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作战室内充满了欢声笑语。
“哈哈哈，我没死，我还活着, 飒, 我居然还活着, 哈哈哈哈……”
“oh my god，”绰号White的小黑黑捶打着脑门，用余光瞟着那一抹蓝, “可以把这个傻子干掉么？”
绰号Black的高个儿白人劝他稍安勿躁：“古语有云, 上天有好生之德。就是说, 一个孩子生下来，是非常珍贵的……”
White一脸的便秘的表情, 刚想骂回去，幼稚的游戏被杨飒叫停。
负责开车搬运物资的小蓝人儿收起张狂的模样, 在屏幕前挺直了腰板儿，瞥了眼身边的人：“有埋伏？”
杨飒摇摇头, 他算计着地图上最近一次击杀报告和自己的位置：“他到了。”
“谁？”开车渡河的小蓝蓝, 满眼的懵懂。
杨飒把小白白放到刚打下来的 Dicia轿车上, 给他规划了接下来的路线图，对司机小蓝蓝说：“掉头，我们去堵星海二队。”
负责安全守卫的White换上了杀伤率偏低的轻机/枪, 小蓝蓝也耳听八方，根据杨飒的指示绕路避战，尽可能地隐匿行踪。
一行人在P城的拼图楼周边埋伏起来，这条路是追逐LAP的最优解, 周边又没有像样的建筑物。下一步是星海的前锋包抄过来，为接下来的夹击做准备, 杨飒料定他们会在这里填充补给。
可惜运气不好，开车进P城的是一组满编队。
“飒，怎么办？”正在拿油的小蓝蓝期期艾艾地问。
“趴下，物资扔门口，往小隔间里挪。”
·
进城前杨飒特别叮嘱小蓝蓝把车停在惯常的刷车点，希望不要被星海队员看出端倪。
脚步声四起，新来的这支队伍显然不是训练有素的老手，奔走着在建筑物内搜物资，全然没有战术意识和配合。
这样的好处是，至今没有通过房间里的异常发现他们的存在。坏处是，这样盲目的搜索，很容易撞上他们精心挑选的蹲守方位。
半蹲的杨飒再一次从走廊尽头的房间绕到栏杆外，因为搜房子这个家伙忘记这边已经搜过一遍了。他也不敢呆在之前躲避的房间里，听脚步声，对方的同伴正在向这一层靠近。
“飒，这也不是办法呀。”小黑黑嘴上嚷嚷着，操纵的人物却是灵活地在建筑物间跑酷。
杨飒提醒他别太张狂了，身边虽然是菜鸡，但是他的脚步声也太明显了。
这会儿交手，对他们的蹲守计划很是不利。
引擎声由远及近，一辆敞篷吉普长驱直入。
杨飒开镜，点数着车上的人头。背后的房间里，搜物资的脚步声仍旧稳健如常。
这听力，也是没谁了。他按捺下心里的烦躁，对着尚有些距离的吉普扫了两枪，在对方反击前，回身钻进走廊，冲进第二个房间轻轻关上门。
得益于火力点的提醒，对方终于发现了来车。冲到阳台上准备防御，很快便上了战报。
「Starcraft-sweet使用Vector冲锋枪击倒了汤姆猫」
「Starcraft-sweet使用Vector冲锋枪击杀了汤姆猫」
路过走廊，杨飒扫了眼窗外绿油油的盒子，麻利地翻墙走位。
终于等来了。
*
虽然不是在打配合，但是乱杀还是挺让人头疼的。
楼里的人得知队友的死讯，从三个方向对车上的人进行袭击，虽然命中率不高，却也足够恼人。
行驶中的星海队员在进楼前又干掉两个伏击的点位，也不减速，直接怼到柱子上逼停，两个人从车上跳下来，冲着那队最后一个人所在的假车库包抄过去。
此刻，星海两名队员的背侧全然展露在LAP的射程以内。
杨飒向早就跃跃欲试的同伴发出指令：“打。”
三路子弹同时朝着星海队员所在方向招呼过去，加上假车库里的路人，星海一人被击倒。不等另一个去扶，换上冲锋枪的杨飒用火力封住所有路口。
正当局面尽在掌控中的时候，一条紧跟而出的击杀报告，将掩藏的真相宣之于众。
「LAP- Killer使用GROZA击倒了Starcraft- sweet」
「LAP- Killer使用GROZA击杀了Starcraft- sweet」
「Starcraft- river使用Kar98K击倒了LAP- Blue」
没有丝毫停顿，留White火力掩护，杨飒操纵着特种兵腾跃走位，向着反方向摸过去，一面跑一面勾起唇角：“这男人，有点东西。”
“来不及了，别扶我。”小蓝蓝推开键盘，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
自然，对方也没指望这边能够回援，干净利落地补刀。
「Starcraft- river使用Kar98K击杀了LAP- Blue」
虽然几个奇形怪状的人平日里懒散懈怠惯了，这会儿也不敢托大。幽蓝色的手掌拖着瓦蓝瓦蓝的脑袋，像鬼片漂移一样扭了扭头，主动OB小黑黑。
“他那边没事儿，OB 我。”杨飒的眼睛在屏幕的映照下，泛出点点青绿，让人看不出情绪。
颈椎咔咔响了两声的小蓝人儿，一面复原脖子，一面切换视角。
“不至于吧。”几个字涌到嘴边，这还是组队以来，杨飒第一次主动要求驰援。
不光是他，对其他几个人来说，这样的经历从认识这个倔强的中国男孩起也是绝无仅有的。
小蓝蓝拉扯着耳麦上的扣子，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太瞧得起他们了吧。”
“不，”杨飒轻声否定，“不是他们。”
从头到尾，被他看在眼里，视为对手的。无论三年前还是现在，
始终只有一个。
那个人很强，他一直知道。
星海分头追敌，对LAP无疑是个机会。奈何先期干扰多，地形不占优势。
摸清了对方的形势，算计某人行进到了来不及驰援的位置时，自己的“安排”却早已被看穿。
实话说，他还是很佩服星海队员之间的信任的。放任两名队员大摇大摆晃进自己的包围圈，剩下的人要打枪迷惑LAP 的先行队，又要限时回绕。
为了不被发现，提前弃了车。再利用这边混战的枪声完美隐藏自己的脚步，等到LAP发现的时候，自己准备的口袋反倒捉住了自己。
「Starcraft -Keen使用UZI击倒了LAP-White」
「Starcraft -Keen使用UZI击杀了LAP-White」
第三十五章 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面色深沉, 手上的操作却没有乱，侧耳倾听着周边的脚步声。
那个人一直没有现身，己方的一举一动却始终在他的掌控之内。
“飒, 稳住。”极限飙车的小白白Black解决掉拦路的敌人, 正全速归队, “三分钟。”
“来不及了。”杨飒心说，在这片战场上，那个人是不会犯和自己一样的错误的。他不会给机会让这一切重演的。
杨飒靠着建筑物的卡位, 灵巧地与周围的脚步声兜圈子。
可是, 那个在PUBG称神的男人到底在哪儿呢？要能掌控局势, 又能够在关键的时刻给自己致命一击。
他走了几个点位，颇费时间, 毕竟在没有队友的情况下，他尽量避免跟无谓的人交手。
另一面, 队友小白白的进城之路，似乎也不如预想般顺利。
连跑了几个点位都是扑空, 身后追兵将至。杨飒捏了颗雷, 朝着紧闭的门扉一步步靠近。
是与不是, 他必须赌一把。
然而，就在开门的一瞬，零一枚手/雷划着弧线飞出来。
来不及了！
杨飒丢雷的同时, 没有选择常规的技战术。而是操纵着人物向前一越，那枚手/雷在自己肩头一磕，回旋着朝身后飞去。
扑进门里的他，在炸/膛的火浪间横抢扫/射。
只可惜, 火焰后面，一直掌控着局面的男人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Starcraft -Mars使用MK74击倒了LAP-Killer」
「Starcraft -Mars使用MK74击杀了LAP-Killer」
杨飒盯着灰色画面里朝自己走来的男人, 抹了把脸，嘱咐小白白独自发育，蜷起手指支在下颚上，在幽深的作战室里，轻笑起来。
跑毒中的小白白噎了一下，朝对面OB 自己的小蓝蓝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某人没疯吧？
小蓝蓝懒得理会这个傻子：“就知道做广播体操的呆瓜。”
沉浸在成语连线游戏里的小黑黑闻言抬头，提醒自己彩色的朋友，他在给傻子OB.
“这日子没法过了。”小蓝蓝不满地拽下耳机，他明白，杨飒更明白。
即便小白白能苟到最后，还有三名星海队员的情况下，这一场，已经结束了。
记分牌上，星海后面的数字正在攀升，他们早先积累下来的优势，很快就将荡然无存。
然而，对LAP 队员来说，结束的不止是这一局。
之前去战队挑战的时候，奇特的造型，夸张的行为造出来不少笑料。对方战队或鄙夷，或不屑，情绪总会在战局中反应出来。
对面的队伍却不是，那个男人带领下的星海，像钢筋铁骨打造的巨兽，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遵循着规划好的路线行进着。带着扫平一切的信念，毫无悬念地将优势保持到最后。
第五局结束，星海排名第一，积分也是断崖式的领先。
大局已定，LAP的成员有一搭没一搭地收起起外设包。
小蓝蓝像玩具人偶一般伸长脖子，盯着杨飒发中的黑漩：“飒，是我失误……”
将包甩在背上的杨飒打断他的话：“好戏，才刚刚开始。”
手指搭上门把的那一刻，游戏里的场景不可避免地在他脑海里重现。
随着他推门而出，对面的门板也正缓缓拉开……
*
被迎面而来的光线扫到，邵战眼眸微眯。
在高瘦、色彩斑斓的身影后，一个身材颀长的人影缓步而出。
眉眼间还残留着少年人的痕迹，黑发遮掩的眸子里，却是一片冷寂。
有那么一瞬间，邵战很想拉住对面的目光片刻也未在自己身上停留的家伙，问他这些年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
可他只是漠然地站在原地，静静听着远去的脚步声，一如三年前。
“队长。”胖汤圆用肚子顶了下跟前的人。接下来还有赛后的采访环节，他们不能在这里耽搁。
邵战知道队友的意思，背着外设包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胖子，你这肚子……”
胖汤圆吸气收腹，像芭蕾舞演员一般踮着脚尖从他身边轻轻划过，像一撮没有重量的雪花，像一簇绵柔的羽毛……
可他低估了某人的毒舌功力，只听邵战拨通战队经理秦川的电话：“某些队员的腰围更大了，知道是电竞选手，不知道的以为每天有佛祖进出基地呢。”
电话那头的人承诺立即着手联络保健师为队员制订专门的训练计划。
胖汤圆眼前一黑，只觉得前路无望。被队友安慰过后，委屈更甚：“队长不爱我了，我在他心里的位置原本就排在老杜和八哥之后，现在又来这么个大杀器。他以前可从没嫌弃过我胖，你说他是不是不准备再爱我了。”
江然然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有没有可能，他原来也没爱过你。”
带着三分幻灭，七分自暴自弃的心态，胖汤腆着肚子步入前台。在粉丝热情的欢呼中迷失了自我，拐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庄柏一肘子：“你看，还是有人爱我的。”
下一秒，邵战步入会场时，喊叫声齐刷刷地换成了：“Mars，Mars……”连灯牌都在一瞬间统一了战场。
胖汤圆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圆滚滚的牌子被丢到后排座椅上，无人问津。
偷挪到庄柏身侧，在手机上搜索：“如何不留痕迹地杀/人分/尸……”
第三十六章 不熟的相亲对象
“不至于吧。”发现端倪的江然然劝他大度。
“至于, ”胖汤圆揽着江然然和庄柏，“咱仨一起做掉那个老畜牲，然后平分俱乐部, 怎么样？”
“还挺有想法, 然后去监狱里斗地主么？”邵战轻飘飘的一句话, 毫不留情地宣告计划的流产。
“差点忘了，老畜牲有顺风耳。”胖汤圆在心里骂骂咧咧地出气。
邵战差点让他气笑了：“腹诽也别让人看出来，不然今儿晚上单独给你加练。”
胖汤圆肥脚蹭着地面, 嘬着腮帮子望天, 眼观鼻鼻观心。
LAP的采访中规中矩, 除了特别感谢了主办方组织了比赛，倒是没再发表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如果忽略掉旁边三个致力于做广播体操的怪人的话。
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对课间操都是深恶痛绝, 大概只有外国人会对这种来自古老国度的神秘功法如痴如醉。
采访完杨飒，主持人明显松了口气。看得出风头尽出的LAP, 给主办方带来不少压力。
主持人按台本询问邵战的比赛感想, 将话筒交给星海战队。
邵战感谢了银帝俱乐部, 也肯定了对手的实力，原本就是战队间的友谊赛，他简单说了两句, 将话筒交给身边的队员。
骤然拿到发言权的胖汤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幸运，捋了捋头发，接过话筒瞬间红了眼圈。
在他转身抹泪的同时，听到自己队伍里传来轻飘飘的两个字：“矫情。”
酝酿感情的胖汤圆瞬间哭不出来, 对着应援的方向比了个爱心的手势，抖着肚子：“真的, 这么多年走过来真的不易。这么多年他们总是嫌弃我，嫌我能吃，嫌我占地方。”说着，假装梨花带雨地抹了抹眼底，“还总骂我不长技术，光长肚子。但是今天，胖爷我用实力证明了，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拒绝体重歧视，从我做起……”
许是看不惯胖子矫揉造作的劲儿，庄柏凑到话筒跟前：“我会继续努力的。”然后，将话筒递交给了江然然。
莫名其妙掌握发言权的江然然茫然地看了看队友，机械地转向粉丝。
无论主持人发问，还是队友发言，甚至是自己掌握话筒的时候，邵战的注意力始终专注在同一个方向。
自始至终，少年人冷淡地站在展台一角，周身写满了冷淡的疏离。令邵战意外的是，弥漫在LAP队员身上，微不可见的紧张。
在自己战队发表感想时，极尽所能造作的几个人，在星海队员发言的时间里，安静如鸡地立在站台的另一边。
可是，保持着低调、礼貌，对周遭的一切毫不在意的几个人，肩膀为什么会微微收紧？
难道是输了比赛失落？应该不至于自责至此，不是大比赛，他们又不是名牌战队。
唯一的解释是，对于LAP，他们的“战斗”并没有结束。
聚光灯下的邵战垂眸，敛去眼底的浮光，将心思不着痕迹地遮起。
为了宣传造势，比赛的全程都在直播，包括赛后的采访环节。
虽然银帝战队凋零，俱乐部也在生死线上挣扎着，但这次比赛官方直播间开始借着比赛中的强对抗和星海战队的明星选手结结实实火了一把。
按照以往的经验，结束后还有一顿庆功宴。虽然这次来的战队少，但是流程还是要走的。
微光、桀骜和其他几个战队的队长来到现场，也是为了给兄弟俱乐部一个面子，当然也有顺便观战星海战术变化的意思。
