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是本宗……是不才失言了,望尊驾莫怪。”

    除却千年前这九天玄宗的开山祖师,奚清川未曾向任何人下过跪,磕过头,于他而言,实乃奇耻大辱。

    他恨不得即刻将宁嘉徵生剐了,奈何穷奇受了宁嘉徵的蛊惑,为虎作伥,以致于他动不得宁嘉徵。

    原本他才是刀俎,而宁嘉徵仅是鱼肉,不料,现如今宁嘉徵反倒成了刀俎,而他沦为了鱼肉。

    眼见自己的额头淌出了血来,他只能低三下四地道:“是我有眼无珠,开罪……”

    “开罪?”宁嘉徵打断道,“岂止是开罪?你为了一己私欲,草菅人命,合该下十八层地狱!”

    他说话间,足下用力,直要生生地将奚清川的头颅踩个粉碎。

    奚清川求饶道:“全数是不才的罪过,还请尊驾高抬贵手。”

    宁嘉徵收回右足,见奚清川欲要起身,厉声道:“你且好生跪着,我脾气不好,你莫要惹我动怒。”

    奚清川忍了又忍,才未暴起。

    他又哀声求道:“望尊驾能将内丹还予鄙人。”

    宁嘉徵心下恶意满满,面上语笑嫣然:“这内丹还是不还,我尚未思量好,但我眼下可赠你一物。”

    奚清川疑惑地道:“何物?”

    这宁嘉徵一朝小人得志,定不会放过他,岂会赠他好物?

    宁嘉徵将手中血淋淋的内丹往穷奇一抛:“劳烦夫君代为保管。”

    而后,他行至桌案前,左手拿起烛台,右手拔.出红烛。

    红烛尚未燃尽,烛火摇曳生姿。

    他将烛台随意丢弃,手持红烛,径直到了奚清川面前,红烛略微倾斜,滚烫的蜡油便争先恐后地落在奚清川背上,将本就褴褛的衣衫烫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口子,进而燎起了一连串的水泡。

    奚清川生疼,抬手去夺烛台,却被宁嘉徵所要挟:“奚宗主若敢轻举妄动,我便让夫君将奚宗主的内丹碾作齑粉。”

    宁嘉徵暗道:你用娘亲与小妹要挟我,我便用你的内丹要挟你,可谓是一报还一报。我不曾祸及他人,且保你的内丹完好无损,较你高尚得多。

    蛇蝎美人便是如此了。

    全怪他面慈心软,纵容了宁嘉徵整整三载。

    他若心狠手辣些,早已将宁嘉徵训得服服帖帖了。

    要夺回内丹,固然千辛万苦,但只要内丹尚在,他总有机会。

    是以,他目前须得卧薪尝胆。

    见奚清川做俯首帖耳状,宁嘉徵拍了拍奚清川的面颊:“真乖,真乖。”

    奚清川暗骂道:这宁嘉徵将本宗主当作畜生对待,简直是胆大包天。

    宁嘉徵慢条斯理地浇了奚清川满后背的蜡油,尚觉不足够,遂将烛芯抵上脊椎骨,一寸一寸地向下而去,及至尾骨倏然停顿。

    奚清川以为宁嘉徵对于他的折辱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不可言说之处猝然剧痛,内里仿佛将要被烫熟了。

    这宁嘉徵难道想用这红烛将他开膛破肚?

    宁嘉徵将手中的红烛慢慢地往里送,见其血流不止,含笑道:“奚宗主再多流些血,便会更加顺畅。”

    奚清川痛得不欲为人,面色惨白,再也跪不得了。

    “奚宗主果真识趣,又流了更多的血呢。”宁嘉徵一足踩在了奚清川后腰之上,一足屈着,脑中尽是三年前的往事。

    穷奇见宁嘉徵满身戾气,双目却是泫然欲泣,遂揉了揉宁嘉徵的脑袋。

    良久,宁嘉徵方才抬起首来,望向穷奇,展颜道:“我无事。”

    穷奇松了口气:“无事便好。”

    宁嘉徵手下不停,一下一下地用红烛折磨着奚清川:“今日乃是我与夫君的洞房花烛夜,我慷慨地将红烛赠予奚宗主,奚宗主必然满心欢喜,感激不尽吧?”

    奚清川面目扭曲,默然不言。

    宁嘉徵不悦地道:“难不成奚宗主有何异议?”

    奚清川气息奄奄,为保性命,配合地道:“不才确是满心欢喜,感激不尽。”

    宁嘉徵不解地道:“既是如此,奚宗主为何不向我磕头谢恩?”

    奚清川好容易做出跪拜的姿势,但因红烛作祟,复又倒地。

    “奚宗主心口不一,教我伤心至极。”宁嘉徵长吁短叹了一番。

    尝试了好几回,奚清川终是向宁嘉徵磕了头,谢了恩。

    宁嘉徵心满意足:“奚宗主很是识趣。”

    言罢,他提着奚清川的后襟,将其拖到外间,同时划出了一道蜿蜒的血痕。

    “我要继续同夫君洞房花烛了,适才留着你,不过是为了让你亲眼见证

    你所珍视的所谓的处.子之身是如何破的。我本无让人看活.春.宫的癖好,你便在外间乖乖等着,待我得空了,接着收拾你。”

    他不再理会奚清川,阖上里间的门扉,嫌弃地避开血痕,上了床榻,一手托腮,一手朝着穷奇勾了勾食指:“我们已因奚清川浪费了太多的辰光,不可再浪费。”

    穷奇走近床榻,忽而被宁嘉徵轻轻一踩。

    宁嘉徵夸赞道:“你不愧是上古凶兽穷奇,游刃有余。”

    穷奇严肃地道:“吾确实游刃有余,故你仍可回头是岸。”

    “你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定当报答你。”宁嘉徵伸手勾住了穷奇玄色的腰带,进而将穷奇往自己身上扯。

    “你可不报答吾。”穷奇顺着宁嘉徵的气力,合衣倒下。

    “我不想亏欠于你。”宁嘉徵咬住了穷奇的耳廓,“我现下这身衣衫,是从你身上剥下来的,已是还你之时,你自取可好?”

