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 这些日子以来池杏都差点忘了这号讨厌的人物，她不敢置信在父母都为她拒绝之后，他居然还厚着脸皮来骚扰她。
面对这样的人, 池杏是没有一点耐心的，只会激发心中的怒火, 是听到他的声音就烦躁生气的那种厌恶。
她第一反应当然是挂断拉黑, 连话都懒得说。
然而李东又换了个号码继续骚扰她。
池杏气得握了握拳, 这样打来就拉黑何时是个头，这人要是个薄脸皮的就不会这样了，她要的是快刀斩乱麻，让他彻底死心。
她想着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应该不至于像小时候那般不懂事, 她耐着性子语气平和, 跟他讲得清清楚楚, 拒绝得明明白白，就算是傻子也能听懂的那种地步。
池杏想这样一来, 就算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但凡有一点点自尊, 也断不会再缠着她了吧。
然而池杏还是天真了, 还是高估了他。秉性根本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还是当年那个无赖又极端的人。
这天李东竟然直接找她到学校！
校园是对社会开放的，他轻而易举地就开着车长驱直入, 将一辆颜色十分骚包的法拉利停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请了几个人拉个大红横幅示爱，他本人甚至还人模狗样地举着花束单膝跪地。
如此的高调, 很快就吸引了众人，在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眼里, 当真浪漫又痴情，跪在人群中央虔诚地等着自己心仪的女孩。
横幅上甚至还清楚地写着池杏的大名，吃瓜群众们纷纷看好戏似的开始猜测这个名叫池杏的女主究竟是谁，为什么还不出现。
在这个短视频时代，人们纷纷拿出手机拍着，各种各样的角度，加上一些妄自揣测添油加醋的文案，通过群，朋友圈，短视频平台等直接飞速传播出去。
正是午饭时间，新生结束上半天的军训排队去往食堂，大批量的人经过此地，直接造成了一种水泄不通的情况，更是火上浇油般增添了更大的热度，直接将此事送上东大热度榜首。
作为指导员的肖楷也看到了，还看到了横幅上“池杏”的名字。
他来不及去想是不是同名同姓，只知道要维持秩序，不能都堵在这里看热闹。
“都别看了，赶紧走。”
他说了几遍都收效甚微，不管什么年龄段，人对于八卦是很有热情的。
他只能严肃地高声下命令：“各教官整队带回，全体都有，跑步走！”
而此时学校安保部门也出动人手赶到了现场，人群慢慢退散，肖楷才松了口气。
他亦拿出手机对着横幅和李东拍了一下，发给池杏，“这人你认识吗？”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池杏正在实验室专心地做着课题，收到肖楷发来的视频，简直快气炸，一股气血直冲上头。
想不到李东竟然如此恶毒，比起以往更甚。他为什么总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完全不顾别人的意愿与死活，标榜着自己。
他不会以为这种喜欢很浪漫很伟大很值钱吧？
况且这算什么喜欢，只能是赤裸裸的道德绑架与性骚扰！
她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这辈子会遇到这样一只癞皮狗。
池杏的手机一下一下地响起来，许多同学都来问她是不是当事人。她才发现这件事居然已经这般甚嚣尘上。
此刻她恨不得手刃李东，这辈子真的从没这样恨过一个人。
从前她害怕，只会逃避默默忍受，现在却激发了她的斗志，她一定要将这张狗皮膏药彻底撕掉，剪碎，冲马桶！
她打定了主意，今天哪怕闹破天，她都不会承认认识他，更不会去现场，他爱跪着就跪着，最好跪个三天三夜，看他膝盖够不够硬！
池杏调整着气息，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鹅裙衣污。儿二期无吧椅。不断做着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复冷静下来，一边想着对策。
她拿起手机给肖楷回复过去：认识。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他就是我口中那个极讨厌的人。
肖楷很快回她：这不是明晃晃的性骚扰吗！！！
他应该也是很生气，连用了三个感叹号。然后又安慰她：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你别看，午休时间我来找你。
池杏发了个“嗯嗯点头”的表情包，接着又连发了好几个“委屈抹泪”，“需要安慰”，“可怜巴巴”的表情包。
“其实我有一个对策……”
池杏看他发来的信息欲言又止，忙回到，“愿闻其详。”
池杏看着屏幕等着他的回复，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回应，随手点开朋友圈，刷了几下就看到有人发了李东的视频。
真晦气！
池杏气得退出朋友圈，看到肖楷已发来了信息。
