    这对夏晚晚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也寄托着她对已故母亲的情感寄托。

    冯瑞这边夸的词穷了才打算放林慕白离开:“行,马上要上课了,你回去吧!”

    哼哼,让这些老师平时总背地里议论他是半路入行,没有音感,看看他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学生,这下你们不会再看不起我了吧!

    林慕白并没有走,而是等其他老师都走了,问还没离开的冯睿:“老师,我想问您个事。”

    李央一直站在音乐教室的窗户旁等林慕白,想和他一起下楼回去,听见林慕白的话后,把目光投了过去。

    冯睿收拾着白色铁桌子上的碎纸屑:“你说。”

    “这次校庆通过初审的名单,有没有一个叫夏晚晚的女孩?”

    林慕白不能承认自己偷看名单的事情,只能采用迂回战术,间接地表达

    李央靠在窗户边的墙上,秀眉皱了起来。

    冯睿犹豫几秒,不过很快就翻开桌上的蓝色文件夹:“反正明天就公布结果了,我给你看看。”

    他从上到下扫了一眼:“没有,不过我记得这个女同学,她是大提琴演奏对吧,其实她的音准也很好,只不过有一个叫李央的同学,比她发挥的更胜一筹,校庆不可能出两个一样的节目,所以她就被拿掉了。”

    李央舒心一笑,举着手大声道:“老师我在这。”

    冯睿没注意到窗户那边还有个人,嘴巴张成圆形看过去,哈哈笑了两声:“李央是吧,不错,音感音准都很棒,期待你在校庆上的表演!”

    李央的笑容更深了。

    冯睿穿上外套,催促林慕白:“快回去吧,马上就上课了,你同学还在那等你呢。”

    林慕白双手插进羽绒服的兜里,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老师,如果我想跟夏晚晚一起合奏,那她是不是就能参加校庆演出了?”

    冯睿推着凳子,没明白他的话:“什么意思?”

    “我可以让夏晚晚和我一起合奏,既不用改原本的校庆演出时间,也能让节目内容更丰富一点。您看这样行吗?”

    李央见情况不对,忙跑过来劝止林慕白:“你说什么呢?老师怎么可能同意你乱改节目啊!”

    她说着想去碰林慕白的胳膊,林慕白向右撤一步,躲开了。

    李央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中,紧握着收了回去。

    冯睿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林慕白,嗅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气息,笑着问:“这个叫夏晚晚的同学,听起来对你挺重要的啊?”

    林慕白避开冯睿揶揄的眼神,挠着眉毛磕磕巴巴道:“也……也不是,您刚才不也说,她琴拉的挺好的,我就觉得……”

    “行,你的建议我接受了,但这个事我一人说的不算,等我下课之后,我再跟其他老师商量商量,”冯睿拍着林慕白的左肩,“还有那个叫夏晚晚的同学,等我们这边商议之后,也得问问人家女同学的意思。”

    林慕白欣喜地点头:“谢谢老师!”

    “你们快回去吧,马上上课了!”

    “老师再见!”

    “老师再见。”

    林慕白抬眼看墙壁上的时钟,还有五分钟打上课铃,他大步流星地走着,后面的李央一路小跑才追上他。

    两人同乘电梯下楼。

    林慕白摁下电梯数字,懒散地靠在一旁。

    李央盯着电梯楼层显示器上下降的红色数字,把心里话说出来:“林慕白,你是需要一个合奏的搭档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选我吧,我拉大提琴要比夏晚晚更好,也更适合你。”

    林慕白双手环在胸前,阖着眼,没说话。

    到达三楼,“叮”的一响,电梯门向两侧拉开,林慕白睁开眼看向何念音,瞳色漆黑,眼神锐利:

    “夏晚晚在我这里,永远都是最好最适合我的那个人。”

    李央攥紧拳头。

    她站在电梯门口,盯着林慕白挺拔的背景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喉咙哽咽。

    夏晚晚对林慕白来说才是最好的那个。

    那她呢?

    她身上的闪光点,林慕白真的就一点都看不见吗?

    ——

    晚上放学时,有个外班的同学叫夏晚晚去一趟七楼的冯睿老师办公室。

    放学时间人多,电梯前排着长队,夏晚晚怕老师等着急,爬上了七楼。

    爬楼梯的一路,她一直在想老师找她为了什么事情。

    到办公室门口,夏晚晚轻敲三下门:“老师好。”

    办公室只有冯睿自己,他盖上棕色保温杯的盖子:“进来。”

    夏晚晚走了进去:“老师,我……我是夏晚晚,是您找我吗?”

    面前的蓬蓬头老师翻开桌面上的文件夹:“是我,我找你是想跟你说说有关校庆的事情,还有位同学没来,你稍等一下。”

    办公室只有夏晚晚和老师两个人,夏晚晚觉得极其不适应,有些局促不安,开始胡思乱想。

    为什么校庆的事情要找她说呢?

    夏晚晚杏眼中涌出希冀的神情。

    难道她选上了?

    怎么可能,不说别的,就凭李央在舞台上的表演能力,就足够把她落下一大截。

    她简直是异想天开。

    夏晚晚低头耷拉着肩膀,眼底的光瞬间熄灭。

    张睿一直用余光瞥着夏晚晚的小动作。

    这女同学还蛮可爱的,怪不得林慕白这么上心呢。

    在夏晚晚设想了五十个老师找她的理由时,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师。”

    她猛然回过头,看见林慕白单肩背书包站在门外。

    张睿放下手中的文件夹:“赶紧进来,人女同学都在这等你半天了,让女孩子可不礼貌啊。”

    “我班班任找我去了趟办公室,”林慕白走过来站在夏晚晚身旁,说话还有点喘,“才办完事。”

    夏晚晚看了看蓬蓬头张睿,又瞅了眼林慕白,脑袋上飘起一堆问号。

    张睿转过椅子面对他们俩,把林慕白的提议跟夏晚晚复述了一遍后,道:“……情况大致就是这样的,经过我们这些老师的商议,你的大提琴拉的确实不错,林慕白的建议我们接受,现在要征求你的意见,你愿意和林慕白一起合奏参加校庆节目吗?”

    夏晚晚听了事情的经过,明白了缘由。

    她本来是被刷掉的那一个,是林慕白给她争取到了这次校庆演出的机会。

    她视线向上一抬,与林慕白的目光交汇。

    林慕白站在她的右边,比她高出半头,如墨般黑漆漆的眼眸凝望着她。

    灯光落在林慕白的眸底上,如同繁星散落于黑夜,闪着星点碎光。

    夏晚晚屏住呼吸,似有火花在她的脑海里轰然炸开,连带她的心脏跟着震了震。

    她弯着眉眼,嗓音轻如夜风,却无比郑重:“我愿意啊。”

    林慕白眸光闪动,扬唇轻笑。

    晶明的月光从窗户洒进来,落在地面上清透的如一汪水。

    少年笑得纯粹又干净。

    像这月色一般,温泽又撩人。

    这一幕,夏晚晚记了好久好久。

    他们出了办公室,没去乘坐拥挤的电梯,一起走着楼梯。

    随着夏晚晚和林慕白踩楼梯的脚步声响起,楼梯间的声控灯一盏盏亮起来。

    两人就这么走着,谁也没说话。

    下了两层楼后,夏晚晚按捺不住,先起头道:“谢谢你林慕白,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

    35  ☪ 35犹豫

    ◎想抱他◎

    楼梯内人少空旷, 夏晚晚讲话的声音在楼内荡出一阵回音。

    空灵又清澈。

    林慕白轻笑一声,尾音扬着调:“现在感谢我了,早上不还说我是……”

    夏晚晚懊悔地闭了下眼睛, 她已经猜到林慕白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 她听见林慕白一字一字咬的很重道:“红——颜——祸——水。”

    “我们那是……开玩笑的,”夏晚晚极力辩解着,“再说了, 这个词, 不是在贬低你的意思。”

    林慕白眉梢微扬:“哦?你的意思是你们在夸我了呗。”

    夏晚晚无辜地望着林慕白,重重地“嗯”了一声。

    林慕白语调戏谑道:“那你说说, 你们为什么这么夸我?嗯?”