    穷奇不答反问:“你打算如何处置奚清川的内丹?”

    宁嘉徵气鼓鼓地道:“夫君未免太煞风景了,是我入不了夫君的眼不成?”

    穷奇奇道:“奚清川不在左近,你何必再唤吾‘夫君’?”

    宁嘉徵发问道:“我第一次唤你‘夫君’之际,分明见你摇尾巴了,你既然喜欢听,我们又在床.笫之上,将要做这人世间最为亲密之事,我唤你‘夫君’有何不妥?”

    “你想唤便唤吧。”穷奇的确喜欢听宁嘉徵唤他“夫君”,若非他的尾巴业已收起,定然又在摇了。

    “夫君。”宁嘉徵又唤了穷奇一声后,才毅然决然地道,“我打算将内丹还予奚清川。”

    穷奇惊诧地道:“为何?”

    “三年前,我曾不可一世,然而,奚清川不费吹灰之力,便令我一败涂地。奚清川虽是奸恶之徒,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修为远胜于我。我曾想过以牙还牙,将他这内丹碾成齑粉,亦曾想过走捷径,吞服他这内丹,不过我最终还是认为我须得光明正大地击败他,方能告慰三年前的自己。我想……”宁嘉徵顿了顿,凝视着穷奇的双目道,“我被奚清川磋磨了整整三年,不复原本面目,倘使换作三年前的我,岂会屑于对毫无还手之力的奚清川拳打脚踢?岂会屑于用阴毒的法子折腾奚清川?我想变回三年前的自己,肆意洒脱,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穷奇从未见过三年前的宁嘉徵,并不觉得眼前的宁嘉徵有何不好,但这既是宁嘉徵的愿望,他自不会反对。

    宁嘉徵收敛了思绪,抬手环住穷奇的后颈,虚虚地覆着穷奇的唇瓣道:“春.宵难得,闲话少叙。”

    第二十六章

    房门当着奚清川的面,被阖上了。

    奚清川维持着被宁嘉徵拖出来时的姿势,稍作等待,确定宁嘉徵断不会去而复返,才向后探出了手去。

    手指猛然抓住红烛,正欲施力将其拔出,居然再度动弹不得了,显是那穷奇又在作祟。

    宁嘉徵与穷奇这一对奸.夫.淫.妇才该下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永不超生。

    他头顶之上悬着红绸与喜花,委实讽刺。

    为了给宁嘉徵一个名分,他不顾自己的清誉为“断袖”所污,昭告天下,自己将迎娶宁嘉徵;为了表示自己对宁嘉徵的重视,这场婚事由他亲手操办,隆重盛大,耗资不菲;为了给宁嘉徵一个永生难忘的洞房花烛夜,他更是挖空心思地布置新房。

    岂料,他这一番良苦用心全数便宜了穷奇。

    几不可闻的响动从门缝中流窜出来,没入他的耳孔,直教他怒火冲天。

    他原该一展雄风,却不幸成了阶下囚,还被宁嘉徵害得嵌入了一支红烛。

    宁嘉徵原该被他临幸,却水性杨花,勾搭穷奇,且此刻正与穷奇共赴巫.山。

    那厢,宁嘉徵正扣着穷奇的手腕,引着穷奇解他身上的玄衣。

    待得玄衣解尽,他又让穷奇抚.摸他的身体。

    不是不害羞,只是他想这么做便做了。

    尽管今日之前,他与穷奇素不相识,但他对穷奇并不反感,兴许是因为穷奇的本相毛茸茸,软乎乎之故吧?

    穷奇任由宁嘉徵随心所欲,片晌,他眼帘低垂,发问道:“要吾帮你么?”

    “要。”害羞归害羞,宁嘉徵仍是坦诚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愿。

    “好。”穷奇遂伸手握住了。

    他不曾帮过他人,以免有所差池,一直用眼尾余光观察着宁嘉徵的神色。

    他并非只知自己享乐的凶兽,交.尾双方都应当得趣才是。

    宁嘉徵略略阖着双目,一手揪着身下的喜被,一手半掩着面孔。

    奚清川曾三番两次逼着他抚.慰自己,最终都未能得逞。

    十四岁的他太小了些,对此全无兴致,而十七岁的他本该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却由于奚清川的缘故,难以对此生出兴致。

    是以,这是他第一次被抚.慰。

    堪堪感受到穷奇的手指,他这副肉身险些弹跳起来。

    穷奇安慰道:“莫怕。”

    宁嘉徵嘴硬地道:“我才不怕,你休要小瞧我。”

    穷奇失笑道:“是,你不怕,吾岂敢小瞧你?”

    “你取笑我。”宁嘉徵恶狠狠地瞪了穷奇一眼。

    穷奇正色道:“吾并未取笑你。”

    “你……”宁嘉徵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只能随着穷奇的摆弄而哼哼唧唧。

    猝不及防间,他周身战栗,神志涣散。

    好一会儿,他才看见穷奇将右手送到了他眼前。

    他面红耳赤,好奇地用指尖沾了些,试了试质地,接着送至鼻尖嗅了嗅。

    实在不是什么好气味,他皱了皱鼻子,用嫁衣将自己的手指擦拭干净,又要去擦拭穷奇的手。

    穷奇摇首道:“不必了,物尽其用吧。”

    宁嘉徵迷惑不解,少时,他方才明白何为物尽其用。

    “这便是徐徐图之?”他微微喘着气。

    “嗯。”穷奇眉眼严肃。

    宁嘉徵凝望着穷奇道:“相较于手指,我更喜欢尾巴。”

    作为一头大方的凶兽,穷奇有求必应。

    手指被换成了尾巴,两者各有千秋。

    宁嘉徵稍稍缓了口气后,得寸进尺地道:“你何不如将毛耳朵变出来?”