“你介意我假装你的男朋友吗？”
池杏看着这句话的字眼先是愣了几秒，而后脸上发烫。
“男朋友”虽然是“假装”，可是这三个字就是让她脸红心跳。
他这句话是一分钟前发的，可能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回应，以为她不愿意，新的一条又发了过来。
“抱歉，冒犯了。”
附带了一个“尴尬笑”的狗头表情包。
池杏赶忙回：我不介意啊，听起来是个好主意！
为了掩饰自己内心期待与羞涩，还发了个“猫猫戴墨镜叼着烟”的霸气表情包。
然后她就收到了肖楷“熊猫人安排”表情以及和她相似款“熊猫人墨镜大金链子叼着烟”的表情包。
陆芒也在朋友圈看到了视频，本想安慰一下池杏，顺便想想对策，却看到她正对着手机傻笑。
“你还有心思笑？”
池杏抬头见是陆芒，抿着唇笑。
陆芒探手摸摸她的额头，“你该不会是气傻了吧？”
池杏避开她的手，摇摇头，“我才没那么脆弱！才不会为了个不值得的人气坏自己。”
“那你这……”
池杏略带羞涩地把手机给陆芒看，自己则捂着热烫的脸，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陆芒看清两人的聊天内容后，不由得啧啧调侃：“唉呀妈呀，还假装男朋友，直接男朋友得了，这司马昭之心也是没谁了，还拐弯抹角的干啥！”
“你也觉得他有这想法？”池杏心里甜滋滋的。
“只要不瞎都看得出吧，就差把池杏男朋友的标签贴脸上了，这就是明晃晃的试探。”
“那你觉得我回复的怎么样？”
陆芒比了个大拇指，“上道！”
陆芒又说：“以我过来人的经验来看，你俩这就是处于传说中的暧昧期，就差那一层未捅破的窗户纸。”
池杏细细回想，是挺暧昧的，就是感觉所说的话都是在互相试探，而且这种感觉让她很亢奋，好像置身在无数粉色的梦幻泡泡中，连晚上做的梦都是甜的。
池杏捂着脸嗤嗤地笑，感觉自己的桃花终于要开了。
陆芒轻轻戳一记她的脑门，调侃，“现在你呢用不上我了，我就不操这个心了，让他去英雄救美好好表现吧！”
“哪有！”池杏挽着陆芒的胳膊往她身上一靠，“我需要你啊，还要你给我做情感导师呢！”
***
午休的时候肖楷果然第一时间去找了池杏，还给她带了一杯橙C冰美式。
两人在微信上表现的你来我往畅谈自如挺霸气，现实一见面都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特别是有了点暧昧气息之后。
“你不喝吗？”池杏讪讪笑。
肖楷摆摆手，“我中午吃得饱，你喝。”
“哦。”她低头咬了咬吸管。
天气还是很热，大中午阳光灼人，两人面对面坐在宿舍楼附近的凉亭里。池杏不知如何开口说点什么，只好低头吸着咖啡，橙C美式口感清爽，正好解暑热。她用眼睛余光偷瞄肖楷，见他双手平贴在绿军装裤腿上，应该也有点紧张。
他双手在裤腿上磨蹭了一下，大概是擦了下手心里的汗，然后松松握了个拳，轻咳一声清了下嗓子之后才开口。
“我是这样觉得的，如果你有男朋友，他大概就不会来骚扰你了。”
“会吗？”
池杏抬头看向肖楷，他也正望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回应。
“试试看吧。”他嘴角上扬笑了笑。
池杏想到李东就心烦，叹口气，有些苦闷地说：“真的太倒霉，这辈子居然会遇到这样一个难缠的人，初中那会儿他对我近乎校园霸凌……”说到这里，她恨恨地咬着纸吸管，“时隔多年，以为这一切早已过去，想不到还是逃不过，他真的就像我头顶的一片乌云，你可能无法体会被讨厌的人纠缠是一件多么令人心烦作呕的事。”
“我上学时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从来也不是学校耀眼的风云人物，又不是一个班的，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何就纠缠我……”
这么多年的委屈，让池杏越说越难过，语气都变得有些哽咽起来。
“一个女生学习好，长得又好看，这应该是你自信骄傲的点，你根本无需反思，你本没有错，错的是那个手段低劣极端骚扰你的人。”
池杏望向他，大眼睛里有些许湿润，不知是因为这些年的委屈，还是因为他的话。
很多人总会受害者有罪论，比如有些女生在地铁上被人性骚扰，总会被说是不是你穿得少，他怎么不弄别人，肯定是你自己不检点。还有染个出挑亮眼一些的发色，就网暴甚至把人逼上绝路。
肖楷的话令她感动，她还从来没有遇到一个会站在女性角度说话的男人。
“别害怕，别担心，我帮你。”
他的语气温和，言辞简单，却是那么的有力量。他的眼神澄澈坚定，熠熠闪烁着对她遭遇的心疼。
“好，谢谢你。”
池杏动容地点了点头。
肖楷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负手看着亭子外好一会儿才开口。
“做戏做全套，我们拍几张合照吧。”
说完这话，他转过身来看向她，似乎在征求着她的意见。
池杏还坐在那儿，迎面望他，亭外光线强烈，又逆着光，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
“需要这样吗？”她又喝了一口咖啡。
“万一他不信呢？”
池杏忽然觉得自己脑抽，管李东信不信，可以和心仪对象合影，这不就是她日思夜想所期待的吗！而且他有这个提议，说明他也是很想和自己合影。想起陆芒说的那些话，她就更窃喜。
