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 81嘴硬

    ◎别扭的吃闷醋◎

    几人看向夏晚晚和林慕白。

    谁也没时间过多在意两人之间的关系, 小赵招呼着几位医生赶紧去看受伤的人。

    黄东升走到林慕白身旁,:“小林,你和那位女医生认识?”

    林慕白视线一直落在夏晚晚身上:“对, 小时候就认识。”

    黄东升眼神精明地在林慕白和夏晚晚之间转了转。

    夏晚晚她们三个给几位受伤的人进行简单的包扎止血, 小赵和另外一个男大夫抬着担架,把处理好伤口的人拉走。

    夏晚晚蹲着给伤患缠纱布时,感受到身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 她背脊紧张地绷直。

    伤员被送上车, 小赵一回身,看见黄东升站在他身后。

    小赵微微颔首:“黄队长, 伤患处理好了,我听说你们队员也有受伤的,我让医生给他看看……”

    说完, 小赵伸长脖子要喊人, 黄东升拍拍小赵的肩膀,眼角处的皱纹堆在一起笑道:“谢谢你们, 刚才那个叫晚晚的大夫,留她一个就行,我们队员就是擦伤,辛苦了。”

    “成,那我们先送伤员去救援中心, 一会麻烦你们顺路把夏医生带回去,”小赵把着救护车的大门,转头冲车后喊, “晚晚, 你留一下看看救援队, 雯雯和子晴跟我们回去。”

    夏晚晚安顿好伤者, 背着急救箱跳下来:“好的。”

    救护车闪着灯鸣笛开远。

    “你好你好,辛苦了。”黄东升领着夏晚晚原路返回,“我们队的小林救援的时候手臂被瓦片划伤了,你帮着看一下。”

    夏晚晚舔了舔干涩的唇:“好的。”

    他们走过去时,林慕白和另一位同样穿着黄色救援服的队员在整理破拆工具。

    黄东升喊了声林慕白的名字:“你手臂划伤了,让医生看看处理下伤口,这些东西我跟袁乐收拾就行。”

    袁乐用胳膊肘怼怼林慕白,八卦地笑道:“快去吧,是你那个晚晚大夫。”

    林慕白“啧”了一声,但没直接否认。

    黄东升接过林慕白手里的电钻:“快去,人家夏医生等着呢。”

    “诶。”

    夏晚晚站在原地,看着林慕白朝她走了过来,握着急救箱带子的手紧缩。

    几年未见面,两人之间存在着疏离感,夏晚晚不敢直视林慕白的眼睛,头垂的很低,语气尽量平静道:“你哪受伤了?”

    林慕白凝视着夏晚晚头顶:“右手手臂有点擦伤。”

    他撸起被瓦片划破的衣服袖子。

    夏晚晚摘下带子,将急救箱放在地上打开。

    她和林慕白之间的距离不足一步远,抬头的一瞬,她看见了林慕白右手手腕上略微褪色的红绳。

    那是她高一那年送给林慕白的红绳,上面还有他的名字。

    时间太过漫长,上面的字已经被磨的只剩下一个黑点。

    这么长时间,夏晚晚以为林慕白早就丢掉了,没想到他还带在手上。

    她好不容易压制平复的内心再次泛起层层波澜,连指尖都在抖。

    夏晚晚咬着唇站起来,握着林慕白的手腕给他的伤口消毒。

    林慕白的皮肤很白,一片红肿在他的胳膊上显得触目惊心。

    碘伏球触碰到伤口,林慕白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夏晚晚抬头看了眼林慕白,用嘴吹了两下,放轻手上动作。

    胳膊上凉丝丝的,林慕白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跳一下下地撞击胸膛。

    这么长时间没见,林慕白本来觉得他和夏晚晚碰面,一定能淡定的面对她。

    可是当他真切地再看见夏晚晚的时候,他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想去靠近她。

    明知道夏晚晚另有所属,可林慕白就是忍不住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包扎好伤口,夏晚晚帮他放下袖口,嘱咐道:“记住这些天伤口别碰水。”

    “谢谢你。”林慕白客气地道谢。

    夏晚晚看着林慕白。

    他在笑,可笑意却是那么的陌生。

    夏晚晚心里涌出一抹疼,她没再看林慕白,蹲下去默默收拾着药箱。

    林慕白眼底闪过黯然,他垂眸看了看夏晚晚,转身回去帮队友们收拾工具。

    黄东升他们开了一辆银灰色的小型面包车,上车的时候,林慕白贴心地为夏晚晚拉开后座的车门。

    夏晚晚轻声说了句“谢谢”。

    然后,她看见林慕白走到副驾驶的位置开门上车。

    夏晚晚:“……”

    她郁闷地抱起药箱。

    袁乐以为林慕白会跟这个晚晚医生坐在一起,他见林慕白坐在副驾驶,只好坐在后座的夏晚晚身边。

    袁乐自来熟,满脸灰土冲夏晚晚一乐:“嗨!你好!”

    夏晚晚微微一笑:“你好!”

    袁乐问:“你们医疗队来这里几天了?”

    夏晚晚回答:“我们是凌晨的时候接到通知,今早刚到。”

    “你们是临宜市医院的吗?”

    “对,附属第一医院。”

    “确实,现在在灾区救援的,不管是医疗队、消防员,还是我们救援队,都是临宜本市的,因为临宜离宁乌镇近,我们也是半夜十二点收到的通知,收到通知后我们立马往这边赶……”

    车子驶动,压过一块块小石子颠了好几下。

    林慕白手指一下下敲着膝盖,透过后视镜看着相谈甚欢的夏晚晚和袁乐,拧起眉头。

    黄东升侧头,瞅了林慕白一眼,觉得年轻人之间有意思,笑着低声道:“你说你这孩子,想跟夏医生坐一起就坐后面去呗,非得拧巴的坐我旁边来。”

    林慕白烦躁地挠挠头,嘴硬道:“我没有想坐后面。”

    袁乐和夏晚晚聊得开心,呲着白牙笑的欢乐,他听见林慕白和黄东升的谈话,探过身子到两人中间:“你们说什么呢?什么坐后面?”

    听袁乐这么一说,夏晚晚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她抬眉,正好和看着车内后视镜的林慕白对上视线。

    林慕白慌乱地移开眼,放在膝盖上的五指紧缩。

    夏晚晚垂眸盯着林慕白的后脑勺。

    林慕白微微转头看着袁乐:“没说什么,别瞎打听。”

    黄东升呵斥袁乐:“你好好坐着,道不好开车子不稳,别到时候再把你摔了!”

    袁乐板正地坐好,双指并拢点点额头:“耶斯sir!我可不能受伤,我还得救人呢!”

    夏晚晚被袁乐逗笑。

    林慕白悄悄掀起眼,捕捉到了夏晚晚偷笑的表情,心里堵的慌。

    他转头瞟了瞟袁乐。

    平时在队里觉得袁乐这个显眼包挺有意思的。

    今天怎么看他这么不顺眼呢?

    ——

    九月份温差大,早上和晚间天气凉,但中午异常的热。

    正午的毒日头直射在帐篷上,照的帐篷里的温度也随之升起。

    夏晚晚帮着几个骨科医生一起给骨折的灾民接骨,一台手术没做完,几人均是满头大汗。

    骨头固定好后,夏晚晚整个后背都是汗水。

    她口干舌燥,从地上拿起昨天剩下的半瓶水喝完。

    瓶里的水喝光后,她仰头对着瓶嘴使劲晃了晃,试图将瓶底的几滴水也倒进嘴里。

    扔掉空瓶子,夏晚晚扫了一圈周围。

    消防车旁几个满脸沾着黑土的消防员七倒八倒地睡着,另一辆消防车旁有几位摘掉帽子消防员坐在阴凉处吃泡面。

    再往旁边,是春天救援队的车辆。

    昨天见到的黄东升队长领着林慕白和几位队友刚从救援现场回来,几个人去装满速食品的卡车旁找水和吃的。

    林慕白似乎是累了,他直接靠着车坐在地上,身边的队友叫他,他闭着眼摆了摆手。

    夏晚晚心一动,她从帐篷外面的一提水里抽出一瓶矿泉水,朝林慕白走了过去。

    林慕白歪着身体靠坐在车旁,一只腿蜷起,右手搭在膝盖上,袖口撑起,露出手腕上的红绳手链。

    经历了连续一天一夜的救援,他和队友们将一个又一个的灾民从废墟底下挖出来。

    有的是幸存者,有的是遗体。

    救援过程中林慕白始终绷着一股劲,觉得自己满身力气,可一旦歇下来,精神和身体上的痛苦与疲惫尽数涌出,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不想吃饭,只想好好地闭上眼休息一会。

    他昏昏欲睡之际,鼻间萦绕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那种熟悉的气息让他莫名地心安。

    可他已经没有力气睁眼看。

    夏晚晚放轻动作蹲在林慕白身旁,把水放在他手边够得到的地方。

    她低头,看见林慕白干裂的手背上布满一道道血口。

    夏晚晚上午也给几个救援队的人处理过伤口,听他们说,有的时候破拆工具力度过大对压在砖瓦之下的灾民造成危险,他们只能徒手去挖。

    那样重并且尖锐的断墙碎瓦,救援队的队员,还有消防员们,他们用自己肉做的手去一点点挖开。

    只要探测出废墟下面有生命存在的迹象,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参与救援他们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夏晚晚从白大褂的兜里掏出两张创可贴,撕开包装,轻轻贴在林慕白手背的伤口上。

    阳光刺目,照在林慕白手腕的红绳上。

    夏晚晚望着那个手链几秒,站起身准备回去。

    在她将要起身的一瞬,她的指尖忽然被握住。

    夏晚晚怔怔地低头看。

    林慕白放在地下的那只手,握着夏晚晚的指尖。

    林慕白手掌的温度从指尖传来,夏晚晚的心剧烈地跳起来。

    她凑近去看林慕白。

    林慕白的脸上沾满灰土,脸颊旁是一道又一道黑色的印子。

    阳光洒下来,跳跃着落在他浓密的长睫上。

    林慕白依旧闭着双眼,他轻启薄唇:

    “晚晚。”

    夏晚晚顿住,眸光闪烁。

    林慕白眼帘轻颤,不知道是睡中的呓语,还是清醒的道谢:

    “谢谢你。”

    夏晚晚弯唇笑笑,指腹在他掌心蹭了蹭:“不客气。”

    林慕白睡着了。

    夏晚晚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回到救援帐篷里。

    正好又来了一位伤员。

    夏晚晚连午休都没来的及,继续投入到救人工作当中。

    ……

    黄金72小时,救援工作仍然在马不停蹄的进行中。

    夜里下起了雨,这让本就困难的震区救援雪上加霜。

    由于下雨道路受阻,救护车没办法开走,好多重伤的人无法送到附近村上的医院,只能暂时安置在救援帐篷里医治。

    消防员们冒着雨将压在废墟下的灾民一个个抬出来。

    他们的衣服被雨水打湿,帽子旁的头灯亮着黄色的光,照清如针般扑簌簌下落的雨点。

    伤员增多,医护人员们来到这里就没怎么睡,此刻都困的上下眼皮打架。

    可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大家用各种方法逼迫自己打起精神救人。

    雨点密集地滴在帐篷上,像是鼓锤落于大鼓,咚咚作响。

    帐篷渗水,夏晚晚和几个医护人员穿着黑色的雨衣帮每个帐篷放下雨帘。

    偏偏这时,他们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林·傲娇·心口不一·慕白

    82  ☪ 82自我攻略

    ◎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

    道路因雨水受阻, 生活用品和医疗物资根本运不进来。

    而今夜重伤的灾民和震区工作人员异常的多,药品和纱布快要供不应求。

    如果不想办法打通道路,震区连最基本的水和食物都会供应不上。

    夏晚晚在外面给每个救援帐篷放下雨帘, 看着脚下泥泞的土地和一个个被担架抬过来的伤患, 心脏揪成一团。

    雨势渐大,一阵冷风吹来,雨滴尽数拍打在夏晚晚的脸上, 糊的她根本睁不开眼。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 从兜里掏出纸巾擦脸。