    楼梯的声控灯又灭了,夏晚晚跺跺脚,极为认真地解释着:“也不是刻意提到你, 就我们聊天嘛, 恰好提到你了,就想夸夸你……”

    就算打死她, 她对林慕白也说不出“李央是因为你跟我关系好心生嫉妒”这种话来。

    太羞耻了。

    夏晚晚自己说着抓住了重点,撇过头笑着看林慕白:“对,就是这样,我们是在夸你。”

    林慕白低低的嗓音里哼出笑来,追问道:“你们说我什么呢?要用红颜祸水这个词夸人?”

    夏晚晚迈下最后一节楼梯, 把脸藏在羽绒服的领子里,声音极轻道:“没说什么,就是提了一嘴, 反正就……就是说你长得好看的意思。”

    这个时候教学楼里的学生都走的差不多了, 一楼的大厅内只有夏晚晚和林慕白两个人。

    夏晚晚说完自己羞得不行, 步伐快速地往门外走。

    林慕白深如幽潭的黑眸漾着浅笑, 长腿迈着大步跟着夏晚晚出大门。

    玻璃门外笼上一层冬雾,模糊的看不清外面的白雪皑皑。

    回廊里亮着黄色的灯光,夏晚晚走得急,掀开门上厚重的棉质门帘下门口的几节楼梯时,没注意脚下,踩在了一块坚固的薄冰上,脚底一滑,差点摔坐下去时,腰间被人揽过扶住,跌入了一个温暖坚硬的怀抱中。

    夏晚晚靠在林慕白的怀里,额头撞在了他的胸前。

    林慕白用手臂环住夏晚晚的腰,眉眼低垂,望着她的头顶。

    冬天衣服穿的厚,夏晚晚知道林慕白根本就没碰到她什么,可她还是感觉被林慕白抱住的地方一片灼热感,麻酥酥的感觉顺着腰间在整个身体蔓延开来。

    厚重的羽绒服已经挡不住夏晚晚擂鼓般的心跳声,她故作镇定地举起手要推开林慕白,不料腰上的力度收的更紧,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你脚没崴到吧?”

    冬天的夜吹着冷冽的寒风,刮在人脸上凉的生疼。

    林慕白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夏晚晚左边的脸颊,夏晚晚两边的脸一冷一热,让她一时间忘了离开林慕白的怀里。

    她好想……伸手去抱抱他。

    就一下,只一下就好。

    夏晚晚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抓着林慕白羽绒服的两侧,紧紧捏了捏,最终还是把手放下了。

    她仰起头看着林慕白,杏眸沾上几分冬日的雾气,长睫微微颤着:“我……我没事的。”

    林慕白也松开手:“没事就好。”

    “那……那我就先回寝室了,明天见。”

    “嗯。”

    墨黑的夜将夏晚晚远去的背影完全吞噬,地面上洁白的雪被她踩出一串串脚印。

    林慕白站在教学楼门口前驻足,举起自己的双手,垂眼盯着。

    刚才,他真的单纯地想扶住夏晚晚的。

    没想抱那么久。

    只是……不小心多抱了那么一小下。

    应该不算冒犯吧?

    她应该不会生气吧?

    次日校庆节目入选名单公布在学校的告示栏上。

    上午第二节课下课跑完操,何念音拉着胡宁月和夏晚晚在人群中挤啊挤,终于挤到前排。

    她从左到右看了眼贴在告示上的A4纸,激动地拍着夏晚晚的手,没忘压低声音道:“晚晚晚晚!你也选上了诶!还是和林慕白大小提琴合奏演出,可以啊!金童玉女……”

    夏晚晚捂住何念音的嘴,左右来回看:“你别说了!”

    胡宁月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让她说呗,我觉得她说的挺对的,反正别人也听不见。”

    夏晚晚瞪圆眼睛,给了胡宁月一个制止的眼神。

    胡宁月没被威慑到,反而觉得夏晚晚这样像一只炸毛的小猫,格外可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何念音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女孩的手冲开人群往学校小卖部走,笑着咂舌道:“咱俩还是别说了,晚晚害羞。”

    夏晚晚瞪圆眼睛:“我没有!”

    何念音:“那你脸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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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宁月跟风道:“对啊,你看你两边的脸都红了。”

    “我那是……跑完步热的,再加上外面天气冷冻的!”

    何念音:“那我俩怎么没红啊?”

    胡宁月:“就是就是,咱们不是跑的一样长度的课间操吗?”

    夏晚晚:“……”

    我不想再跟你们说话了。

    三个女孩走到小卖部门口时,和从里面刚买完水出来的李央走了个对面。

    李央先看了夏晚晚一眼,握着瓶子的力度大了几分,不过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笑着跟她们三个打招呼:“你们也来买吃的啊。”

    胡宁月笑容消失,不得不回应道:“是啊。”

    何念音跟李央根本不熟,但出于礼貌还是笑了笑。

    夏晚晚和李央也只能算见过,连认识都说不上,像何念音一样,冲李央露出一个笑来。

    她只是浅浅一笑,脸颊两侧的酒窝就浮现出来。

    李央和夏晚晚擦肩而过时,很想叫住她。

    她想仔细看看,夏晚晚究竟哪里好,好到林慕白眼里全都是夏晚晚,一点她的地方都没有。

    最终李央还是忍住了。

    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

    另一边,林慕白和凌程也从小卖部出来不久,靠在教学楼墙角处吃着冒热气的关东煮。

    “爽!”凌程咬掉一大口鱼排,烫用舌头不停来回翻滚着嘴里的食物,“我跟你说小林子,这大冬天来一口热乎的关东煮,太美了!”

    林慕白三两下把木签子上的鱼豆腐吃光,催促凌程:“别在这瞎感慨了,抓紧吃,马上打预备铃了。”

    “知道了知道了,还摆起班长架子来了,”凌程一口撸掉鱼排,单手搭在林慕白的肩膀上,贼兮兮道,“我说,我刚才可看校庆演出的名单了,你和夏晚晚同台诶,你跟为父说说,你是不是在这中间……啧,做了什么手脚啊嘿嘿嘿……”

    “那些事都是老师决定的,我哪有那么大能耐,”林慕白抬抬下巴,上下打量凌程,“你这么迫切地问我,是不是也想跟何念音同台啊?”

    被戳中心事的凌程没了气焰,转身把竹签扔进垃圾桶:“胡扯,我才没有呢!”

    林慕白掰过凌程的肩膀,给他支招:“你这不行啊,你得A上去,不说别的,就上次那钥匙扣,你还没给她呢吧?”

    “没啊,这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吗,我总……”凌程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不对啊,说你的事呢,怎么扯我身上来了,你还叫我A上去,怎么,你自己A上去了?”

    凌程这么一问,林慕白想起昨天晚上在教学楼前抱住夏晚晚的场景。

    不过今天早上见夏晚晚时,两个人交流什么的还和平常一样,夏晚晚没有生他的气。

    林慕白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摸摸自己的手臂,唇边闪过一丝笑,他抬头看凌程时,早已将笑意收起:“我A不A跟你有什么关系,少操心别人,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钥匙扣再不送就砸手里了。”

    凌程梗着脖子想反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

    虽然话不中听。

    但好像说的挺有道理的。

    ——

    校庆初选结束后一周,正式进入节目编排。

    实验中学学业紧张,每个参加校庆节目演出的同学统一周一下午的班会时间在七楼的各个空教室集训。

    同学们主要还是以学习为主,排练的时间都是从平时自习的时间挤出来的。

    夏晚晚在七楼的空教室练琴时,偶尔会看见几个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偷偷跑来,在门外羡慕地看着他们。

    似乎在感慨自己曾度过的那些青春年少的时光。

    无比怀念,试图从教室里面的同学找寻自己曾经的影子,和念念不忘的人。

    彩排的前几天学校通知说最终演出的服装由学生们自己准备,校方不负责提供演出服装。

    这一消息发布下来,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那部分人是想自己选合适服装的,而夏晚晚是属于忧那类的人。

    她没有什么衣服可以穿出来用在大提琴演奏上。

    背带裤、卫衣、牛仔裤……好像都不太搭。

    衣柜里那几件纱裙,还是她初中时候买的,过于幼稚,穿那些裙子上台肯定会被人笑话的。

    还有一件红色的连衣裙,颜色倒是蛮合适的,关键是这裙子是她九岁那年穿的,现在穿在身上根本不合身啊。

    那时候穿是长款连衣裙,现在穿在身上是超短裙。

    夏晚晚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怎么办呢?