就在采访接近尾声的时候，一丝不和谐的音符打破了现场的宁静。
场馆的大门被人猛然推开，5-6个拉着横幅的中年男人气冲冲地闯进会场，嘴里嚷着银帝俱乐部违规辞退员工，欠薪不给，黑白色的横幅上写着银帝队老板肖江涛是老赖。
现场银帝俱乐部的工作人员立即前去交涉，看样子和冲进来的几个人是认识的。
骚乱还在继续，前来讨要说法的男人嚷着要讨一个说法，拒绝调解。领头的男人额头上缠着块白布，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血红色的两个大字：讨薪。
接到命令的保安上前试图将扰乱秩序的几个人控制起来，几拨人混在一起，冲突不断升级。
四周架起的直播摄像头，在几个人冲进来的时候切进了之前比赛的录像，
座位席上却亮起了成百上千的摄像头，将这一切记录下来。
现在，连不是电竞圈里的人都知道，银帝队筹备的比赛没火，倒是被这么一闹拱上了热搜。
随后赶来的银帝俱乐部中层领导，通知后台恢复官方直播间，并亲自向直播间和现场来讨要说法的前员工承诺一定会查明真相，给他们和网友一个交代。
“真相？真相就是你们违规辞退员工，欠薪不发，偷逃税款……”
本着堵不如疏的原则，打开官方直播间的银帝人完全没料到对方如此强硬，非但不听劝，猛料一个接一个往外爆。
他们想着，这些家伙只是想要钱而已，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战队有专职的法务，回头看看合同，确定下有没有违规。当事人认为的合理与否不重要，要看签约时的条件。
没问题就告他们诽谤，给点钱算作诈骗回头被起诉的是他们。
真有问题的话，多给点钱，堵上嘴就完了。
事情已经闹起来了，不如趁着这波热度做出俱乐部亲民大方的形象来，想着也花不了几个钱。
谁知道这几个人油盐不进，偷逃税款的事儿可不是说着玩的。其中一个管理跳出来唱黑脸，警告他们不要胡说。
早有准备的前员工，将打印出来的证明材料丢到他脸上。
咬着后槽牙的高层忍了又忍，挥手将几个人交给底下的人料理。
争执间，材料乱飞，彩色的纸张像冰雹一样四散而去……
“不速之客”被请出去后，主持人发挥了超强的控场技能，飞快地走完了后面的流程，结束了这场并不平常的赛后颁奖礼。
原本邀请赛后，主办方要做东请到场的兄弟战队吃顿便饭。场面闹成这样，大家默契地收拾随身包准备离开。
倒是银帝战队的老板快步从后台走出，邀准备离席的人去准备好的酒店。
送走最后一名选手，本想靠着比赛拉一波流量的银帝队老板肖江涛，站在空空如也的会场里闭上眼：“这回，全完了。”
宴会是自助形式，还请了当红的流量组合热场，不过比赛闹成这样，大家也都没什么心情。秦川胃不舒服，跟大家打了声招呼直接回战队。之前还想着直播吃饭凑时长的胖汤圆，灰溜溜地滚到微博上跟大家道歉。
银帝弄成这样还直播，就太不仗义了。
不过有一说一，比赛办得不咋地，但菜还是好吃的。胖汤圆抓着夹子，一面往盘子里放一面吃起来。
正品尝着，身后传来凉凉的提醒：“自己多少斤没有数儿吗，再吃下去有合适的电竞椅吗？”
胖汤圆期期艾艾地将空中的那半扇羊排放回锅里，嘴上还硬挺地嘟囔着：“没有合适的可以定做嘛，那是椅子的问题，又不是我的问题。”
他偷眼瞄着身后的人，趁着邵战走神儿的功夫，捡了两块羊排夹着尾巴跑远了。
正当他躲在巧克力瀑布后啃羊排的时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胖汤圆抖索着腮帮子回头，看见江然然正举着手机问邵战去哪儿了，教练打他手机关机。
闻言，胖汤圆撩拨了下头发，很自然地接过电话，语调深沉：“老杜你好，我是星海一队代理队长汤圆圆，原队长失联，有事可以跟我说……”B没装完，用另一只泛着油光的手指指着电话说，“他挂了，”感慨着说，“我们战队的人，好冷漠哦。”
“别玩了，”江然然抽回手机，无视他的耍宝，“队长呢？”
“刚刚还在这儿呢，”捞着空盘子往肉食区去的胖汤圆挠头，“老畜牲指不定去祸祸谁了。”
*
一声微不可闻的咳嗽暴露了邵战的行踪，他稍显尴尬地端起面前淡蓝色的鸡尾酒，略一垂眸，将眼底的慌张掠去。
杨飒抬眼，望着玻璃上他和邵战的身影，两人之间隔着水蓝色的酒塔，有瞬间的怔愣。
饮品区的人不多，杨飒回过神来以前，这片安静的区域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可对方走向自己的步伐太过坦诚，目光也太过直接，让人无法忽视。
邵战在离对方一臂远的距离停下，正巧站在棱形地毯的外延，是不会让人产生压迫感的空间，酒杯略抬：“LAP很强，”他抿了口酒，听口气像是在笑，“色彩，也很鲜艳。”
倒影里，保持着绅士距离的人正定定地望着自己，杨飒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过身，维持着礼貌的微笑，语气疏淡：“星海的第一，当之无愧。”
邵战朝前探了一小步，他有很多话要问，当初为什么要走，去了哪里，经历了些什么？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想他……
无数个问句在心头盘旋，出口的却是：“你喜欢吃柠檬吗？”
酒水区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他想找个话题，偏偏盘子里只剩下做配菜的柠檬片。
对面的人歪头想了一下，认真地说：“还……行。”
模样像极了两个不熟的相亲对象，被家长按头尬聊。这会儿如果有个直播，估计屏幕那头的观众尴尬得脚趾头都缩起来了。
邵战放下柠檬，这显然不是个很好的搭讪道具：“你喜欢吃中餐吗，我看你朋友……”他略一转身，看见胖汤圆和小黑黑抢最后一扇羊排的身影，不着痕迹地转过来，“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杨飒的目光落在骨瓷盘里的柠檬片上，睫毛的阴影在他眼底扫出淡淡的暗色：“White从小长在南非，对美食很有研究。”
半晌无话，杨飒转身要走，却发现离开的通道被随意站在外侧的某人挡了个结实。如果外人朝这个角落看，只能看见两道交织在一起的颀长侧影。
莫名地，他觉得这样的场景有种说不清的暧昧。
第三十七章 一拜天地
“White钢枪很有一套。”像是没察觉到对方要走, 邵战语调轻盈，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当然，表面上的淡定并不意味着真是如此, 他在心里狠狠鄙夷了自己, 多年来跟叔叔混迹商场的伎俩, 居然用在了眼前的人身上。
“当年，中国去南非援建，在工作人员的影响下, 孩子们也接触到游戏, 还组织了战队。White是第一批队员。”
邵战敏锐地捕捉到表示时态的用词“当年”, 追问道：“后来呢，怎么没再打了？”
“这事, ”杨飒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暗红色的酒杯上敲了下，“说来话长。”
“我有的是时间。”邵战克制着, 没让这句话宣之于口。随便指了个方向，眼睛始终没离开眼前的人, “那个蓝色的……”
“他是《阿凡达》的死忠粉, 他有四分之一的印第安血统, 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印第安后裔。当年美国殖民者，对印第安人发起了大/屠/杀，并强制将剩余的人驱赶至大沙漠的西部荒区。Blue认为潘多拉星就是曾经的美洲, 可惜现实世界没有善良的杰克。”
“所以，他就把自己涂蓝了？”邵战比划着问。
“也不是，”杨飒唇角的弧度上扬，“有阵子他得皮炎, 要防晒，结果发现涂蓝效果更好。”
场上卖队友是战术需要, 场下杨飒从来没有卖过朋友，这些话他也从没有跟人说过。可是，就是很奇怪，在这个人面前，他就是忍不住。
邵战顺势提及另一名成员：“那个高个子的，好像很喜欢广播体操。”
“书法、健身气功、广播体操，他觉得东方神秘国度里的一切都蕴含着说不清的力量。”
笑意还残留在脸上，注意到玻璃上自己的样子，杨飒收回情绪，眼底泛出清冷的光，侧身要走。
邵战跟在他身侧，有些急切地说，生怕眼前的人就像风一样溜走：“你呢？”
“我？”
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看什么书，喜欢哪个导演的片子，喝咖啡加几块糖，不打游戏的时候怎么打发时间……
所有的所有，他都想知道。
可他也知道，不能着急。
邵战刻意换上轻松的口吻：“对啊，你……准备打职业吗？”
杨飒透着青色血管的眼皮一挑：“这是商业秘密。”说罢，转身准备离开。
邵战心头一跳，对着急着离开的人压低声音问：“有没有，做好善后？”
几个战队的入场券被他当场甩下来，看在粉丝眼里，就是不和银帝同流合污的证据。
邵战只是擒住他的手腕，俱乐部成分复杂，万一被查出来，后果并不轻松
他没有在乎自己的事，只问他有没有做好善后。
杨飒握拳，一点点抽回手，清瘦的颚线上扬，眉目覆着薄薄的冰：“你说的话，我听不懂。”说完，转身欲走，却被两个宽肥的身影拦住。
更圆更胖的那个，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不是这个，不是这样的。”
另一个稍小一号的蓝头，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牵着对方的手，殷切地招呼着：“拜天地，一起拜天地……”
“不是，”胖汤圆气结，跺着脚，“那叫拜把子，咱兄弟是拜把子，拜把子！”期期艾艾地朝杨飒投去求救的眼神儿，拜托对方给解释解释。
蓝脑袋极其认真地点了点，欢天喜地地招呼着刚认下的兄弟：“拜天地，拜天地。”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烁着清澈的愚蠢。
“我说的是正宗的东北话，咱俩是拜把子，”气红了眼的老汤圆原地蹦了三尺高，指着邵战和旁边的杨飒，“他俩才是拜天地……”
第三十八章 烟火蒸腾下的粉颊
吓得身后的江然然跳起来捂住他的嘴, 和庄柏两个人合力才把汤圆圆拖离可能伤及性命的危险圈。
唯剩下对中华文化很是着迷的小小阿凡达，亲昵地拉起杨飒和星海队长的手，三只手掌扣在一起：“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高高高……”一边说着, 一边招呼身后的好兄弟加入，被其余两个中文造诣好点的朋友麻利地捶倒，扛着溜远了。
像□□一样被拖走的小蓝蓝四腿儿朝天, 奋力挣扎着, 不明所以地朝着远处的朋友求助：“飒, 救我，救我, 飒……”
刚刚小蓝蓝丹田气十足，用震撼全场的声调喊着拜天地的时候, 杨飒很想把袜子脱下来塞他嘴里。这会儿假装对他的求救视而不见，一面收手一面说：“抱歉, 我朋友中文不大好。”语调洒脱, 脸上尽力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来。
还穿着队服的邵战把和他交握的手收回兜里, 悄悄握成拳：“挺好的，”他说，“你朋友的中文, 挺好的。”
庆功宴结束得蛮早，比赛搞成这样，与会的各方也都没有多余的心情。
外省的战队还要赶飞机，和江陵的战队交换了联系方式, 早早地离开了酒店。
星海留到最后，给兄弟战队面子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胖汤圆和他刚认下的兄弟小蓝蓝两个人实在太投缘，圆滚滚的俩脑袋凑在一起聊个不停，远看着像要亲上似的。
没办法，LAP的人也跟在旁边干耗着，光广播体操就做了四轮了。
喜欢吃甜食的江然然，把所有蛋糕都尝了一遍，拉着庄柏说：“什么时候能完事儿啊，再吃下去我就吐了。”
像是听见他的心声，老汤圆挎着新兄弟蓝蓝的肩膀走过来，兴致勃勃地说：“这边儿菜凉了，咱们去吃烧烤吧！”然后拿着手机，安慰胃不舒服先回基地的秦川好好休息，顺便给全队请了假。
邵战跟银帝的管理打完招呼，出酒店就看见胖汤圆怀抱着他的新兄弟，热情地招呼他上车。
他扫了一眼车里的情况：“会不会数数，再上人就超载了。”留下一句，“我打车去。”拉上车门，点了下车窗示意司机开车。
做完这一切，拦了辆出租车，拉开车门站着等不远处打电话的人。
杨飒见状，放下电话踱步过来，摇摇手，示意对方自己无意续摊。
邵战倒也没说什么，略略颔首，弯腰坐进车里。
杨飒转身欲走，被身后的人叫住：“要是你朋友喝大了，我该往哪儿送？”
杨飒回首，邵战从车窗里伸出脑袋，栗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晶莹剔透，散发着狡黠的光：“他们的中文，”车上的人稍显为难地补充着，“不大灵光的样子。”
谁在宴会上夸人家中文好的？
虽然看着不像扯皮的人，但他结结实实做了。
杨飒懒得多说，在把租住的别墅位置告诉他和去给几个不省心的家伙当保镖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跟电话那头简单交代了两句，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邵战报上了烤肉店的位置，趁着杨飒拉安全带的时候问：“家里有人等？”他听见杨飒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会晚点回去。
手指按在搭扣上的人下意识地想要摇头，电话那头的是Max，要他们带点宵夜回去。因为不想让私下里收购战队的事曝光，所以Max并没有跟LAP一起活动。
杨飒动作一滞，在触到后视镜里提问者的眸光后点了点头，给出肯定的回答。
“好。”邵战靠在座椅上，吹着夜晚清爽的夜风，觉得初秋的温度比往年凉太多了。
他向杨飒承诺，一会儿让LAP的人早点回去。随后，整个人陷进暗色的光景中，不再言语。
沉默的车厢里，只有路边广告牌上斑斓的色彩照进来，随着车辆行驶的速度飞快变幻着。
邵战静静地看着头枕侧边，被风吹起的乌发，回忆起发丝在臂弯上磨蹭时候麻酥微痒的感觉，忽然觉得胸口很闷。
他将车窗全部摇下来，望着无边无际的夜空，面色沉沉。
杨飒的手指紧紧按在安全带的扣子上，指节微白，克制地将情绪收敛起来。
出租车缓缓停下来，后排的邵战看着杨飒熟练地扫码付款，在心里盘算对方会在国内多停留一段时间。
刚进到烟火蒸腾的烤肉店，就听见队友胖汤圆特有的大嗓门喊着：“老板，五十个鸡翅，五十个肋条，五十个大串，两盘蹄筋，两盘上脑，一个羊腿，配菜什么的你看着上。”
“好嘞。”老板娘端来饮料，热情地招呼着。