她装作什么也不懂很单纯的样子，笑笑：“你说的有道理！”
肖楷像是松了一口气，脸部表情和缓，嘴角露出些许笑意。
池杏也站起来看了看凉亭四周，假山高低错落垂着碧绿的藤蔓，旁边小池塘里还有些散落的荷叶，不远处又是垂丝海棠掩映着砖红白色相间的宿舍楼，风景很是不错。
“就在这里拍吧。”池杏指指凉亭外的假山。
肖楷走到她身旁，拿出手机，说：“怎么拍？”
池杏想了想，“就并排站着吧。”
“好。”
肖楷举起手机，镜头里出现两人。
“啊呀不行，你太高了，显得我好矮一只，画面也不协调。”
肖楷笑了笑，把头朝她那边倒了倒，镜头里看到她眉头微皱，嘴唇微嘟。
“还是不行吗？”
池杏低头四下看了看，“要不我站在这块石头上吧，你就站我前面。”
“好。”
肖楷让开一些，让她先站到石头上，石块表面凹凸不平，她踩上去摇摇晃晃，他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小心。”
只是极短暂的肌肤相触，他掌心的温度与力量却一下传到了她的心里，她赧然一笑，低低说了句“谢谢。”
两人站好，重新出现在手机镜头中。
这次换肖楷不满。
“等等，我们之间的距离是不是过大了一点，根本不像情侣，丝毫没有说服力。”
确实两人眼神坚定腰背直得得像要去入党。
“肖指导员懂得还挺多，经验属实丰富呀！”池杏笑着调侃。
“没有没有，”肖楷连连摇头，“本人情感经历为零，笨拙木讷的很。”
他说他笨拙木讷，这话说出去三岁小孩都不信，他要是笨拙木讷，这世界上都排满钢铁直男，池杏真想扶额笑。
“我不信，就我知道的就有上次那个张老师。”
肖楷的笑意中带了点无奈，“你知道啥情况，就别打趣了。”
“我还是不信，上学时就没个白月光什么的？”池杏故意上下打量他，“就你这样的还愁没人？”
“哎，真的，要是能开个情感经历档案，我上面肯定一片空白。”
他的样子恨不得赌咒发誓，一下把池杏给逗笑。
“我就随口开个玩笑啦，何况我们本来又不是那个什么，没必要向我证明的啦。”
她俏皮地对着他wink一下，惹得他愣了愣。
肖楷别开眼去，“倒是你，可爱又好看，从小到大应该……”
“诶打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池杏截住了他的话，坚决不让他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
“那个人就够我烦躁的了，弄得我很有阴影，从此绕着学校的男生走，搞得我差点厌男！”
“厌男……”肖楷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包括你。”
肖楷露出了一副“这还差不多”，“听到你这样说我很欣慰”的表情。
池杏拿起手机，一边刷一边说：“不闲扯了，我来搜一下情侣拍照姿势。”
于是两个“牡丹”的人凑到一起看网上的拍照攻略。其中有很多都亲密无间，又抱又搂还有亲吻的，暧昧气息飙升，看得两人一通尴尬。
池杏随便（私心）点了几张甜蜜又尺度没那么大的，说：“这几个还可以吗？”
“我都行。”
池杏指着其中一张图，说：“那就先这个摸头杀的吧。”
于是两人站到了一起，肖楷一只手在身前举着手机，一只手搭在她头顶上。而池杏则轻倚在他胸前，手指在侧脸斜斜比了个剪刀手。
两人的身高差正好是一个头多，两人都是高颜值都笑得灿烂，连嘴角的弧度都相似的一致，真的很搭很有感觉。
“那我拍了，3，2——”
“等等，能不能用美颜？”
“你那么好看根本不用吧。”
“我好看啊？”
池杏下意识地仰头望向肖楷，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完美的下颌线，以及修长脖颈上那凸出的喉结。
“好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亦低下头来看她，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池杏感觉像被电触了一下，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在此刻她的眼里是说不出的性感，几乎要让她忘记呼吸。
他的双眸深邃，里面似一潭幽深的水，渐渐地还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意味，似要将人拉进这潭无底的漩涡。
顷刻间池杏心跳如擂鼓，慌忙低下头来，连手机镜头都不敢看。
肖楷悄悄深呼吸平复着心情，离开她一点距离，说：“我马上下一个。”
“算了，用我的吧。”
肖楷接过她的手机，说：“就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一下，我今天穿着军装，照片千万不能发到网上。”
池杏比了个“OK”的手势，说：“放心吧，这条军纪我知道。”
况且就算她多么喜欢他，到底也不是真正的情侣，她脸皮还没厚到这样去发朋友圈。
肖楷放心地点了点头，两人重新摆好pose用池杏的美颜相机拍了一张。
正要拍下一张，见有人走过，只是无意朝他们那边看了一眼，两人就像做贼心虚似的散开来，等人走远了，才又重新开始。
这一张比上一张更亲密，“更有说服力”。