    也不能因为一次校庆就让舅舅给自己买一条裙子。

    况且舅舅现在正和舅妈关系紧张呢,不能因为她这件事情影响了两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

    她辗转反侧许久,决定朝何念音或者胡宁月借一条。

    下周要彩排,夏晚晚周末放假回了家,想出以前的找琴谱多练练,以免彩排的时候紧张出错。

    尤其是……林慕白和她一起同台。

    她更紧张了。

    夏晚晚正在翻箱倒柜地找琴谱时,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她给手机解锁,点开消息。

    林慕白:周日有时间吗?在小区见一面吧,我给你一样东西。

    【📢作者有话说】

    A上去,来源于网络词汇,大致意思是打直球

    36  ☪ 36警惕

    ◎白菜被猪拱◎

    周六晚上飘了一整夜的雪。

    下过雪的天空碧蓝, 白软的新雪蓬松地铺在地面,清晨淡丽的阳光洒于其上,雪面像被撒了层跳跳糖, 浮跃着点点碎芒。

    夏晚晚推开防盗大门出去时, 被白雪映出的光晃得眼睛睁不开。

    她按照和林慕白约定好的,去小区广场找林慕白。

    夏晚晚和别人约定好见面时习惯提前十几分钟到场,不让对方等她。

    可这次她到地方时, 远远就瞧见在广场中央大象雕塑旁站着的林慕白。

    他身上羽绒服的深灰色, 跟旁边被雪覆盖住的白色雕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夏晚晚踩着雪跑过去,看着林慕白粲然地笑笑:“你怎么来这么早啊。”

    “我知道你肯定会提前来, 所以来得早,”林慕白把拎着的蓝色礼袋放到夏晚晚的怀里,“送你一个小礼物,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这……”夏晚晚懵懵地抱着包装精美的袋子, “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礼物了呢?”

    “校庆演出,你准备好上台拉琴的服装了吗?”

    夏晚晚摇头, 诚实地回答:“没有。”

    林慕白努努嘴:“正好,你看看这件裙子适不适合你上台演出的时候穿。”

    夏晚晚惊了惊,盯着怀中的盒子看了看:“这……这是你送我的礼裙?”

    林慕白十分淡定地点点头。

    “这不行,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夏晚晚像扔一块烫手的山芋一样把盒子归还给林慕白,“礼服的事情我可以自己想办法的,我不能收你送的这个, 不行不行。”

    夏晚晚在电话中听林慕白要送她东西时, 以为他有整理了什么学习笔记或者是买了新的练习册给她推荐, 帮助她提高学习成绩, 没成想是一件裙子。

    她拿过礼盒的时候光是摸着精致的袋子就知道这套裙子肯定价值不菲,她不能平白无故地收林慕白送的这么贵重的礼物。

    她觉得人与人之间要有来有往,上次她去双宁,林慕白给她做了生日蛋糕,她在集市上给林慕白买了一个价格差不多的红绳手链,等林慕白生日的时候她也会送礼物,但是这礼裙……她真的没法送等价物作为回礼。

    太贵了,她估计要攒攒半年的零花钱才能买的起。

    这还是她自己内心估的价格。

    虽说,她得知林慕白送她裙子时,内心是高兴的,但……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只这么几分钟,夏晚晚心里活动复杂的能拍出一个小短剧来,脸上愁云密布,转眼又眉头舒展,展露笑颜。

    林慕白用指腹摩挲着下巴,看着夏晚晚丰富的小表情笑了出来。

    夏晚晚脑袋里的小剧场被林慕白突如其来的笑声打断,她不满地望着林慕白:“你……你笑什么嘛!”

    她一生气就鼓着嘴,像一只护食的小猫,眼睛圆溜溜的。

    “你脑袋里都想什么呢,”林慕白用手拨了拨她毛线帽上毛茸茸的白球球,“这裙子是我自己画的,然后让我爸按照我的设计做出来的,袋子也是我自己做的,没什么成本,更没你想的那么贵,你安心收下吧,回家试试看看喜不喜欢。”

    是他亲手画的。

    夏晚晚心底泛起一股甜意,看向怀中抱着的礼盒:“这是你自己画的呀……”

    “啊,对啊,”林慕白目光灼灼地盯着夏晚晚,“特地为你设计的。”

    他当初设计这个裙子的时候,一心想着的是兑现自己曾经给夏晚晚许过得诺言,林虞城把成品裙子拿回来给他时,他还琢磨着应该以什么样的理由送给夏晚晚。

    贸然向夏晚晚提起小时候的事情,林慕白怕再次刺激到夏晚晚,让她回忆起那段不好的日子。

    他思来想去好久,本打算万圣节的时候当成礼物送给她,但参加了校庆演出之后,林慕白还是觉得沉趁这个机会拿出来最合适。

    既不突兀,或许还能帮到她。

    夏晚晚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太好:“可是……”

    “别可是了,你拿回去试试,有不合身的地方跟我说,可以调整,我走了。”林慕白打断了夏晚晚的话,怕她再推来让去的,直接转身离开。

    夏晚晚开口想喊住林慕白,想了想又放弃了。

    她撑开袋子看看里面天蓝色的礼盒,弯唇笑笑,小心地抱着它回了家。

    夏晚晚回到家里时,何斌刚好陪小腹微微隆起的丁慧遛弯回来,三个人挤在玄关处换鞋。

    丁慧怀孕月份不大,却因为孕早期多疑经常生气伤了元气,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只能坐在凳子上让何斌帮着换鞋。

    她瞥见了夏晚晚手中拎的袋子,问了一句:“晚晚,你手里这是什么东西啊?”

    夏晚晚用手托着袋子底部向上拎着:“我们校庆演出需要自己准备服装,我同学送了我一条合适的裙子。”

    何斌给丁慧穿好拖鞋,扶着她起身,敏锐地问道:“哪个同学送的?男同学还是女同学?我见过吗?”

    夏晚晚被何斌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挠挠脸颊:“您不认识……”

    何斌目光凝重,抓住关心的重点问:“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男……男同学。”

    夏晚晚缩缩脖子,声音小的像蚊子,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惹舅舅生气了。

    “男同学……男同学啊,”何斌把围脖挂在衣架上,脸上的表情严肃,仿佛如临大敌一般,“这个男同学,不太好。”

    夏晚晚头垂的更低了。

    在她以为自己会被批评时,耳边传过来丁慧的笑声。

    她仰起头,一脸茫然地望向丁慧,不明白她为什么笑。

    丁慧难得亲昵地摸摸夏晚晚的脑袋,顺着她短短的马尾辫道:“晚晚你别怕,你舅舅这是担心你早恋,怕自己家水嫩嫩的小白菜被猪拱了。”

    夏晚晚对丁慧这突然的亲切感到十分意外,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应她。

    丁慧平时爱化妆喷香水,但怀二胎之后,再也没用过化妆品,她衣服上带着清爽的百合香味,和何晚身上的味道一样。

    妈妈。

    夏晚晚往丁慧身边靠靠,但却怕引起她的反感,只是小幅度地挪动了一点点。

    何斌去卫生间洗着手,教导夏晚晚道:“晚晚啊,你呢,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千万别被其他事情分了心,知道了吗?还有啊,你现在是青春期,有点什么其他的心思 ,我都能理解,但是,不能因为男孩三言两语、花言巧语什么的给糊弄住,你们现在这么大懂什么,你得往高处走,等你大学了,诶,不行,大学恋爱也太早,最好是有稳定工作之后再考虑这个问题,恋爱吗,别谈那么早,女孩子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何斌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还在絮絮叨叨的,丁慧揽着夏晚晚的肩膀,带着她一起坐在沙发上。

    夏晚晚绷直身子跟着丁慧走,大气都不敢喘。

    丁慧这个样子实在是超过夏晚晚的接受范围,她真的接受不了,觉得丁慧还真不如像平时那样对她爱理不理、冷嘲热讽来得好一些。

    “这孩子,你怎么了这是,”丁慧看见夏晚晚直绷绷地坐着,拍拍她的腿,“被你舅舅说的紧张了?”