“再来两盘蚬子，两盘生蚝，扇贝……”到了主场的汤圆撅着胖嘴倒豆子似的点菜，末了举着四只手指，做贼似的说，“上四扎生啤。”
被邵战不客气地拍了脑袋：“喝什么啤酒，喝水去，一眼看不见你就翻天了。”
老汤圆也不恼，抱着头，乐呵呵地给小兄弟们烤肉去了。
他们点得多，后厨的师傅忙不过来。汤圆圆要来了调料，捏着孜然和辣椒面撒上去，钎子在一双胖手里上下翻飞，手法极其精湛。
“不瞒你们说，胖哥哥这手法可是祖传的。”汤圆抹了把不存在的汗水，撸起袖子，“要不是战队离不开我，老子早就去国外开连锁烤肉店了。”
给几个老外唬得一愣一愣的。
江然然啃着鱿鱼腿儿，毫不客气地揭穿他：“你就吹吧，你家是海边的，祖传打鱼。”
“打鱼怎么了，《老人与海》没看过吗，那是与命运搏击的人。”胖汤圆好不要脸地吹呼着，“谁规定渔民的儿子不能有伟大的梦想，不能开烤肉店了？”
“你胖你有理，行了吧。”江然然催促他给烤茄子翻面儿。
“人儿不大，嘴挺刁啊。”胖汤圆在茄子上撒了把葱花，然后当着江然然的面把锡纸盘端到了小蓝蓝跟前。
给新朋友感动的，留下了两缕瓦蓝瓦蓝的泪珠：“Sweet，你真是天底下最最最最好的兄弟。”
“好说，”挥舞着夹子指点江山的汤圆，锤了锤心口，“胖哥哥独宠你。”
第三十九章 这胖子你们还要吗？
小蓝蓝也不知道是真听懂还是假听懂, 乐颠颠地吸嘬着茄子馅里的汁水，张开手臂，比了个超大超蓝的心。
平常在基地训练忙, 难得放松一下, 邵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在意。坐在夸张如舞台剧演员的胖子身边, 小口小口地喝着可乐。偶尔指出某人胆固醇摄入量过高，该收敛收敛。
坐在斜侧面的杨飒，偶尔尝个素串, 大部分时间在帮朋友讲解菜色跟胖汤圆飙出去的某句俗语的意思。
不喜欢吃肉, 口味清淡。邵战默默地将他吃过的菜色, 一一记下来。
桌上的热情不减，一时半会儿吃不完。邵战起身跟店家借充电线, 一面给手机充电一面给教练老杜打过去。
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身处嘈杂中的杨飒感应般转过身去, 静静注视着重重人影后面弯腰讲电话的人。
稍显清冷的光落在薄而宽的肩上，描画出好看的轮廓。
杨飒抓起可乐给自己倒了一杯, 无声地喝起来。给旁边撸串的小黑黑吓了一跳：“你不是不喝饮料的么？”
在餐桌上抽空修习成语功法的小白白一拳锤在他的肚子上：“嘘。”
“嘘什么嘘, 你打我干什么？”小黑黑咬着竹钎子, 愤愤不平地说，“飒……”
小白白拉住想要找杨飒评理的黑娃子：“这题我不会，你帮我。”他把手机上的成语连连看怼过去, 小黑黑瞬间被知识的海洋淹没。
杨飒对朋友间的吵闹一无所知，他的注意力始终专注在同一个方位。
邵战长得原本就秀气，在炭火气的蒸腾下，颊边泛起浅淡的粉晕, 站在五马张飞的店主旁边，更衬得俊逸非凡。
此刻, 侧身打电话的模样，好像茂林里一棵修长、挺拔的竹子。
随口应付着教练唠叨的邵战，眼睛和某人映在玻璃上的目光相遇。他凝眸回望，却没有找寻到那抹注视。
他自嘲般笑了笑，按着自己的眉心，感慨自己才二十出头，就已经老眼昏花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抹自嘲的笑意，也被某人不动声色地收进眼底。
饭桌上，领头耍宝的胖汤圆，脱离了老大这把缰绳，更加猖狂地造作起来。偷偷找店主阿姨要了两扎啤酒，做贼似的灌进喝干的易拉罐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拜托服务员挡住做坏事的自己，机敏地吸走冒出来的酒沫子。
看得同队的江然然和庄柏不住地摇头，看来这个家伙对自己的体重是真没有自知之明啊。
挂着碎花围裙，打兼职的服务生尴尬地摆弄着衣服上的名牌，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可是一个他根本挡住不什么，大半拉的胖汤圆露在外面，和对面颜色各异的朋友窃窃私语，一看就在搞幺蛾子。
实话说，他不画蛇添足找人挡着，还不能这么明显。
邵战回来的时候，老汤圆换上了吐鲁番口音，脸上还用碳块画了两撇小胡子：“来来，走一走看一看，新疆的烤羊肉串，新鲜的羊肉串喽……”
邵战似笑非笑地走过来，给足了他表演的空间。末了，长手挎在胖汤圆脖子上，悄声问：“生啤好喝吗？”
胖汤圆腮帮子上的肉哆嗦了两下，冷汗眼见着就要淌下来了，邵战在他头顶拍了一巴掌，留下一句下不为例，在江然然身边坐下。落座前，往烤肉师傅兜里塞了点东西。
胖汤圆捏着那袋鲜奶，涕泪横流：“队长，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这袋奶我带回家供起来，祖祖辈辈传下去……”
邵战把眼见着要抱上来的人推开，叫他滚远点，目光落在某个安静的角落上。
杨飒忽然觉得自己手边的可乐很碍眼，抓起桌上的易拉罐喝起来。谁料到是胖汤圆给小蓝蓝准备的“饮料”，呛到的他毫无防备地咳起来。
小蓝蓝几个人专心致志地跟胖汤圆学习小蜜蜂，飞到花丛中的玩法，没注意到身边的异样。
杨飒正咳着，一只温热的手掌抚上他的背，带着薄荷清香的纸巾递到他跟前。
他略迟疑了下，接过纸巾按在下巴上。
确认他没事后，邵战回到座位上，跟身边的人有说有笑。
杨飒把纸巾握在手心里，扭头去看店门外的风景。脸上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
续摊的请求被几乎全票否决后，喝闷酒的胖汤圆彻底把自己喝大了。
凌晨两点半，远处灯火沉沉，整条都陷入了睡眠中。背后是店老板打着哈欠收摊上锁的声音。星海和LAP的队员，在萧瑟寒风中，伫立在人际寥落的街道上。
静静地注视着，赭红色的地砖上，像八爪鱼一样缠抱在一起，嘴里嚷嚷着好兄弟，不分离的两个醉到不能再醉的醉鬼。
面色铁青的邵战，用颤抖的手指指了指敞着肚皮，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胖汤圆：“把这玩意儿丢这儿，有不同意见吗？”
站成一排的星海队员齐刷刷地摇头，远远看过去，像是机警瞭望的猫鼬。
当指尖移向和胖汤圆纠缠不清的蓝色小人儿时，LAP其余的成员，不假思索地——
“完全没问题。”
“举双手赞成。”
小白白和小黑黑说，并表示如果举双手程度不够的话，他们还可以举脚。
杨飒一个人在稍远的地方抽烟，连看都懒得看地上的玩意儿。
“好，”邵战拍手，“全票通过，回家。”
修长的人影，在街道上踩出散漫的步伐，交叠的足音逐渐远去。
几个小时前还水火不容的两个战队，此刻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
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供顾客吃饭的便桌前，江然然吹着蘑菇汤上的热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身边的人：“那个，把人扔在那儿，真的没关系吗？”
“有什么问题？”一旁的庄柏不明所以。
“可是，”江然然心有戚戚，“我们这样算不算遗弃？”
“安啦，”邵战扒了个溏心蛋给他，“让垃圾呆在他该在的地方，有什么问题？”
“这样啊，”懵懵懂懂的江然然嗑着蛋，“可地上这么硬，再说了他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吧，就他那体格。”庄柏宽慰他说，“有危险也是别人的。”
“可就算他是坨没危险的垃圾，”江然然带着哭腔说，“扔在那儿也不合适吧。”
邵战一拍脑门，刚走得太急，忘记垃圾分类了。
“而且，而且，”寻到突破口的江然然急切地说，“打扫的环卫大爷该上班了，他他……他吓到人就不好了。”
抱着手的邵战赞同地点点头：“毕竟，环卫大爷没那么大的车，装那么一大坨垃圾。”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回走，一路上商量着这玩意儿该怎么垃圾分类，是干垃圾还是湿垃圾。该整个扔，还是切开扔。
果然，他们回到烤肉一条街的时候，环卫大爷正在对着两坨奇怪生物犹豫着该报警还是叫救护车。
看醉得不省人事的胖子身上穿着和他们一样的队服，把人交给他们，一溜烟儿地跑远了，生怕他们后悔接下这个麻烦似的。
邵战蹲下来，试图跟醉死的人建立起行之有效的沟通时，江然然觉得有人在关注着自己。准确地说，从便利店出来，始终有一道非同寻常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抱着便利店小哥帮忙冲泡的即食蘑菇汤的江然然一扭头，冷不防撞上杨飒的目光。
那目光，一如既往的冷。黑暗中，还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闪动着，好像是无法言说的——介怀？
江然然舔舔嘴唇，上下打量自己，确定队服穿得好好的，自己的言行也没有哪里会冒犯对方后，努力挤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结果像踢到铁板一样毫无回应，杨飒周身依旧保持着生人勿近的风度，只是那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比白天冷了两度。
在队里动态视力垫底的江然然隔着黑暗认真研究，发现对方看的好像是他手上的东西。
星海队老实的老幺江然然，手臂平推，将还挂着牙印的溏心蛋搁到杨飒跟前：“吃点？”
杨飒听着耳边回荡的：“吃点，吃点，吃点……”恨不能亲自动手把眼前人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抹下去。
为了不让自己真的动手，他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午夜寒风中凌乱的江然然，和午夜寒风中凌乱的溏心蛋……
“汤圆圆……”邵战拍打着肥嘟嘟的肉脸，耐心正在飞快磨逝中。掐人中，揉脸，捏鼻子……
结果胖汤圆非但没有苏醒的迹象，反而很受用似的哼唧了两声，跟他好蓝好蓝的兄弟，抱得更紧了。
小黑黑抽空拍了自己兄弟的蓝脸两下，同样是没有回应：“怎么办？”他一张黑脸，在黑暗中，满是愁苦。
“没关系，处理醉鬼，”邵战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用稍显轻快的语气，“我们是专业的，不过……这蓝胖子你们还要吗？”
第四十章 塞后备箱里？
之后, LAP的队员惊讶地看着，在邵战的指挥下，庄柏和江然然拖着胖汤圆和小蓝蓝的脖子跟脚脖子, 在出租车司机的帮助下, 正往后坐上塞。
平常, 要把喝醉汤圆塞进后座里，总共分三步。
第一步，车门打开。
第二步, 人丢进去。
第三步, 把车门带上。
虽然费点劲儿, 但是好歹还能兜住，可这会儿两个人抱在一起, 操作难度瞬间翻了几十倍。
累到冒汗的邵战叉着腰，向司机招呼——
“开后备箱, 塞那里面去。”
黑暗中，司机一脸震惊：“咱……是正经营运的, 不是黑车。”
好容易把人球推上车, 邵战扶着车顶壳, 客气地询问LAP队员的意见。从这儿到基地，十分钟车程，是一起去基地将就一下, 还是明天把蓝精灵打包送过去。
小黑黑和小白白举手表示，不能把兄弟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气结的杨飒，只能跟着着上刚从街对面招揽过来的出租车。
理所当然地，塞进去不容易, 掏出来更不容易。
庄柏、小白白和黑黑在那边拽着，邵战和江然然在这边推着, 半天不动，气急的邵战一脚踹在汤圆的肉背上，对面的人顺势把人拖了出去。
出租车司机没想到半夜接这么个活儿，踩着油门嗖地跑远了。
看门的周大伯一路小跑着赶过来，盯着地上的人：“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火大。”邵战说，“让他们在地上拔拔火。”
“这怎么行，着凉了要生病的。”披着衣服出来的周大伯心疼地去扶地上的人，邵战拉住周伯。
“您去休息吧，一会儿叫几个青训生来抬。”
可能是一路颠簸的，醉酒的胖汤圆眯缝着眼睛，对着门口的星海队标擦了擦嘴边的哈喇子：“到基地了？”
下一秒，两只肉手捏着小蓝蓝的肩膀，发狂一样摇起来：“兄弟，起来，哥们儿带你参观我家。”
懵懵懂懂睁开眼的小蓝蓝：“呕……”
邵战忍下心头的火，引着LAP的几个人往基地里走。胖汤圆已经醒来了，自家门口也闹不出什么乱子，明天酒醒了罚他过来刷地就好。
至于那个小蓝蓝，陪他一起来的几个队友也不太想要了的样子。
在庄柏和江然然去扶人以前，胖汤圆拖着他彩色的朋友，东倒西歪地往基地里冲，像只没进化完全的大猩猩。
刚进基地的大门，众人被眼前的场景震撼，怔在当场。
之前的吵闹声，惊醒了基地里唯一的萌宠，一直把自己当作公鸡的宠物□□哥正扎着膀子在基地里乱窜。
而胖汤圆和小蓝蓝，两个喝得醉醺醺的家伙正上蹿下跳，把担惊受怕的八哥撵得到处乱飞，一时间红褐色的鸡毛四散开来……
势单力薄的八哥，最终难敌两个醉汉的四只手。
怕周伯心疼，邵战也顾不得许多，去救被周伯视为亲人养的八哥。
谁知道那醉酒的胖子是喝了什么假酒，发了狠将八哥被死死扣在身下。
邵战等人也不敢用蛮力，生怕伤着八哥。周伯虽然心疼，对一个醉酒的孩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一旁轻声安抚自己从小鸡仔一手带大的八哥。
“别怕别怕，你胖哥哥没有恶意。”
苍天可鉴，胖汤圆对八哥确实没什么恶意，只是喝大了撒酒疯，要拉着它一起拜把子而已。
那头的小蓝蓝还分不清二者的区别，大舌头地嚷嚷着要拜天地，却身手灵活地从杨飒兜里掏出烟。
这一下，胖汤圆就更来劲了，手上掐着三支烟，面上斗起鸡眼，却把不动如鸡的八哥死死地夹在腋下，忽地大吼一声：“来天地可鉴，咱仨今天就就……就结为异异异……异姓兄弟……”
小蓝蓝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按着胖汤圆和八哥的头，用不甚利索的东北口音喊着：“一……一拜天地，二……二拜拜拜拜……”
“高堂。”站着丁字步，双手在小腹间相扣的小黑黑适时地帮伙伴提词。面对众人诧异的目光，他面色如常地解释说对喝醉的人，没有逻辑可讲。
眼前的情形确实是这样，不把仪式办完，谁都别想消停。
所以，当小蓝蓝喊着：“三……三三……夫夫……”的时候，小白白大无畏地站了出来：“夫妻对拜。”