他将她环抱圈在身前，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修长有型，手背上青筋凸起，看起来十分有力量感。他的头微微低下来靠在她的头一侧，像是贴在一起，而她作双手捧脸状，粉面桃腮，娇艳欲滴。
两个人真的离得很近，几乎是贴在一起，她的后背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体温，有别于这灼热的天气，更让人心跳不止。池杏真的感觉到被包裹被搂抱甚至是爱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人又兴奋又害羞，她无法用言语准确表达。
拍完这张照，她看到肖楷的耳朵都红了，不是阳光照的，是真的红，久久都不散。
想必他此刻心中与她不相上下吧。
池杏假装着无感不在意，故意大大咧咧说：“还有最后一张，快点拍完，这鬼天气太热了。”
“好。”
最后一张，她拿着手机，他伸手一揽摸着她的脑袋一侧，一边侧脸深情凝望她。
池杏看着镜头，见他侧着脸望着她，眼神真的很深情，一点也不像演出来的。
直到她拍完，他还在望着她，甚至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
一点点酥酥麻麻从头顶传来，她暗自咬了咬唇。
“OK拍完了。”
他立刻收了手，恢复了平常的体态，说了句：“谢谢。”
池杏笑：“你谢什么，是你帮我啊。”
“谢谢。”他又说了一句。
第17章
池杏从黑名单里将李东的号码找出来给肖楷。
“真的要打电话给他吗？”
说实话, 她对那个人真的有心理阴影，主动打电话给他想都不敢想，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你不要担心, 我不当着你的面打。”
“别，还是当着我的面吧, 听不到说些什么, 我会胡思乱想更难受。”
“那行。”
池杏坐在肖楷旁边, 看着他按下一个一个的数字，然后拨出去，她心里的紧张也一分一分地增加起来。
打通的那一刹那，她甚至下意识地躲避身子往远处挪了一下。
肖楷察觉到了这一点，给了她一个眼神安慰, 手机拿在手里外放着。
“喂, 是李东李先生吧。”
“我是, 你哪位？”
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就令人生理不适，池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是池杏的男朋友。”
肖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丝滑万分，没有卡壳没有结巴, 声音朗朗, 让人听不出半分心虚。
只有看向她的眼神里泄露出一些情绪，却也不是不自信，像是在探究她对这句话的认可度有几分。
池杏此刻的注意力都在李东那里, 倒是没太注意到这份细节。
电话那头明显沉默了，估计是愣住了。
肖楷接着说：“听说你一直在纠缠我女朋友。”
语气自然得像是真的。
这时候的李东反应了过来，露出了本性。
“你谁啊, 哪跑来冒充的，你说是我就信啊！”
李东像只急得跳墙的狗, 嚷嚷：“池杏！你肯定在旁边，出来说话，从哪雇来的冒牌货，为了摆脱我想得挺多啊！”
池杏被李东的话弄得整颗心都揪起来，下意识地抓住了肖楷的胳膊，求救般地看向他。
肖楷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安抚地握住她的手，一边游刃有余地通着电话。
“这样吧，我请李先生吃个饭，咱们有什么当面说清楚。”
李东一如既往嚣张地说：“行啊，谁不去谁是孙子！”
***
翌日中午，大学城附近的中餐馆。
池杏和肖楷刚走进餐厅，就看到有个人坐在不远处，翘着个二郎腿，叼着根烟，朝着两人招手。
油腻得不想看第二眼。
如果说当时被父母安排相亲时，他还装一下礼貌斯文，这会儿是彻底不装了呗。
池杏偷偷朝肖楷努努嘴，“就是他。”
说着挽住了肖楷的胳膊。
既然是假装情侣，特别是在李东面前，当然要亲密一些。
肖楷看了眼被挽住的胳膊，转而抽手很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肩。
池杏心里“叮”地响了一下，抬头看向肖楷，见他微笑挂脸，朝着李东走去。
池杏任由被他搂到了李东面前。
李东的绿豆眼里露出了不敢置信以及愤怒生气的眼神，出口语气自然不善。
“池杏，多少钱请的演员呀，演得还挺那么回事。”
池杏没理他，冷哼了一声，报之于白眼，然后自顾自走到里座落座。肖楷则在她身旁坐下，正好与李东面对面。
肖楷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怎么，池杏有男朋友这事让李先生你很惊讶，一时无法接受吗？”
李东吞云吐雾，满脸不屑，“骗鬼呢，她有没有我会不知道，我可不是三岁小孩！”
难闻的烟味，池杏皱着眉被呛得直咳嗽。
“公共场所麻烦李先生灭一下烟。”
肖楷把桌边一只烟灰缸推到李东面前。
李东当然很恼火，想说你算老几，敢管老子。但是抬眼见肖楷死死盯着他，虽然嘴角挂笑，眼神却压迫感十足，让他一瞬间有些胆怯，竟然就把嘴里的香烟按在了烟灰缸里。
“谢谢配合。”