    夏晚晚双手搭上膝盖:“没……没有。”

    “你舅舅是怕你影响学业,不过他也有点小题大做了,男女同学之间送个礼物其实没有那么严重,”丁慧靠坐在柔软的沙发背上,温声细语地引导夏晚晚,“舅妈也是你这个年龄过来的,懂你想的什么,你们这么大的孩子,彼此之间的感情都是最纯净的,这种青春的悸动很美好的,不是什么坏事,但要注意分寸,什么年纪干什么事,知道了吗?”

    夏晚晚乖乖道:“嗯,我知道的舅妈,我们真的没什么,就是普通的朋友……”

    夏晚晚自己越说越没底气,心虚地闭上了嘴。

    林慕白……对她或许也不是普通朋友的感觉吧。

    她捏紧了礼盒袋子的白色拎绳。

    这是夏晚晚人生第一次心动,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她知道在这样的年纪萌生的感情过于稚嫩和青涩,不能见于天日,不敢讲与人听,只能默默埋在心里,自己偷偷藏好,一个人体会其中的酸和甜。

    夏晚晚从来不奢望这段暗恋有结果,只想在能和林慕白有交集的这三年里,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逐光,靠近优秀又闪耀的他。

    追光的人自己也会光芒万丈。

    她不想让高中三年留下遗憾。

    夏晚晚本想再说些什么,来表示自己绝对会以学习为主的态度,丁慧一只手搭在小腹上一下下轻抚着,先说道:“你舅舅一直希望我肚子里的是个女孩子,我这次怀孕跟怀何扬的反应也不一样,怀何扬那会儿喜欢吃酸的,成片的柠檬都能干嚼着吃,这回怀孕就爱吃辣的,我和你舅舅猜怀的是个女宝宝的几率大,等到她出生之后长到你这么大,遇见类似的事情,估计你舅他会更紧张……”

    丁慧满眼母爱地摸着自己的小腹,沉浸在日后孩子长大的想象中。

    夏晚晚这才明白,丁慧是在透过她想着自己未来的女儿。

    她轻舒一口气的同时,也难免有些失落。

    不过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用过晚饭后回到房间,迫不及待地拿出那条裙子穿上试试。

    夏晚晚换好那条湖蓝色的公主裙站在落地镜前,自己痴了一刹那。

    37  ☪ 37礼裙

    ◎想送就送了◎

    镜子中的女孩眼睛清澈明亮, 湖蓝色的裙子衬的脖颈瓷白如玉,腰肢在公主裙的百褶束腰下盈盈一握,层层叠加的纱裙飘飘然地垂盖在脚裸处, 使她整个人洋溢着一种成熟的青春气息。

    夏晚晚盯着镜子看了良久, 忍不住怀念起何晚来。

    要是妈妈还在,看见她穿的这套梦幻般的公主裙,肯定会很开心吧?

    她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着, 眼底浮光涌动。

    她真的不知道, 一条裙子可以把自己的气质衬托的与之前判若两人。

    夏晚晚对着镜子转了一圈,蓝色的纱裙如烟花一般灿然散开, 她提着裙子从床上拿起手机,点开和林慕白的对话框。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半天,斟酌着词汇。

    发个“谢谢, 裙子很合身”, 是不是有点太敷衍了?

    夏晚晚单手托腮想了好久,大拇指飞快地点着手机屏幕上的键盘, 打完了一行感谢的话,觉得不太行,删除,又打了几个字,这样的操作来来回回好几遍。

    “啊啊啊!”

    夏晚晚放下手机, 烦躁地胡乱抹着脸,仰躺在床上望天花板。

    林慕白到底为什么突然之间送她裙子啊?

    他总不可能未卜先知,提前就知道自己要参加校庆吧?

    夏晚晚转转眼珠, 伸手把扔在一旁的手机拿起来, 点开浏览器, 输入词条:

    男生送女生裙子是什么意思?

    页面跳转, 搜索结果显示在新的界面上。

    第一条结果写着:

    表达爱意,男生送女生裙子,是一种表达自己感情的方式……

    夏晚晚满怀期待,正想点进去查看完整的答案时,消息音震动响起。

    一心在搜索结果上的她被这忽如其来的震动声吓到了,手机差点砸在脸上。

    她握正手机,点开消息栏。

    是林慕白给她发的消息。

    林慕白:裙子试了吗?尺寸还合适吗?

    夏晚晚把自己翻了个个,趴在床上回复:挺合身的,谢谢你送的裙子,我很喜欢。

    发完消息,夏晚晚把床头的大白兔玩偶一把扯过来垫着下巴,晃着脚丫等林慕白的回复。

    她盯着手机屏幕,发现她和林慕白对话框的上面一直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这一行字来回闪了好几下,也不见林慕白发消息过来。

    夏晚晚用自己的脸在巨型白兔玩偶毛茸茸的背部蹭蹭,又给林慕白发过去一条消息:那个,你是怎么知道我穿衣服尺寸的?

    等消息的时候,夏晚晚怕自己这么趴在床上会把身上穿的这件公主裙压出褶子来,手肘撑着床起身,跪坐在床上把手机音接收消息的音量调到最大,穿上鞋下床去换衣服。

    她把裙子换下来后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礼盒里,摸着盒里的裙子笑着出神。

    手机连着响起好几声消息音,夏晚晚赶忙扑倒在床上,抓起手机去查看,结果却显示“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还连着撤回三条。

    夏晚晚:?

    她正纳闷,林慕白发了一条新的消息过来:

    我目测的。

    夏晚晚:……

    接着林慕白又发来一条:你看看这条裙子能在你拉大提琴的时候穿吗?要是二者搭配违和,你就选别的裙子。

    夏晚晚交错着晃动两只脚,微微勾唇:不违和,很适合我上台拉琴的时候穿,谢谢。

    打完字,她吹吹玩偶兔子上的毛毛,补充了一句话: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突然送我裙子呢?

    消息发送后,夏晚晚把手机倒扣在床上,内心七上八下地等林慕白的回复。

    她真的很好奇这个问题。

    可对方迟迟未有回应,夏晚晚开始不安起来。

    是不是……她问得太直白了,搞得林慕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夏晚晚挠两把头发,点开键盘,想着说些什么找补,林慕白发了一条语音过来,语调中带着一股拽劲:

    不为什么 ,想送就送了。

    夏晚晚:……

    她听完这三秒的语音,好像看见了林慕白说这句话时的慵懒又酷拽的样子。

    行吧。

    夏晚晚没再多说什么,回了一个可爱猫咪的表情包。

    她放下手机,抱着巨大的玩偶兔盘腿坐在床的中央,摸摸兔子的长耳朵道:“你今天是不是很开心呀!我今天蛮高兴的。”

    说完抱着玩偶在床上打了个滚,揪揪白兔软软的笑脸,回想起在游乐园那个午后,林慕白铆足了劲在攀岩中赢了第一名,意气风发地走过来,把自己获得荣誉的奖品送给她。

    白炽灯下,兔子黑曜石般的眼睛玲珑剔透。

    夏晚晚用手指点着兔子的黑豆鼻子,嗓音轻轻道:

    “谢谢你。”

    灯火通明的商业街。

    林慕白在一家服装店的休息椅上大喇喇地坐着,滑动着手机屏幕上下翻着他和夏晚晚的聊天记录,唇边噙着笑。

    “你这孩子,怎么还在那玩手机呢,”丛娟站从衣架上挑出一套银灰色的小西装,招呼他过来,“今天晚上我和你爸就是出来给你买演出服装的,赶紧过来试试看看哪件合身。”

    林慕白把手机息屏:“来了。”

    他换上丛娟手里的那套西服,只穿上外套,丛娟就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有点老气,不好看,脱了,妈再给你找一件。”

    林慕白把脱下的西装外套递给丛娟,被店内的另一边一排蓝色西装吸引。

    林虞城跟着林慕白过去,看着儿子笑道:“喜欢这个颜色的?”

    林慕白脑海中想象着夏晚晚穿那套湖蓝色礼裙的模样,指尖划过一排排蓝色的西装:“嗯,我喜欢这个蓝色的。”

    林虞城问:“那套裙子,给人姑娘送去了吗?”