    毛耳朵应声从发间长了出来。

    宁嘉徵一手环着穷奇的腰身,一手揉着毛耳朵,同时感受着被尾巴搔弄的滋味。

    虽然他与穷奇的这场露水情缘始于交易,但眼下他是心甘情愿的。

    一切都妥帖且舒适。

    不知过了多久,他直觉得自己快要化作一滩水了,于是对穷奇道:“‘徐徐’已足够,该当‘图之’。”

    穷奇闻言,抽出尾巴尖,这尾巴尖黏腻不堪,湿液牵扯不清,接连滴坠。

    宁嘉徵端详着尾巴尖,认真地问穷奇:“仅是送进去的那些,不至于粘腻至此吧?”

    穷奇答道:“里头亦出水了。”

    “却原来,里头是会出水的。”宁嘉徵恍然大悟,他曾想过断袖之间,雌伏者必定备受摧残,其实不尽然。

    见穷奇一动不动,他索性将穷奇掀翻,复又坐下了身去。

    上一回,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定会以为自己的身体被劈作了两半。

    而这一回,丁点儿痛楚也无。

    上一回,鲜血淋漓。

    而这一回,他再三确认,并未出血。

    他不由感叹道:“诚如你所言,合该徐徐图之。”

    穷奇听自己被宁嘉徵称作“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尚未告知宁嘉徵自己的名字。

    “嬴西洲。”起伏不定间,宁嘉徵陡然闻得穷奇如是道。

    他尚未反应过来,怔怔地重复道:“嬴西洲?”

    穷奇郑重其事地道:“吾名为‘嬴西洲’,你可唤吾‘西洲’。”

    宁嘉徵低下首去,问道:“嬴西洲,具体是如何写的?”

    他本以为穷奇并无名讳,所以不问。

    穷奇乃是他初次交.合的对象,他自然想弄清楚穷奇的名讳具体是如何写的。

    穷奇捉了宁嘉徵撑于他胸膛的右手,之后在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了。

    “西洲,我记下了。”宁嘉徵柔声细语地唤道,“西洲,西洲,西洲……”

    穷奇——嬴西洲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如此悦耳过,被宁嘉徵一声一声地唤着,他的尾巴不由自主地摇晃了起来,摇落了不少黏液。

    黏液沁入火红的喜被,晕染出十数深红色的水渍。

    “西洲……”宁嘉徵抿了抿唇瓣,“可否告诉我你为何从天而降?”

    嬴西洲不答反问:“你可曾听过兰猗将重现人间的传闻?”

    “兰猗?魔尊兰猗?”见嬴西洲颔首,宁嘉徵才继续道,“我知事那年,爹爹……”

    提及爹爹,他愧疚不已,是他害死了爹爹。

    他定了定神:“爹爹曾详细对我说过魔尊兰猗造过的孽,鼓励我好生修炼,为民除害。三年前,我曾夺得‘琼玑盛会’的魁首,‘琼玑盛会’便是五百年前为了对付魔尊兰猗而设立的。先前,那奚清川将我压于喜榻之际,我甚至想假使其能早些毁天灭地该有多好,我便毋庸承受此等屈辱了。”

    想来宁嘉徵未曾见过血流成河之惨状,又身处绝望,才会生出这般可怖的念头。

    嬴西洲并不责备宁嘉徵,只道:“吾知晓‘琼玑盛会’,亦曾见过羽化成仙的几位魁首,你既能夺得魁首,未来必然不可限量。”

    当年宁嘉徵亦认定自己不可限量,将大展宏图,可是一夕之间,他竟成了奚清川的笼中鸟。

    三年来受过的折辱在他脑中一一回放,他顿时皮肉发紧,冷笑道:“不可限量?我不过是险些堕为禁.脔的废物罢了!”

    第二十七章

    宁嘉徵显然被自己戳中了痛处,嬴西洲深觉后悔,正欲安慰,竟又听得宁嘉徵贬低自身,遂急声道:“你不是说过自己从不自卑么?何出此言?”

    “不是自卑,而是实话实说。”宁嘉徵想自己果真面目全非,若是原本的他岂会用“废物”来形容自己?

    嬴西洲将尾巴塞进了宁嘉徵手中:“尾巴给你玩,莫要再贬低自己了。”

    宁嘉徵端详着湿漉漉的尾巴尖,一时间不知该欢喜嬴西洲向他献上了尾巴,抑或该害羞这尾巴尖因自己而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从尾巴尖向上抚去,直抵尾巴根,将整条尾巴抹匀了,才道:“我尽量不贬低自己。”

    嬴西洲本想说尾巴根不可以,但他正与宁嘉徵洞房花烛,何须赘言?

    宁嘉徵一边把玩着尾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亲吻着嬴西洲的唇瓣,猜测道:“所以你从天而降是为了搜寻魔尊兰猗的下落?魔尊兰猗将现身于这九天玄宗?撞见奚清川逼迫于我只是巧合罢了?”

    “被你猜中了。”嬴西洲扣住宁嘉徵的后脑勺,覆下唇去。

    一吻过后,宁嘉徵将自己的十指嵌入了嬴西洲的指缝,紧紧一扣。

    少顷,他气力尽失,伏于嬴西洲身上,可怜兮兮地道:“你便不能主动些么?何以弄得来仿佛是我强迫了你?”