肖楷拿起水杯，甚至与他碰了碰杯。这路数李东不熟悉，他以为会干一架的，一时搞得他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刚才李先生说我骗三岁小孩，”肖楷抓起一旁池杏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笑着说：“李先生又不是三岁小孩，难道会不懂不必事事张扬，谈个恋爱何必弄得人尽皆知，甚至告诉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肖楷一口一个“李先生”，看似礼貌，实则语气冷冽，极尽讽刺。
池杏诧异于肖楷的会演，怎么好像有两幅面孔，这完全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阳光大男孩，而且这家伙抓她手是不是太多次了？需要这么时刻表现吗？她怀疑他假公济私，而且有证据。
“你！”这话一下激怒了李东，“你算个什么东西！”
池杏被李东吓了一跳，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肖楷还没放开她的手，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害怕。
转头温声对她说：“宝宝，你先看看菜单，想吃什么先点起来。”
宝宝！他居然叫她宝宝！
池杏差点被他的话呛到，眼睛瞪得像铜铃。
“乖。”
给了她一个迷人的微笑。
他这就差摸摸她的头了！
李东看着这一幕差点气死，他来这里可不是来看秀恩爱的，最过分的是他骂出的话对方根本不接招，就像一拳打在空气中，他根本就是无处发泄。
他直觉地拿起烟盒，但还是压着一口气放下了。李东也不是毫无脑子的莽夫，否则李家的生意早就垮了，他决定先探探肖楷的底细。
李东暗中打量了下肖楷，感觉他跟池杏岁数差不多，身上穿得也不是什么名牌，只是普普通通的白T黑裤。
“你是她的同学？”
“不是，我在部队。”
原来是个穷当兵的，李东轻蔑一笑，故意将豪车钥匙往桌上一扔，再次点了根烟，眼睛里完全没有了忌惮。
“池杏，你看中这小子什么？不就是长相帅点？你想拿家里的钱倒贴他？”
“关你屁事！”
池杏被他气得脸色发红，很想将面前一杯水泼他脸上。但是出来之前，她答应肖楷由他来解决的，可是再在这里待下去，她怕自己控制不住。
她在底下捏了捏拳，闭眼深吸口气，极力稳定住情绪，站起身来。
“我去趟洗手间。”
***
池杏大概待了五分钟才回餐位，发现菜上了好几个，两个人却不见了踪影。
该不会是出去打架了吧？
脑补了一下李东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样子，有点爽。
她打算出去寻，抬眼见两人就在窗外的屋檐下站着，没有大打出手，更没有剑拔弩张，画面是意想不到的平静祥和。
真是不可思议！
池杏赶紧坐了回去，大幅的落地窗，虽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但两人的一举一动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肖楷感觉敏锐，虽背对着似乎感受到了身后有人，下意识地转过头来，见是池杏，便朝她笑了笑。
逆着光线，都能感受到他的笑意温暖而令人安心。
然后他低下头去摆弄着手机，紧接着她的手机响了，是他发来的微信。
“你先吃饭，我和他聊两句。”
池杏看着窗外，回复：好的吧，那你小心一些。
“怕我吃亏啊。”
池杏发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抬头见肖楷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隔着玻璃，他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池杏笑着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这个时候李东也转头看了过来，她的笑容瞬间消失，翻了个白眼偏过眼去，她是一眼都不想瞧他。
等她吃了几筷子酸甜的松鼠桂鱼，再看向窗外，见肖楷正拿着手机给李东看着什么。
是两人拍的合照吗？
他还真给他看啊，想想真有点小羞耻。
不过看完之后李东的反应却在她意料之外，他没有愤怒，没有嚣张，在一阵不可思议的呆愣之后，他的态度居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点头哈腰甚至递了根烟给肖楷。肖楷摆摆手拒绝了，他也不恼，乖乖收了起来。
池杏简直大跌眼镜，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李东。在她印象里，他一直就是狂妄嚣张不可一世的，整天带着一帮小混混像个街溜子。
这毕恭毕敬的样子，就是当年上学时在教导主任面前都没那么端正过。
池杏百思不得其解，看个合照不至于是这样的反应吧？还是肖楷对他说了什么拿捏他的话？但是又能拿捏他什么呢？她不在的五分钟里究竟错过了什么！她忽然有点后悔沉不住气离席了。
***
其实窗外的实况是这样的。
在池杏离席之后，肖楷就将李东叫了出去。
李东：“出来干什么，想打架？老子从小打到大，没怕过谁！”