    林慕白看中了一套宝蓝色的西装,用手指勾了起来:“送去了,她说挺合身的,”

    “那套裙子从设计到最后的成品,成本不低,你对那个叫夏晚晚的女孩子,真的挺用心的,”林虞城摸摸儿子的后颈,“爸也是从你那个年龄段走来的,清楚你的心思,但你得记住,现在主要以学习为主,其他的事情等你高考完再说,知道吗?在不合适的年纪做了不合适的事情,结局往往是会有遗憾的,不如藏在心里,等到对的时间再表达出来。”

    林慕白已经十七岁,不是七岁的小孩子,他这个做父亲的没办法阻止儿子心中萌发的情愫,只能试着去引导他,避免他脑袋一热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样会影响到两个孩子的未来。

    林慕白把手里这套西装穿上身上,转头看了看林虞城,认真道:“我知道的,爸。”

    林虞城见儿子听进去话了,点到为止,没再多说什么。

    ——

    校庆正式彩排那天,夏晚晚把裙子带了过去。

    学校虽然不给学生们准备演出服装,但是给上台的表演者们备了两个大化妆间,男同学和女同学是分开化妆的,两个化妆间中央连着一条走廊。

    何念音上台表演钢琴独奏,画了淡妆后的她更加明艳动人,配上那一身樱红色的晚礼裙,简直惊艳四方。

    化妆间的不少女孩子一哄而上地围住何念音,问她身上礼服的事情。

    夏晚晚坐在化妆镜前板着身子,等着化妆的姐姐给她涂粉底。

    “你不用坐这么正,放松点,头别乱动就行,”化妆小姐姐对着镜子,夸夏晚晚道,“你皮肤底子好,稍微涂一点就行,而且你长得属于可爱类型的,涂太多会体现出妆感。”

    夏晚晚眨巴眨巴眼睛:“嗯。”

    化妆师姐姐通过镜子瞄到了何念音那边,笑着问:“穿红色礼裙的女孩子你认识吗?她长得可真漂亮啊,现在才十六七岁,还没长开呢就这么好看,这要是等二十出头了,估计都能跟那些顶流的颜值女明星相媲美了。”

    夏晚晚望着镜子中的笑宴宴的何念音,语气中带着自豪:“她是我班的同学,我们俩是好朋友。”

    “这样啊,”化妆师姐姐整理着夏晚晚散下来的秀发,“都说好朋友之间相处久了,长得也相似,我刚才还和给那位女同学化妆的朋友聊呢,说你俩长得有点像,乍一看以为是姐妹俩呢。”

    夏晚晚攥紧裙边。

    从她和何念音认识到现在,已经有好多人这么说过了。

    前些日子,丁慧怀疑何念音是何斌的女儿时,她想过这个问题,可丁慧跟何斌和好后,这件事情像风中的云,慢慢吹散了。

    夏晚晚以为就是个乌龙事件,只是丁慧处于孕期太多疑罢了,所以渐渐就把这个事情忘在脑后。

    不曾想今天的化妆师姐姐又提起来了。

    她用指尖轻碰着自己的脸。

    念音和她,真的长得那么相似吗?

    相似到只见到她们第一面的陌生人,都觉得她和何念音是亲戚关系?

    她希望念音真的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姐妹。

    可是,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她现在所生活的家将会翻起一阵血雨腥风。

    镜子中的何念音虽被众星捧月,但丝毫没有什么架子,眼中带光,笑得欢乐。

    夏晚晚希望这样单纯又善良的女孩,能够永远这样快乐下去。

    化妆结束后,夏晚晚提着大提琴去了候场区,看见了林慕白。

    38  ☪ 38演出

    ◎你个骗子◎

    一袭宝蓝色西装的林慕白坐在后场区旁的椅子上, 修身的西裤裹的长腿愈发有型,他将小提琴放在双膝处,右手系着左手手腕上的袖扣。

    穿上合体西装的他将平时随性不羁的一面隐藏了起来, 头发一丝不苟梳上去, 露出额头和高高的眉骨,像是从漫画里走出尔雅的贵公子,沉稳, 又带了点贵气。

    夏晚晚心底翻涌起一阵悸动, 她小心地迈着步子,怕踩到自己的裙摆, 穿过人群向林慕白走过去。

    林慕白扣好西装袖口处的扣子,抬起眼,瞧见夏晚晚站在他面前。

    女孩纯澈的眼睛笑得像月牙, 夸他道:“你今天西装的颜色, 和你的小提琴很般配。”

    林慕白把小提琴拿在手中站了起来,低下眼看她, 理了理白衬衫的领口:“我今天穿这套衣服,不是为了小提琴。”

    夏晚晚不解地望着林慕白,不太懂他的意思,几秒后赫然瞪大双眼。

    是……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这套蓝色的西装,不是为了配他的小提琴穿的, 难道是为了搭配她这身湖蓝色的公主礼裙吗?

    夏晚晚纠结又期待的矛盾小表情被林慕白尽数收于眼底,他唇边绽出笑意:“你穿的这条裙子,也特别漂亮。”

    夏晚晚抬起头迎上林慕白光华流转的双眸, 手心出了层薄薄的汗:“谢……谢谢。”

    “所以啊, 你没发现我身上这套蓝色的西装和你的礼裙很搭吗, 颜色相近, 相得益彰,”林慕白眉梢微挑,“我特地挑的这个颜色。”

    夏晚晚心弦一晃,耳边的喧嚣声霎时间消失。

    只剩下她心动的声音,震耳欲聋。

    校庆彩排很顺利。

    今年的校庆去年比起来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据说是这些年实验中学的升学率在全市屡次名列前茅,名声大噪,因此拉到不少赞助,舞美方面设计的十分炫彩,让人看了眼前一亮。

    夏晚晚和林慕白倒数第三个出场。

    林慕白跟身边的哥们聊得火热,几个男孩有说有笑的,夏晚晚在一边坐着偷偷往林慕白那里瞟了几眼,用手整理着裙纱,一阵清朗的钢琴声从舞台前传来。

    夏晚晚掰手指头算了算,应该是轮到何念音上场了。

    她抱着琴找了一个离舞台比较近的地方,躲在红色帘子后面观看台上弹琴的何念音。

    何念音一身樱红色V领晚礼裙,宛若浴火重生的凤凰,自带光芒,连舞台上的光和她相比都暗淡了几分,她的纤纤玉手在黑白琴键上灵活地点着,弹奏出来的乐声如玻璃碎于冰面,清澈透骨。

    一曲毕,琴音犹在,让人流连。

    何念音起身向台下的观众鞠躬,一偏头看见后台为自己鼓掌的夏晚晚,朝她挤眼笑了笑。

    夏晚晚目送何念音从另一端走下舞台,灯光熄灭了几秒钟后,盘着丸子头的主持人上台报幕:

    “感谢高一五班的何念音为我们带来优美的钢琴表演,下一个节目,也是大家翘首以盼的一个语言类节目……”

    这个语言节目结束之后,马上就要轮到夏晚晚了,她转身回候场区排队准备。

    回去的一段走廊灯有些许的暗,夏晚晚走下楼梯时,不小心撞到了人。

    她下意识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对方的一口沉纯的播音腔,“请问女生化妆间怎么走?”