    话音未及落地,他已然被嬴西洲压于身下。

    他眨巴着双目,一派天真烂漫地道:“西洲吓着我了。”

    嬴西洲奇道:“不是你要求吾主动些的么?”

    宁嘉徵不满地道:“对呀,所以西洲缘何一动不动?”

    未多久,他便说不出话来了。

    幸而他之前吸食了些许嬴西洲的血液,否则,他定已马上风了。

    在他以为自己这副肉身即将散架之时,倏然听得嬴西洲道:“切勿乱动,以免为倒刺所伤。”

    纵然嬴西洲化出了人形,紧要之处却与凡人有所不同。

    雄兽之所以会有此构造,是为了防止雌兽逃跑,以便延续血脉。

    他往嬴西洲面上吹了口气:“我生不得一儿半女,再多亦无济于事。”

    嬴西洲听得此言,道:“对于自己是否会有子嗣,吾毫不在意。”

    宁嘉徵鬼使神差地心道:来日,你可会与女子洞房花烛?那女子可会怀上你的骨肉?

    久至宁嘉徵险些昏睡过去,倒刺方才悉数收起。

    他注视着嬴西洲道:“我的滋味如何?”

    嬴西洲严谨地道:“无从比较,但吾认为不差。”

    “不差便好。”宁嘉徵望向自己仿若怀了六个月身孕的肚子,玩笑道,“怪不得这样久。”

    “是太久了些。”嬴西洲此前不知竟会有一炷香之久。

    他按着宁嘉徵的肚子道:“时近破晓,你且快些歇息吧。”

    “既是不差,这场交易尚算公平。”宁嘉徵打了个哈欠,“依照约定,西洲,劳烦你在我得偿所愿前,陪伴于我左右。你当时只要我委身于你,并未说过要委身于你几日,几回。今夜过后,你若意犹未尽,提出来便是,我定奉陪。”

    嬴西洲向宁嘉徵确认道:“你并非断袖吧?”

    宁嘉徵不假思索地道:“嗯,所以当年我发现自己为奚清川所觊觎之时,很是诧异,我知晓这世间有断袖的存在,但未料到会与自己扯上干系。”

    嬴西洲困惑地道:“吾并未说过要你委身几日,几回,你便当做一日,一回便是,何必再勉强自己?”

    “一则,你救我于水火,一日,一回不足以报答,而我身无长物,惟有这具身体可作报答;二则,我亦觉得不差。”宁嘉徵慵懒地道,“并不勉强,我业已一十又七,与契合之人共同消磨漫漫长夜有何不可?只我有一个要求,烦请你听上一听,答应与否,全由你自己定夺,我无权干涉。”

    嬴西洲正色道:“你有何要求,但凡吾力所能及,必定答应。”

    “望西洲在与我交.尾期间,不与其他人或是兽.交.尾,我不愿纳入进过别处之物。”宁嘉徵埋首于嬴西洲心口,听着其强有力的心跳声,淡淡地道,“我们不过萍水相逢,仅做了一夜的露水夫夫,你毋庸顾忌我,从心便是。”

    宁嘉徵软软地依附于自己身上,口吻却格外疏离,好似自己与其素不相识。

    嬴西洲看不透宁嘉徵,这宁嘉徵到底是希望自己答应,还是不答应?

    宁嘉徵迟迟得不到嬴西洲的答复,暗笑自己得寸进尺,嬴西洲乃是他的大恩人,他该当听凭其差遣才是,他居然有脸向其提要求。

    “我……”他抬起首来,望住了嬴西洲的双目,“西洲将我所言当作耳旁风即可。”

    未料想,他堪堪言罢,竟听得嬴西洲道:“吾答应你。”

    见宁嘉徵满面疑惑,嬴西洲复又道:“吾答应你,在吾离开你之前,吾不会与其他人或是兽.交.尾。”

    “嗯。”宁嘉徵粲然一笑。

    换言之,离开之前,就算嬴西洲不再与自己交.尾,亦不会与其他人或是兽.交.尾。

    嬴西洲轻抚着宁嘉徵的背脊道:“歇息吧。”

    “好。”宁嘉徵力不能支,阖上了双目,口齿不清地道,“西洲,你变回本相好不好?”

    于是,嬴西洲变回了穷奇模样。

    宁嘉徵四肢并用,搂住毛茸茸的穷奇,心满意足地喟叹了一声。

    不久后,他便陷入了梦乡,梦中没有奚清川,他日日过得恣意快活,不是与爹爹探讨修炼之道,便是向娘亲撒娇,或是与小妹打闹、斗嘴,还可同师兄们一道玩耍,亦可追着“王不留行”不放,折腾得重华楼鸡飞狗跳。

    “爹爹,我发了个噩梦,梦见你被奚清川害死了,奚清川是九天玄宗的宗主,我远不是他的对手。”

    “我从未听说过九天玄宗,亦未听说过奚清川,爹爹可曾听说过?”