说着将双手的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肖楷负手站着挑挑眉，轻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
两人根本就不是在一个频道上。
李东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对他阴阳怪气，一下就被激怒。
“你小子什么意思！”
说着一拳就要打过去，没想到肖楷出手很快，单手一下握住了他的拳头。
李东很诧异，居然被他抵挡住，而且他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于是又使了几分力，还是被他稳稳抵住，甚至无法动弹。
这也太丢脸了，李东无法忍受自己在打架这件事上落下风，使尽全力另一只手也挥过去。却还是被肖楷一下挡住，然后往外一推，李东脚下一个趔趄，跌出去几步。
李东的第一反应是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人，他这个人十分好面子，还好大中午没什么人经过，不然真的丢死人。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肖楷，这小子看着高瘦，力气还挺大，当兵的果然力量足，他算是遇到对手了。
但是他面子上不承认，吃了这个瘪，甚至有些恼羞成怒。
“怎么，老子就没有追求的权力吗？”他的大声嚷嚷恰恰证明了他的挫败。
肖楷说：“对方不同意，你却一而再再而三，无所不用其极的纠缠，就叫性骚扰。她跟你讲得不够清楚，还是李先生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
李东开始耍无赖：“我管你是不是她男朋友，我就要这样，你能拿我怎么着吧！”
“是嘛。”肖楷叹口气，轻笑一下，“听说李先生家是做纺织生意的。”
“对，我家和池家才叫门当户对，你嘛……哼哼……不是我看不起当兵的，你知道池杏在家住的是大别墅吗？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能在吴城买得起房吗？”
“我确实不是本地人，老家鲁城，不知李先生有没有听过泰合集团。”
“你可真搞笑，业内谁不知泰合集团，总部就在鲁城，我经常去，谁让我们有生意往来呢，一般的小公司可是连边都攀不上的。”
“常来常往？”
“那必须是啊，经常和他们总裁一起吃饭喝酒。”李东大肆吹嘘着。
“你是说肖总吗？”
“是啊，”李东在肖楷的注视下显得有些局促，但他还是下巴一扬，继续说：“你不信啊，肖琳董事长兼总裁嘛！”
“我叫肖楷。”
李东一愣，“你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身后好像有人影，肖楷转过头去见是池杏，给她发了让她先吃饭的消息。
李东听着他的话隐隐约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但还没来得及想太透彻，见肖楷转头，便也跟着转头看去，见是池杏，她对自己瞟了个白眼。
自讨没趣地又转回去，肖楷已经打开手机，指着屏幕上一张照片给他看。
李东见这照片似乎是张全家福，里头出现的人物，令他心底发虚，额上冒汗。
“你……您是？”
“泰合创始人肖礼国是我爸，肖琳是我亲姐，还要解释更多吗？”
虽然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但由他亲口确认，还是让李东吓了一跳。
肖礼国五年前已病逝，由长女肖琳接手集团，是听过他还有个儿子，但听说年纪尚小，肖家人低调又将其保护的很好，从未出现在新闻媒体上。
真没想到会是眼前这小子！
李东想起刚才在肖楷面前装的逼，吹的牛，简直是在自取其辱。他根本没有见过肖总，自家能够够到的仅仅是泰合下面的一些采购经销的部门经理。
自家那点小本生意与泰合相比，那真是蚂蚁与大象的差距。
李东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惹不起肖家，只要泰合稍微跺跺脚，自家的小公司将在业内无立足之地。
李东这人虽然书读得不多，人也狂妄爱炫富，但毕竟做了几年生意，还是懂得一些经商之道的，更是分得清现实，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
他立刻换了副嘴脸，连用词都透露着敬意。
“您放心，我不会再纠缠池杏了。”
肖楷语气冷冷：“当面诚恳道歉，并且永远消失。”
“好的好的。”李东点头哈腰，双手递上烟，“您请。”
“不抽，谢谢。”肖楷皮笑肉不笑地摆摆手。
***
池杏隔窗看着这一幕简直身心舒泰，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李东对人毕恭毕敬，俯首帖耳！
心情不由得大好，决定加个甜品。正好服务员来上菜，池杏便拿着菜单看了下，说：“加个木瓜炖燕窝。”
刚点完，肖楷他们就走了进来，李东再也没了往日嚣张的姿态，跟在肖楷身后像个被训得服服帖帖的学生。
李东没有再落座，而是面对池杏站着，对着她鞠了个躬。
“对不起池杏，以前都是我不懂事。”