    夏晚晚借着微暗的灯光看清了说话男孩的脸。

    他穿着黑色的棉制风衣,眉眼锋利,面容冷清,似乎刚从外面进来,脸色冻的冷白,唇色却是绯红的。

    这个人只是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就透着一股清冷和疏离,他单手捧着一束淡紫色的风铃花,花束中间插着一张藕荷色的小卡片。

    夏晚晚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

    因为今天校庆,除了台下观看表演的同学要求统一穿校服,后台当工作志愿者的同学们是可以穿自己的衣服,学校门禁很严,外校的人也进不来,夏晚晚以为他是高一别的班级或其他年组的,指了指化妆间的方向:“穿过一个小长廊右拐就是。”

    男生礼貌颔首道了声谢,去往夏晚晚指路的方向。

    夏晚晚回头看着男生远去的背影。

    到底在哪见过呢……

    她没多想,抓紧时间回了后台,和林慕白一起等着上台表演。

    昏暗的后场区域,夏晚晚和林慕白站在一起,她反复地深呼吸,调整自己紧张的情绪。

    “接下来的这个节目是高一五班的夏晚晚和林慕白为我们大家带来的大小提琴合奏 ,表演的曲目是《穿越时空的思念》。”

    主持人报出节目后,观众席掌声一片,两人拿着琴,一前一后走上台。

    夏晚晚身上的礼服裙摆拖在地上,她走在前面没有注意到,林慕白弯下腰,把快被她自己踩到的裙纱向外轻扯了出来。

    待二人来到舞台中央,夏晚晚将大提琴放在腿上,左手按住琴弦,等待开场。

    “唰”的一下,聚光灯打在他们的身上,夏晚晚凝神屏气,右手拉动着圆弓,如泣如诉的低鸣声从弦中倾泻而出,一串串低缓的音符把曲中相隔了两个时空的思念演奏的淋漓尽致。

    而后,林慕白将小提琴架在肩膀,挥弓拨弦,宛转悠扬如泉水的音色缓缓响彻音乐厅,小提琴的声调悦耳高昂,却并没有把大提琴的低音压下去,反而与它沉沉的音色结合,将这首寄托想念的歌曲演奏的更加动人心弦。

    一高一低,一扬一顿,这是一场极大的听觉盛宴。

    最后一个和音结束,夏晚晚收起圆弓,站起来与林慕白一起九十度鞠躬谢幕。

    演奏结束,台下掌声再次雷动。

    灯灭落幕之时,林慕白在夏晚晚耳边低声道:“合作愉快啊。”

    低喃的嗓音,磁性的勾人。

    夏晚晚心怦怦乱跳,说话的声调颤着:“嗯……合作愉快。”

    舞台上的聚光灯熄灭,林慕白跟在夏晚晚身后,从右侧下台。

    不料这时夏晚晚头顶上方的圆球灯光道具垂直坠落,林慕白借着后台幕布缝隙中透出的光先一步发现,一个箭步冲上前把夏晚晚推开,自己扑摔在地上,被掉落下来的球形道具灯砸中了脚踝。

    夏晚晚穿的平底鞋,向前踉跄两下站稳,听见身后物体落地的“咣”的一声以及林慕白的闷哼。

    她跑着折回去扶林慕白,担忧却又不得不克制地小声道:“你有没有伤到哪里啊?”

    圆球道具重量不算太大,但这不大不小的砸地声也惊扰到了正在等下一个节目的观众们,引起一阵骚动。

    两三个工作人员见状跑过来,一个身强力壮的男老师把林慕白背起来走向后台,另外两个人捡起圆球迅速清理好现场,示意主持人上台继续。

    夏晚晚跟在背着林慕白的男老师身后,看见林慕白露出的脚踝红肿一片。

    “老师,林慕白的脚肿了。”

    男老师把林慕白放在休息椅上,俯身查看他的伤势:“伤的挺重,我去把衣服换了,开车送你去医院。”

    林慕白点头:“好,谢谢老师。”

    他自己试着动了动脚,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你别乱动!会伤到骨头的!”夏晚晚把琴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蹲下去看林慕白脚踝处的伤,抹了把眼睛里快要流出来的泪水,哽咽道,“你傻不傻呀,那东西掉下来你叫我一声就好,这样你就不会受伤了……”

    夏晚晚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把眼泪憋回去,一颗颗泪珠顺着脸颊滑下,滴在散落地面的蓝色裙纱上,荡出一圈水痕。

    “我叫你,你肯定要先回头,那圆球灯落的那么快你根本来不及躲,”林慕白忍着脚上钻心的疼意,右手撑起身子坐起来,嬉皮笑脸地揉着夏晚晚软软的发顶:“再说了,我骨头硬着呢,一点事都没有!”

    夏晚晚嘴唇抖了抖,哭的更凶了。

    林慕白:“……”

    他笑着叹气,半开玩笑道:“怎么?是不是心疼了?”

    “……”夏晚晚吸吸鼻子,鼻音很重,没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冒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你骗人!”

    林慕白下意识用指腹拭去夏晚晚眼角处一滴泪,满头雾水:“啊?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夏晚晚不自在地扭过头,哼哼道:“那次我的头撞你胸膛上,也没多用力你就喊疼,所以你刚说的话就是在骗我,骗我说你骨头硬。”

    林慕白:“……”

    他没想到夏晚晚居然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了。

    上一次他只是单纯地想跟夏晚晚出去吃个饭,故意装出来的。

    这次是真的很疼,但又不能表现出来。

    不然以夏晚晚这种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的性格,肯定会自责和内疚。

    老师换好衣服,和两个志愿者男同学一起把林慕白背了出去。

    夏晚晚要跟着一起去,被老师拦了下来。

    林慕白躺在担架上,给了夏晚晚一个眼神,示意她没事。

    夏晚晚只得留在学校里等消息。

    她抱着琴回化妆间等最后的谢幕仪式,双眼放空。

    何念音坐在化妆镜前嗅着桌上一束花,她注意到了夏晚晚从进来时的异样,抱着花去了夏晚晚那边,低眉问着:“你怎么了这是,情绪不太对啊,眼睛怎么这么红,谁欺负你了?”

    夏晚晚晚动动唇,瞥见了何念音手中的花束。

    是风铃花。

    花颜色跟她遇见的那个穿黑风衣的男孩捧着的花一模一样。

    夏晚晚伸出指尖点着柔嫩的花瓣:“念音,这花,是谁送你的呀?”

    39  ☪ 39萌动

    ◎雪夜等你◎

    “你说这个呀, ”何念音拨动着包花的塑料纸,“我演出回化妆间,这花就放在我桌子上了, 花里面倒是有张卡片, 上面只写了几行客套的祝福话,也没署名,我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何念音深吸一口花香:“不过这风铃花是我最喜欢的, 估计是场外的志愿者送的吧, 我就收下啦!”

    夏晚晚看着那一大簇饱满圆鼓的紫色风铃花,想起自己在回后台时撞见的那个冷冷的男孩, 对何念音道:“其实,我演出之前,见到……”

    “哎呀不说这个花了, ”何念音把手中一捧风铃花往桌子上一堆, 从旁边搬来个凳子在她跟前坐下,“跟我说说, 你到底怎么了,眼睛哭那么红,跟个小兔子似的,跟林慕白吵架了?还是有人找你麻烦了?”

    夏晚晚垂着头:“没有没有,是林慕白, 舞台上的道具灯掉了,林慕白把我推开,自己受伤了, 那灯砸中了脚, 伤得挺严重的。”

    “哦豁!”何念音搓着手手, 双眼放光, “我错过了什么英雄救美的名场面啊!晚晚,他真的有在为了你不顾一切,奋不顾身的保护你啊!时空破碎,生死相随……”

    夏晚晚本来正伤感,被何念音这么一打岔,破涕为笑。

    何念音摸摸夏晚晚的脸蛋,笑着安慰道:“现在心情好点了吧,别担心,林慕白不会有什么事的,再说今晚校庆结束,明天再上一天的课就放元旦假期了,你要是惦念他,趁着放假去看看他呗。”

    “嗯,谢谢你念音。”

    “你跟我客气啥,”何念音搬起凳子,往夏晚晚跟前挪近了些,右手挡住嘴,悄声询问,“我想采访采访你,请问林慕白对你舍身相救的一瞬,你有没有心脏狂跳的感觉!对他有了男友滤镜,然后心想,啊,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了!有没有!有!没!有!”

    夏晚晚:“……”

    她躲开何念音期许八卦的小眼神:“没……没有,倒也没有那么夸张……”

    “嗯哼!真的吗?”何念音双手合十,一点点凑近夏晚晚红扑扑的小脸,企图一探究竟。

    夏晚晚双手搭在何念音的肩膀上,与她拉开距离,反守为攻道:“不说我,我现在要跟你谈谈你这束风铃花的事情。”

    “啊?这不就是一普通的花吗,有什么好谈的。”

    何念音把花重新抱在怀里,动着鼻尖嗅了嗅。

    淡雅微甜的香气沁人心脾。

    夏晚晚勾着何念音披在肩膀的卷发:“这花是一个男孩送给你的,我在后台的时候碰见了拿着这束花的男生,他长得……特别像电视里的一个人。”

    何念音举起花左看右看:“能是谁啊?难不成我因为参加一次校庆,收获一枚粉丝?”

    “这我就不清楚了,”夏晚晚前倾身子俯在何念音耳边,“万一让凌程知道了有男生送你花,你说,他会不会吃醋哇?”