    擦掉冰凉的雨水,夏晚晚接着给帐篷做防水工作, 她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几个穿黑色雨衣的人手里拎着几提水往灾民安置点走过来。

    人越走越近,夏晚晚看清了他们的脸。

    是林慕白, 还有袁乐和几个她不认识的队员。

    袁乐路过夏晚晚身边认出了她, 微笑着朝她打招呼。

    夏晚晚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林慕白走到夏晚晚身边, 停下来放下双手拎着的提水。

    他一身黑色的雨衣,额前的头发不知是被汗水还是雨水打湿,全部湿漉漉地沾在额头上。

    他对夏晚晚道:“这是你们的,目前震区生活物资紧张,一个安置点只能分两提水。不过你们不用担心, 我们救援队明早会去山里的路上看看情况,车实在进不来,我们就用人力把物资和药品运过来。”

    林慕白从来震区一直没怎么睡过觉, 眼圈有些黑, 眼眸不似之前那般明亮, 满是浓浓的疲惫感。

    风吹的很大, 夏晚晚双手拽住雨帽,点点头:“好,谢谢你们。”

    林慕白“嗯”了一声,转身要走,手腕忽然被夏晚晚握住。

    他讶异地回眸看。

    夏晚晚盯着林慕白的眼睛,仔细嘱咐道:“山路危险,可能发生余震,尤其是下雨天路滑不好走,山下有一条河,你走的时候千万要注意。”

    入夜周围黑洞洞一团,女孩的眼眸却是亮晶晶的。

    林慕白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的笑,他拍拍夏晚晚的手,嗓音略带低哑:“你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夏晚晚放开手,轻声道:“我……我们等你回来。”

    “嗯,放心。”

    林慕白深深凝了夏晚晚一眼,和其他队员们一起走远。

    他们笔直的背影穿过一片片残壁,融进黑夜中消失不见。

    夏晚晚的眼睛里飘进几丝雨滴,眼眶酸涩。

    她揉了揉眼睛,收回视线,继续自己手头防雨的工作。

    雨下了一整夜,震区所有人的心也跟着悬了一夜。

    第二天,天边露出澄黄的太阳光。

    下过雨的灾区满是湿掉的泥土,一脚才进去软绵绵的,增加了救援的困难。

    雨虽然停了,但淤堵未清,道仍是不通的。

    春天救援队一行人兵分三路,赶往山路去搬运救援物资。

    简陋的帐篷里,夏晚晚和骨科的宋远大夫为一位重伤的年轻人做手术。

    尽管条件不好,每一位医护人员都在尽自己最大努力去救治每一位伤患。

    手术中的帐篷内很安静,只有器械碰撞的清响声。

    这位伤者多处骨折,好在内脏没有受损,所以手术难度不算大。

    一滴汗从夏晚晚头上流下,她手中握着手术刀,眼睛痒痒却不敢眨,身旁的小护士及时用纸巾擦掉了快要流进她眼睛里的汗水。

    手术结束,在场的人皆长舒一口气。

    两个男医生小心地抬着担架,将伤者送到伤患安置点。

    可是,没等夏晚晚和宋远等人喘几口气,地面倏地猛烈晃起来,大地开始疯狂摆动,刚刚收拾好的手术器械叮叮当当地洒落一地。

    夏晚晚被晃的向后仰,跌走了两步勉强站住。

    他们急忙跑到帐篷外,此时外面混乱一团,受惊的灾民四处乱窜,许多人在大地的晃动中站不住奔跑的过程中跌坐在地上,志愿者们举着喇叭维持秩序。

    不远处好多倒一半的楼层再次坍塌,“轰”的一声堆在地面,扬起一片又一片尘雾。

    又是余震。

    夏晚晚双手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不知道春天救援队所在的山路有没有受到余震的影响。

    夏晚晚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她拿出手机想要给林慕白发消息,却发现根本收不到信号。

    雨水加上余震,他们暂时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夏晚晚很惦记林慕白,她不停地切换界面重新搜索网络,依然收不到一点信号。

    可灾情不容她在这里耽误时间继续想下去,还有一大波伤员等着她去救。

    她咬着唇揣好手机,和同事们一起清理场地。

    夏晚晚跟蓝琴到受灾群众安置点例行巡诊时,收到前方余震导致山体滑坡、好多救援队队员身受重伤的消息。

    夏晚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慌乱再次涌上心头。

    她和蓝琴巡诊结束,立刻回到一线。

    看着一个个浑身带血的黄色救援服的伤者被担架抬进来,夏晚晚的心脏疼的揪在一起。

    她给伤员包扎时听说山路堵的厉害,车根本进不来,于是救援队的队员们直接用身体抗着物资往灾区运。

    每个救援队队员要背负几十斤的药品和物资,这让本就凶险的路途走起来更加艰难。

    身旁的悬崖峭壁,大雨过后不断从山顶滑落的石头,雨天滑泞的山路,稍有不慎便会跌进山下湍急的流水当中。

    光是一个人走在上面都要小心再小心,更何况是背负重物的救援队队员们。

    天灾阻断了生路,这些救援队队员们就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搭起一座救人于水火之中的桥。

    夏晚晚忘了她这一个上午是怎么过来的。

    她强行逼迫自己不要想太多,清醒且机械地给伤者消毒、包扎、手术……

    中午的时候,陆续有春天救援队的人抗着物资和药箱回来。

    这些队员们身上的衣服几乎全被汗水浸湿,但将物资运送到震区卸下时,他们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越来越多的救援队队员从前方的山路平安回来,带回一箱箱食物和医疗用品。

    他们的身上全是灰土和水,可那些物资却被保护的崭新。

    下午两点钟,夏晚晚也终于得以歇息片刻。

    她站在一顶顶帐篷的中央,撕开一张湿巾擦掉手上的污渍,眼睛眺望着不远处搬运物资回来的队员们。

    黄色队服的春天救援队队员们三三两两地从入口走进来,路过夏晚晚身边。

    她单薄的身影逆着人流站立,期盼熟悉的面孔出现。

    云朵遮挡住太阳的光,天空落下一片阴影。

    风吹动夏晚晚散在脸颊旁的碎发,她将发丝掖在耳后,目光炯炯地盼望。

    已经数不清她身边路过了多少春天救援队的人和志愿者,她每次看见有身穿黄色救援服的人走过来都会眼眸一亮,在确定不是林慕白后,又继续转头望向入口出。

    夏晚晚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紧扣的十指指尖泛白。

    终于,她看见了袁乐肩上扛着两个箱子慢慢走来。

    她激动地跑过去,却没看见林慕白。

    待袁乐放下物资的箱子,夏晚晚问他:“你看见林慕白了吗?”

    袁乐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没有,我今天跟他不是一个队,你别急再等等,林慕白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夏晚晚递给袁乐一瓶水,讷讷地点点头。

    她目光空洞地朝原地走去,忽然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

    “晚晚。”

    夏晚晚的心重重一跳,她睁大双眼,猛地转过身。

    林慕白放下肩上扛着的箱子,站在离她十步的距离处朝她笑。

    他脸上沾满黑色尘土,笑容却是那么纯粹又干净。

    天上的朵飘走,阳光隐隐约约地冒出来,一束光打在林慕白的身上,将他半个身子笼罩住。

    夏晚晚眼眶一热,不顾一切地向林慕白飞奔过去紧紧抱住他。

    林慕白一愣,但手比脑子快,下意识环住怀中的女孩。

    胸口处传来一股热意,他从头到脚如同过电一般麻酥酥的。

    几秒后,林慕白的下巴抵住夏晚晚柔软的发顶,他抱着女孩的双臂缩紧,将她搂在怀中。

    劫后余生的惊险皆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心安。

    突然地,林慕白那颗沉寂了许久的心,感到一种久违的跳动。

    这么多年的疏离与重逢后的微妙,这一刹那全部融化在这个无声的拥抱里。

    夏晚晚静静地抱着林慕白的腰,方才心中思虑的千言万语如鲠在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把脸埋在他胸膛上,听着他如雷震耳的心跳声。

    还好,还好你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两个相拥了几十秒。

    夏晚晚松开林慕白,开口道:“平安回来就好。”

    林慕白睁开眼,低眸看着面前的女孩,桃花眼中盛满复杂的思绪。

    说完,夏晚晚轻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林慕白凝视着夏晚晚的背影,直到看她进了帐篷,他才敛回视线。

    ——

    林慕白来震区这么长时间,终于轮到他晚上睡觉休息。

    但他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夏晚晚下午抱他的场面。

    他捂住胸口。

    这里似乎还留着夏晚晚的体温。

    夏晚晚抱住他那一刻,他倏然觉得,好像之前他纠结的事情也没那么重要。

    这么多年过去,晚晚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无论发生什么,永远坚定站在他身边的晚晚。

    林慕白在床上翻来覆去,弄的床嘎吱嘎吱直响。

    袁乐受不了,扔了个枕头过去:“你睡不睡?抓紧睡觉,后半夜咱们还得起来救援去呢。”

    “袁乐,我想问你个事。”林慕白双手枕在脑后,平躺在床上。

    袁乐昏昏欲睡:“有话快说。”

    林慕白盯着深蓝色的帐篷顶:“一个女孩她有男朋友,但又对另一个男孩很上心,那这个女孩是不是……心里其实还喜欢这个男孩?”

    “啥?”袁乐听了这么复杂的关系,马上睡着的脑子立刻清醒,他翻身对着林慕白,惊讶道,“夏医生有男朋友?”

    林慕白把枕头扔回给袁乐,挠挠头:“据我所知好像是有。”

    袁乐抱着枕头躺下,惋惜道:“那你还说什么屁话,夏医生当然是喜欢自己的男朋友啊。”

    林慕白侧眸看向袁乐,坚定自我道:“可是她今天下午抱我了。”

    “……”袁乐有点无语,“你们俩不是从小认识吗?那或许是出于友情?林啊,夏医生有男友,你再插一脚不好吧?”

    林慕白蹙眉,低声吐出一句话:“感情里面,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

    袁乐一噎,张大嘴地震惊地看着林慕白,似乎不相信这句话是他说出来的。

    “对,”林慕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无法自拔,重复道,“不被爱的才是多余的那个。”

    晚晚今天那么担心他,还冲过来抱住她。

    晚晚心里一定是有他的。

    林慕白想着,点了两下头,翻过身扯着被子睡觉去了。

    袁乐一个人躺在床上风中凌乱。

    不是,林慕白脑子是不是累坏了啊?

    【📢作者有话说】

    林茶茶:晚晚抱我了!她抱我了!她心里一定还有我!

    袁乐:你清醒一点她有男朋友!

    林茶茶:你懂什么?晚晚在乎我,感情里不被在乎的才是第三者。

    林茶茶是懂自我攻略的(欣慰脸)

    83  ☪ 83释然

    ◎当我的面撬我的人不好吧(文案内容)◎

    凌晨三点二十分。

    黄东升带领搜救三组一行七人携带撬棍、液压剪、电镐等破拆工具前往第一线接力救援。

    漆黑的夜里, 救援队队员头上绑住的灯成为废墟中唯一的光源。

    挖斗机搬运断砖碎瓦的声音响彻震区的上空。

    林慕白和队友来到倒塌一半的高楼前,用雷达生命探测仪进行生命探测。

    经历了一场地震和几次余震,楼垮塌的十分严重, 两栋楼之间呈“人”字型堆在一起, 墙体外的瓷砖还在七零八落地往下掉,如果余震来临,那么这两栋楼便会碎成粉末。

    袁乐用探测仪在倒塌的楼下检测生命迹象, 他抬抬挡住视线的帽子, 手中的仪器忽然“滴滴”响起,一个红点闪烁, 接着2.1m的字眼出现在屏幕中。

    袁乐挥手,朝另一边探测的林慕白和其他队员大喊:“发现生命迹象!”