其余众人也是面露坚韧，庄柏和江然然上前一步，心一横：“送入洞房……”
可怜又弱小的八哥，眼含热泪，被按着块薅秃毛儿的鸡/脖子拜了又拜。
一直没言语的邵战额头上青筋直跳，忍不住卷了地上的胖子一脚：“闹够没，闹够回去睡觉。”
吃疼的胖子伸手去捂屁股，一晚上受尽了惊吓的八哥扑棱着膀子扎进周伯怀里寻求安慰。
闹了这么一大场，又被踹了一脚，胖汤圆这酒算了行了一半，但没全醒。捂着屁股，晃晃悠悠站起来，揽着他蓝色的哥们儿睡觉去了，谁劝都不行。
众人也都懒得理会这两个疯子了，生怕自己沾上疯病。
不过胖子把人带走，倒是省了很多事儿。他们住的三楼都被占满了，为一队几个人改造了健身房和家庭影院，还有书房，不过平常也没人去，教练老杜拿那儿当训人的地方。
三楼有两个空房间，是给候补选手准备的，这会儿没人就空着，床单都是换好的，正好能住人。
还有个房间，是给老杜六岁的宝贝儿子留的，小孩儿长得水光溜滑，特别讨人喜欢。假期没有课程要补的时候，总是想方设法往基地里几个哥哥这边钻。
邵战瞧着孩子也喜欢的不得了，加上老杜常年扎根在战队，鲜少能跟家人团聚，干脆从三楼拨出一个房间给孩子住。孩子开心极了，往房间里放了不少小玩意儿。这会儿正好征用，邵战想着，等下次小小杜来的时候他再请罪。
小黑黑和小白白在江然然和庄柏的引导下，去了两个候补的房间，邵战亲自把杨飒引到贴着变形金刚海报，满柜子飞机大炮模型的儿童房。
“教练的儿子偶尔来住，床品都是换过的，这个房间阿姨打扫得最干净。”
交代完，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和衣躺下，才想起有话忘记说了。
邵战对着房顶上奶白色的灯具，轻轻道了声：“晚安。”
杨飒的目光从棚顶收回，在床上翻了个身，目光跟《海贼王》里扛着三把刀的索隆手办对上眼：“看什么看……”
他忽然觉得身下很硌，伸手去探，从床单底下摸出一个透明的弹力球，弹力球中央有一个橙黄色的小恐龙，张牙舞爪地做着怪样。
早就过了玩球年纪的杨飒，随手将弹力球丢出去。
圆滚滚的弹力球在地板上弹了两下，顺着地板的缝隙滚到了门板旁边，摇了两下，终于停下来。
此时的杨飒还不知道，正是自己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这个小小的弹力球在接下来会给他带来怎样的麻烦。
杨飒平日里饮食克制，食物对他而言，只是果腹的工具而已，无所谓喜欢不喜欢。
或者说，他没有心情去想喜不喜欢。
前一晚连续了两摊，气氛实在是好，暖融融的环境里忍不住多吃了两口。
摸黑去上卫生间，出门时门板咔吱一声涩响，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回来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了弹力球的威力。
无论他怎么推，门板都像是守护着庙宇的石兽一般纹丝不动。他趴下来，透过底线透进去的光线看见被碾到变形的橘色小恐龙，隔空向他发出肆无忌惮的嘲笑。
他又推了两把，除了弹力球在门和地板缝隙间生涩的挤压声，什么反应都没有。
其实，用蛮力推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是来借住的，给人家门板弄成这样已经很是失礼了，半夜暴力破门，这种事儿他可干不出来。
杨飒想去朋友房间对付一宿，发短信过去，都没有回应。当初分房间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关到门外，分不清两个朋友跟星海队员的房间，总不能大半夜他跟个变态似的挨个房间窜一遍。
他从被橡皮恐龙嘲笑的房门前退了两步，目光落到隔壁的房间上。
那是星海队长的房间，他一早便知道，三年前的他曾……
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当初推门时的颤抖，他咳嗽一声，用拳头抵着唇角，将慌乱的心跳压下去。
他来到楼梯口的休闲区，暖色调的品牌沙发旁，一人多高的架子上堆满了绿植。国内外的战队走了这么多家，盆景的数量加一起也没有这里多。
最让人眼界大开的是，沙发后面贴墙摆了一整排的自动贩售机，零食、饮料、即食食品应有尽有，在黑暗中散发着诱人犯罪的光。
然而，令人无语的是，每台自动贩售机右上角都贴了明晃晃的二维码。
这也……太抠了吧。
这么大个战队，随便拉个赞助也是千万计，怎么连包薯片还要收费？
果然，全世界的资本家都是一般黑，哪怕他是邵战。
想到这里，杨飒忽然觉得多年来映在他心底冰冷的人影，有了世俗烟火的感觉，竟然不自觉地笑起来。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笑的时候，伸手按住唇角，将那抹笑擦掉。冷着脸绕到沙发前，仰面倒下去。
第四十一章 不好惹的人
深夜, 另一个失眠的人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路过杨飒门前时，发现门板敞开一线缝隙。想要帮对方拉上门的邵战, 在触到把手前, 讪讪地收回了手, 插着兜往外走。
茶水区睡着的人影结结实实给他吓了一跳，以为是哪个青训生跑上来偷吃零食，刚想劝对方回宿舍睡, 杨飒的睡颜毫无防备地撞进眼睛里。
半长的乌发衬得皮肤格外莹白, 半张藏在阴影里的脸, 没有了白日里的冷厉和生疏，浑身上下散发着深眠时的慵懒感。
拉开边柜抽屉, 将胖汤圆宝贝一样偷藏着的，印着草莓图案的毯子披在杨飒的身上。那一秒, 邵战忽然察觉到浑身上下被强烈的困倦侵袭，竟鬼使神差地坐到沙发的一侧。
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 杨飒垂下的头, 正一点一点地靠在他肩膀上。
秦川捂着肚子起夜时, 被茶水间的鬼影吓到半死，正准备叫人来打鬼，被邵战熟悉的招手动作拦住。
尖叫声卡在喉咙里, 憋得他脸颊通红，白嫩肉乎的手指头上下翻飞指着靠在一起的两颗头，用口型问是什么情况，脸上的表情直逼日剧《胜者即是正义LEGAL HIGH》里颜艺逆天的雅人叔。每一帧表情都有被做成表情包流传的潜质。
“我去, 什、么、情、况？”穿着小熊睡衣的秦川向沙发上的人影抛出无声的问题，甩着手, 用夸张的表情发泄内心的澎湃。
只见邵战一摊手，示意自己也不大清楚，气得秦川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原地打着转儿，不知是捡眼珠子还是捡甩掉的手脚。
邵战不再逗他，拖着肩上的脑袋，慢慢抽出肩膀，轻柔地塞了个抱枕。确认杨飒没被惊动后，小心翼翼地从沙发后面绕到叉腰生气的秦川跟前，带着他走到楼梯间，简述了和LAP队的遭遇。
“岂有此理，我是战队经理，你带人回来，我怎么不知道呢？”他扎着膀子，原地蹦了两蹦，“真是岂有此理……”
人高马大的邵战抬手按在秦川脑袋上，一米七几的秦川像是被命运扼住脖子的小冬瓜，气急败坏地伸出胳膊腿儿去捶命运：“他他他，不是什么好惹的，三年前莫名其妙地走了。如今莫名其妙地回来，把联盟搅和地不成样子，你还跟他凑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邵战居高临下地问，“我是好惹的？”
秦川一咽，挥着拳头锤打着两人之间的空气：“混蛋玩意，想气死我是不是？”
邵战叹了口气，无视根本打不着自己的短胳膊，手掌在秦川脑袋上拍了拍：“战队的事儿够多了，我和他的事儿，你不用管。”
听到这话，秦川像八哥一样扑扇着小短手：“我怎么能不管，你可是我的摇钱树啊！”
“用不用这么直白。”真·摇钱树邵战收回手，放任秦川在眼前炸毛儿。
秦川哪儿哪儿都好，业务能力强，人品正，遇见大事儿不虚，小事儿嘛，像炸毛鸡一样喳喳喳个没完。
邵战下楼前，好心地提醒他起床的初衷。
原本想着放水的秦川气运丹田，认真感受了下：“艹，被气没了。”扒着楼梯扶手，追着离去的背影问，“你去哪儿？”
“吹吹风。”邵战摆手，头也不回。
“吹去吧，怎么不吹死你呢。”秦川骂道，气鼓鼓地甩着脚上的熊爪拖鞋，往自己房间里走，余光扫到沙发上的人影，好看的娃娃脸皱成一团，“混蛋老畜牲，每天都不做人，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第四十二章 就今天
绿化带旁的小径里, 有拎着重物的黑色人影踉跄而过。
邵战快步赶过去，眯起眼睛辨认着：“周伯？”言语间伸手去接老人提着的东西。
“小战，你怎么不去休息？”周伯往旁边让着, “我自己来, 我自己来。”
邵战接过他手里的水桶, 提着到了门口，自动推拉门边摆着长柄刷子。
看样子已经冲过两回了，邵战将桶里的水浇到深色的地面上, 抓起旁边的刷子。
“小战, 这种事儿不用你。”周伯把捣乱的八哥关到保安室里, 看见邵战在刷地，赶紧去换人。
“这事儿更不用您, 都说了等胖子醒了，让他自己来刷。”邵战说着, 手上不停。
“小胖子也不是故意的。”周伯搓着手说，“再说了, 你们是选手。怎么, 怎么能做这个呢？”
“您就别惯着了, 回头出了俱乐部，一个个成不能自理的巨婴了。”
周伯嘿嘿笑着，他没有亲人, 是真把基地里的孩子当成自己孙子疼。他就是个打更的孤老头儿，孩子们愿意跟他说说话，叫他声伯伯，在他看来那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还有, 您也别在这儿睡了。”邵战指着保安亭说，“咱这儿的安保系统都是新换的, 晚上您就去宿舍睡去，监控室里有人看着。”
“那怎么敢，我干的就是打更的活儿。”周伯拍着拎水桶时蹭上的灰尘说，“咱这儿给的工资可不低，之前一起搅马勺的老伙计羡慕死哩。”
听他这么说，邵战也不再劝：“今天晚上给您添麻烦了，回头我叫胖子给您道歉。”
“不麻烦，不麻烦。”周伯摆手说，“别说孩子了，我真没事儿，就是给八哥吓着了。”
像是听见主人喊自己的名字，跳到台桌上的八哥哒一下啄了窗玻璃。
“行，那回头就叫他给八哥道歉。”邵战曲起指头敲了玻璃做回应，仿佛知道有人给自己撑腰，屋里的八哥撒开爪子吧嗒吧嗒地跑起来。
周伯坐在台阶上点了支烟，偏头吸着，注意不让烟雾往邵战那边飘：“那个，挺俊俏的后生，是不是前几年你找的那个？”
那年周伯刚来，当班的保安请假不在，还不熟悉现代化设备的周伯连夜陪着他翻监控。
“您还记着呢，”邵战点头，“是他。”将刷子搁到墙边，也在台阶上坐下来，不知为什么，重复了一遍，“是他。”
之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周伯只在快抽完的时候，一边灭烟一边问：“那后生，这回能住多久？”
邵战抬起下巴，用平静如常的声音：“就今天。”
轻缓的脚步声，自午夜的楼梯缓缓向上。杨飒还是离开前的样子，半仰在沙发上，睡得很沉，连他去而复返都不知道。耳畔回响起周伯拎着刷子离开时说的话：“那可是个好后生，那孩子心里苦啊……”
三年前，他们错过了彼此，不知道这一次，有没有机会，听某人讲讲自己心里的，不足以向外人道的故事。
邵战没敢多留，趁着夜色退回房间。
他并没有睡实，侧卧倾听着夜里的声音。
不多时，有稀疏的脚步声自楼梯的方向走来，很轻，带着睡梦中特有的莽撞。
假寐的人盘算着步幅，预想中的开门声并没有从隔壁响起，那脚步声直跨到自己门口。
邵战有些惊慌地望着被推开的房门，逆光的人影正缓缓步入……
*
这一晚上，不光是人受惊，俱乐部里的宠物鸡都跟着被吓了个半死。
原本已经有段时间不打鸣了，谁知道哪根神经被搭错了，展开嗓子：“嗷嗷……嗷。”地打起鸣起来。
那声音清亮中带着青涩，浑像只还在学习打鸣的小公鸡。
被嘶哑的叫声吵醒的杨飒掀开毯子，从沙发上坐起来，酒精作祟，叫他的脑子晕晕乎乎的。恍惚间凭着有限的记忆走到深色的门口，推门而入。
半睡半醒间的邵战，皱着眉起身不悦地去瞄进门的冒失鬼。
胖汤圆睡蒙了夜袭他的事也不是没有过，每次都被他踹着屁股撵出去。
他正欲发作，赫然发现那逆光的样子单薄得不可思议。细而长的眼皮眯缝着，嘴唇紧抿，惯常有些张扬的头发贴在脸颊上，衬得肌肤格外雪白。
见对方跌跌撞撞地踢到床角，用手肘支起身的邵战赶紧躺下。半空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骂，吃疼的杨飒鼻子上的皮肤皱了皱，侧身倒在床上，反手抓起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感觉到旁边的床垫凹下去的触感，邵战张开嘴，无声地笑了笑。
仿佛感受到他的好心情，身边的人像小兽一般拱了拱，呼出深长又安心的鼻息。
不多时，深长的呼吸声忽然一窒，对面的眼皮半掀未掀，一双淡琉璃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光影中，如水般润泽。
邵战心跳如鼓，刚想解释自己并无恶意，只听一声轻笑自那薄唇间逸出，杨飒眉眼间尽是温柔，吐出自嘲般的呓语：“是梦吗？”
他扬了扬眉，伸出手指在邵战眉心轻点，微凉的指尖一路向下，从鼻梁上缓缓划过，然后是人中，越过唇线时稍稍顿了下，最后长久地停在下颚上。
邵战垂眸，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的动作惊醒了梦呓中的人，只有滚动的喉结衬出心头的紧张。
指尖感受着空气中特有的情绪，只见杨飒唇角在夜雾中一点点上扬，他的脑袋晃了晃，忽然倾身吻了上来。
突然越过梦与现实的间隔，两人唇齿相依，似蜻蜓点水，又不只是蜻蜓点水。
活了二十多年，邵战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不，是从来不敢想。
三年前，某人兀自离开，他就做好了永久离散的准备。
不承想，竟会有今天，这梦幻般的场景。
梦想的人就在眼前，他想回应，又不敢回应，正纠结间，面前的人一歪头，倒在他鬓边的枕头上，嘴里喃喃自语着：“这梦，真香……”
第四十三章 嗷嗷嗷……嗷嗷嗷嗷啊嗷……
如果他不是老眼昏花, 或出现幻觉，那么他确定某人再次陷入昏睡前，舔了舔嘴唇。
邵战脑子里像被雷炸过一般, 恍惚间仿佛有三个字从杨飒唇间滚落——
“对不起。”
是对他说的吗, 还是对梦里的自己？
相比睡去的人, 邵战的心情就没有那么平静了。
一切来得那么轻，那么突然，仿佛三年前那个微雨的仲夏之夜。
邵战试着平复着呼吸, 伸手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3:45.顺手调成了静音模式。
这还, 怎么睡啊？