    何念音揪下一片风铃花的花瓣,放在两指之间揉捻着。

    “谁送我花跟他有什么关系呀。”

    何念音嘴上这么说,眼睛却盯着怀中的花,目光流转。

    二十二点,谢幕仪式结束,校庆顺利收尾。

    今天校庆来了许多校外的工作人员,很多人忙活一晚上还没顾得上吃饭,所以食堂依旧亮着灯,平时本该冷清的食堂档口忙的热火朝天。

    冬夜飘着小雪,凌程拿着一水晶雪花灯,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鼻子冻的红似苹果,双眼一直未离开从音乐厅走出来的人,望眼欲穿。

    音乐厅的人一股脑地往外涌着,夏晚晚和何念音挽着手挤出人群中下楼,两个小姑娘正商量着要不要去食堂吃点宵夜,何念音无意间一瞥,看到了站在路灯底下的一身亮黄色羽绒服的凌程。

    凌程也瞧见了何念音,向上举举手中的雪花灯,隔着众人,冲何念音一笑。

    来往的人将何念音和凌程相隔在两端,此时看见凌程,何念音觉得自己的心化成了一滩水,齐齐地流向自己喜欢的人。

    夏晚晚松开了何念音的手:“快去吧,他应该等你挺久的了。”

    何念音点头,迫不及待地飞奔过去。

    夏晚晚望着何念音朝凌程跑过去的背影,会心一笑。

    去见自己在意的人,一定是用跑的。

    知道是你在等我,所以我只想奋不顾身地奔向你。

    何念音跑到凌程面前,飞舞的发丝上落了几片雪花。

    她跑得太急,大口顺气,白雾从嘴边呵出来:“你……你在这等多长时间了?”

    凌程给何念音顺背,发现她手臂里抱着的花:“你这花挺好看的,还是你喜欢的风铃呢,谁送的啊?”

    何念音叉腰:“可能是我的追求者。”

    凌程:“……”

    何念音直身子直的太急,一口气没顺上来,呛的猛地一阵咳嗽。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等都等了,还能跑了不成,”凌程给何念音拍背顺着,“我其实也没等多长时间,约莫着校庆结束,提前在外面等了几分钟而。”

    何念音噘起嘴嘟囔:“哦,是这样啊。”

    撒谎。

    只提前等几分钟,肩膀上的雪落了那么厚厚的一层?

    “对啊,就是这样,”凌程咳嗽了一声,避开何念音打量他的眼神,“天这么冷,我又不傻,怎么可能在外面傻等那么长时间呢。”

    何念音垂眼点头:“是是是……你最聪明了,你不是说我校庆演出结束之后要送我个礼物吗?礼物呢?”

    她掌心向上伸出手,调皮地眨巴眨巴大眼睛。

    何念音的睫毛纤长带卷,眨眼时偶尔会覆住那双朝露般的眼眸。

    凌程把手里晶亮的雪花灯送到何念音面前:“这个灯,是我给你挑的,觉得很符合你外在的气质,希望你喜欢。”

    玻璃壳里照着的白色雪花灯一圈一圈旋转着,如雪山之巅怒放盛开的莲花,纯白的圣洁,清冷高贵。

    何念音把这盏雪花灯拿过来,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由衷感叹道:“真的好漂亮啊!太好看了……”

    凌程眸光里藏着翻涌的情意:“你喜欢就好……”

    何念音咬咬唇,飞快地瞟了凌程一眼,转着雪花灯来回看:“我很喜欢,谢谢你啦凌程。”

    “哦对了,”凌程拉开羽绒服的拉锁,找啊找,找出一个猫咪钥匙扣,握住何念音的手腕塞进了她的掌心里,“呐,最后再附赠你一个小礼物。”

    何念音看着手中多出来的一个钥匙扣:“这是什么啊,你捡的?”

    “……”凌程没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赠的,你喜欢就留着,不喜欢扔了也行。”

    “我为什么要扔啊,多可爱的猫咪。”

    何念音把钥匙扣揣进兜里:“外面挺冷的,零下十几度,你要是送完礼物了,我就先走了哦。”

    凌程:“……”

    这么翻脸无情的吗?

    何念音伸出手去捏凌程冻红的快要滴下血的耳垂,轻声笑了笑:“你耳朵都冻成这样了,冰凉冰凉的,早点回去暖和暖和。”

    她带有热度的指腹一覆在凌程略凉的耳尖上,冷热交替的触感刺激的凌程身体僵硬,他石化在原地,胳膊就那么垂着,一动不敢动。

    凌程脑子响起一片嗡嗡声。

    “不……我其实不冷的……就是……”

    “行了,快回去吧,我也回寝室了。”

    女孩带着米白色的耳包,左臂中拿着一束淡紫色的风铃花束,右手抱住他刚送的雪花灯,将灯紧紧锢在自己的胸前,在雪夜中迈着轻快的步伐渐渐走远,长长的发梢随着步子轻飘飘地摆动着。

    凌程攥了攥冻得发麻的双手,从兜里掏出另一枚一样的钥匙扣,在路灯下站着傻乐。

    不管怎么样,终于是把钥匙扣送到她的手中了。

    ——

    校庆之后上了一天的课,实验中学开始放元旦假期。

    元旦三天假期后即将迎来本学期的最后一次,也是高一学生们升学以来的第一次大型考试——期末考,这次假期的作业也比平时多了几倍。

    而且这次的期末考试成绩关系到下学期的文理分科,就算老师们没留这些作业,大家也都铆足了劲地复习功课。

    林慕白请了假没来。

    夏晚晚在郝辉那里得到的消息是,林慕白脚踝软组织挫伤,需要在家静养几天。

    于是,她鼓足勇气自告奋勇,把林慕白发下来的作业本和假期留的卷子替他带回去。

    郝辉很是欣慰:“不错不错,同学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团结友爱。”

    凌程则是一身轻松:“真好啊,初中那几年林慕白一请假都是我给他带作业,没办法啊,他那个人又拽又臭屁,只有我大发慈悲愿意跟他处哥们,不过现在好了,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夏晚晚同学!”

    夏晚晚数着桌上的一沓卷子:“……”

    感觉她好像接下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任务。

    “而且,”凌程晃晃手指,神秘地笑道,“你去给小林子送作业,他见到你肯定比见到我要开心,哈哈哈哈哈哈……”

    夏晚晚:“……”

    “你们在这聊什么呢,笑这么大声,”何念音背着书包走来,等夏晚晚一起出校门,“凌程你笑程那个样子,教室里就听你笑了,你收着点吧,笑得太傻了!”

    凌程上一秒还张着的大嘴,下一秒马上合上了,他抹把脸:“说什么呢?小爷我长这么帅,怎么会笑得傻呢!”

    夏晚晚把分好类的卷子放进书包,拉拉链时被何念音书包上坠下来的书包链吸引:“念音,你挂着的这个猫咪链子好萌啊。”

    40  ☪ 40梦醒

    ◎自欺欺人◎

    何念音扭过书包, 把挂件露出来:“是猫咪钥匙扣。”

    她说着往凌程那边看了看:“就是这个人送我的。难得凌程这么直男的人能送出这么可爱的礼物,我就勉强收下喽!”

    凌程瞥了眼何念音书包上坠下来晃动的猫咪钥匙扣,转过头去偷笑。

    夏晚晚转着眼珠在两个人身上瞟着, 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没再多问,背上书包跟何念音离开了教室。

    她回寝收拾好东西时,何念音还问夏晚晚要不要坐她妈妈开的车来一起回去。

    夏晚晚回忆起十一假期连音把她送到小区门口时略微尴尬的状态, 对何念音道:“不用啦, 我这次拿的东西不多,家离的也不远, 自己走回去就行!”