    林慕白和另外几个队友神经绷紧,踩着断瓦片立刻往袁乐招手的方向跑过去, 鞋上沾满了雨后未干的泥土。

    袁乐用对讲机向上级报告, 林慕白等人拿出破拆工具展开救援。

    楼房过于脆弱,不能用挖斗机搬运碎石, 他们快速分工,为了减少时间,几人轮番用液压剪和电钻等工具同时打开通道。

    或许机器震动过大,楼旁的瓦片开始掉落,林慕白反应快, 在砖块快要砸到身上时灵活向右一闪。

    “咣”的一声,掉落的砖块砸在废墟中,迸溅起几块碎石。

    林慕白咬咬牙, 替自己捏了把冷汗, 几个队友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 他们放下工具, 干脆徒手开挖石块,挖斗机在一旁帮助清除周围的碎瓦。

    碎石清理的差不多后,袁乐几个人开始打穿楼板,在废弃的楼中形成一个小入口。

    将救援通道牢固地固定好后,黄东升在对讲机里指挥,林慕白听从命令在腰间绑好绳子,拿着鹰眼探测仪从入口小心地爬了进去。

    袁乐几人握着顶杆,黄东升赶过来,死死地盯着仪器回传过来的影像。

    通道中的板子已经很脆,经不起一点震荡,林慕白必须赶在下一场余震前将人救出去。

    否则连他自己都会被埋在这里。

    他压低身子爬,终于看见了受困人员。

    林慕白加速爬过去。

    那人左臂上压着一块石板,身体其他部位是自由的。

    “你好,我来救你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林慕白搬走伤员胳膊上的板子。

    或许是因为听见声音,伤员咳嗽两声,嘴里喷出一股灰,他缓缓地转过头,脸上沾满黑土,根本看不清五官。

    然后,林慕白听见那个人哑着嗓子出声:

    “林慕白?”

    ——

    夏晚晚做好消毒工作,看见简易手术台上躺着的人,怔了怔,不确定道:

    “迟峻?”

    迟峻满脸黑土,笑得时候露出牙显得异常的白,他气若游丝道:“晚晚,没想到我都这样了你还能认出我来……咳咳咳……”

    “你先保存体力,别说太多话,”宋远带上一次性手套,对夏晚晚道,“夏医生,方才其他医生给这位患者检查过,他身体其他部位没受伤,只有左臂骨折,你来协助我给他打上石膏。”

    夏晚晚带好蓝色口罩走过去:“好。”

    几天滴水未进,迟峻没什么体力说话,眼睛一直盯着夏晚晚看。

    打好石膏,体力不支昏迷过去的迟峻被两位医护人员抬走去灾民安置点。

    夏晚晚撕开一张酒精湿巾插手。

    宋远摘下口罩,好奇道:“晚晚,你跟刚才那位伤员认识?”

    夏晚晚擦着手背:“嗯,他是我高中同学。”

    宋远点头,拧开一瓶矿泉水喝。

    晚上八点钟,夏晚晚轮班休息,她为了方便紧急救援直接睡在救护车里。

    她刚打盹,车身剧烈的摇晃将她惊醒。

    又是余震。

    一阵摇晃后,夏晚晚的心突突地跳,她再也睡不着,下了救护车去外面。

    她路过一顶蓝色帐篷时,恰好与迟峻迎面走到一起。

    她问道:“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呀?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吗?”

    “不是,”迟峻举了举手里的矿泉水瓶,摇摇头,“我身体底子好,下午吃点东西就缓过来了,我想着帮志愿者做点事情。”

    迟峻的西装肩膀处被撕裂出一道口子,他嘴唇虽然发白裂着口,但精神状态比下午好了很多。

    他耸肩笑笑:“我就是慕名来宁乌镇旅游,没想到这里会地震。”

    夏晚晚没多说什么,微笑点点头:“好,那你别太累,好好休息。”

    说完,她越过迟峻继续往前走,迟峻叫住了她:

    “晚晚。”

    夏晚晚转过身:“怎么了?”

    迟峻也转过来面对夏晚晚:“那个黄毛根本不是你男朋友,是你表弟对吧?”

    夏晚晚低了下头,尴尬地笑笑:“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来这旅游前回了趟家,无意间碰见你们两个一起,我听他叫你姐。”

    事已至此,夏晚晚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隐瞒,点头承认道:“对,他是我弟弟,对不起,是我骗了你,但是……”

    “既然如此,”迟峻看着夏晚晚的眼睛,打断了她的话,“晚晚,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

    这些话迟峻本打算在宁乌镇旅游考察工作结束之后,找个正式的场合和夏晚晚讲。

    但既然遇见了夏晚晚,他想抓住这次机会。

    夏晚晚抿唇,她无措地绞着手指,思考怎么才能不失礼貌地拒绝。

    忽然,一道挺拔的身影挡在她面前。

    林慕白刚救援回来,他的头发被帽子压的软塌塌地贴在头上。

    他牵起夏晚晚的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迟峻,散漫地掀了掀眼帘:“当我的面撬我的人,这行为不太好吧?”

    夏晚晚惊讶地望向林慕白,一颗心突突乱跳。

    “而且,”林慕白挑眉,“我早上才救了你的命,你晚上就来抢我的人?”

    “我的人”三个字,林慕白咬字很重。

    夏晚晚侧眸看着他,窃喜地笑着。

    迟峻:“……”

    他也不知道夏晚晚和林慕白复合了啊?

    他窘迫地咳了一声:“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和好了。”

    “那你现在知道了,”林慕白握紧夏晚晚的手,冲迟峻扬扬下巴,“回去休息,好好养身体吧。”

    话落音,他牵着夏晚晚走远。

    迟峻站在原地,注视两人牵手离开的背影。

    方才那一幕,与大一那年林慕白牵起夏晚晚的手冲他宣誓主权一模一样。

    林慕白骨子里的洒脱和对夏晚晚独特的占有欲,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他舌头顶腮,自嘲的笑了笑。

    有些人的感情,无论隔了多久,都是割不断的。

    夏晚晚正浸在林慕白和她的牵手甜蜜中。

    一堆残壁碎石在挖斗机的清理下堆成一座小山,夏晚晚牵着林慕白坐在碎石堆上。

    林慕白放开了她的手。

    手心空落落的夏晚晚:?

    她不解地看向林慕白。

    林慕白没了方才的气势,挠着后脑勺道:“那个,对不起。”

    夏晚晚:??

    “我知道你不喜欢迟峻,刚才想帮你打掩护,情急之下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说了那些话,”林慕白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没有想影响你和你男朋友的意思。”

    夏晚晚越听越懵,满头问号:“啊?你说什么?什么男朋友?”

    “你男朋友啊,”林慕白大咧咧地坐着,眼睛盯着前方佯装不在乎道,“你不是有男朋友吗,黄色头发的男孩,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夏晚晚重重一呛,她拽住林慕白的胳膊,歪头看他的脸:“你说谁是我男朋友?”

    林慕白快速地瞟了夏晚晚一眼,手指在头顶比划道:“黄色头发那个,他之前是黑头发,我记得你上大学有一年我在校门口看见他抱你来着,那时候他是黑头发……”

    夏晚晚盯着林慕白故作淡定的脸看了几秒,忽然抖着肩膀笑。

    林慕白蹙眉,低头看她:“你笑什么?”

    夏晚晚紧紧抿抿唇,强忍笑意道:“你就因为这个,这么多年才对我这么忽冷忽热的?”

    林慕白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声:“你有男朋友,我觉得我不该打扰你的生活。”

    夏晚晚凑近林慕白的脸,追问道:“那你知道我有男朋友,刚才为什么又牵我手?”

    林慕白忽然回过头,凝着夏晚晚近在咫尺的面容。

    她扎着高高的丸子头,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碎发散在耳边,勾勒出几分凌乱的美感。

    那双杏眸一如既往的澄澈,漆黑的眸底此刻清晰地倒映出他的面孔。

    四周嘈杂喧嚣,林慕白听见了自己坚定的声音。

    “因为我发现,我依然喜欢着你。”

    夏晚晚眼波流转。

    她握着林慕白胳膊的手指缩紧,在他的救援队服上掐出一圈褶皱。

    半晌,她释然地笑了笑:“我也是。”

    林慕白讶异地瞪大眼睛。

    他的心狂烈地撞击胸膛,一下一下,震耳欲聋。

    然后,他听见夏晚晚轻声继续道:“我没有男朋友,你看见的那个人,他是我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相顾无言。

    几秒后,他们对望一笑。

    那段他们藏在心中的酸楚与小心翼翼的时光,在这个黑夜之中昭然于口,彻底消逝不见。

    兜兜转转,还好我们没有走散。

    夏晚晚和林慕白并肩而坐,两人抬头,仰望夜空上坠着的点点繁星。

    夏晚晚托腮,问林慕白:“我想起咱们在南风镇看星星的时候了,这几年你回过南风镇吗?”

    林慕白偏头,凝视她恬静的侧颜:“没有,那等这次救援结束,我们一起回回南风镇去看。”

    夏晚晚抬头看着星星,甜甜地笑,脸颊旁露出两个酒窝:“我还想想去咱们高中一起去过的游乐园。”

    “好啊。”

    “你给我的兔子,我还留着呢。”

    “等咱们一起去,我再给你赢一个回来,我现在体力比之前还好呢!”

    “不知道游乐场晚上还会不会有烟火。”

    “肯定有,要是没有的话我带你去放烟花。”

    ……

    救援时间进入倒计时。

    黄金72小时已经过去,但救援行动并未停止。

    震区的所有工作人员仍与时间赛跑,搜寻和救治幸存者。

    但救援工作出现了新的困难。

    【📢作者有话说】

    又是求小可爱们评论留言的一天~(星星眼)

    84  ☪ 84垂危

    ◎他从未忘记你◎

    早上六点五十分, 救援人员的身影穿梭在一片片废墟之间。

    经过多次余震的摧残,宁乌镇遍地都是混凝土的碎块与横七八落的墙体。

    持续多天的超负荷救援,每一位救援者已经筋疲力尽, 他们脸上的汗水混着黑色的土灰,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争分夺秒地搜寻幸存者。

    春天救援队搜救三队,在一栋大概三四层废墟楼旁探测出生命的迹象。

    楼房塌的只剩下最后一层, 但垮塌的过于严重, 掉落在一旁的混凝土中擦杂大量的泡沫板,足以证明这个楼的脆弱, 倘若再来一个轻微的余震,那么仅剩的最后一层也会倒塌。

    林慕白等人搬开楼房底部的碎石块,刨出一小块空间后, 几个队员带着仪器探进去勘测, 从传回来的影像看,楼内承重墙已被损害, 最顶部的板子碎裂成漏斗的形状,内部结构极其不稳定,没办法搭建出一条稳定的救援通道。

    黄东升与熟悉这栋楼的当地工作人员沟通许久,决定先给楼的周围用顶杆加固住,再垂直打出一条小的通道来。

    通道只能进去一个人。

    三队的队员全部自告奋勇地申请去救援。

    黄东升扫视了一圈, 拍拍林慕白的左肩:“小林做事谨慎,小林去。”

    林慕白点头,绑好绳子, 带着生命探测仪准备就绪。

    黄东升严肃地叮嘱:“如果检测到余震我们会通知你撤离, 你一定要服从命令, 必要的时候装备可以不要, 但人必须平安出来。”

    林慕白紧紧腰上的绳子:“是!”