李东这人最好面子，这会居然在这公共场合向她道歉，池杏多少有点诧异，这明晃晃的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呀。
池杏还在错愕中，李东又态度端正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中。”
池杏有些难以消化地瞥了眼肖楷，他坐在自己的对面，倒是气定神闲，神色如常。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李东说着这话并且也偷偷瞄了下肖楷，似乎在看他是否满意。
“这顿饭我请了，就不打扰二位用餐了，再见。”李东又马上改口，“不不，是再也不见。”
说完便满怀歉意地迅速跑路了，那样子像是后面有个炮弹在追他，晚一秒就会火烧屁股。
池杏错愕不已，眼睛眨眨盯着肖楷。
肖楷笑笑，“怎么这样看我，快吃饭吧。”
说着他叫来服务员撤了李东的餐具，可怜的大冤种连筷子都没动过。
“你究竟和他说了什么，怎么突然这么大转变？”
肖楷夹了一筷子茭白肉丝，嚼了几下咽下，才说：“这样的结果你还满意吗？”
“满意是满意，就是顺利得出乎我的意料，能让那样的人低下头并且道歉，你究竟说了些什么？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肖楷笑出来：“哪有什么把柄，他就算有，我能怎么查？我又不是侦探，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他越是这样说吧，她就越好奇，肯定有不为她知的，只是为什么他不愿意说呢，这有什么好保密的？
“你刚才手机上给他看了什么？”
“我们拍的合影啊。”
池杏探究般地看着他，“我怎么就不信呢？到底是什么要瞒着我？”
肖楷被她盯得无奈，说：“好吧，其实真没什么特别的，就你离开的时候，我和他打了一架。”
“所以……他愿赌服输？”
“对啊。”肖楷语气笃定，“男人嘛这点还是要遵守，不然以后怎么混，况且是他先提出这个方案的。”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男人之间果然简单粗暴！
不过这点池杏倒是有些相信的，李东这个人从初中时就这样，整天带着一帮小混混打打闹闹，看哪个男生不顺眼就揍一顿，他就是仗着自己打架厉害才有一帮小弟的。他肯定没想过会输给肖楷吧。
“想不到你打架这么厉害的嘛，能文能武啊肖参谋，怪我错过了一场好戏。”
池杏调侃着，端起水杯，说：“你辛苦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个。”
肖楷了然地笑笑，亦举起水杯与她碰了一下。
两人吃了一会儿，池杏像是想到了什么。
“我是说假如啊，假如你打架输给了他又该怎么办？”
他望着她，眼眸深邃，眼神坚定，眸底的一抹柔情却径自蔓延开来直达眼角。
“不会的，我不会让这个假如发生。”
他的眼神他的话，让池杏忽然心里一热，两朵红晕浮上面颊。她嘴角含笑，慌忙低下头去，扒了两口菜。
第18章
夜雨淅沥, 终于有了些初秋的凉爽。
池杏坐在车里，看着雨水汩汩滑过玻璃窗，模模糊糊映透着外面的霓虹灯光。
她刚在家里吃了顿晚饭, 此刻回学校。在本地上学的好处就是能随时回家，这对于一个恋家的人来说很重要。
池家的住家保姆擅长做甜品, 这次回家池杏特地跟阿姨学了桂花甜酒酿软酪, 想要送给肖楷。
一想到他, 她的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
她将双腿上的保鲜盒拿得更稳一些，生怕颠坏了。
正给女儿当司机的池明辉见了不免笑，“妹妹啊，你手上什么拎的什么东西啦，这么宝贝。”
吴方言里女孩女儿都叫“妹妹”, 男孩儿子则是“弟弟”。
“没什么呀老爸, 就是答应给芒果带的甜品, 我怕颠散掉。”
池杏明目张胆地拿陆芒当挡箭牌，不知道半夜陆芒会不会在她耳边说上一句“尊嘟假嘟, 听我说谢谢你！”
池明辉听了忍不住调侃：“嗷哟，还是小姊妹有口福, 老爸都没吃过你亲手做的哇。”
“老爸, 你连这种醋都要吃，冰箱里给你留着呢。”
“这还差不多。”
池明辉欣慰地笑了，心情很好地跟着音乐轻唱着。
池杏坐在副驾上, 看了眼专心开车的老爸。李东事件后，父母没再安排她相过亲，各方面对她都很好, 似乎想弥补那一段不愉快。池杏没有告诉父母后来李东又来骚扰自己的事，反正肖楷也帮她解决了, 李东自此以后真的没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想到这里，她对肖楷的喜欢又深了几分，毕竟李东可是她的心头大患。
她看看老爸，又看看手中的甜品，要是老爸知道这是送给男人的，他还不得哭死！
不过，有朝一日，爸妈应该会对肖楷满意的吧。
相貌学历人品工作各方面都很出挑，他的家庭她没刻意过问，只聊天时得知他有个姐姐，父亲已经过世，母亲倒是在吴城。他的经济状况她更是不了解，无论如何她并不在乎，这些自己都不缺。
好像除了不是本地人这一点以外，她想不出有什么可能会让父母挑剔的点。
一晃神想得太遥远，幸而微信响了。
是肖楷。
“在干嘛呢。”
池杏嘴角上扬，指尖飞快打着字：回家吃了个晚饭，正在回来的路上。
“还有多久到？”他几乎是秒回。
池杏看了眼窗外，车子正驶入隧道，离学校大概还有十来分钟的车程。