他望着窗外泛起微微的亮色, 轻抚跳跃着的胸膛，期盼着越过重重夜幕, 却终将要迎来黎明的希望。
*
越过最初的惊慌，邵战静静地注视着身侧的睡颜。他克制着呼吸的频次, 尽量不打搅到旁边的人。
但现实往往是事与愿违的，这也是没办法的, 当你的家里有一只受了半宿惊吓, 还会打鸣的鸡, 悠悠闲的清晨，就注定跟你无缘了。
“嗷嗷嗷……嗷嗷嗷嗷啊嗷……”
从没有哪一天，邵战这么想把八哥拔毛炖了的。
他想立马跳下去实施邪恶的计划, 又贪恋这一刻枕边的香甜。
伴随着打鸣的声音，还有略显慌乱的脚步声，邵战甚至能想象到周伯追在后面哄骗鸡儿子的画面。
手撑着略微有些僵硬的脖颈，享受着独属于他的片刻美好时, 忽然从被子里传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邵战下意识地捂住肚子，却发现声音是从被子的另一头里传出来的。
晨曦中的邵战哑然失笑, 像是抗议一般，旁边的脑袋在枕头上蹭了两蹭，染上静电的浮毛儿刺猬一样扎扎起来。
邵战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只听空气中接连不断的，咕噜咕噜咕噜……
“这小子，”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是在肚子里养了只猫吗？”
又笑了一阵子，他轻手轻脚地爬下床，生怕惊扰了同室的美梦。
虽然很想多呆一会儿，可是为了不叫某人尴尬到连夜逃走，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尽管他本人内心还是很期待能有这么一天的。
还有一点顾虑，他不想让人看到杨飒跟他共处一室的画面。虽然不完全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可他直觉这个插曲对杨飒的计划不会有帮助。
他像踩了肉垫的猫一样，悄无声息地从房间里退出来，正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就听身后炸雷似的一声巨响。
本想给自己冲点红糖水缓解胃疼的秦川，越过他的太空员限定款水杯，和水杯旁轱辘轱辘滚出去的红枣，睁着一双猩红的眼，丧尸一般伸手去掐邵战的脖子：“丧尽天良的老畜牲，老子为了你的事儿一宿没睡，差点熬成干尸，你TM给我在这儿玩金屋藏娇，你是不是想看我死，说，你是不是想让我去死……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心里有鬼的邵战吓了一跳，根本没把掐脖攻击当回事儿，单臂勾住发疯的人，顺手捂住了嘴。
邵战有心安抚受惊的人，俯身凑到秦川耳边试图解释。奈何病中的秦川更敏感易怒，双手胡乱扒拉着凑上来的人，红着脸骂道：“混蛋，不要过来呀，你个老畜牲！”
然后就听见，哐哐两声闷响。
第三声哐在他们转头后，只见江然然和庄柏正热情地向早起的白人朋友推荐中国特有的养生饮品，豆汁。
两个人吓得直接把杯子丢了，从他们的视角看来，是邵战在伏低做小，哄骗生气的小情人。
注意到秦川因愤怒/娇羞红透的脸，见多识广的小白白也掩不住震惊，豆汁哐叽一声砸在地上，竖起大拇指，发出由衷的赞叹：“还是，你们战队会玩儿。”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邵战瞬间黑脸。
秦川也连忙摆手：“我的品味没这么LOW好吗？”
“那为什么你们还，”江然然指着他俩，“搭肩搂腰的。”
抱在一起的邵战和秦川瞬间分开，尤其是秦川，翘着兰花指，像碰到脏东西似的拍打起自己的熊熊睡衣。
为了缓解尴尬，江然然语调机械地给新朋友推荐起油条跟豆包。
邵战想向小白白打听杨飒早餐喜欢吃什么，又不想落得刻意，正在措辞间，基地里响起杀猪般的嚎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来人啊，救命啊……大事……不好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循声冲进胖汤圆的房间，只见横躺在床上的胖汤圆看着环抱在自己腰身上的家伙，叫得门牙都快弹出来了。
被尖叫声吵到，悠悠转醒的蓝胖子，看着身下近在咫尺的黄胖子——
第四十四章 你们全家都是备胎
“啊啊啊啊啊……呜。”
大早上被噪音骚扰的江然然黑着脸, 把油条和豆包塞进两个大张的嘴里。
两个胖子，鼓着腮帮子，吧唧吧唧地吃起来。
吃完后, 一撇油嘴, 刚想继
续吼, 被邵战打断：“再敢叫一声，把你俩扔垃圾桶里。”眼见着胖子想耍皮，眼一凛, “不信就试试。”
蓝胖子抖索着肉肉的腮帮子, 从胖汤圆身上爬下来, 委委屈屈地说：“我怎么，怎么在这里？”
“你还委屈上了, 胖爷，”胖汤圆拍着肉乎乎的胸脯子, 看着体恤上残留的蓝色的人形身影，用悲愤欲绝的语气说, “胖爷爷我守了二十年的一朵娇花, 让你给采了, 你还不乐意了！”
邵战按着发烫的太阳穴，拍了自家胖子一巴掌：“醒了，就别现了。”
委委屈屈的胖子撅着嘴, 小小声地骂人。
还是好脾气的江然然，拉着他肉乎乎的小拳头，给他讲解昨夜的情形。
“怎么可能，不可能。”睡醒了的胖汤圆断然否认, 渣男气质表露无遗。
另一旁的蓝胖子，摇着有些掉漆的手指：“绝、无、可、能。”
“走吧。”邵战在自家胖子脑袋上敲了个爆栗。
“去哪儿？”胖子不甘地反问。
“去重温, 你昨夜的荒唐。”邵战咬着牙说，其实是带他们去吃饭，总不能让远方来的朋友在床上琢磨来琢磨去吧。
走廊里，保洁大姨正在清理他们一早弄出来的杂乱。
几个人正有说有笑地走着，走廊最中间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穿着整齐的杨飒走出来，依旧是一张冷脸。
在场的星海队员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秦川气红了脸，忽然觉得有几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里，包含着隐晦的同情是几个意思？
LAP两个没醉死的成员，也觉得杨飒出来的地方和昨天晚上进去的，好像还是有点区别，却也咬不准哪里的问题。
胖胖的汤圆一下子就醒酒了，揽着现场唯一一个不明所以的小蓝人儿，眉飞色舞地：“走起，胖哥哥请你吃饭。”
其余的人也默契地当作没看见，继续着之前的话题聊得热火朝天。
唯独被裹挟在人潮中的小蓝蓝，向兄弟伸出求援的信号：“飒，救我，飒……”
清扫的阿姨起身，发现刚出来的孩子，愣了下指着杨飒身后：“那是，小战的房间。”
四周瞬间沉默下来，邵战：大姨，可谢谢你了。
这个月的补贴没了。
胖汤圆和江然然神情紧张地挤眉弄眼，上了岁数的大姨愣是没看懂，一边用墩布拖地一边问：“你们昨天一起睡的？”口气要多自然有多自然，好像是自家孩子带同学回来过夜的感觉。
邵战咳了一声：“我昨天，”他在队伍里扫了一眼，视线定格在经理秦川身上，“我昨天是跟秦川一起睡的。”
单而纯的江然然读出手机上杜长城的留言：“队长，教练说给你打了一早上电话没人接，叫你接电话。”
“哦，那可能是我把手机落在秦川屋里了。”邵战面不改色地说，“我这就去……”
听了江然然的话，正把随手从床头上拿走的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的杨飒，石化在原地。
碰巧站在两人之间的江然然，像机器人一样接过手机，塞到邵战怀里：“队长，那你落在秦川那儿的……”
“是备用机。”
走廊里，邵战满嘴跑火车的时候，秦川感觉落在自己身上，同情的目光更深刻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邵战指着胖汤圆的肥脸，对LAP队长说：“我们正要去看这胖子的犯罪现场，要不要一起来。”
胖汤圆盯着邵战英挺的侧脸：“你是魔鬼吗？”
各怀心事的几个人浩浩荡荡地往楼下走的时候，被气到脑子缺氧的秦川才后知后觉地跳起来：“邵战你个LYB，你才是备胎，你们全家都是备胎……”
*
在基地入口的绿化带前，散落着杂乱的鸡毛。
四季常绿的柏松树下的草皮，被扒开一块巴掌大小的土坑，土坑的松土中央，歪歪扭扭地插着三根被反复捏过的香烟。
蹲下身的胖汤圆将那块被刨开的草皮抓在手里，觉得草皮的形状跟触感都很熟悉。
有风吹起，褐色的鸡毛在眼前起起伏伏，胖汤圆记忆恢复，不知名的泪水忽然涌上心头。
同一时间，被昨夜记忆侵袭的小蓝蓝，动情地喊了声：“胖胖……”
被哭得稀里哗啦的胖汤圆一把拽过去，抱着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小蓝蓝：“好兄弟，睡一觉我……我我我差点把你忘了……”
“好兄弟……”小蓝蓝的沙哑嗓子高声配合着。
原本在基地横着走的八哥，瞧见他们几个下来，灰溜溜地跑远了。这会儿正躲在绿化带另一头的灌木丛里，被胖汤圆和小蓝蓝的嚎叫声吓得撒开膀子狂飚，奔跑间在绿油油的青草地上啪唧落下个蛋。
胖汤圆就指着跌跌撞撞飞走的鸡背影说：“那个，是我们结拜的另一个兄弟。”
“我的鸡兄弟啊……”小蓝蓝也跟着哭，也不知道从哪里挤出来的眼泪。
胖汤圆抹了把泪，正式介绍说：“这玩意儿是基地萌宠，就咱这风水，母鸡都逼着打鸣了……”
第四十五章 走错房间
江然然和庄柏捂着眼睛, 没脸承认地上这团胖玩意儿是自己战队的东西。
邵战立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他才没空看疯子发飙。碍于客人在，才忍着没把那混蛋踢出基地。
杨飒依旧是一个人, 清清冷冷地站着, 不和任何人接触。
LAP的队员也习惯他的性格, 一白一黑抱着手，对自家的蓝胖子摇摇头，再摇摇头。
害怕杨飒因为走错房间的事儿不好意思, 邵战刻意没跟他搭话, 只是偶尔用眼角的余光偷瞥沉默不语的人影。
这一切心思, 都被背靠在树干上的秦川尽收眼底，身上被针叶松扎得刺痛, 他脑袋更疼。在心里祈祷这个老混蛋不要给自己搞事情，就听见邵战邀请LAP的朋友共进早餐, 虽然当下的时间已经临近正午。
一大早，他就找江然然了解了情况, 昨天把LAP成员带回来也是无奈之举。可是这个情况是不能避免的吗, 胖子喝大了丢到临近酒店完事儿, 他们也不是没做过。
好吧，就算碍于邦交吧，不能把队员和外国友人一切丢在外面, 有必要整队人都拉来吗？某人那点小心思，他连琢磨都懒得琢磨。
呸，忒脏。
昨天撞见俩人在沙发上打瞌睡他就觉得不对，这一早上, 更是气得丢了三魂丧了七魄。
好端端的一个战队经理，每天为了这点破事儿, 都快把他搞成老妈子了。
好在杨飒还是个正常人，谢绝了邀约，带着一黑一白，拎着还晕晕乎乎的小蓝蓝往外走。
就是说嘛，两个战队的人是真没到坐在一个桌上吃饭的关系，要是昨天他在，拼了性命也不可能把人带回来。
心里烦，但是表面工夫还是要做的，他带领着星海队员送别LAP成员，脸上挂着迎客用的假笑。
走着走着，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就自己的这个心理活动，怎么琢磨，怎么像忌惮小妖精，急着赶人走的正房。
他在心里把邵战祖宗十八辈问候了两遍，银牙差点没咬碎。
秦川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走着，不用看就知道行进的队伍中弥散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胖汤圆和蓝胖子惺惺相惜，无时无刻都要抱在一起，腻歪不腻歪呀，眼神拉丝的样子，就差没亲到一起了。
庄柏和江然然眼圈底下挂着没睡醒的困倦，是这个队伍里唯二的正常人了。他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划分正常人的时候，把自己撇出去了呢？
他捂着心口，抬眼去看邵战。很好，不仅没有丝毫的震颤，有的只是愤怒，澎湃而出的愤怒。
在心里为自己把守住了直男的底线，跟战队经理的职业操守惊喜不已。
LAP战队和他之前的印象差不多，就是没想到那个小蓝蓝跟胖汤圆是一挂的，这会儿有点掉漆的样子，看着更傻了。
小白白一如既往地沉浸在成语连连看的魅力里，好像身边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可是涉及LA P队员的事儿，他一件也没落下，是很缜密细心的人。
至于小黑黑……算了，太黑了，根本看不清。
秦川摸了摸自己日渐宽肥的脸，果然，黑色才是最好的保护色。他一定是因为太白太俊俏，所以情绪才会这么外露。
走了一会儿，远远望见俩老头儿在门口下棋。是教练杜长城和看门的周大伯。
队员们起得都晚，主要活动时间是下午到凌晨。
年纪大了，觉少的杜长城总来找周伯下棋。
他俩的水平吧，在爱好者这边算是中等偏下，偏偏是人菜瘾大，经常从早晨杀到孩子们起床。
不过，今天这个景象似乎有点不同寻常，毕竟，杜长城割痔疮这事儿众所周知，他根本坐不下呀。
秦川眯起因为没睡好微微肿起来的丹凤眼，敏感地发现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杜长城根本就没坐下，而是摆了个坐的姿势。屁股在椅子上空悬着，两条腿因为过度用力，肉眼可见地抖起来。
他心叫不好，杜长城跑回来肯定有事儿，该不会是，该不会是……他的眼事儿在周遭的人身上乱飘。门口跟周伯下棋的杜长城也看过来，手里握着吃下来的棋子，颇为意外地看着他们：“小飒？”
杨飒不知道，一个三年没见过面，总共只在一起呆过几天的人，一眼认出自己的概率有多大。
只知道，在教练杜长城如长辈般慈爱的注视下，应该没有那么好脱身了。
果不其然，杜长城张嘴就骂邵战不会办事，有客人远道而来，连顿饭都不请，让人空着肚子走，连最基础的礼貌都没有。
邵战乖乖低头听训，是极少见的温驯。
“行了行了，都别杵这儿了，听我的去吃饭。”杜长城夹着膝盖，气势如虹地说。
“教练，我……”
“知道知道，”杜长城打断杨飒的话，大手在少年单薄的后背上一拍，“咱们边吃边说。”
“听教练的，听教练的！”胖汤圆腆腆个肚子跳出来，挥舞着短粗的手臂在人群中间张罗着，“去县后街的早餐店，那儿的蟹汤包可是一绝。”
经理秦川凑到胖脑袋旁边，小声提醒着：“胖胖，教练刚做完手术，不能吃海鲜。”
杨飒扶住杜长城的手臂，清亮的目光在对方身上上下打量：“教练你生病了？”
“别听那帮臭小子瞎说。”杜长城讪讪地摇了摇头，由对方的搀着一点一点挪着步子，路过门口时没忘记叫上老伙计，“老周，一起。”