    “不曾呀,定是我修炼太过勤勉,累着了,我得让娘亲炖人参老母鸡给我好好补补。”

    穷奇听着宁嘉徵的梦呓,用粉粉嫩嫩的肉垫摸了摸宁嘉徵的脑袋,低语道:“除去你的父亲回不来了,旁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十八章

    日上三竿,宁嘉徵方才缓缓地掀开了眼帘。

    百子帐猝然扎入眼帘,利落地刺破了他的美梦,其上的孩童仿佛全数活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叽叽喳喳地嘲笑他的愚蠢。

    他放目四顾,果不其然,周遭满是喜庆的大红。

    是啊,这世间本就有九天玄宗,本就有奚清川,而爹爹已于三年前,被奚清川害死了。

    成为废人,遭奚清川囚禁后,他曾一度不愿面对残酷的现实,整日自欺欺人地为自己描绘阖家团圆,羽化成仙的美景,状若疯癫。

    时日一长,他终是认清了自欺欺人无异于画饼充饥,遂想方设法地修炼。

    奈何他这副肉身内丹缺失,筋脉尽损,孱弱不堪,任凭他如何努力皆如泥牛入海。

    他不肯轻易放弃,可惜直至成亲前夜,都未见成效。

    所幸穷奇救他脱离了苦海,作为报答,他与穷奇一夜春.宵。

    一念及此,一阵酸疼直击他的脑髓,他低低地吸了口气,回首望向穷奇,含笑道:“西洲,多谢你。”

    穷奇依然是凶兽模样,一身皮毛油光发亮,白日瞧来较夜里更加威风凛凛。

    穷奇不明所以:“谢吾做什么?”

    宁嘉徵答道:“谢你从奚清川手中救了我,谢你为我清洗,为我穿衣。”

    “不客气。”穷奇肃然道,“委身于吾,你是否后悔?”

    宁嘉徵毫不犹豫地道:“我从不为自己所做的决定而后悔,此次亦然,更何况我与你一般觉得不差。”

    倘使他不曾沦为阶下囚,大抵不会愿意委身于穷奇。

    但假设终归只是假设,他业已委身于穷奇。

    见宁嘉徵神色坚定,穷奇松了口气。

    “你不是会吃人的上古凶兽么?何以对我关怀备至?莫不是……”宁嘉徵将自己的鼻尖抵上了穷奇湿润乌黑的鼻尖,“莫不是心悦于我?”

    穷奇认真地道:“吾确是会吃人的上古凶兽。吾尚且不懂何为心悦,无法断言自己是否心悦于你。你已同吾交过尾,吾自当尽量待你好一些。”

    “既是如此。”宁嘉徵双目发亮,摩拳擦掌,“劳烦西洲快些躺好。”

    穷奇料想这宁嘉徵又要吸他的肚皮了,故四脚朝天地躺下。

    四块粉粉嫩嫩的肉垫颇为惹眼,宁嘉徵毫不客气地轮流把玩。

    穷奇困惑地道:“肉垫有何可把玩的?”

    宁嘉徵捏了一下肉垫,痴迷得口不择言:“这肉垫的颜色、质地、形状都堪称完美,即使教我把玩一生,我都不会腻味。”

    穷奇惊诧地道:“一生?你想与吾共度一生?”

    若能与这宁嘉徵共度一生,好像没什么不好的。

    他正如是思忖着,却是听得宁嘉徵道:“这乃是夸张的修辞手法。”

    “原来如此。”他平静地道。

    不与这宁嘉徵共度一生,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不过他兴许再也遇不到如宁嘉徵这般特别的凡人了。

    足足一盏茶后,宁嘉徵方才松开肉垫,转而揉起了穷奇的毛耳朵。

    从上至下,每一根毛毛他都不会放过。

    猛吸了一口毛肚皮后,他不可避免地瞧见了尾巴。

    这尾巴曾他的要求之下,代替手指,在红烛摇曳中……

    他霎时面红耳赤,昨夜的自己委实太过大胆了。

    穷奇发觉宁嘉徵正盯着他的尾巴,便用尾巴球抚了抚宁嘉徵的面颊。

    这一举动可谓是火上浇油,一时间,宁嘉徵的面孔几乎能滴出血来。

    宁嘉徵一把扣住了穷奇的尾巴:“不许乱动。”

    穷奇打量着宁嘉徵道:“你难不成想起昨日之事了?”

    “嗯。”宁嘉徵坦诚地道。

    昨夜的宁嘉徵举手投足间尽显青涩,却主动得过分,如今想来显然蕴含着自暴自弃的意味。

    穷奇未曾被囚禁过三年,全然想象不出三年不得自由的滋味。

    他探舌舔了舔宁嘉徵发红的额头:“是吾思虑不周,初初见你,便要求你委身,你若实在不愿意,从今往后不再同吾交.尾便是。”

    宁嘉徵心知穷奇误会了,赶忙解释道:“我当真觉得不差,并非曲意逢迎。”

    见穷奇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尾巴,他半捂住脸道:“现下你这尾巴明明干净清爽,我却恍然觉得你这么一摇定会滴坠纷纷。”

    穷奇咧着嘴巴笑道:“嘉徵莫非食髓知味了?”

    宁嘉徵并不否认,面色红得更厉害了些。

    作为一头雄性凶兽,穷奇自是喜不自胜。

    他又自吹自擂地道:“吾初次与人交.尾,便能使人食髓知味,吾果真是天纵英才。”

    “嗯,你确是天纵英才。”宁嘉徵揉了揉穷奇毛茸茸的大脑袋,便下了喜榻。

    奚清川被他拖到了外间,不知眼下如何了?

    他堪堪站定,双足突地战栗不止,甚至有……

    穷奇见状,抬爪扶住了宁嘉徵,接着致歉道:“对不住。”

    宁嘉徵瞥了眼自己的足踝,抚过自己早已恢复了平坦的肚子道:“无妨。”