    楼层稍高,他和袁乐坐在挖斗机的挖斗里,被缓缓推送到楼顶。

    袁乐双手撑住顶杆,额间滑下一滴汗水,他担忧地看向林慕白:“你小心点。”

    “放心。”

    林慕白在狭窄的通道里匍匐前进,他的动作已经很轻,但仍有泥土从楼顶落在他的后背上。

    他爬了一米左右,生命探测仪发出“滴滴”声响。

    林慕白停住,大喊着问:“里面有人吗?我是来救你的。”

    五秒后,林慕白听见两下敲击楼板的声音。

    他凭借着声源方向爬过去,发现一个浑身是血的儿童。

    只一下的视觉刺激,林慕白仿佛看见了十五年前埋在废墟下的自己。

    他使劲闭闭眼,快速睁开,朝小孩所在的方向爬。

    “别怕小朋友,哥哥来救你了。”林慕白搬走压在孩子身上的碎砖,试着用聊天唤醒他的神志,“小朋友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的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看着林慕白。

    他稚嫩的脸上沾满混着泥土的血,可那双大眼睛是清澈闪亮的。

    小孩子张开手掌,缓慢地举起。

    林慕白轻轻抱起孩子:“五岁了是吧,别害怕,哥哥这就带你出去。”

    小娃娃张开干裂的嘴唇,嗓音嘶哑地说着“谢谢。”

    林慕白正抱起孩子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趴在斜板上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余震波。

    他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快速向外爬。

    这时,林慕白胸前的对讲机传来黄东升紧急的命令:“小林,余震要来了,快出来!”

    林慕白手脚加速:“我已经把孩子救出来了,正在返回的路上。”

    “快点!来不及了!”

    穿过黑暗的通道,林慕白终于看见了外界的光亮。

    林慕白对怀里的孩子笑了笑:“不害怕了,你得救了。”

    可出口太小,只能容纳一个人。

    袁乐伸出手,着急地喊:“林慕白快出来!”

    林慕白把怀里的小男孩递出去:“先抱孩子!”

    袁乐咬紧牙,双手抱住小男孩。

    忽然,地动山摇,碎裂的楼板与混凝土如大雨般砸落下来。

    余震来临,顶楼坍塌。

    ——

    夏晚晚一上午总觉得胸口处发疼,以为是自己这些天没休息好,没太关注。

    中午十一点,几个救援队队员从前线回来,

    袁乐额头留着血抬担架,大声唤着医护人员:“医生,快来,我们有人重伤!”

    听见袁乐的声音,夏晚晚心咯噔一跳,匆忙跑过去。

    担架上的人闭着眼,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尚有气息。

    他灰扑扑的衣服被鲜红的血浸染,两旁的额角全是一道道血流。

    夏晚晚看清他的面容后,浑身如置身冰窖一般,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底。

    夏晚晚嘴唇止不住地颤抖,她转头看向袁乐。

    袁乐知道这种事情瞒不住,坦白道:“是林慕白,他为了救人自己遭受余震被埋住了。”

    夏晚晚握紧双拳,跟着抬担架的人跑过去。

    蓝琴等人纷纷围过来,拿起听诊器检查着林慕白的生命体征。

    “他伤的太重,先止血,然后送村医院手术,那里设备全。”

    夏晚晚脑子嗡嗡直响,手在发抖,连纱布都拿不住。

    张子晴安慰似的拍拍夏晚晚的后背,扯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一边,示意她在一旁等着。

    简单的止血与固定后,两个医生抬着担架送林慕白上救护车。

    夏晚晚目送林慕白上了救护车,她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蓝琴扶住她的手臂:“晚晚,你跟去看看吧,这边伤患治的差不多了,人手够用。”

    “好……谢谢老师。”

    所属宁乌镇的村子医疗设备齐全,因为地震伤员增多,好多医生来到这边支援。

    夏晚晚坐在手术门外的地上,木讷地盯着红色的“手术中”三个字。

    丁慧生何朗那一年,她也是这样一个人害怕又无助地等待。

    可那时候有林慕白陪在她身边。

    现在,她成了一名能救死扶伤的医生,来到震区后救了无数个灾民,她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到可以拯救他人,能够独当一面。

    可如今心爱的人生命垂危,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愧对自己这一身白大褂。

    夏晚晚使劲敲打自己的头,咬唇大哭。

    她抱腿坐在地上,紧握的双手被自己掐出红痕。

    许久之后,“手术中”三个字的红灯灭掉。

    夏晚晚迅速站起来。

    手术室的大门缓缓从两边拉开,一位身穿绿色手术服的大夫走出来。

    夏晚晚眼巴巴地望着那位大夫。

    大夫笑了笑:“手术很顺利,放心吧,你男朋友没事。”

    夏晚晚眼眶涌出泪水,她对大夫深深地鞠了一躬,嗓音带着哭腔:“谢谢……真的谢谢你们……”

    ——

    夏晚晚在病房外整理林慕白脱下来的队服。

    沾灰的橙黄色队服一半染上了红色的鲜血,由于救援时汗水的浸湿,它变得像被冰冻住一样硬,叠衣服的时候甚至会发出“咔吧咔吧”的细微声响。

    夏晚晚在救援服胸口旁的兜里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她拉开锁链掏出。

    是林慕白的身份证。

    上面的照片还是林慕白大学的模样。

    身份证上的他表情古板,像是青涩少年故作老成似的。

    夏晚晚摩挲着证件上林慕白的照片,头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我们救援的时候都会揣着身份证,万一在救援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至少……能辨认出身份。”

    夏晚晚仰头望过去。

    袁乐头上包着沁血的纱布,坐在她的身边,笑道:“你说我们怕死吗?其实也是怕的,生命只有一次,多可贵啊,但害怕跟责任和使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他身体向后仰坐,双腿交叠:“真投入到救援中了根本想不了那么多,恐惧呀怕呀通通忘在脑后,我们心里头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救人,尽全力,哪怕自己牺牲,也要多救一个人。”

    “我和林慕白是同一年进春天救援队的,我俩在队里一开始是死对头,不管啥事都得分出个高低来,”袁乐回忆起往事,笑了笑,“后来不知怎么的,冤家变成好哥们了,我们训练完一起休息的时候,我从他嘴里听到最多的名字,是你。”

    夏晚晚装身份证的手指顿住,转头看向袁乐。

    袁乐侧眼看着夏晚晚:“救援队很忙,那几年我们年龄小,不能来这种重灾区,但需要出动救援队的大事小情也不少,空余时间还要训练,林慕白他每次一得空,就会去找你。”

    “我记得好像是我们大一下半学期那年,林慕白来队里的时候蔫头蔫脑的,我问他什么他也不说,结束训练后,他让我陪他喝了几瓶啤酒。”

    “那是我认识林慕白以来,第一次见他那么伤神失落,他眼里好像有泪,嘴里说他对不起你,在你最需要人陪的时候没能在你身边。”

    “他说,他把他喜欢的人再次弄丢了。”

    夏晚晚喉咙哽咽,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双手掩面,肩膀一抽一抽地哭着。

    那些她自认为孤独的年华里,林慕白始终没有忘记她。

    她有多难熬,林慕白的心就有多疼。

    因为在乎的太深,所以他不敢来打扰,只能将思念埋在心里,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关心她。

    袁乐没再说什么,他瞥了一眼夏晚晚,站起来走远。

    救援工作接近尾声,林慕白也清醒过来。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找手机。

    袁乐把手机递到林慕白面前,在他快要抓住时,又欠欠的举高:“这么着急找手机,是不是这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啊!”

    林慕白动不了,皱眉瞪袁乐:“你是不是有病?手机里能有什么,你快给我!”

    “我没病,现在有病的是躺在病床上的你,诶?这里面不会有你给夏医生写的情书吧……”袁乐按开手机,坏坏地笑,“你说我要是把手机交给夏医生,她会不会看见啊?”

    林慕白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拽出脑后的枕头砸向袁乐:“别废话!你抓紧给我!”

    袁乐跳脚,抱住枕头:“嘶,你这人,恼羞成怒呢怎么还?”

    夏晚晚拎着暖水壶走进来,撞见打闹的两人。

    “你们说什么呢?谁恼羞成怒?”

    林慕白掖掖被子,若无其事道:“没什么,袁乐有病,你不用在乎。”

    袁乐:“……”

    他报复式地笑笑,走到夏晚晚跟前晃晃手中的手机:“夏医生,林慕白说这里面有给你写好的告白情书哦~”

    85  ☪ 85恍若

    ◎不能陪你了◎

    林慕白:“……”

    夏晚晚:“……”

    林慕白忍了忍, 侧着脖颈看袁乐:“别闹了,把手机和枕头给我。”

    夏晚晚拧开壶盖往蓝色保温杯里倒水,偷偷瞄向林慕白。

    “还给你还给你, ”袁乐抬起林慕白的肩膀, 将枕头重新放在他脑袋后,直接把手机扔在他怀里。

    林慕白胸口被砸的一疼,他双手接住手机:“……”

    要不是他现在不能动, 他真想揍袁乐一顿。

    “我先走了啊夏医生, ”袁乐离开前特地走到夏晚晚身边打个响指,“你记得看林慕白手机, 那里面肯定有秘密。”

    林慕白听见了:“……”

    夏晚晚礼貌地微微一笑。

    袁乐关门时,透过门缝冲林慕白做了鬼脸。

    林慕白极其不耐地瞪他一眼。

    夏晚晚拽过病床旁的凳子坐下:“你想吃苹果吗?我给你削一个。”

    林慕白点头:“嗯,谢谢。”

    窗外阳光穿过繁密的秋叶隐约地投进窗来, 落下一地日光的影子。

    屋里暖洋洋的。

    林慕白隔壁床的病人已经出院, 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凝着夏晚晚,忽然开口:“晚晚, 你别信袁乐的话。”

    夏晚晚拔开水果刀的刀鞘:“我知道,他肯定开玩笑的,我没往心里去。”

    “我的意思是,”他仍看着夏晚晚,眸光藏着化不开的深沉, “我要是跟你告白,不会写在手机里,我会当面和你说。”

    夏晚晚握着小刀的指尖一滑, 原本连贯一圈苹果皮断掉了。

    她抬眼看向林慕白, 正好撞进他深深的眼眸里。

    夏晚晚脸颊染上一抹烫意, 她惊慌地低头, 佯装继续削苹果:“我……我知道了。”

    林慕白见夏晚晚像个受惊的小雀一样,忍不住起了逗她的心思,笑着追问:“那你说说,你明白什么了?”

    夏晚晚拿刀的手因为心跳过快微微发抖,她扭捏道:“就是……你想告白的话,会直接和我说。”

    “嗯,是这样。”林慕白双手交叠放在脑后,坐正身子思索,“但这种事得想个合适的场合和时机,现在肯定不行……”

    林慕白侧眸,目光落在夏晚晚右手的无名指上。

    夏晚晚不解地皱皱眉,用刀将削好的苹果切成一个个小小块。

    告白选什么时机呀?前几天在震区碎石堆上,他不已经表明心意说清楚了吗?

    “喏,这样你方便吃。”

    夏晚晚给其中一块白瓤苹果插上牙签,递铁盘的时候,看见林慕白正盯着她的手背。

    她以为自己手背上沾了东西,垂眸瞄了眼,什么都没发现。

    她狐疑地抬起头。

    林慕白躲开夏晚晚探究的眼神,抬了抬胳膊,倒吸一口凉气:“嘶,我这手,不太方便……”

    夏晚晚抿唇笑着看他。

    林慕白理直气壮地笑:“别这么看我,我说的是真的,虽然说胳膊没骨折吧,但真抬不起来!”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夏晚晚捏着牙签把苹果递到林慕白嘴边,“吃吧。”

    林慕白头稍稍前倾,叼住苹果咬成两半,停了几秒,偏过头看夏晚晚:“挺甜的,你尝一块。”

    夏晚晚不假思索地插了一块送到嘴里,然后五官紧皱:“林慕白你骗我!这么酸……”

    “甜的吗,甜的!你再吃一块就是甜的了……”

    “你个大骗子!我才不吃!你吃,这一盘你都吃了!”

    “我不。”

    “你必须吃!”