周伯还要推辞，被江然然和庄柏不由分说地架走了。
“就是说嘛，”胖汤圆白了秦川一样，“就你多事，那教练吃不了蟹汤包还不能吃馒头吗？这不得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吃尽兴么。”扭头招呼着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小蓝蓝，两个胖球抱在一起，像连体婴一样蹦跳着在前面引路。
“这边这边这边儿……”早餐店门口，胖汤圆像迎宾一样招呼着身后的众人，“快点快点的，然然，你后头有尾巴吗？”挎抱在一起的小蓝随着他蹦跶着小短腿儿，国语说不溜道，蹿出来一串火星语。
“这是……”胖汤圆点开手机自带的翻译功能，“阿拉伯语？”
就在他瞳孔地震的时候，身旁的小蓝脸上扬起羞涩的笑容：“这顿，我请。”
胖汤圆拽着他进门，指点着柜台上的菜单，气运丹田：“老板，炒一本。”
庄柏扶着教练，江然然则热情地给小白、小黑介绍江陵的风土民情，几个人约定好去外滩玩。
杨飒双手抄兜走在他们身后，听着他们的介绍，感觉那些景物既熟悉又陌生。明明只离开了三年而已，走在宽敞的马路上，却恍如隔世。
邵战照例走在队伍的末尾，注意力被在店铺外摄像头上筑巢的燕子吸引，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地落在队伍的中后段。
一道别有深意的注视打乱了宁静的时光，邵战侧头，发现秦川两只眼珠子焊在自己身上似的，满脸的不怀好意。
就这把心眼子写脸上的玩意儿能当战队经理？邵战在心里叹息，这家伙就差把不许去搭讪，想都不要想几个字写脑门上了。
第四十六章 睡得好吗
接收到信号的人冷笑一声, 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快步追上身前的人。
听见临近的脚步声，杨飒下意识地想躲开, 又觉得果真这么做, 倒落得刻意了, 只得慢慢地走着。忽然，耳畔传来略显迟疑地声线——
“昨晚睡得好吗？”
杨飒喉头一噎，对着落后自己半个身位的男人弯起一个不自然的笑脸：“还……不错。”
“不错？”邵战假笑了两声, 说不错就好。
给跟在后头就差给脑袋插上雷达的秦川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心说：“你不是队长, 不是挺能吗，平常骂人一套一套的, 这会儿变成哑巴社恐啦？”
想拿出手机录下这尴尬的时刻，以后吵架的时候拿出来用, 手指在兜里摩挲了半天，还是没敢。
几轮尬聊过后, 杨飒用最大的克制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貌。得亏是走在街上, 这要是在场上, 他早就捡把S12K把对方突突了。
邵战刚想问他喜欢吃烧卖还是锅贴，就见胖子汤圆抓着门把手从店里猴儿一样蹿出来：“哎呀，队长你们快点, 怎么比做了痔疮手术的老头儿走得还慢？”
做了痔疮手术的老头忍着撕拉的疼痛，伸手拧着胖胖的耳朵把口无遮拦的家伙拽到身边，不解气地在厚嘴唇上拍了又拍。
杨飒借机跟着原本流连街景的几个人快步走了，邵战对着跟上来的秦川撇撇嘴：“晚上给胖胖加练。”
刚逃离教练魔爪的胖汤圆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小蓝蓝适时地递上纸巾，满眼心痛。
“没事儿, ”胖汤圆擦着鼻涕，“你请哈，咱说好的。”
小蓝手拍拍胖汤圆的胸膛，示意他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胖汤圆抖动着身上的肥肉，流出感动的泪水：“好兄弟（dei），一辈砸！”
很快，那感动的泪水就变成了澎湃的口水。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把二楼的圆桌塞得满满当当。
胖汤圆熟练地拉着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小蓝蓝坐在离教练不远不近的角落里，不引人注意，又不显得刻意疏远。杨飒被教练杜长城拉到左手边的椅子上，正小声说着话。江然然正手舞足蹈地给好奇的外国友人介绍种类繁多的早点，本应该照顾教练的庄柏，也拿着菜单补充细节。
见状，邵战悄无声息地给走在身前的秦川掰了个角度，随后，自己毫无负担地滑坐在教练身侧的空位上。
恼火的秦川凑到胖汤圆身边：“胖胖，挤一挤。”
熟料对方胖手一挥：“滚边儿去，没地儿。”
秦川眼珠转了两转：“队长说晚上给你加练。”
胖汤圆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在凳子上挪了挪，一把拉过秦川：“细说说。”
呕了一早上气的秦川，终于如愿坐在椅子上，被一左一右两颗大脑袋恭维得心花怒放，时不时用眼神偷瞄着不远处的几人。
杨飒吃的不多，口味偏淡，流转到他这边的菜色刚好合胃口，他恭谨地回答着杜长城的问题。另一侧，占据传菜口的邵战，用公筷轻巧地分食物。
老汤圆把锅贴嚼得嘎嘎响，用筷子扒拉最面上的竹蒸笼：“奇怪，我的素烧麦呢？”
杜长城轻咳了一声，为自己的队员如此失礼气恼不已，碍于客人在场没法发作，一回神，发现自己跟前的碟子里多了个蟹汤包。
“那个，”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教练我呀……刚手术……”
“海鲜是发物，您不能吃。”公筷一转，将汤包放在隔壁的碟子里，顺便将跟前竹蒸笼里凉掉的素烧麦搁在他跟前，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停顿。
用三根手指拈着冷烧麦的杜长城，语重心长地：“小战啊，教练的命也是命。”
“您说什么？”邵战正将热腾腾的水晶虾饺搁到他旁边，顺手把凉掉的竹笋小排跟流沙包捡到他的盘子里。
扎着马步擎在椅子上的杜长城扫视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们，有些无力地闭上眼：“这些个熊孩子，都白养了。”
“教练，您生什么病了？”吸着汤包的杨飒问，温热的汁水进腹，整个人都暖暖的。
被人关怀的杜长城虚弱地伏在桌子上：“小毛病，我……我就是放心不下，回来看看他们……”
“您还没出院？”杨飒放下筷子，有些担忧地拍着他的后背，“哪家医院，有时间我去看您。”
“小毛病，真的是小毛病，”杜长城眉眼带笑，“就在第一人民医院。”
“教练你不在二院吗？”胖汤圆嚼着刚出炉的榴莲酥，酥皮的碎渣掉了一桌子。
“连我在哪个医院都不知道，你就没想着来看看我。”杜长城竖着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说。
“我把功夫用在训练上了，”胖汤圆把剩下的榴莲酥抓到小蓝蓝碟子里，舔着手指头上的油花，“再说不是你不让我们去的么。”
“我不让去你就真不去？”杜长城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指着他的一身肉，“我教叫你减肥，怎么不见你听呢？”
胖汤圆硕大的身子躲到包子笼后头，满手是油的他呼唤语音小助手：“嘿Siri，帮我搜索一下，噶痔疮会引发更年期吗……”
饭桌上陷入非同寻常的静默，只有沉浸在美食中的胖汤圆不知死活地搜索着想要的信息：“嘿Siri，查一下什么事会引起更年期提前……”
早餐吃完，杜长城盘算着怎么把LAP的人带回基地，杨飒率先开口：“教练，我送您回医院？”
杜长城讪讪地摆摆手：“我还要回基地看看，一起回去吧。”见他拒绝，也不好强留，只说可惜了，看了LAP的踢馆赛，很期待能亲眼看见他们跟星海打一场。
“比过，”杨飒摸了摸鼻尖，轻声说，“输了。”他指的是银帝杯的总决赛。
“那不一样，”杜长城的目光落在他头顶，又像是穿过眼前的人在看过去的某个时光，“看见你总让我想起一个故人，基地里还有他用过的键盘。”
“什么故人？”杨飒脱口而出，察觉到自己的表现太过急迫，收了声，扶着杜长城慢慢站起来。
在手机上回复消息的邵战抬眼朝这边望了一眼，俯身在杜长城身侧说银帝战队的老板约他谈中秋回馈赛的事。
杜长城哼了一声：“越过教练、经理直接找队长，现在这帮家伙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不过骂归骂，还是放他走了。毕竟邵战不是单纯的选手，整个战队挂在人家名下，严格说来，他才是那个打工仔，“快去快回，”他嘱咐着，“回来记得给我带两包成人纸尿裤。”
邵战把手机收进兜里，嘱咐队员照顾好教练，和LAP的队员点了点头，拦了辆出租车离开了。
银帝战队基地在西城区，在老队部两条街的地方建了新园区，仰赖政策和市场支持，这几年沿海地区经济腾飞，西城区已经不复当年的辉煌，只有颇具年代感的建筑静静地诉说着往日的荣光。
邵战刚从出租车上下来，交错的犬吠震耳欲聋，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银帝战队的经理早就等在门口，热情地迎上来。身后的铁门里，两只大黑狗是战队老板年轻时养的纽芬兰犬的后代，也是老俱乐部遗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财产之一。
邵战的脚步有瞬间的停顿，十三年前还是少年的他跟着爸爸去朋友的基地玩，被站起来还大的狗咬的经历仍旧鲜明。不过是短短的一顿，他目不斜视地走进基地。
·
饭桌上杜长城试探过，被当事人不动声色地婉拒，他也没奢望能把人带回战队。
目送邵战离开，杨飒扶着杜长城的手未松，主动提出：“送您回战队。”
杜长城握住搀扶自己的人：“咱们走着回去。”
三年前杜长城计划将少年招入麾下，谁知杨飒一去杳无音讯，如今杨飒回国，尚无战队归属，他早有意招纳，又怕表现得太过急切适得其反。
杜长城没有提起当初的不辞而别和如今掀起巨浪的高调回归，自顾自讲起自己做队员时候的趣事。
“您翻墙出去打游戏？”杨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俱乐部的电脑不是更好吗。”
胖汤圆也是头一次听这故事，偏要做出过来人的姿态摇了摇胖手：“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就叫家花不如野花香……”
第四十七章 家花不如野花香
“去你的野花, ”杜长城一巴掌把他扇回去，“你半夜翻墙出去吃夜宵也是因为到店比较香吗？”
“那倒不是，”胖汤圆扬起一张胖脸, “到店加餐第二轮会比较快。”
“小战跟我说过, 下一季的队服按照标准尺码做, 不再订做了，要是你连最大码都穿不上，”杜长城盯着自己的队员, 皮笑肉不笑地, “就滚回老家去打鱼去吧。”
胖汤圆挤出两滴鳄鱼泪, 抱着他的蓝精灵兄弟痛哭流涕。
懒得看他耍宝，杜长城讲起十几年前自己退役转岗时候的糗事, 没有什么特别的所指，只是觉得那些旧时候的故事, 身边沉默寡言的孩子会爱听。
那是他做助教的第一年，遇到了一位天才选手。那时候星海还没有从银帝战队独立出去, 他还记得那孩子在青训生里的样子, 那么耀眼, 才华横溢的孩子，却不知道为什么在二队的选拔当日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几年国内的电竞事业方兴未艾，银帝这种老牌战队也是靠着老东家勉强支撑, 后来他跟着星海分部独立出去，遇到了几个好苗子，但是跟当初的那个孩子不能相提并论。
再后来他遇到了小战，资质、反应力都是一流, 只不过是东家的孙子，谁也没把这孩子玩电竞的事儿放在心上, 谁知道他不仅坚持下来，还在星海战队新老队员青黄不接的时候，凭借一己之力带着这支名不见经传的战队一跃成为国内顶级战队，本人也成了联盟史上举足轻重的存在。
杨飒在旁边听着，他知道教练的意思，却无法回应。他有事情要做，必须去做，完成前他无法给任何人承诺。
“教练，”他缓缓开口，“再讲讲你刚做助教时候的事儿吧。”
这一讲，就讲到了基地。
好不容易把LAP拐到俱乐部，杜长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拉着几个人和队员打一局。他只在转播时看过杨飒比赛，镜头会丢失太多细节。
可能是邵战不在，杨飒考虑了一秒钟，欣然同意，其他几名LAP成员表示愿意切磋。倒是胖汤圆不太乐意，抱着他的蓝精灵：“我要和我兄弟一组。”
“随你。”杜长城懒得和他掰扯，扶着胯骨抬脚跨进战队大门。
等他们挪到一队训练室的时候，在战队经理秦川的安排下，二队已经把要用到的电脑装好了，杜长城随手点了一个打突击手的苗子留下来组队，给孩子乐得差点当场表演后空翻。
撺掇队员不成，胖汤圆舔着肚子蹭到教练跟前：“老杜，能开直播吗？”这个月他欠平台的时常，不补实在不行了。
“开吧开吧，”杜长城一副不待见他的样子，抱着手，“别拍乱七八糟的啊。”他心里盘算着正好录下来，回头跟小战复盘用。
一双胖手抓着小蓝蓝的肩膀按在自己的座位上，贴心地把胡萝卜抱枕和腰托调整好，然后胖胖的身躯踩着小天鹅的丁字步，挪到队长邵战的座位后边，俯下身去贪婪地盯着墨色的独版定制键盘：“这个老畜生，老子早想试试他的小娇……妻……”
在胖手触碰到键盘的前一秒，被杜长城一拳锤走，后者点了点电竞椅：“小飒，你坐这儿。”
胖汤圆做出西子捧心状，抱着生疼生疼的心口：“教练凭啥？”
“就凭你那二把刀，配不上这顶级配置。”
气呼呼的胖汤圆一屁股霸占了江然然的位置，小小声念叨着：“偏心眼，烂屁·眼儿……”
杜长城：……
大家各自忙碌，似乎没把教练的安排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事。杨飒拉动椅子坐下来，习惯性地去拿外设包。却在手指触碰到拉链的时候收回来，飞快地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人注意自己，十指轻轻地落在键盘上。
磨砂的触感通过指尖传导到心里，只一瞬间，杨飒收敛心神，记下键盘的设定，然后按照自己的习惯设置好，在枪械库里熟悉键盘和鼠标的操作。
二队的新人被安排在庄柏的位置上，是杜长城有意试探杨飒带队的经验。
星海的另两名队员和LAP的黑白双子组成了临时团队，皮肤黝黑，网名小白的家伙主动站起来和江然然、庄柏对拳：“加油，兄弟们。”
落座后他悄悄指着杨飒说，自己一直被那家伙压制，趁这个机会一定要……
“一雪前耻。”成语能力突飞猛进的，白皮肤，网名是小黑的同伴补充着。