    言罢,他拨开穷奇的右前爪,又将穷奇的脑袋转到后头,方才脱下亵裤,将自己收拾妥当,期间,他再再想起穷奇的尾巴,不禁心如擂鼓。

    为了驯服他,奚清川逼他日日做女子打扮,这新房柜里的衣衫不是为奚清川所有,就是奚清川为他做的女装。

    他无甚可穿,便穿上了自己从穷奇身上剥下来的玄衣。

    面盆里有水,他就着水洗净了面上残存的铅华,后又挽了个发髻,继而从窗外折了根枯枝来,充作发簪。

    他已有三年不曾做男子打扮,将铜镜中的自己瞧了又瞧,顿时感慨万千。

    少时,他推门而出,只见奚清川躺于血泊当中,右手正抓着红烛,可想而知,奚清川不及拔.出红烛,便被穷奇定住了。

    奚清川失血过多,神志昏沉,听闻动静,才转了转眼珠子。

    来者并非他所盼望的韩玉,而是将他残害至此的宁嘉徵。

    韩玉日日都会来向他请安,今日迟迟不来,必定是因为昨夜乃是他的洞房花烛夜,生怕打扰了他。

    宁嘉徵居高临下地盯着奚清川,嗤笑道:“奚宗主身在此处,十之八.九听不见我与夫君的动静,能出得这样多,是这红烛的功劳吧?奚宗主当真是饥不择食。”

    奚清川一面恨不得将宁嘉徵剥皮抽筋,打入无间地狱,一面又觉得宁嘉徵与那穷奇苟合了一夜后,眼角眉梢尽是惑人风情,须得由他好生操.弄一番,方能去死。

    显而易见,要将宁嘉徵变作女子,毋庸胭脂水粉、金钗罗裙、三从四德,只需多多浇灌。

    他太过心慈手软,才未早些临幸宁嘉徵,致使穷奇钻了空子,更是害得自己落得如此田地。

    宁嘉徵不喜奚清川看他的眼神,当即将其一双眼睛踩在脚下。

    奚清川反抗不得,咒骂不了,任其宰割,他正劝“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居然听见宁嘉徵道:“奚宗主不是数度逼我当众抚慰自己么?想必奚宗主定是个中高手,让晚生见识见识如何?”

    第二十九章

    前日,奚清川命韩玉暂且代其处理九天玄宗各项事务,今日,东方微微露出一线白光,韩玉便忙得足不点地。

    每日辰时,韩玉都会向师父请安。

    思及昨夜乃是师父与师娘的洞房花烛夜,他自是知情识趣地不去打搅了。

    三年前,“琼玑盛会”之上,他被宁嘉徵如虹的剑气逼得摔下擂台之时,他想的是来日,他定要打败宁嘉徵,一雪前耻,他断然想不到宁嘉徵会嫁予师父,成为他的师娘,亦想不到宁嘉徵会有涂脂抹粉,做女子打扮的癖好。

    正经的修士岂会有这等癖好?

    惟有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才会有这等癖好。

    师父不但接受了师娘这癖好,还严令全宗上下不得不敬于师娘,否则以宗规论处,委实是情深意重。

    由于这桩婚事,师父的风评、声望大不如前。

    这世间多得是断袖,不过免不得承受非议,尤其师父娶的还是罪人之子。

    这九天玄宗当中几乎人人都受过杨长老的恩惠,若无师父庇佑,师娘想必已命赴黄泉。

    用过午膳,韩玉正要去指点外门弟子一二,陡然发现多人向前庭走去。

    前庭发生何事了?

    他满头雾水,足尖一点,几个起落,直抵前庭。

    紧接着,他猝不及防地瞧见了师父——衣衫不整,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淫的师父。

    师父的身后还插了一支红烛,应当是点在新房的喜烛。

    师父为何会做出当众淫.乱之事?

    他的师父理当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一直以来,他都亦步亦趋地追随着师父,从不认为师父会行差踏错,他是师父最为虔诚的信徒,而现下他心里头的信仰摇摇欲坠。

    细看,师父裸露在外的皮肤无一块好肉。

    究竟出何事了,师父为何会受伤?寻常人压根伤不了师父分毫。

    难道是师父自己所为?

    定然是这日头太烈了,晒得他头晕眼花,致使他生出了这般可怖的幻觉。

    他用力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拼命地眨眼,却无济于事。

    加之他前后左右的窃窃私语,他不得不承认幻觉并非幻觉,师父当真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了不堪入目的下流之事。

    就算是这天下出了名的淫.魔亦不曾寡廉鲜耻至斯。

    少时,师父跪坐于地,一手在前,一手在后,齐齐动作。

    师父面容扭曲,显然疼得很,汨汨鲜血沿着红烛淅淅沥沥。

    师父这右手已被猩红裹得严严实实,却未有丝毫停顿的迹象。

    他这时方才反应过来,他这个做徒弟的必须阻止师父。

    是以,他疾步至师父跟前,蹲下.身去,分别扣住了师父的一双手腕,低声道:“师父,你这是怎么了?”

    奚清川虽然百般不情愿,但为了自己的性命,不得不依照宁嘉徵的吩咐行事。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只能如是安慰自己。

    那宁嘉徵可谓是一身媚骨,仅仅一夜,便教那穷奇对其言听计从。

    若无穷奇,他或许还能与宁嘉徵搏上一搏。

    红颜祸水啊,假使他不曾为宁嘉徵所惑,怎会遭此劫难?

    他颜面尽失,全然不敢看团团围住了他的观客,闻言,才知是他最为得力的徒儿韩玉来了。

    他正苦恼着该当如何作答,一把甜腻得似乎能溢出蜜糖的嗓音乍然响起:“韩玉,你师父无事,当众自.渎不过是他的癖好罢了。我劝了又劝,实在劝不动他,只能由他去了。”

    韩玉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宁嘉徵一袭玄衣,草草地挽了个发髻,与昨日浓妆艳抹,凤冠霞帔的新嫁娘大相径庭,更像是三年前,意气风发,狂妄自大的宁嘉徵。

    宁嘉徵拨开韩玉的手,责备道:“他是你师父,他要如何便如何,轮得到你这个做徒弟的指手画脚?”

    韩玉满腹疑窦,低首问师父:“师娘所言可是有假?”

    然而,师父摇首道:“嘉徵所言属实。”

    他不敢置信:“师父,你难不成中了邪,或是被夺舍了?”