    “好好好,我吃我吃……”

    ……

    宁乌镇的救援告一段落。

    震区的所有工作和救援的人员们,他们能够挽救宁乌镇百姓的性命,可是不能安抚他们受伤的心灵。

    昔日仙境般的小镇,仅仅几日,放眼望去尽是钢筋混凝土的碎块,一片荒凉。

    他们所承受的伤害,不是一日两日能愈合的。

    而且地震并未结束,时不时地还会发生余震。

    镇上当地的人仍旧紧绷着一根神经,做着充足的准备防患于未然。

    村上医院的伤员在慢慢减少,林慕白恢复的也很好,这几天可以自己慢慢下地走路。

    春天救援队已经回临宜,走之前黄东升带领队员来医院看望林慕白,希望他早日康复,养好身体,队里随时欢迎他回来。

    袁乐站在一边,欠欠道:“放心吧队长,林慕白有夏医生照顾,好的肯定快。”

    队员们面面相觑,围在林慕白床边起哄。

    林慕白这些天一直在悄悄观察夏晚晚的无名指,常年做设计的他大概了解了晚晚手指的尺寸,他在脑袋里默默构画出戒指的模样。

    他们已经错过太多太多时间。

    这次他不想再等了。

    一个微云布满天的雨夜。

    林慕白躺在病床上,手指飞快地点着屏幕记东西。

    夏晚晚洗漱好回到病房,弯腰拎拎空空的水壶,开门去水房打水。

    夏晚晚关上门的时候,地面倏然猛烈地晃动。

    她一个没站稳,跪坐在地上。

    天花板碎成块状坠落下来。

    穿着病号服的病人破门而出,医生护士夹在其中喊着不要慌,走廊乱成一团。

    夏晚晚被碎石砸中脑袋,血从额头上流下,她顾不得伤痛,在大地疯狂的摇摆中扶住旁边的一张桌子勉强站起来,拧着门把手想要进去看林慕白的情况。

    可此时门已经被压到变形,根本打不开。

    夏晚晚扯过旁边的桌子,整个人躲在桌下,伸出手用力反复按下把手。

    又一块混凝土掉落划过她的手背,割出一道血口。

    “晚晚!”听见夏晚晚不停拧动门把手的声音,林慕白隔着门大喊,“你快走!我这里有床,有牢固空间我是安全的,你先出去!”

    “我……”

    没等到夏晚晚说完话,“轰”的一声,整个天花板如一张网般笼罩而下,整栋楼楼彻底倒塌。

    ……

    滴答滴答……

    夏晚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滴在她的脸上,冰冰凉凉的,还混着一丝血腥味。

    她想睁开眼,可是眼皮像被石头压着一样沉,她根本没有力气。

    忽然,她的耳畔响起一个空灵的童音。

    “林又鸣,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喘不过气,这里好黑,我想我爸爸妈妈和奶奶了……”

    接着一个小女孩浮现在她脑海中。

    小女孩脸上布满泪痕和灰尘,两个麻花辫松散,身体周围全是断掉的残壁和墙板,她和自己一样,置于一片黑暗当中。

    然后,夏晚晚听见了另一个男孩的声音:

    “你别怕……别怕晚晚,我在呢,咱们要相信救援的叔叔们,他们一定会救我们出去的,我们的爸爸妈妈还在外面等我们!”

    男孩童音稚嫩,明明自己也怕的嗓音发颤,还在鼓足勇气安慰那个小女孩。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

    “晚晚你别害怕,我们聊聊天,我爸爸说聊天时间过得特别快,一会咱们就能等到人来就我们啦。”

    女孩已经开始害怕的哭起来,但依然脆生生地回应道:“嗯,我听你的林又鸣,咱们聊什么?”

    “聊……聊以后吧,等咱们出去,我要给你做一条漂亮的小裙子,还要带你去我们家附近的游乐场看烟花,晚晚我跟你说,那个游乐场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光是滑梯就有好几个,而且特别长,你到时候就不用和其他小朋友抢了……”

    “好……”小女孩啜泣着,“那咱们拉钩,说好……”

    她寻着男孩声音的方向伸出脏兮兮的小手。

    “好,拉钩。”

    在女孩伸出小拇指时,夏晚晚眼前一黑,像是有东西挡住她的眼睛一样,她什么都看不见,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来气。

    她耳边又回荡起小男孩的声音。

    “晚晚,你怎么不说话了,晚晚……”

    “晚晚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晚晚……”

    两道不同声线的声音重叠,后一句低沉的呼喊,夏晚晚听得真切。

    不是十岁的林又鸣,是林慕白。

    她大口呼吸着,猛地睁开双眼。

    夏晚晚发现自己困在狭小的空间里,所幸她所在的是一个三角区域,头上还有一张铁桌子,身体没受大伤。

    但头上却血流不止。

    血水流淌过她的眼睛,她颤抖几下睫毛。

    身边黑漆漆的,夏晚晚也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小幅度转身,尽量大声回应林慕白:“林慕白……你还好吗?”

    中间碎石和混凝土太多,她不确定自己微弱的声音能否传到林慕白那边。

    “我没事,”林慕白声线干哑,“晚晚,你千万别睡,我听着外面雨好像小了,你撑住,我们一定会等到人来救我们的。”

    停顿一下,林慕白语气坚定:“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我们都会平安无事的。”

    夏晚晚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四肢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她真的想好好睡一觉。

    林慕白说的话化作一阵阵空荡荡的回音响彻在夏晚晚的耳旁,她拼力张开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露出一个缝。

    她气息弱弱地笑了笑:

    “林慕白,谢谢你。”

    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谢谢你像一束光一样照亮我毫无色彩的世界。

    谢谢每次危难之际,你都陪在我身边。

    我好想和你一起走完这一生。

    但这个愿望,大概无法实现了。

    眼皮愈发地沉,夏晚晚感觉自己眼前的景象时黑时亮。

    林慕白呼喊她名字的嗓音在她听来也渐渐的模糊。

    大雨打在断砖碎瓦上,迸溅起一朵一朵晶莹剔透的水花,雨水润湿了断壁上的泥土,冲刷出一道道深色的水痕。

    几滴清澈透明的雨点崩在夏晚晚流血的手背上,凉丝丝的疼痛感惊得她清醒几分。

    她颤动眼皮,睁大眼睛。

    雨势渐渐变小,黑夜过去,黎明初现。

    夏晚晚彻底撑不住闭眼的一瞬间,她透过断垣残壁看到一抹初升的晨曦。

    天终于放晴了。

    86  ☪ 86生死

    ◎林慕白危在旦夕◎

    夏晚晚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的她身处于黑暗的洞穴之中, 耳边满是滴滴答答的雨水砸在石头上的声音。

    她的身体特别痛,痛到每呼吸一下牵带全身都是疼的。

    她的身边好像来聚来好多人,这些人似乎在呼唤她的名字, 她觉得身体腾空被人抱起来, 接着一股雨后的青草味钻进她的鼻腔内,冷空气呼入嗓子的瞬间她察觉到了刺痛。

    后来,她听见了救护车的鸣笛声, 彻底陷入昏迷, 思绪断了片。

    不知过了多久,夏晚晚感觉到太阳直射在她的眼皮上, 眼睛里一片暖红色。

    她缓缓睁开眼,看见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嗅觉随之恢复,她闻见房间里的消毒水味。

    她获救了。

    林慕白呢?

    夏晚晚惦念林慕白, 着急地想起身喊人, 不小心牵动手背上的针回血。

    “晚晚!你可算醒了!”何斌手里拿着一沓缴费单,刚推开门就看见夏晚晚坐了起来, 他激动地跑到门外叫医生,“大夫!大夫你来一下!我外甥女醒了!”

    夏晚晚乖乖地坐好,让蓝琴检查她的伤势。

    “烧已经退了,”蓝琴放下测温枪,扒开她的眼睛仔细看了看, “没大碍,晚晚受的是皮外伤,内脏都没受损, 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何斌老泪纵横:“谢谢蓝医生, 谢谢您……”

    “别客气, ”蓝琴把测温枪揣进白大褂的兜里, 关切地问夏晚晚,“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晕不晕?”

    夏晚晚呆呆地摇头,抓住蓝琴的袖子询问:“老师,咱们医院有没有一个叫林慕白的伤员,他和我在震区被埋的地方一样……”

    蓝琴推推眼镜:“他伤的比你重,但术之后暂时生命危险,但人还在监护室。”

    “监护室……”夏晚晚呢喃,她松开蓝琴的胳膊,转身去拔自己手背上的针,“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晚晚!”

    何斌和蓝琴同时出声制止。

    何斌握住夏晚晚要拔针的手,低声劝她:“听话孩子,医生不是说了吗林慕白已经脱离危险了,你打完这瓶药再去也不迟,听话。”

    夏晚晚眼睛红红地哀求何斌:“舅舅求您了,您让我现在去吧,我真的很担心他,真的……”

    何斌还要说什么,蓝琴伸手拍了拍他,摇摇头。

    他看着外甥女通红的双眼,无奈叹气,放开手。

    夏晚晚快速拔掉针,掀开被子跑出病房。

    剩下药水的针头滋滋地向外冒水。

    “晚晚舅舅,”蓝琴嘱咐道,“你去给晚晚推个轮椅吧,她刚醒身体虚,我怕她体力不支摔倒。”

    “好,我这就去。”

    何斌推着轮椅,送夏晚晚来到监护室外面。

    夏晚晚双手贴着玻璃,望眼欲穿地看进去。

    林慕白躺在病床上,脸上带着氧气罩,一层层白色纱布包裹住他赤/裸的上半身。

    他双眼闭得太紧,脸色苍白,如果不是生命监测仪上跳跃的数字,根本看不出他还有气息。

    夏晚晚鼻子酸酸的,泪水滑出眼眶。

    何斌心疼地递给她一张纸巾。

    “你身体也没恢复,别太难过,林慕白这孩子这么好,一定会吉人天相尽快醒过来的。”

    夏晚晚啜泣地擦掉脸颊上的眼泪。

    监护病房外不让久留,夏晚晚看了一小会儿,何斌就推着她离开了。

    走出监护室病区的大门时,夏晚晚听见有人在后面喊她名字。

    “等一下,是晚晚吗?”

    何斌停住脚步,推动轮椅转过身。

    夏晚晚揉揉眼睛看过去,不确定地开口:“丛阿姨?”

    “是我,”丛娟低头看着夏晚晚,“你没事吧孩子?怎么坐轮椅了呢?”

    夏晚晚微笑着解释:“我没事阿姨,就是刚醒,我舅舅担心我站不稳,所以推了个轮椅给我。”

    丛娟舒口气,顺顺胸脯:“吓死我了,小白在监护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你万一再有什么三长两短,阿姨真的受不住。”

    何斌端详着突然冒出来的丛娟。

    他总觉得这人很熟悉,但又没什么印象。

    何斌正想得入神,丛娟突然看向他道:“您好,您是晚晚的舅舅吧。”

    他回神:“对对对,我是,您好。”

    丛娟摸摸夏晚晚的发顶,和何斌商量:“我想跟晚晚单独说两句话,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何斌松开轮椅把手,“您和晚晚聊,我去电梯那边等你们。”

    “谢谢。”

    待何斌走远,夏晚晚仰脸看着丛娟:“怎么了阿姨?”