“我懂。”庄柏和江然然对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某个男人的背影，在心里给自己打劲，一定要做出点成绩来。
他俩不知道，胖汤圆这会儿已经开启了直播，把几个人的小心思拍得明明白白，最后把镜头落在了想坐也不敢坐，端着枸杞茶在椅子上扎马步的杜长城脸上。
前两局杨飒并没有贪功冒进，而是根据航线谨慎挑选落点，为的是熟悉队伍尤其是小新人的打法。
奈何本队的小黑黑和小白白，像疯了一样追着他打。另一侧的庄柏和江然然也像是解除封印一般追着胖汤圆和他的蓝兄弟猛捶。
“不是，”胖汤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屏幕变成灰白色，扭头骂道，“你们是疯狗吗，一直追你胖爷，有意思吗，有意思吗？”
“有，”江然然一枪爆了新人的血条，笑眯眯地回复他，“超级有意思。”
胖汤圆骂骂咧咧地回过头，对着直播间里的网友：“什么队友情，队友爱，都是虚的，看见了吧，星海战队不存在的，队友之间，就是这么冷漠、无情，且冷酷……”
杜长城瞥了眼自己的话痨队员，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忍了再忍，最终忍无可忍的杜长城压着声音：“胖胖，OB队友。”
“教练，”胖汤圆辩解着，“这不一直/干/着么，虽然嘴在动，该/干/的活儿胖胖我可一点儿都没落下……哦哦，九点钟方向……”
胖汤圆话音未落，杨飒一个帅气的甩枪，打掉了侧方位埋伏的敌人。
「LAP- Killer使用VSS击倒了SOUTH」
「LAP- Killer使用VSS击杀了SOUTH」
两条通知自屏幕上弹出，杨飒赶紧利落地跳进河里，借助着吊桥的阴影埋伏。
队里只剩下小蓝蓝，正开着车往这边赶，杨飒占据了缩圈的有利地形，准备收取黑白两位前队友的人头，顺便接应本队仅存的硕果。
「LAP- Blue被菠萝瓜瓜使用AUG击倒」
“别费劲了，没用。”
小蓝蓝摘下耳麦，挠了挠颧骨，眼下有一小块掉漆，漏出深褐色的皮肤。
杨飒没什么表情，凭借一人一枪，扫掉了黑白两位队友，顺便打穿了江然然的三级头。
“好凶好凶。”江然然在庄柏的配合下找到掩体打药，连连感慨，太凶了，太凶了，不过这打法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OB队友的胖汤圆两片香肠嘴一歪，瞄着刚刚退出游戏的人，默默捂住慌乱的心口：“怎么感觉，队长还在……”他在心里骂道，那个老混蛋，阴魂不散的家伙，感觉空气里处处都有他。
·
被远处的队友腹诽的邵战娴熟地应对着生意场上的各种话术，这些事，他从小在家里耳濡目染，比玩游戏还熟练。银帝战队太需要一场活动为自己正名了，星海虽曾是银帝的一部分，独立运营已经十几年了，平常的联动不过还是看在以往的情谊上，并不代表他会无底线地包容。
尤其这件事涉及某位曾经很可能成为星海队员的人，碍于情面他不得不来，也是想要顺便打探下杨飒同银帝的渊源。
奈何负责接待的人员并不知情，不过银帝上下对杨飒等人的敌意倒是空前的一致。
“LAP打去星海了！”银帝战队的经理端着手机跑进来，“小战啊，快来看……”
跑得太急切，撞到了桌角，上了年纪的经理并没有在意，而是把手机举得高高的。
LAP这几个月在电竞圈里挑战来挑战去，他下意识认为对方是去星海找麻烦的，一心想着把星海拉到统一战线，点开直播直接冲了过来。
邵战扫了一眼座次，即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这一场，非但不是LAP主动要求的，怕是杜长城想要借机摸摸LAP的底细，说准确点，是探探杨飒游戏上的深浅。
邵战推开椅子站起身，离开前礼貌地向办公室里的人告别：“我是星海一队的队长，联盟积分榜第一，星海的少东家，百战集团的继承人。”他正了正衣领，眉目间浮现出凌厉的神色，“恐怕不止这个房间，连同整个银帝战队，没有人有资格叫我小战。”说完，礼貌地一欠身，转身离开。
剩下银帝战队的老板跟战队经理面面相觑，没人敢提接下来的安排，直到酒店就菜品的调整打来电话沟通，老板才如梦方醒地盯着闯祸的经理。
职场老油条的经理，战战兢兢地使出离间计：“老板你说，星海和LAP之间会不会……”
第四十八章 扶着腰眼姗姗来迟
“会你个大头鬼,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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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的生活环境造就了他的性格，邵战并不介意和那些人虚与委蛇，在很多人眼里, 他只是一个被家里惯坏的, 任性的少爷。
可他却靠着自己, 一枪一枪打出了联盟第一的位置。他有峥嵘，也有在乎的东西，只是不说而已。
他本以为“客人”会离开, 吃过早餐, 恐怕连杜长城也没有理由把人留下来。
不知道这算不算做奇迹, 他的男孩儿，还在星海。
邵战回到基地, 刚下出租车发现别墅门口停着辆大奔，车胎上沾染着不易察觉的点点红褐色。微光的队长牧晨支着一双罗圈腿面色不善地拉着车门, 他旁边一向傲气冲天的选手铁牛蔫蔫巴巴地缩着脖子，好像犯了天大的错误。
邵战的目光从自家队员复杂的表情上掠过, 胖汤圆不知所踪。LAP的黑白蓝三兄弟也在, 现场少了杨飒。
邵战心念一动：“谁受伤了？”
杜长城扶着腰眼姗姗来迟：“小战啊……”
“我的错。”微光的铁牛眼一闭, 心一横，“是我没注意瞭望……”
“是我不好，”队长牧晨主动揽下所有, “快到中秋节了，队里孩子家有搞养殖的，订了些大闸蟹，想着送过来给你们尝尝鲜……”
邵战瞥见车胎侧边沾着的鸡毛：“八哥怎么样了。”
保安周伯眼泪含眼圈, 江然然扶他在台阶上坐着，身后站了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小伙子。
“杨飒和汤圆抱着八哥去宠物医院了。”庄柏忧心忡忡地看着眼前的局面。
那个宠物医院邵战知道, 就在离基地三条街外的商业楼里。路过门口肇事的大奔时，在牧晨肩膀上轻拍一下：“先回去。”
微光的铁牛提着提着装螃蟹的篮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此时的邵战可没空管那么多，追出去两条街，发现一个像熊一样的背影，像喝大了一样扶着树，浑身上下抖个不停。
“胖胖。”邵战想问问情况，老汤圆张着两只胖爪子，在空中比比划划的，气喘得紧，愣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邵战懒得跟他废话，顺着胖子的指引，一鼓作气赶到宠物医院。
医生给脖子歪到一边的八哥做了简单的固定，护士拿着快冲的X光片出来。
“怎么样？”
“怎么样？”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杨飒看了来人一眼，将注意力转向医生，对手臂上的划伤浑然不觉。
医生朝邵战略一点头，对着片子深吸一口气。八哥的双翅扭伤，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它的颈椎几乎被碾断，现在只是吊着一口气，救回来的希望不大。
“怎么办？”他向二人咨询意见。
“手术，”邵战平静的声音传来，他指着处置台上的八哥，“只要这孩子不放弃。”末了补上一句，“账你先挂着。”他急着出门，没带卡。
杨飒没回头，拿着自己的信用卡缴费。
医生和邵战对了个眼神，示意护士去结账：“费用可不低啊，”他说，“手术完后，还要给它订做一个颈托，看恢复情况，但颈托终生不能拿下来。”
杨飒只是示意他刷卡，没说别的。邵战跟护士要了棉签跟碘伏，拉过杨飒的手臂准备帮他处理抓伤。
八哥毕竟是小兽，受伤后陷入极度恐慌的状态，加上跟杨飒不熟，一路上不少挠出不少伤口。
“没关系。”杨飒收回手臂，被邵战按住。
“就当是，”浸了碘伏的棉签缓缓贴近伤口，“你带八哥看病给它付医药费的回礼。”
一旁，受伤的八哥发出痛苦的□□。
杨飒眼帘低垂，看不出表情，良久才吐出闷闷的问句：“它，会怎么样？”
眼前这个少年，曾经以蛮横强硬的姿态闯进他的生活，抽身离去时却又无比决绝。这次高调回归，掀起了不小的风浪。邵战似乎已经习惯少年锋利如刃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杨飒在清醒的时候向他展示脆弱。
少年清冷的影子落在纯白色的桌面上，不知为何，在邵战看来有种午睡的布偶猫慵懒地朝自己展露肚皮的缱绻。
收起心里的绮丽幻想，邵战俯下身，手掌在对方颅顶的碎发上轻轻揉了揉，就像对待俱乐部里其他的孩子那样，温声说：“星海，不会放弃任何一名队员。”
闻言，杨飒突然抬眼，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一湾琥珀色的光晕中。玻璃反射的光线落进邵战的眼眸里，细碎的光彩绚烂着让人迷醉的柔情。
受伤的人有瞬间的出神，手机铃声打破了两人间的静默，邵战翻着手机有些无奈地盯着屏幕上秦川的的名字：“我先接个电话。”
邵战在医院门口的芭蕉叶旁踱步，简述了八哥的情况。正准备安排人带周伯来这边，四辆出租车陆续停在医院门口。
“您慢点，您慢点，”江然然伸长手臂追在脚步有些踉跄的老人身后，“队长说没事就真的没事。”
邵战扶住有些失魂的周伯，扫视着车上下来的人：“怎么都来了？”
星海一二队的经理、队员几乎到齐了。
秦川轻咳了一声：“庄柏留在基地陪杜教练，”他知道邵战问的是谁，“LAP的队员走了。”
邵战略一颔首，扶着周伯进门，宽敞的医院大厅里，除了医生和几个窃窃私语的护士，哪里还有别人。
邵战搀着周伯坐下，望着空无一物的桌面，心的一角空荡如也。
可是，谁能想到填满这份空虚的竟然是某个像熊大熊二一般庞大的身躯。
汗如雨下，气喘吁吁的胖汤圆脚步虚浮地赶到医院，从众人之间生生挤出一条缝：“八八八……八哥……哥哥哥咋咋……咋样了……”
邵战从前台接了杯水递过去：“活着呢。”说话间，拖了把椅子塞到胖汤圆身后。
一屁股差点把折叠椅螺丝坐崩的胖汤圆抹着额头上的汗对前来嘘寒问暖的江然然和秦川吐槽：“你们，你们都不载我……”
他眼睁睁地看着出租车从自己身边开走，一辆一辆又一辆，自己却只能靠着肉身艰难前行。胖胖的手抓着八哥的X光片子，哭到不能自已。
邵战把肥硕的脑袋推远些，揉着心口的位置，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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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宠八哥的手术还算顺利，一行人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胡乱吃了点，“浴血奋战”的杜长城扶着胯骨轴子拉出最近的比赛视频给队员分析技战术。
原本这些该放在半夜，他晚上得回医院换药，特地把这部分提前了。
安排完队员的专项训练，杜长城特地把邵战叫到走廊里。
“今天LAP在基地的对战，你看了吗？”
邵战点头：“回来的路上看了回放。”
杜长城等着他的下文，菊花处的刺痛叫他失去平日的耐心：“怎么样？”
邵战知道他问的是杨飒，个人技术很全面，基本没有短板，部分技术仍需根据竞技特点加强。大局观和领导力有所欠缺，也算不上问题，只是需要更多大战磨合。
想到的点很多，却不知从何开口，只好盯着杜长城衣袖上的一块油点。
“不知道，还是说不出来？”杜长城点了点他的队员，“你呀，个闷葫芦，就没和他好好谈谈？”
“您呢，”邵战用鞋尖蹭着枪灰色的地毯边缘，“您跟他谈得怎么样？”
“我，”杜长城气结，“你家教练都快累到血崩了，屁股都没保住，这点儿小事儿还要我拉下老脸去办吗？”他把自己的脸颊拍得嘣嘣响。
“教练，”邵战示意他冷静，“脸和屁股总得要一个。”
在训练室门内探头探脑的秦川朝地上啐了一口：“邵冷血，劝得太不走心了。”
面对邵战的好言相劝，杜长城的脸色更差了：“招揽个队员，还用教练我拉下个老脸吗？”
邵战瞅着被自己踩翘得地毯边儿，心说，要是只要某人拉下脸就能办成，他现在就把杜长城的脑袋摘下来，按在地上摩擦。
“又不回话了，”杜长城按摸着腰眼说，“不知道你脑袋里想什么。”
“那孩子心里有事儿。”邵战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第四十九章 是谁爸爸
“我不知道他心里有事儿, 我不知道他心里有事儿？”杜长城的火气蹭地一下起来了，又碍于身体原因不能有大动作，像娇弱的杨柳枝一样扶着墙, “有事儿你给他解开呀, 闹出这么大动静, 也该有个结果了。”软软的拳头怼了自家队员一下，“你说，小飒来星海当队长, 会是什么样子？”
“教练, 你嫌我老, 不想要我了。”
杜长城翻了个白眼儿，这大少爷, 是他想留就能留得住的吗？
“去去，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杜长城一手扶墙一手扶着胯骨, 一步一顿地沿着角线走着，“有本事就把人给我找来, 管你用骗用绑的……”
“教练, 咱可是正规俱乐部。”原地不动的邵战吐槽着, 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起来。
躲在暗中观察的秦川跳出来，指着走廊里的人：“你你你你，你不对劲。”
“整个基地, 最离谱的就是你。”邵战路过斗鸡一样的秦川，“还学会听墙角了。”
“我听墙角，我听墙角我为了谁，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你们这帮没良心的……”
邵战关上门，将秦川的愤怒关在门外, 对着训练室里的人微微一笑：“练到哪个阶段了？”
星海队员感受到不同寻常的冷意，不约而同地朝着远离队长的方向挪了挪。
游戏很好玩，但电竞很苦，很枯燥。
从把电竞当作事业的那一刻，电竞少年们就对自己选择的道路有了清楚的认知。
可是苦也是分等级的，这一晚上的训练，星海一队的队员好像集体去爬了趟泰山。
“离谱啊，离大谱啦，初二那年从非法营运的减肥训练营里逃出来之后，我就没遭过这么大的罪。”胖汤圆两只手爪抱着脸，对着黑掉的电脑屏幕查看自己掉了几两肉，顺便在小群里吐槽，“老畜生今天疯了！”