    何念音见夏晚晚这么坚持,也没再多说什么,两人说了几句作业的事情, 在校门口分开各自回了自己的家。

    夏晚晚背着书包拖拽行李箱到小区门口时, 没有先回家,先拐了个弯去林慕白家所在的楼号去给他送作业。

    路面上结了一层纯净的冰, 像镜子一样透彻见底,把天上皎洁的明月清晰映于地面上。

    夏晚晚怀着忐忑的心找到了楼号,坐着电梯上楼,反复站在门前核对好几次,确定是林慕白家无误后, 按响了门铃。

    几声“叮咚”声后,门把手旋转,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从屋里打开了门。

    夏晚晚站的很立整, 双手把本和卷子奉上, 露出标准的微笑:“阿姨您好, 我……我是林慕白的同学, 郝辉老师让我给他送发下来的作业本和卷子。”

    丛娟接过,随和地笑着:“好好好,谢谢你啊小同学,外面天这么冷,麻烦你跑一趟。”

    “不用谢阿姨,这是我应该做的,”夏晚晚扣扣指甲,鼓着勇气问道,“林慕白怎么样了?他……他伤得很重吗?”

    丛娟回头往屋里瞧瞧,无所谓地摆手:“他呀,没事,男孩子皮实着呢,就是脚踝的软组织伤到了,我带他去拍了个片子,没伤到骨头。”

    听丛娟这么说,夏晚晚也终于放心下来:“那就好那就好……”

    “同学要不要进屋来坐坐?”丛娟热情邀请着夏晚晚。

    “不了不了,”夏晚晚晃手笑笑,“我先回去了,阿姨再见!”

    “诶,再见,天黑,慢点走啊。”

    “知道了,谢谢阿姨!”

    丛娟的手搭子门把上,望着夏晚晚的身影夸道:“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啊……”

    林慕白刚睡醒,拄着拐从卧室开门出来,脑袋上还竖着两根呆毛:“妈,谁来了啊?”

    丛娟把门关上,走过去给儿子顺着头上的毛:“你同学,来给你送作业和卷子来的。你怎么还自己下地了呢,有事你叫我一声就行了,你这脚刚伤到不能吃力。”

    “我这没事,”林慕白用手顺顺头发,“我在屋里听见动静,想着出来看看谁来了。”

    丛娟一眼就看穿了林慕白内心那点小九九,直接戳穿:“听见动静?你是想看看给你送作业的那个女孩子吧。”

    林慕白:“……”

    “我听送你回来的老师说,你是为了保护人家女同学不受伤,自己才砸脚了吧,”丛娟把林慕白扶回卧室,把林慕白那点心思尽数看穿,“你呀,年纪不大,先学会英雄救美了,依我看,今天给你送作业那女孩,就是你救下的人吧?”

    林慕白顺着丛娟的力气坐到床上,望天道:“啊……是她。”

    丛娟笑容带着深意,把夏晚晚刚送来的作业本和卷子放在了林慕白的床上学习桌上:“一会儿好好写作业啊,别辜负了人家姑娘这么冷的天,大晚上跑这一趟给你送的作业。”

    林慕白:“嗯,我知道了。”

    他将一条腿架起来悬空放置,然后伸手翻着桌上用粉色燕尾夹夹着的按类分好的卷子,心头一热。

    也不知道这个傻丫头有没有偷偷哭鼻子。

    ——

    夏晚晚在自己房间写作业时,还是觉得对林慕白挺过意不去的。

    要不是因为她,林慕白也不会被砸伤脚踝,因此耽误课程,甚至还会影响最后的期末考试。

    她认为自己应该去买东西看望一下他。

    可是又不知道买什么比较合适。

    夏晚晚咬着笔尖思来想去半天,也没能拿出什么注意来,索性去厨房找正在刷碗的舅舅询问意见。

    厨房里哗哗流着水,何斌听夏晚晚讲完后,立马放下的手中的碗,用挂在墙上的毛巾擦干净手:“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早跟我说啊,你怎么样,伤没伤着?”

    夏晚晚摇头:“我没事舅舅,我现在就是不知道,应该买点什么去看他比较好。”

    何斌:“那个男孩……是上次送你公主裙那个?”

    夏晚晚没成想何斌还记着这事,也没敢撒谎:“是他。”

    何斌背手摘下围裙,没说什么,而是走出了厨房来到门口。

    夏晚晚不清楚何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便跟在他身后一起。

    何斌到了门口的衣架前,穿好衣服:“你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先回屋好好写作业复习功课,我去买几件礼品,今天天太晚了,明天一早吃过饭,我陪你一起去那男孩家里看望感谢一下。”

    夏晚晚露出了舒心的笑,脆生生道:“谢谢舅舅!”

    何斌摸摸夏晚晚的头:“跟我客气什么,快,快回去写作业,别浪费时间。”

    “好!”

    大门“嘭”的一声关上,夏晚晚回卧室时,丁慧忽然开了门。

    夏晚晚和丁慧所在的房间门正对着,她关门时正好看见了丁慧,叫着人道:“舅妈。”

    丁慧摸着微隆起来的小腹:“你舅舅出门了?”

    夏晚晚:“是,他出去一趟。”

    她不太确定丁慧有没有听见她和何斌之间的谈话,怕万一丁慧知道何斌出去做什么之后再闹起来,只得含糊其辞地讲着话。

    “行,我知道了,”丁慧反手关上门,“你写作业吧。”

    “好。”

    夏晚晚怯生生地关着门,透过门缝观察着丁慧的神色。

    舅妈看着面色如常,应该没有生气吧。

    丁慧走到餐桌前,拿起保温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夏晚晚和何斌的对话她虽然没听清,但懂了个大概。

    人家同学为了救自己家孩子受伤,他们家出钱买东西去看望看望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何斌悄声地背着她做什么?

    她是这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

    真是的。

    丁慧猛喝一大口水,温水润湿了干干的喉咙,流进肚子里很舒服。

    她抚摸着微微鼓起的腹部。

    不过,她之前对晚晚确实苛刻了些,每一次何斌给夏晚晚买东西,她不管夏晚晚是否在场,都要劈头盖脸地说何斌一顿。

    也难怪何斌要背着她。

    她想起刚才夏晚晚看她时那怯懦的眼神。

    其实这孩子来她家这么多年,一直很乖很听话,从来没惹过什么祸,也从未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

    都这么长时间了,她也该接受这个孩子了。

    夏晚晚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大姑娘,最起码不能像之前那么苛责她。

    就当时给肚子里的小娃娃积福了。

    锦城苑。

    客厅放着舒缓的古典乐,蒋洁搅动着瓷杯里的咖啡,吹着飘散的热气。

    李央坐在矮脚桌前,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抹茶蛋糕,心事重重。

    “别戳了,要吃就好好吃,不吃别祸害点心,这一块蛋糕挺贵的呢,”蒋洁拍了拍李央的胳膊,“你今天怎么了这是,从放学回家开始就一脸心事,在学校遇着什么事情了?”

    李央叉了一口蛋糕吃:“没什么大事。”

    蒋洁优雅地端起杯子,抿口咖啡:“你胡叔叔今晚要在公司加班,胡宁月去了她小姨家过元旦,这大房子就咱们母女两个人,好不容易落得个清闲自在的时光,别愁着张脸,好好享受享受这难得的惬意。”

    李央吃着盘子里的抹茶蛋糕,好半晌,才开口道:“妈,你在这个家里住的真的开心吗?自从嫁给胡叔叔,你真的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吗?”

    蒋洁把杯子放小碟子上,杯与碟碰撞发出悦耳的瓷器声:“当然,咱们现在生活这么优越,难道不比之前我一个人带着你要好过得多吗?”

    “可是,胡叔到底为什么会娶你?”李央放下叉子,把心中的疑问讲出来,“他条件这么好,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人恨不得往他身上生扑,他怎么偏偏就选了您呢?是,您漂亮,有气质,可是胡叔叔所在的圈子里,根本不缺您这样的女人啊,更何况您还带我这么一个孩子,他为什么就娶您了呢?”

    李央的话掷地有声,将蒋洁这么长时间不愿意去面对的问题明晃晃地揭开。

    蒋洁用汤匙搅拌着冒热气的咖啡,没做声。

    她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她真的不愿意去细想那么多。

    可李央不想这样自欺欺人,就像她很久之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以为初中的时候林慕白在学习上帮助过她,她就能和林慕白可以更进一步,离林慕白近一点。

    直到校庆那天,她在后台看见林慕白为了夏晚晚可以不顾自身安危替那个女孩挡下掉落的道具灯时,她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

    李央不想让自己的妈妈再这样自我欺骗了。

    “妈!你想啊……”

    “好了!”蒋洁厉声打断了李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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