    一晃五六年未见,丛娟苍老了许多,不如从前那样神采奕奕,白发多过了青丝,脸上增添了不少皱纹,但气质依然知性优雅。

    她从银色的挎包里掏出一个手机放到夏晚晚的手中:“这是小白的手机。”

    夏晚晚双手攥住手机,低眸看去。

    屏幕上摔出好几道蜘蛛网裂纹,裂痕的缝隙里夹杂着黑色的尘土。

    “手机没有密码,你有时间可以看看小白在手机里记得备忘录,”丛娟转头,眼含泪水望向玻璃里昏迷不醒的儿子,“送小白回来的救援队队员说,幸好有你在,小白为了唤醒你才强撑精神没睡过去,如果不是因为你,小白那么重的伤真的不一定能等到救援的人。”

    “晚晚,你们俩好不容易重逢,却遇到这样的事情,如果小白能逃过这一劫,阿姨希望你们别再错过,珍惜缘分。”

    ——

    回到病房,夏晚晚坐在床上,呆呆地盯着林慕白碎屏的手机看。

    何斌掖掖夏晚晚盖着的被子:“你这么多天没吃东西肯定饿了,舅舅去楼下食堂,给你打点粥喝,我很快回来,你有什么事情先按铃叫护士。”

    夏晚晚乖巧地点头:“好,谢谢舅舅。”

    病房门关上只剩下夏晚晚一人,屋内安静到她能听见自己轻轻的呼吸声。

    她摁开黑色的手机,打开备忘录,里面一条条按照从近到远日期的内容排列整齐。

    夏晚晚手指滑动屏幕到最底端,点开最远的一条记录。

    日期是他们去宁乌镇救援的第一天。

    202x年9月7日

    宁乌镇发生地震,我跟着救援队一起来支援震区,这是我加入救援队以来第一次参与这么重的灾情,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晚晚。

    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就是想靠近她。

    202x年9月8日

    一天一夜没睡,救下好多人,遇到余震差点埋在废墟里,好在最后我们把找到的灾民全部平安无事地救出。

    中午累的不想动,靠在车上直接睡着了。

    手背上多了几张创可贴,晚晚确实来过,不是我做梦。

    202x年9月9日

    大雨堵住山路,车进不来,我们救援队亲力亲为把物资和药品扛到震区,好几次脚下打滑差点摔下去,幸好最后顺利把物资运到目的地。

    晚晚抱我了一下,我忽然觉得,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重要。

    我喜欢晚晚,一直很喜欢。

    我不想错过她了。

    202x年9月10日

    今天和晚晚坦白心意,她说男朋友的事情是乌龙。

    如果我当初勇敢一点,我和她也不会分离那么多年。

    不过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202x年9月13日

    死里逃生。

    养好身体后三件大事:

    回临宜,定做戒指。

    和晚晚求婚。

    202x年9月17日

    不知道我自己还能撑多久。

    晚晚,如果我不能活着出去,我希望你每年清明节都能来看我。

    不过我这个人心眼挺小的,如果你以后结婚了,不要带上你丈夫一起,我只想看看你。

    看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最后一条备忘录是9月17日。

    夏晚晚平静地看完林慕白写的所有备忘录,没有哭。

    她用指腹摩挲着屏幕上的碎痕。

    夏晚晚忽然想起自己大学时去庙里求签,解签时大师高深莫测地说了句——缘来缘去终是轮回。

    其实,从父母死于地震的那一天开始,夏晚晚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神明保佑。

    她的爸爸妈妈一生积德行善,但没能逃过天灾。

    她甚至觉得人的命运如何,是出生那一刻就注定的。

    每个人不过是只身踏向未知的旅途,在经历许多变化莫测,大起大落后,最终归于早就定好的终点。

    而这中间人们做的所有努力,都只能缓解暂时的困难,改变不了命数。

    可这一次,夏晚晚想相信神明。

    她愿意用自己后半生所有的运气,换林慕白的平安。

    缘来缘去的轮回,她祈祷自己能够和林慕白,永远在一起。

    时间一天天过去,夏晚晚身体康复,回归工作岗位。

    她一得空就去看林慕白。

    林慕白的生命体征趋于平稳,但只要他一天不醒来,就没有彻底脱离危险期。

    旧伤新伤重叠,雨水落在伤口处长时间感染,医生说林慕白能挺到救援队的人来没昏迷,已经是奇迹。

    丛娟日渐消瘦,不眠不休地守在林慕白病房外,天天期盼儿子醒过来。

    夏晚晚没办法替丛娟分担什么,只能每天按时按点的送饭送水,劝丛娟多吃东西,保重身体。

    有一天,夏晚晚照例给丛娟送饭。

    丛娟熬不住,躺在监

    弋㦊

    护室外一排铁凳子上面蜷缩着睡着了。

    夏晚晚向护士站要了一条毯子披在丛娟身上。

    丛娟鬓角的白发这几天日益增多,夏晚晚看得心底酸酸的。

    她放下饭盒,站在玻璃窗外看林慕白。

    突然,仪器滴滴滴地不停地响。

    监护站的医生护士听见声音,快速跑过来。

    夏晚晚的心骤然疯狂跳动,她撑着玻璃的手紧握成拳。

    她透过玻璃,看见林慕白胸膛强烈的起伏。

    然后,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87  ☪ 87雨夜

    ◎你晚上留在这吧◎

    林慕白被转到普通病房后, 丛娟拉着他的手哭个不停。

    “你说你这孩子,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注意安全注意安全,你就是不听话, 你说你爸走了, 你再出什么事,你让我怎么活,我怎么活……”

    林慕白张张嘴, 半天才从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您别哭, 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吗,小时候我爷爷给我算过, 我命格硬,死不了。”

    丛娟眼泪朦胧地瞪林慕白,呵斥他:“还说!以后不许提死这个字!”

    “好好好, 我不说, 您别哭了,我这没什么事, 您再哭坏身子。”

    邻床的大爷躺着啃苹果,看丛娟哭的太凶,出声宽慰道:“大妹子,你别哭了,你这哭完, 你儿子还得跟着你着急,回头身体该养不好了。”

    林慕白抬手,替丛娟擦擦眼泪:“就是的妈, 为了身体好, 别掉眼泪了。”

    丛娟拍开儿子的手, 抽泣着扯出一张纸巾, 擦掉脸上的泪水。

    病房大门被推开,夏晚晚跟着蓝琴和其他几位大夫一起走进来。

    几人走到林慕白的病床旁,例行询问。

    蓝琴从白大褂的兜里掏出听诊器,放在林慕白的胸膛上听他的身体状况。

    夏晚晚翻了翻病历本,眼睛一直盯着蓝琴。

    “肺没什么问题,”蓝琴摘下听诊器,“这几天先用药,观察一段时间后再拍CT进一步检查。”

    丛娟站起来:“谢谢大夫。”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蓝琴揣好听诊器,看向夏晚晚,“现在午休时间,你留在这陪陪你男朋友吧。”

    夏晚晚余光瞄向林慕白,看见林慕白正望着她。

    她合上病历本:“谢谢老师。”

    几位医生推门而出,丛娟热切地拉过夏晚晚的手,把她带到林慕白病床旁的凳子上:“晚晚,来,坐。”

    夏晚晚被丛娟摁着肩膀坐下,但这只有一个凳子,她起身想让位置:“不用阿姨,我站着就行,您坐吧。”

    “我不坐,”丛娟在林慕白和夏晚晚之间看了看,“阿姨回家给小白拿几件换洗衣服,你和小白好好聊。”

    夏晚晚摆摆手:“好,阿姨再见。”

    林慕白嘱咐道:“妈您慢点,路上看车。”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年轻人聊。”

    丛娟拎包离开前,意味颇深地拍拍林慕白的手臂,眼睛朝夏晚晚瞥了瞥,口型无声道:

    “抓紧啊。”

    林慕白:“……”

    病房门关上,夏晚晚和林慕白干巴巴地看着对方。

    片刻后,林慕白牵住夏晚晚的手,朝她笑了笑:“活着的感觉真好。”

    夏晚晚反手握紧林慕白掌心。

    触感温热,她感觉到了林慕白手心上神经的跳动。

    夏晚晚眼中浮现从一层泪,她哭着哭着破涕为笑:“嗯,真好。”

    林慕白伸出另一只手给她擦眼泪,低哑的声音藏着化不开的柔和:“听话,不哭了。”

    隔壁的大爷咬掉一大口苹果,一脸慈祥地看着隔壁床的林慕白和夏晚晚。

    年轻人的爱情就是甜蜜啊。

    炽热又澎湃。

    ——

    林慕白腿部二次伤害严重,拆了石膏之后,在骨科康复中心做复健训练。

    夏晚晚不忙的时候会去陪他。

    那天林慕白的合伙人许维安来看望林慕白。

    中午休息的时间,夏晚晚正扶着林慕白一点点走路,看见许维安来了之后,扶住林慕白坐在走廊的铁凳子上,想把空间留给他们。

    “夏医生是吧,你不用走,”许维安叫住夏晚晚,笑着调侃,“你也不是外人,我来找林慕白说点公司的事情,家属听听没关系的。”

    夏晚晚的脸“唰”地涌起一抹红意。

    她摇摇头,轻声道:“不用了,你们聊,我还有事。”

    说完快着脚步走远。

    林慕白抬头看许维安,蹙眉“啧”了一声:“晚晚脸皮薄,你别逗她。”

    “行啊兄弟,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许维安乐呵呵地坐在林慕白身旁的空位上,“你这情场得意,事业上也不能放弃,咱们设计公司不能这么一直做小本生意,我最近研究了一票大的,哥们有没有信心试试?”

    林慕白好奇心被勾起:“什么?”

    “你看看这个比赛。”许维安点开平板递给林慕白。

    林慕白定睛一瞧,屏幕上显示几个大字——

    “云绮杯”服装设计大赛。

    许维安双眼放光地介绍:“这是一年一度的全国的大赛,今年分赛区在临宜,所以临宜市有三个名额,这个奖含金量特别高,咱要是获奖了,那之后的订单和销量肯定水涨船高,这泼天的富贵咱得接住啊!”

    林慕白滑动屏幕看着上面赛事的介绍,沉吟道:“确实是个好机会,但你想过没有,参加这种比赛,设计的原材料肯定要高端的,咱们现在做的小本生意,预算根本不够,如果把资金一股脑全部投到这次比赛中,万一落选,就得不偿失了。”

    许维安摸着下巴:“确实啊,我还真没考虑到这些……”

    “不过,咱们可以拉投资,”林慕白看向许维安,目光坚定,“凡事都要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许维安勾唇一笑:“好,就这么定了。”

    林慕白出院的前一天,迟峻抱着一捧百合花来到医院。

    他站在床边收拾衣服,抬眼看看迟峻,继续手里叠衣服的动作:“随便坐吧。”

    迟峻看着满床衣服:“……”

    他把花放在床头柜上,张望一圈,问:“就你自己?晚晚没在?”

    林慕白凉凉地瞥他一眼:“怎么,贼心不死,还惦记晚晚呢?”

    “对啊,”迟峻坐在床边,身体向后仰盯着林慕白,“所以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林慕白冷哼:“你也挺大个人了,够幼稚的。”

    迟峻眯眼瞪他。

    林慕白叠好最后一件衣服,睨笑着看迟峻:“你放心,我和晚晚的婚礼会通知你的。”

    “……”

    迟峻挥手拒绝:“我是不可能去的。”

    林慕白挑眉:“你爱来不来,人不到没关系,到时候礼金记得用微信转给我。”

    迟峻忍无可忍:“你做个人吧!”

    他就不该贩这个剑来看林慕白。

    病房门被推开带来一股风,和窗外的风汇聚在一起吹动窗帘左右飘动。

    夏晚晚进屋看见迟峻,微微笑着打招呼:“你是来看林慕白的吧,他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啦,明天出院。”

    嗯?怎么感觉迟峻脸色不太好?