训练结束，江然然和庄柏一个去看庄伯，一个打视频电话慰问病中的杜长城，鸡贼的秦川早就跑没影了，胖汤圆一个人呆在训练室里，揉揉脸，捏捏腰上的赘肉顾影自怜：“都瘦脱相了……”
“谁瘦脱相了，来让你爸爸好好看看。”
邵战的声音从门口响起的时候，胖汤圆肚子上的肉吓得颤了两颤：“呀你……你怎么回来了？”
倚在门上的邵战要笑不笑得晃了晃手机：“不是你叫人家回来的吗，死鬼！”
“胡说，我……我什么时候……”胖汤圆忽然福至心灵，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机，忽然翻了个白眼儿扭头昏死在座椅上，临/死之前，还特意把头枕摆正。
他恨啊，发错信息这种事儿，怎么可能发生在英明神武，风流倜傥的他身上呢，他不能原谅自己，永远不能！
“离谱啊，离大谱……”像是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形，冷心冷肺的邵战开启朗读模式，“老畜生今天……哎，老畜生是谁？”
“没谁，真没谁。”胖汤圆一个激灵，掐着自己的人中把自己提起来，“队长你说吧，有什么需要我的，兄弟我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哪怕是把我老汤圆做成炸丸子，我也不带眨下眼的！”
邵战拿起胖胖桌上的最新款饮料，长腿一支：“问问老菠萝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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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迷日……”
“鬼迷日……”
“鬼迷日……”
山上区的别墅沙发上，黑白蓝三兄弟在见识过中国博大精深的美食文化后，对汉文化的着迷程度飙升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三颗脑袋凑在一起也搞不懂他们明明已经刷了俩礼拜成语app了，怎么还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冒出来。
“鬼迷日眼，”看不下去的杨飒关掉新闻页面，对着三双求知若渴的眼睛解释道，“意思是某人行为很怪异。”
“我懂我懂，”小黑黑像小学生上课发言一样举手说，“就像飒一遇到Starcraft的人就很奇异地发挥不出来实力一样……”
一白一蓝两个拳头，直接给他揍到地毯上去了。
随着一声尖叫，长手长脚的Max像是没进化好的狒狒一样扒拉着扶手从二楼滑下来：“飒飒飒飒飒，他他他，他约我打游戏。”
杨飒没说话，倒地上的小黑黑发来嘲笑：“哪个鬼迷日眼的找你打游戏。”
除了杨飒和Max，他们几个在交换生活动中认识，几个人凑在一起做项目，Max颜值高，为人活络，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学不会打游戏。
一进游戏里，就像是撞南墙了一样。那动手能力约等于没有，打个俄罗斯方块和小蜜蜂都费劲。那年圣诞节，他们聚在小白白家的老宅，不客气地说，小白白八十岁的奶□□一次玩拳皇，都能把这家伙打得满地找牙。
是以，几个人组队玩游戏，从来不招惹这个怨种。
偏偏怨种自己不死心，没事儿就在论坛上钓网友带自己玩，不求提高，只求把等级打好看点。
“Max，听哥一句劝，条条……条条……”
小黑黑说一半卡壳了，贴心的小蓝蓝用纯正的东北话帮他补充说：“条……你，条条大路通罗马，何必单恋一枝花。”
一直没吭声的小白白猛点头：“别跟飒一样死心眼儿，一棵树吊不死，”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多找几棵树试试。”
Max知道找那几个鬼没用，媚笑着凑到杨飒跟前：“飒你知道的，为了跟你做朋友，从小我就离开了妈妈……”
杨飒堵住他的嘴：“什么游戏，谁找你玩。”
Max把聊天记录开给他看，娇羞着坐到旁边。
杨飒一边登账号一边问他：“刚刚那些话，谁教你说的。”
“我在网上看的，有问题吗？”Max睁着橄榄石般的绿眼睛，看起来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没，没有任何问题。”杨飒说，Max是管家的孩子，从小跟他一起长大，虽然离开妈妈的理由不是为了他，但这么说到底也没什么不对。
一进游戏，老朋友圆圆胖胖糯糯的圆圆便拿下首杀。
「圆圆胖胖糯糯的圆圆使用S12K击倒了嘤嘤嘤的嘤嘤嘤」
“喂喂喂喂喂，”杨飒不动声色地扶起队友，他没戴耳麦，音响里传来队友在全频道里的吼叫，“你丫的，你打我干什么？”
“手滑手滑。”回他的是个含笑的嗓子，带点东北口音，似乎在吃东西，边说边吧唧嘴。
杨飒随手挂了静音，端了枪自己冲出去。
「KS使用M26A4击杀了丛林贝贝王」
「KS使用QBU击杀了Honest」
「KS使用MP5K击杀了Tom&Jerry」
「KS使用M26A4击杀了圆圆胖胖糯糯的圆圆」
……
杨飒眼前浮现出宠物医院的情形，似乎遇上那个人，自己的行动总是有些不由自主。
鬼迷日眼？
屏幕冷光的照耀下，他眼底的光愈发冰冷……
连排的击杀报告，凶残地让人不敢直视。
胖汤圆抓着薯片包，对面的屏幕变成灰白：“这还是某人连跳伞都不会的小可爱吗？”他翻开手机给老菠萝发了一段语音，“大哥，你不是撩到了掏出来比你还大的基佬吧，这什么情况，自己人也打？”他进双排是保驾护航来了，结果直接给崩了。
胖汤圆靠在椅背上，有些担忧地朝着邵战的方向瞄：“这个，我也没料到哈。”
“正常。”邵战端着枪，化身冷面阎王。
望着满屏的我是你爸爸的击杀报告，胖汤圆抱着脑袋：“你也疯啦。”
开局十几分钟，光是邵爸爸和KS就各自拿下三十多个人头，胖汤圆和组局的老菠萝兄弟俩彻底沦为壁上观。
毒圈缩到极致，躲在掩体里的邵战扫视着潜伏的点位，在对方行动的同一时刻扫射。
伴随着吃鸡页面，邵战将键盘缓缓推开：“问问老菠萝，他的小女友有没有兴趣来星海。”
哼哧哼哧吃的胖汤圆喊了声：“得令。”打开和老菠萝苟且的小频道窃窃私语。
邵战盯着局后的数据页面，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指节，回忆着最后的一刻，缓缓吐出两个字：“好险。”
同一时间，变幻的光影在杨飒脸上照出阴影，他的视线落在排名第一的ID，一撇嘴角：“是谁爸爸？”
第五十章 鸡腿外卖
“我问到了, 我问到了。”胖汤圆抱着刚取回来的鸡腿外卖，献宝似的汇报，“老哥回复说是外国小女友打得太烂怕拉咱们后腿, 找了个代练小哥。”
代练小哥？邵战心念电转, 表面上却不露毫分, 嫌弃地将吃饭掉渣的某人推开：“胖胖，再吃下去，真没有合适你的电竞椅了。”
胖汤圆气恼地直跺脚：“人家为你鞍前马后, 吃点夜宵怎么了, 人家还是不是你的小甜甜了？！”
邵战捂着额头：“牛夫人, 麻烦让老菠萝问问小女友，代练小哥怎么下单。”
胖汤圆脑袋上隐形的天线倏地一下子竖起来了, 在心里琢磨：“老混蛋，准备移情别恋了？”
邵战看出他的想法, 懒得理会，只是交代说在下午训练前搞定代练小哥。
“怎么搞啊？”胖汤圆一脸难色, 哼哧一口把鸡脆骨嚼得嘎吱直响, 像受气小媳妇一样抱着胸口, “我可是直的，你不要总想着挑战我的底线，渣男。”
“一周五次, 每次两个小时，在我们训练的自由练习时间。”
交代完要求，邵战径自离开。
剩下老汤圆在后头翘着兰花指：“一周五次，怎么不累死你个老畜生……”
第二天, 战队经理秦川听说了代练得事儿，也没说什么, 只当是找了个陪练。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他负责运营跟对外沟通，训练的事儿一直是杜长城管着。
老杜菊花残了以后，也没从二队调人，教练的活儿邵战一肩担着。一来是他能力强，平常也相当于副教练。二来是东家少爷，亏了省了钱都是他自家的。
所以不光是秦川川，连一队的队员也没往心里去。不就是多了个半固定的陪练么，枪怎么钢不是钢。
谁能想到，几天的密集的训练给这几个上过大赛战场的成员打得叫苦不迭。
“再不努力，”邵战翘着二郎腿，拿着教练的范儿，好像事不关己一般说着风凉话，“你们连一个陪练都打不过啦……”
要不是知道这老混蛋的揍性，还以为他在外头包了小三，拿哥们送人情给情人当陪练。
不过想也不可能，对面那么厉害，除了偶尔被队友拖累，少有失手，常常是按着他们三个揍。
虽然上的是小号，但是队里年轻的孩子都知道是他们，日常研究他们的技战术，组团来围观……他们被揍。
日复一日的操练，日复一日地被捶，以至于看到午夜星光时，星海一队的某名队员常常对着月亮许愿：“三体人快来吧，这个地球，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胖胖你说什么呢？”刚做完赛后复盘的邵战放下笔，在手机上操作着。
“没，我是说，”胖汤圆转向屋内，“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在队长的带领下，星海做大做强……”
“哦呵，”邵战翻着薄薄的眼皮，“是么？”
“队长，”胖汤圆拍着厚厚的肚皮，“你可以怀疑我的脂肪层，但你不能……”他敲了敲心口，“怀疑老汤圆对你的一片真心！”
邵战皮笑肉不笑地恩了一声：“满足你。”
叮的一声响，是代理教练在群里发布了下周的日程。
一队队员看着日程表，周身散发着痛苦跟困惑，这不像是代练陪他们，倒像是他们陪代练。
一周五天，还给对面预留出两天休息，日程排的极其合理，轮流拿每个人的专长给小哥特训。
“这，”胖汤圆嚼着鱿鱼丝，操纵着电脑登录账号，“这不太合理吧。”
“哪儿不合适？”代理教练放下身段，好脾气地建议，“这把椅子你来坐？”
“不用不用不用，”胖汤圆操纵着特种兵，心虚地说，“我爱钢枪，特别喜欢钢枪，尤其喜欢和代练小哥钢枪。”
放猴子爬树后，邵战去到大门口看周伯，自从鸡儿子受伤，周伯每天中午抽两个小时去陪着，剩余时间就呆呆地望着门口，不分黑夜白天。
训练完后，邵战每天都来陪他坐会儿，两个人也不说话，就看着街上过往的车辆，没有车就看飞虫，看黑夜。偶尔分享从杜长城房间里翻出来的烟，每天一支，不多也不少。
坐够了，邵战起身离开。两个人仍旧无话，周伯好像枯木一般坐着，好像不知道他来，也不知道他走。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一周了，邵战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指尖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儿。
杜长城的病也养得差不多了，中秋前后就能回来，两个老头子凑一起，安慰能大一些吧。
走廊里回荡着规律的呼噜声，邵战毫不意外地看见在茶水间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的胖汤圆，目光落在他怀里的草莓小毯子上，脸上的笑容落寞了许多，收回往宿舍走的脚，转身回到训练室。
胖汤圆的电脑没关，游戏也没退。
邵战索性坐到他的位置上，点开游戏。
已经过了代练小哥的约定时长，对方仍旧接收了他的组队邀请。邵战掰过挂在耳麦上的话筒，对游戏里ID为KS的小哥说：“这把，试试指挥位？”
队内语音短暂地亮起，杨飒望着队友糯米团子的头像有些失神。
半秒钟后，标记了落点，通知队友：“跳。”
邵战点了跟随，夜色中，有些疲惫的眉眼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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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医院的杜长城对手下队员水深火热的情况浑然不知，对着手机上连绵不断的嘘寒问暖很是受用，抹着一把接一把的眼泪，感动不已：“臭小子们，果然长大了。”
都说生病需要静养，去过肛肠科的都知道，这边的病房可是一点都不平静。
换药的时候，整层楼都回荡着杀猪般的嚎叫声。
在这边大家都很礼貌，没有插队加塞的。病房里一只一只脱了裤子的，仿佛引颈就戮的猪仔，对其他猪兄弟抱有极大的同情心。
是以，大夫刚一点头，杜长城就携着大包小裹，屁滚尿流地跑回基地，生怕大夫反悔似的，总算在中秋节当天回到了基地。
按照惯例，星海队员参加了赞助商准备的中秋活动和粉丝见面会，回到基地已经是傍晚。
见到久违的教练，星海一队的几个人几乎喜极而泣。
“教练，你可想死我啦……”肥肥的胖汤圆抱着教练不撒手，大脑袋朝他怀里拱了又拱，“你是不是不要你的胖胖了，你是不是不要你的胖胖了……”
期待着温馨场面的杜长城好不容情地把人推开，又被胖胖嚎啕似的吼叫震惊了：“教练啊，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再也见不到你啦……”
杜长城满脸冰霜，换药的时候也没这么难看，冲着自己的队员招呼：“谁来给这死胖子灌点耗子药。”
胖汤圆顺手把鼻涕泡擦到杜长城衣袖上：“教练，你这也太无情了，我想你想得都吃不下饭。”
杜长城捏了捏他的腰围：“是没吃主食，但小龙虾、烤冷面、鸡公煲、五柳酸甜鱼是一顿也没落下。”
“教练讨厌啦，”胖汤圆捶出他的小粉拳头，“说什么大实话啦。”
“少废话，叫然然订几辆车。”他想了想，“再订几个果篮跟果汁。”
“去哪儿？”
“跟着就行了，”杜长城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说，“还能卖了你是怎么的。”见胖胖不忿，补上一句，“卖也卖不出去。”怼完胖胖，他朝着保安亭里的邵战一招手，“小战走，叫上周伯。”
对于目的地，邵战没多问，只是简述了自己拒绝了银帝高层的邀请。
“这事儿不用告诉我，”出租车上，杜长城像千年老龟一样趴着，“你家的战队，你做主。”
“教练，到底去哪儿？”胖汤圆不死心地问。
“你闭嘴，”杜长城握紧了拳头，“别逼我揍你！”
胖胖含泪望向窗外，唱起了最近流行的《小白船》——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胖胖在哼唱的间隙抽空问，“哎教练，你爬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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