    定是这样的,神志清明,魂魄不改的师父绝不会是个喜欢当众自.渎的变态。

    岂料,师父肯定地道:“为师并未中邪,亦未被夺舍。”

    他心生一计,问了师父几个问题,师父一一解答了,并无差错。

    他猛然站起身来,瞪着宁嘉徵道:“宁嘉徵,你对师父做了什么?入洞房前,师父明明好端端的,缘何出了洞房,师父会性情大变?”

    “我乃是你师娘,你竟敢对师娘不敬,有你这样的徒弟,你师父真是三生不幸。”宁嘉徵明白韩玉被奚清川蒙在鼓中,误以为奚清川是正人君子,且当徒弟的维护师父天经地义。

    但他不能容许韩玉阻挠他羞辱奚清川,自是没好气。

    韩玉一把抱住了师父,急声道:“师父,师父,你告诉徒儿,是否这宁嘉徵不利于你,害得你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徒儿即便舍了这条性命,都会为师父做主。”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徒弟,劳烦你动脑子想想,倘使我能害得你师父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单凭你如何为你师父做主?不自量力。再者说,我绝非你师父的对手,如何害得了你师父?”曾经的宁嘉徵自诩光明磊落,不屑于撒谎,经过三年的磋磨,撒谎于他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

    奚清川迫于无奈,为宁嘉徵证言道:“嘉徵并未害过我。”

    此言一出,细微孱弱的希望彻底地灰飞烟灭了,摇摇欲坠的信仰轰然倒塌,震耳欲聋。

    却原来,师父从不是什么谪仙。

    是他愚不可及,误将一淫.魔当作了谪仙。

    他发了好一会儿的怔,才问宁嘉徵:“你不是喜做女子打扮么?”

    宁嘉徵面无表情地道:“我不喜做女子打扮,为奚清川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奚清川咬碎银牙,不发一言。

    师父不单单有当众淫.乱的癖好,还喜欢强人所难。

    韩玉直直地盯着奚清川,欲要将其从皮至骨看个分明。

    奚清川羞耻难当,耳畔却拂过宁嘉徵阴阳怪气的嗓音:“夫君为何不继续了?”

    奚清川终究是自己的师父,韩玉不忍见奚清川失血过多而亡,制止道:“师父切莫再继续了。”

    奚清川斗不过穷奇,只得继续。

    宁嘉徵欣赏着奚清川的惨状,听着观客的议论纷纷,心下痛快。

    “我原本对师父高山仰止,未料想,师父竟然……”

    “宗主平日里衣冠楚楚,指不定时时刻刻想着今日之事咧。”

    “我还以为师父与师娘会是一对神仙眷侣。”

    “都这么久了,师叔是不是不太行?”

    “好像是不太行。”

    “昨日师父不是与师娘洞房花烛了么?难道师娘守了活寡?”

    “这宁嘉徵好生可怜,居然嫁给了一个有怪癖的天阉。”

    “宁嘉徵有什么好可怜的?他爹爹宁重山害死了杨长老,他亦死不足惜。”

    “你们不要瞎说,快了,快了。”

    “啊,我知道了,宗主其实更喜欢被人上,不然要那红烛作甚?”

    “当众被人上?”

    “那也太不要脸了吧?”

    “他哪里还有脸可要?”

    ……

    若不是而今力不能及,奚清川定要将在场所有人杀得一个不剩,包括宁嘉徵。

    须得是虐杀,方能教他们为自己所造的口业而后悔不迭。

    第三十章

    足足一炷香过去了,那处仍是全无反应,奚清川又恨又急。

    几乎整个九天玄宗的活人都在围观他这个尊贵的宗主,诸人的目光教他如遭火燎,不堪忍受。

    他已是颜面扫地,想必今日之事明日便会人尽皆知。

    事实既定,无可更改,至少他不可令天下人以为他实乃天阉。

    然而,他愈发急躁,便愈发萎靡。

    宁嘉徵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夫君且抓紧些。”

    奚清川被宁嘉徵催促着,暗骂道:若不是你昨夜丧心病狂地将其踩出了血来,又非要逼本宗主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渎,本宗主岂会雄风不振?

    “宗主果真不行。”

    “宗主既然不行,为何会有这怪癖?”

    “兴许师父以为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便能行了呢?”

    “宗主既然不行,为何会娶宁嘉徵?”

    “哎呀,谁说师祖是上面的那一个,指不定宁嘉徵才是上面的那一个呢。”

    “任凭宗主修为再高深,依旧难以一展雄风,可怜可叹。”

    “宁嘉徵能眼睁睁地看着新婚燕尔的夫君做出这等事,并非寻常人。”

    “宗主宁愿当众自.渎,都不愿碰宁嘉徵,宁嘉徵快气死了吧?”

    “师叔今日只在这九天玄宗当众淫.乱,来日不会去别处吧?”

    “我认为我们还是少说些话为妙,宗主一旦发起怒来,后果不堪设想。”

    “宗主可是正道第一人,我们该当对宗主有最起码的尊重。”

    “但是宗主不就是想给我们看么?只准看,不准说?”

    “我本来一直以能当宗主的徒弟为荣,现如今只能引以为耻了。”

    “唉,世风日下,我们九天玄宗有这样一个宗主,估计不日便要败落了。”

    ……

    宁嘉徵与奚清川被窃窃私语包裹得密不透风,宁嘉徵修炼的时日原就不长,且被奚清川剜出内丹,碾作了齑粉,故耳力不足,大多听不真切,少数能听个大概,而奚清川终究修炼了上千年,尽管被穷奇取走了内丹,却足以听清十之八.九。

    奚清川愤恨难当,手下愈来愈没章法了,以致于伤口破裂,淌出了血来。

    宁嘉徵叹了口气:“夫君,你便随我回房吧,何必为难自己?”