    迟峻冷冷道:“我看他也没什么事了。”

    林慕白打开行李箱,对夏晚晚道:“刚才迟峻跟我说,咱们结婚的时候,他会发一个巨额红包。”

    夏晚晚惊讶到嘴巴张得圆圆的。

    林慕白被夏晚晚的反应逗笑,用下巴指指黑脸的迟峻:“他说不用谢,这是他真心祝福我们的方式。”

    迟峻:“……”

    他以后要是再来看林慕白,他就是狗。

    ——

    林慕白年轻,身体各项机能恢复的都很快。

    但他的腿伤尤其严重,现在还不敢快走,站立时间长了也会腿疼。

    他在自己的出租屋里居家办公,联系愿意为他们这次比赛出资的人。

    可每一次投出去的设计项目书,要么无人问津,要么被婉拒。

    更有甚者很直白的指出,你们公司太小,没有名气,得奖的几率微乎其微,他们就算出资也是浪费。

    林慕白从和许维安几个同学创业以来,遇到的坎坷也不算少,但被羞辱看低,还是第一次。

    夏晚晚来林慕白家给他送吃的时,一进门就瞧见林慕白对着电脑一筹莫展的样子。

    她走到林慕白身边坐下,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柔声安慰:“别灰心,碰壁常有的事情,多试几次总会成功的。”

    林慕白抓抓头发,绷紧唇点头:“该找的风投公司,这几天我和许维安基本上都问过了,现在还剩下……”

    他滑动鼠标:“剩下几个大公司,不过这些公司投资的项目,都是几千万起步的,而且并未涉及到服装设计行业。”

    夏晚晚盯着电脑屏幕,忽然道:“诶,这个荣曦集团……”

    林慕白停住鼠标:“荣曦集团,总部在北城,是个大的风投公司。”

    夏晚晚看向林慕白:“念音的男朋友在这个集团的分公司工作,我听念音说,这个集团的总裁很开明,而且喜欢尝试新项目,你要不要试试这个公司?”

    林慕白的手一下下扣着桌面:“要是按照这么说,我觉得可以试一下。”

    “我先把计划书投过去,看看对方怎么回复,你说的对,要多试几次,”林慕白伸手揉揉夏晚晚的头顶,“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

    林慕白站起来:“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夏晚晚跟在他身后:“我帮你吧。”

    林慕白停住脚步,想起出院第一天夏晚晚好心给他做吃的,结果差点把锅炒漏的事情。

    他揶揄地笑:“你会做饭了?”

    夏晚晚尴尬地扯扯嘴角:“我……我帮你打下手,以后再慢慢学。”

    “不用学了,”林慕白拧开水龙头洗手,露着白牙笑道,“家里没有那么多锅让你练手。”

    夏晚晚嗔笑着,双手上沾水弹向林慕白。

    “我不管!我就要学,多练几次肯定行!”

    “哦,那到时候商场的锅都让你弄完了怎么办……”

    “林慕白!!”

    “哈哈哈哈哈哈……”

    ……

    两人吃了一顿简单的家常饭,夏晚晚帮林慕白一起收拾好厨房后,天已经黑透了。

    一阵凉风从窗外飘进屋里,闪电划亮黑夜,响起阵阵闷雷,倾盆大雨随之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沿上,在窗户上流下一串串水珠。

    夏晚晚被风吹得胳膊凉飕飕,她关上窗户,望着外面的大雨叹口气。

    她没带雨伞。

    约个车到楼下好了。

    她点开打车软件,正打字输入终点时,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夏晚晚转身,林慕白站在他身后。

    他刚冲完澡,头发湿漉漉的,发梢落下的水滴顺着他的锁骨流进低低的领子里。

    两人距离很近,她甚至能感觉林慕白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

    夏晚晚耳根发烫,她紧张地开口:“天……天晚了……”

    “嗯,天晚了,”林慕白目光灼灼地凝着夏晚晚,嗓音暗哑的低,“雨下这么大,路不好走,你晚上留在这吧。”

    【📢作者有话说】

    林茶茶(正义脸):我只是觉得天黑雨大,担心晚晚不好走才让她留下的,绝(真)对(的)没(有)非分之想

    林茶茶の八百个心眼子

    潇潇(欣慰脸):已经恋爱啦,下一章可以期待一下下呢

    88  ☪ 88留宿

    ◎不行我有点疼◎

    黑夜寂静无声, 大雨不停地拍打在玻璃上,发出一阵阵闷闷的声响。

    夏晚晚觉得这样不是很妥当,红着耳根支支吾吾道:“不……不太方便吧, 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我有新买的睡衣, 没穿过的,”林慕白眸光炯炯地看着夏晚晚,“还有新的牙刷, 东西很齐全。”

    夏晚晚:“……”

    她还是感觉……有点太快了。

    毕竟两个人刚确定关系, 她就住在林慕白家里,而且这个出租屋就一间房, 这……

    她捏紧衣角,偷偷瞄向林慕白。

    林慕白看见夏晚晚变化莫测的表情,猜到她脑袋里肯定又在多想, 他挑了挑右眉, 胸膛里溢出一声笑:“你睡主卧,我在沙发上睡就行。”

    听见林慕白这么说, 夏晚晚顶着一张大红脸,这才点点头。

    没等她脸上的红褪去,她就听见林慕白拖腔带字道:“要是咱们俩人都睡在主卧,那样的话——”

    夏晚晚未眨眼盯着林慕白,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她听见林慕白拉长尾音吐出几个字:“我怕你会把持不住的。”

    夏晚晚:!!!

    夏晚晚的脸“腾”地涨成番茄色,她娇嗔地瞪了一眼林慕白,推开他跑到卫生间。

    “嘭”的一声, 卫生间的门被夏晚晚用力关上。

    林慕白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夏晚晚慌乱抛开的背影。

    他站在原地, 舔唇笑了笑, 心里按捺不住的痒。

    夏晚晚打开水龙头, 往烫烫的脸颊上扑凉水降温。

    她抬头,看着镜子中满脸水珠的自己。

    卫生间是干湿分离的,浴室的玻璃门上浮现出一层朦胧的水雾。

    林慕白刚在里面洗完澡,隔着一扇门,夏晚晚嗅到了从浴室里的蒸发出来的热水气。

    她脑海里响起林慕白方才那句拿腔带调的话。

    “我怕你对我把持不住。”

    夏晚晚脑子麻麻的,她双手撑在白色大理石洗手池的两旁,缓解加速的心跳。

    门外传来两声敲门。

    林慕白在门外道:“换洗衣服和新牙具我给你放在门口了,主卧的床单也换成了新的,你洗漱之后直接进去睡觉就好。”

    夏晚晚侧身回应:“好,谢谢。”

    她听见林慕白的脚步声走远。

    夏晚晚推开门,身子藏在卫生间的屋里,像是怕被发现一般,露出一只小手把所有东西抓进去后,迅速关上了门。

    林慕白坐在沙发上敲键盘,看见夏晚晚小心谨慎的模样,忍不住摇头笑笑。

    一两分钟后,浴室里面有水声传出来。

    林慕白打字的手指乱了几下,喉咙里莫名发干。

    他深呼吸,平稳心绪,继续工作。

    放水的声音持续了大概十五分钟。

    林慕白一行字打打删删,十五分钟敲了二十个字。

    真有效率啊。

    这心根本静不下一点。

    林慕白烦躁地合上电脑,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点开游戏。

    凌程在线。

    林慕白主动发消息过去:来一局?

    凌程秒回:难得啊小林子,你平时这个时间不都工作吗?今天这么闲啊?工作忙完了?

    林慕白回复:没有,心太乱,打一把游戏能让我清心寡欲。

    凌程:……

    夏晚晚洗好澡出来时,客厅的灯已经关上了。

    她手里攥着一团布悄咪咪地走向主卧,看见茶几那里亮着光。

    是林慕白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沙发很小,林慕白长腿根本伸不开,他躺在扶手上一双腿蜷缩着。

    夏晚晚动动唇,思忖了一下,还是轻轻关上卧室的门。

    林慕白听见了夏晚晚的关门上,仰头瞥了眼紧闭的大门。

    一局游戏结束,林慕白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关上手机准备睡觉。

    外面的雷声还在轰隆隆地响,雨没停,反而愈发剧烈地扑打在窗户上。

    林慕白扯过毯子盖着上半身,蜷起双腿,刚要闭眼,他听到卧室方向传来软甜甜的声音:

    “林慕白,你睡了吗?”

    他左手撑起身子,看过去。

    夏晚晚从门里探出一个脑袋:“我想借用一下你卧室里空着的衣服架,可以吗?”

    “可以,你随便用。”

    夏晚晚咬咬唇,为难地思考怎么具体说明白:“就是,我想用来挂……”

    贴身衣物。

    林慕白望着夏晚晚,等她的下文。

    可小姑娘迟迟不说。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咳了一声:“随便用,挂什么都行。”

    “好。”

    得到回应,夏晚晚快速快上门。

    林慕白笑着叹气,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夜里雨势不小反大,闪电伴着雷声不断响彻黑夜,窗帘上映出闪电的火光。

    夏晚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困意。

    林慕白腿伤没彻底好,要是在沙发上对付这一宿,万一旧伤复发怎么办?

    她来回翻身,扫视着身下的大床。

    两个人睡……空间也不算小。

    夏晚晚心一横,下床穿拖鞋,推开门放轻脚步走到客厅的沙发旁。

    林慕白应该也是睡不着,侧躺着看手机。

    夏晚晚垂在腰侧的双手紧握:“林慕白。”

    林慕白寻声望去,看见夏晚晚后一愣:“怎么了?是哪里睡不舒服吗?”

    夏晚晚摇头,轻声道:“你……你要不要和我睡?”

    林慕白猛地睁大双眼坐起来,盖在身上的毯子滑落到腿上。

    “不不,我的意思是,”夏晚晚穿在拖鞋里的脚趾聚在一起,“你腿有伤,睡在这里肯定不舒服,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和我进去睡……”

    漆黑的客厅里,林慕白眼底带光,定定地凝视夏晚晚。

    夏晚晚见林慕白不说话,心里更慌了:“你……你别多想,我就问问,你要是不愿意……”

    “行啊,”林慕白利落地抱着毯子站起来,抬抬下巴笑道,“一起进去睡吧。”

    ——

    床上的两人都很拘谨。

    准确来说只有夏晚晚一人很拘谨。

    林慕白自己一个人盖着白色的毯子平躺在床的一旁,双手放在脑后,一只腿弯曲。

    夏晚晚背对林慕白,听见他呼吸的有点重,以为他睡着了。

    她翻了个身,面对熟睡的林慕白。

    窗外雷声震耳,夏晚晚没觉得害怕。

    她借着窗外闪电微微的光亮,一点点伸出手触碰林慕白密密的长睫,然后移开指尖,轻轻摁摁他的喉结。

    硬的,摁不下去。

    夏晚晚咽了咽口水,收回手时,手腕被攥住。

    一阵天旋地转,夏晚晚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翻躺在床上。

    黑不见光的卧室里,林慕白撑在夏晚晚的上方,两人四目相对须臾,林慕白低头吻住夏晚晚的唇。

    舌齿相抵,夏晚晚晕乎乎的喘不过气,她生涩的回应,双手环住林慕白的后颈。

    夏晚晚手搭上来的一刻,林慕白吻的愈发用力

    他一只手抚上她的腰间,慢慢向上游走,宽大的掌心滑过她细腻的皮肤。

    夏晚晚身子一抖,嗓子里发出软软的哼唧声。

    这一声彻底切断了林慕白仅存的一丝理智,他松开嘴唇,在夏晚晚白皙的侧颈落下重重一吻,薄唇重新落回她柔软嫣红的嘴唇,轻又细细的噬咬。

    夏晚晚身体绷的直直的,眼里浮现出一层泪。

    本就宽松的睡衣早就松散的不成样子,她浑身上下痒痒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缠绵悱恻,夏晚晚被林慕白细密的吻弄的神智错乱,她迷迷糊糊之际,觉得身上一轻。

    林慕白目光一直盯着夏晚晚,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他触碰到底下柔嫩的手指使了劲。

    “不行林慕白……有点痛……”

    夏晚晚轻声呼喊,林慕白迷乱的理智归位。

    他抬手,拭去夏晚晚脸上的泪,哑着声音安慰:“不哭,没事了。”

    夏晚晚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这他妈谁受得住啊。

    林慕白咬咬牙,一把掀开被子下床,捡起地面的衣服穿在身上。

    夏晚晚向上提了提被子盖住没穿衣服的自己,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地挽留:“没关系的林慕白,你睡在旁边就好,我这次不动你了。”

    林慕白系上扣子:“嗯,你先睡,我先去冲个澡就回来”

    黑色的卧室里,林慕白模糊的身影高挑。

    夏晚晚打量林慕白,视线瞄向腰腹下面……

    她好像懂了什么。

    夏晚晚羞的不行,闭紧眼睛钻进被子里。

    林慕白被夏晚晚行为逗笑,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他走到床边,隔着被子手还不老实。

    夏晚晚吓了一跳,从被子里钻出一个乱蓬蓬的脑袋:“你怎么还没走?”

    林慕白舌尖抵住后颚,笑得恶劣:“要不继续?”

    “不要!”夏晚晚卷着被子向床里滚了一圈,义正言辞,“从医学角度来讲,你现在这个状态……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而且会影响到……以后,所以,你需要立刻自行解决。”

    林慕白“啧”了两下:“行,不单单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以后的……”

    “闭嘴!不许再说了。”

    夏晚晚拉起被子蒙住头,凶巴巴地制止。

    林慕白怕小姑娘真的生气,推门而出去了浴室。

    听着哗哗的流水声,夏晚晚悄摸摸爬出被子,伸出光洁的手臂捡地上睡衣。

    林慕白总这么冲凉水澡也不好。

    下次她还是不要留宿了。

    ——

    林慕白洗完澡回房间没再做什么,揽过夏晚晚,拥着她睡着了。

    夏晚晚后半夜在林慕白怀里睡得也很安稳。

    夏晚晚起来时,林慕白还没醒。

    她放轻动作洗漱。

    换衣服时,夏晚晚看见自己脖子和锁骨上的“色彩”。

    挺壮观的。

    幸亏她穿的是高领外套。

    夏晚晚是下午出诊,她早上回趟家取东西。

    今天是周末,丁慧和何斌带着何朗回娘家,家里没人。

    夏晚晚从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面对突然冒出来的何扬吓的“啊”一声。

    手中的钥匙掉在地上。

    夏晚晚拍着胸脯,转身关门:“你吓死我了,在屋也不说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舅舅舅妈知道吗?”

    “别说这个,”何扬弯腰捡起钥匙,板着脸质问夏晚晚,“你昨天一晚上没回来,去哪了?”

    【📢作者有话说】

    林茶茶A上去了!!!行了但没完全行(潇潇思考)

    89  ☪ 89谨慎

    ◎晚上和我回家?◎

    夏晚晚:“……”

    她眼神躲闪, 坐在玄关处换鞋:“没去哪,昨天雨下的太大,我在朋友家留宿的。”

    何扬靠墙, 双手环在胸前:“哪个朋友家?”

    “就一个朋友家呀, 说了你也不认识。”

    夏晚晚挎着包往屋里走,被何扬拽住包带。

    “你朋友就那么几个,念音姐人家有男朋友, 胡宁月在北城呢吧, 你还有哪个朋友?”

    夏晚晚一顿,含糊其辞道:“我除了她们俩, 就不能有别的朋友了吗?”

    “别的朋友,”何扬哼一声,“男朋友吧?”

    夏晚晚:“……”

    何扬见夏晚晚盯着他不说话, 松开她问道, “你和林慕白复合了?”

    夏晚晚放下包去卫生间洗手:“对,我们在一起了。”

    “不是, ”何扬站在卫生间门口,皱着眉头问,“你们女人都这么善变吗?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不喜欢,转头就离开?”

    夏晚晚擦干手看向何扬, 刚想开口反驳,察觉到他头垂的很低。

    她走过去,摸摸何扬蓬松的头发:“怎么了这是, 我感觉你情绪好像不太对啊?”

    何扬染着一头金色的头发, 他五官英挺, 配着金发毫无违和感。

    他这么低着脑袋, 像一只失落的大金毛。

    “没事,我没事,”何扬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跟夏晚晚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就是随口一说。”

    夏晚晚见他不愿多说,没继续问下去。

    何扬垂头丧气地走进房间,忽然转身挥挥拳头:“姐,那个林慕白,他要是欺负你的话,你告诉我,我饶不了他。”

    夏晚晚笑笑:“行,知道了。”

    她仰头,确认何扬踩着室内楼梯进卧室后,重新回到卫生间反锁门。

    夏晚晚解开外套大衣的扣子,脖子和锁骨上的红痕十分清晰。

    她不禁回忆起昨晚混混沌沌的一幕,脸不受控制地发红。

    她高估了自己和林慕白的定力。

    林慕白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她主动邀请林慕白和自己同床共枕……

    夏晚晚对着镜子,闭上眼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调整好状态,拧开一瓶遮瑕涂抹在脖子上。

    下次她不会再做这种蠢事了。

    绝对不会。

    ——

    林慕白腿上痊愈后,回到公司工作。

    他一头扎入比赛的事情,夏晚晚没什么机会去他家,两人就是空闲时间一起吃个饭。

    素了太久,品尝到肉渣的狼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林慕白和夏晚晚在公司楼下的餐厅吃饭时,冷不丁来了一句:“我马上下班了,你晚上做我的车一起回家吧?”

    夏晚晚用筷子卷起面条塞进嘴里:“唔……我今天晚上夜班,吃完饭得回医院。”

    “这样啊,”林慕白往夏晚晚碗里夹了块牛肉,“那你下夜班的时候我去医院接你,咱们一起回家?”

    夏晚晚含着面条,反应了两秒:“咱们……不顺路。”

    “我说的是,”林慕白吃口面,十分坦然,“一起回我家。”

    “噗咳咳咳咳……”一口面条卡进夏晚晚的喉咙里,她咳的惊天动地。

    林慕白淡定地给夏晚晚顺背,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夏晚晚双手捧着水杯“咕咚咕咚”地喝光。

    她喝水时,偷偷斜眼瞄林慕白。

    林慕白那张好看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好像他刚才说的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夏晚晚揉揉脸,一身正气地拒绝:“不了不了,我打车回家就行,你最近工作这么忙,我怕我去你那影响你的身体。”

    林慕白:“……”

    他觉得夏晚晚说话好玩,笑着逗她:“你具体说说,为什么你去我家影响会我身体健康?”

    夏晚晚嚼啊嚼,咽下口中的面:“总冲冷水澡,对身体不好。”

    “……”

    吃晚饭,林慕白开车送夏晚晚回医院。

    到了医院的地下车库,林慕白捏捏夏晚晚高高盘起的头发:“明天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去看个电影?”

    夏晚晚解开安全带,笑得狡黠:“行啊,一起去看恐怖片?”

    林慕白:“……”

    夏晚晚推开车门时转转眼睛,回身在林慕白的唇上落下响亮的一个吻。

    “明天晚上见!”

    没等林慕白反应过来,夏晚晚迅速打开车门走远。

    林慕白愣住,他舔舔唇,透过车玻璃注视夏晚晚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远。

    他摸着嘴唇笑了,心里翻涌起滚烫的甜意。

    啧,谈恋爱的感觉,真不错。

    回到公司,林慕白打开电脑登录邮箱,本打算继续投递计划书,结果一点进去,瞧见收信箱上有个小红点。

    他重重地摁着鼠标,点进去查看:

    林设计师您好,我们公司经过商议,对您的创意和计划很感兴趣,详细请加微信135763xxxxx。

    落款是荣曦集团。

    林慕白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他一开始给荣曦集团投简历,本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根本没指望能有回复。

    荣曦集团的内部……近几年在业内很复杂。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想了许久,点开服装设计群聊,指尖飞快地打下一行字:

    有投资商回信,现在来会议室开会。

    荣曦集团和林慕白约在星期四上午见面。

    林慕白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夹着档案袋有条不紊地走进集团大楼里。

    他在秘书带路下乘坐电梯到十一层会议室。

    秘书向里推开大门:

    “林设计师,我们白总在里面等您,请进。”

    林慕白走进去,看见一个身穿灰色高定西装的背影。

    会议室只有他一人。

    林慕白走过去:“您好,我是White服装设计公司的林慕白。”

    黑色的椅子转动,椅子上的人端着一杯咖啡转过来,伸出手:“我是荣曦集团的总裁白洛棋,请坐。”

    林慕白拉开椅子,坐下,递过档案袋:“这是贵公司要的资料,请过目。”

    白洛棋长腿交叠,他放下咖啡,打开档案袋。

    阳光洒进高层楼的玻璃中,流落一地光彩。

    白洛棋靠着椅背,修长的手指一页一页地翻阅装订成册的作品和计划书。

    林慕白目光锐利地盯着白洛棋,直到他坐在集团的会议事里,他还觉得这件事情根本不真实。

    这么大的一个集团,偏偏看上了他们这个小公司的设计,而且此前荣曦集团并未涉足过任何一家服装设计领域。

    十分钟后,白洛棋合上手中的册子,赞许地勾唇:“很好,我对你们White公司的想法和创意很感兴趣,就按照咱们之前沟通好的投资,你还有什么问题吗?要是没有什么问题,我让秘书拟合同。”

    “白总,首先非常感谢您愿意投资,我没有异议,但是想问一件事。”

    “请讲。”

    林慕白的左手无声地扣着会议室桌面,桃花眼中蕴着探究的笑:“贵公司之前并未涉及过服装行业,为什么偏偏对我们这样一个没有名气的小公司感兴趣呢?”

    他收到消息后,和同事们商讨过这件事。

    毕竟前两年荣曦集团出了一场很大的人事变动,而从血雨腥风里杀出来的现任CEO,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

    还是一个涉世未深、刚从大学毕业几年的小伙子。

    而且,根据林慕白他们获得的小道消息可知,荣曦集团的北城总部,对这位掌权的CEO颇有不满。

    林慕白怕自己的设计公司成为他们权贵争斗的炮灰。

    白洛棋出声笑了笑,他转动桌上的金色钢笔,认真地一字一句道:“就是因为我喜欢涉猎新事物,敢做他们不敢的事情,所以才能坐在现在的位置上。”

    “我这个人,慧眼识珠,从来不会看走眼,更何况咱们还是校友,”白洛棋扯扯领带,“我喜欢有胆魄的合作伙伴,所以,我相信林设计师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林慕白迎着白洛棋深邃的眼眸。

    良久,林慕白伸出手,有礼地笑笑:“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

    白洛棋握住林慕白的手,嗓音低醇:“合作愉快。”

    ——

    有了白洛棋的投资,林慕白和许维安等人正式投入比赛。

    夏晚晚怕打扰林慕白比赛,没过多发消息叨扰他。

    她最近状态不好,夜里睡不着,就算睡熟也会做梦。

    她梦见南风镇自己被埋在废墟里度秒如年的几个小时,死里逃生后看见父母被白布盖着宣告死亡撕心裂肺的痛苦。

    哀嚎与悲痛的交错间,一道黑幕向两边撕裂,夏晚晚看见了穿着白大褂的自己。

    那身轻快的白衣像是战袍,她和同事们白色的身影穿梭在苍凉破败的断瓦碎片之间,救治受伤的灾民们。

    不只是他们,还有一身橙黄色队服的春天救援队、亮黄色的消防员、黑衣服的特警、蓝色马甲的工作人员,以及那些灾民扑满灰尘和鲜血的脸……

    这些影子在夏晚晚的脑海里不停像放映电影一般一幕幕闪过。

    夏晚晚的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闷得她喘不上来气。

    夜里辗转反侧,她打开电脑,登录自己的昵称为summer的私人微博。

    头像和她的微信一样,是一直纯白色的小猫咪。

    卧室里没有开灯,电脑的蓝光照出夏晚晚的面容,连她耳边炸起的碎发都映的根根分明。

    她调整呼吸,敲着键盘打字:

    有人曾经问过我,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我想,大概是生与死的别离。

    我父母曾经跟我说过,要珍惜眼前的生活,因为有时候别离和失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十岁那年,明白了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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