    这宁嘉徵的言下之意昭然若揭,奚清川决不能容许诸人认定他不能人道,遂屏息凝神,尽量不听闲言碎语。

    韩玉劝道:“师父,不若改日吧?你再这么下去,万一废了该如何是好?”

    见奚清川全然不理睬他,他只得闭口不言。

    良晌,终是稍稍有了些微反应。

    可想而知,要让诸人在短时间内见识到他奚清川的雄风恐怕难于登天。

    “夫君既不肯走,不如由我帮夫君一把可好?”宁嘉徵捏住红烛柄,往里一送。

    “宗主果真是下面的那一个。”

    “既是如此,宗主能不能行无关紧要,宁嘉徵能行便可。”

    “半个时辰前,若有人告诉我师父骨子里是这副德性,我定会将其骂得狗血淋头。”

    ……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识时务者为俊杰。

    大丈夫能屈能伸。

    奚清川的眼尾一瞟见韩玉身上的佩剑,委实劝不住自己了。

    他虽然没了内丹,用不得内息,但练了千年的剑法几臻化境。

    穷奇不在左右,他先杀了宁嘉徵,再杀了在场的孽畜,然后遁逃便是。

    至于内丹,他可重新修炼,亦可想法子夺旁人的内丹。

    他打定了主意,趁韩玉不备,拔.出剑来,直劈宁嘉徵,欲要将其劈成两半。

    再动人的皮囊又如何?他既得不到,便该毁掉。

    宁嘉徵猝不及防间,剑锋离他的眉心仅仅寸许,马上便要见血。

    便是这时,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尾黄狸花,灵活地爬上宁嘉徵的头顶心,对着剑锋便是一掌。

    区区黄狸花,区区一掌,竟然拍得剑身龟裂,随即碎落一地。

    宁嘉徵清楚地记得三年前,当他被奚清川压于爹爹的棺盖之上时,小妹提剑直劈奚清川。

    可惜,不过眨眼的功夫,小妹颇为珍爱,削铁如泥的宝剑居然碎了。

    他甚至没能看见奚清川是如何出手的。

    而三年后,碎了剑之人换成了奚清川。

    在场之人一片哗然,尤其是韩玉,百思不得其解,一尾寻常的黄狸花岂能一掌拍碎他的剑?

    韩玉发问道:“师娘,你这黄狸花是从何处得来的?”

    宁嘉徵信口扯谎道:“随手捡的。”

    韩玉喃喃自语:“随手捡的黄狸花竟能拍碎我的剑?”

    宁嘉徵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定是你的剑太过脆弱了,抑或上苍垂怜,见不得我英年早逝,借这黄狸花的肉身救了我一命。”

    “我这剑由上好的玄铁所制,绝不会这般脆弱。”韩玉仰首望天,“真是上苍显灵?”

    奚清川双目圆睁,好一会儿,方才丢了空空如也的剑柄。

    他端详着凭空出现的黄狸花,心道:不是韩玉的剑太过脆弱,亦不是上苍搭救宁嘉徵,显而易见,这黄狸花便是该死的穷奇。

    黄狸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优雅地从宁嘉徵头顶上爬下,转而趴在了宁嘉徵怀里。

    宁嘉徵从未见过穷奇变作长毛黄狸花猫,但毋庸置疑,这长毛黄狸花猫便是穷奇。

    他嫌弃地将手中的红烛一扔,接着抬手托住黄狸花的屁股,附上黄狸花的耳朵,声若蚊呐地道:“多谢你救我性命。”

    穷奇须得潜伏于这九天玄宗寻找兰猗,自不会当众暴露身份。

    或许是宁嘉徵的吐息过于灼热了,他下意识地抖了抖耳朵。

    “喵。”面对众人探究的眼神,他一脸无辜,努力地假装自己什么都未做。

    宁嘉徵揉了揉黄狸花的脑袋,才泫然欲泣地道:“夫君为何要杀我?我连夫君当众自.渎的怪癖都接受了,甚至委屈自己帮夫君一把,夫君非但不知感恩,反而痛下杀手,这是何意?”

    惺惺作态。

    奚清川想骂又骂不得。

    宁嘉徵抹了抹眼尾:“夫君当真不愿随我回去?”

    奚清川自然不愿,宁嘉徵心狠手辣,指不定会想出什么阴险恶毒的法子折腾他。

    宁嘉徵抚摸着黄狸花,从后脑勺一直抚到尾巴尖。

    穷奇鲜少化作黄狸花,他并非宠物,不爱被抚摸,不过想想这宁嘉徵已同他交过尾了,他自该待宁嘉徵好些,便由宁嘉徵去了。

    岂料,须臾,他竟被宁嘉徵摸得通体舒爽,甚至还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忍不住怀疑穷奇生:难不成吾喜欢被凡人抚摸?不,不,吾可是上古凶兽,吾曾吃过不少作奸犯科之徒,吾怎会喜欢被凡人抚摸?

    奚清川又耗费了一盏茶的功夫,远未达到全盛状态。

    观客们不是不忍直视,便是觉得索然无味,陆陆续续地散了。

    奚清川眼见自己雄风不振一事将成为铁板钉钉的事实,急欲挽留他们,却又明白挽留他们无济于事。

    不多时,这前庭仅余下宁嘉徵、黄狸花、奚清川以及韩玉。

    宁嘉徵笑吟吟地一把扶起奚清川:“夫君,我们回去吧。”

    韩玉看看双足踉跄的奚清川,又看看被宁嘉徵扔在地上沾满了血液的红烛,直觉得当年因仰慕奚清川而拜入九天玄宗的自己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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