“干嘛？你听上去很急嘛。”她问。
他发了一个“被你看穿了”的窘迫表情包，又回：我来接你。
池杏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一些，又怕被老爸发现，脸朝着车窗那边靠过去一些，回：这个点你还在夜训吧？
“今天下雨临时取消了。”
池杏便不再推辞，“我还有十分钟，竹园门口见吧。”
竹园离学校给他们安排的办公住宿的地方最近。
“老爸，你等下不用送我去宿舍，在北门口放我下来就行。”
“为什么啦？”
“有点事，我和芒果约好了。”
“好吧，老爸就不过问你们年轻人的事了。”
终于到了北门口，池杏急匆匆地下了车。
学校门口不让停车，池明辉只能降下车窗探出头来关照几句。
“带伞了没？”
“带了带了，在包里。”池杏催促着老爸赶紧离开，“马上红灯了，老爸开车小心，老爸再见。”
等池明辉车子驶出去之后，池杏拉开背包才发现根本没带伞。
她抬头望了望天，黑漆漆的天空落下密密麻麻的雨丝，无情地坠在她的脸上。她看了看桂园的方向，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冲，好在只有五分钟的路。
路灯也照不亮的昏暗，路上基本没什么行人，树木掩映的竹园宿舍楼里却灯火通明，这种湿哒哒的夜晚，没什么人愿意出来。
池杏捡着路边的树下走，结果树叶上积蓄了很多雨水，风一吹哗啦啦的抖了她一身，有一股水珠还顺着她的脖子滑进了衣服里，胸口顿时一阵凉飕飕的。
她有点抓狂，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国粹。
“池杏——”
池杏心里一凛，这也没骂出声呀，还会被人抓包？
身后又响起喊她的一声，声音还有点耳熟，她不禁转过身去。
雨丝裹挟着橘色的路灯光，朦朦胧胧氤氲着人的视线，但她还是一下认出了肖楷，他的身形姿态旁人模仿不了。
而后她就乖乖站在原地，看着他撑着一把黑伞朝自己走来。他的步子迈得很大，可能还觉得不够快，腿下小跑过来。
待到他的伞遮到她的头顶，两人之间只剩一把伞的寥寥距离，池杏才开口。
“你怎么会从那边过来？”
她仰着头疑惑地问他，眼睫上沾了些雨雾，眨呀眨呀，让他又想起初见那晚“梨花带雨”这个词。
“接你呀。”他的嗓音都不自觉地放柔起来，“东西给我拎。”
池杏很自然地把手上的东西给他，“你怎么知道我从这里过来？”
“从外面进来这条肯定最近嘛。”
“看来你对我们学校地形了如指掌了。”
肖楷望着她挑眉笑笑，“你就没在校门口注意到我？”
“没有啊。”池杏实诚的摇摇头。
肖楷叹口气，假装有点失落。
“抱歉抱歉，我真没注意到，下着雨呢只想赶紧冲过去。”
池杏忽然意识到，他这么说的话，应该在门口等了一段时间，可能看到她从爸爸的车上下来，那么看到她没伞，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叫她呢？
池杏疑惑地看向他，他的左手上还有一把伞。
等等，这伞怎么那么眼熟！
“这伞……”
“你的，你爸给我的。”
池杏瞪大双眼看着他，眼神里全是震惊。
肖楷微笑着解释，“我看到你下车一头扎进雨里跑了，正要来追你，你爸发现你没带伞折回，我就说可以把伞带给你。”
池杏还是震惊，这是她没有想过的场面，“你俩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肖楷一脸坦然，“我就上前说叔叔，池杏是我朋友，我可以把伞带给她。”
池杏拧起眉，“我爸就没说点什么？”
“说了，他说谢谢你同学，谢谢你哦。”
肖楷学着池明辉塑普的口音。
但这并没有把池杏逗笑，她还是疑惑，“就没说点其他的？比如怎么会和我认识，是不是同学之类。”
“还有，你怎么笃定那是我爸？”
肖楷看着她好奇宝宝般满脑袋疑问的模样，微笑着说：“我们边走边说吧，雨下大了。”
池杏抬头看了眼伞，雨势确实大了，雨点子打在伞上啪嗒啪嗒作响，原地站着是看起来有点傻，她点了点头。
肖楷见她看伞，便说：“这伞够大，撑两个人绰绰有余，你这把就不用了吧？”
心机boy，想跟她撑一把伞就直说，还找借口。池杏看破不说破，还是点了点头。
开始起风了，伴着雨，吹上身凉飕飕的，吴城的天气毫无规律可言，吃完晚饭出门前还没降温，就这个把小时就冷下来许多。池杏只着一件薄薄的丝绸质地的衬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一只手夹紧摸了摸另一只胳膊，又悄悄靠近一点肖楷，试图取得一点温暖。
肖楷察觉到了这一点，面对着她说：“不介意的话可以套一下我的外套。”
池杏见他身上穿着一件军绿色运动服式样的拉链外套，她猜测也是一款军服，毕竟他也没什么机会穿私服。
肖楷见她发愣，连忙解释：“衣服干净的，出来时刚套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给我穿了，你怎么办？”
“我不冷。”
“不冷带什么衣服？”
直球如她，直接把男人问住。
“怕你冷。”
他个子高，每次看她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微微弯下腰。此刻他亦低下半个头来，他的肩又宽，遮住了大半的路灯光。可是她还是看到他晶亮的目光，看着她，温柔而炙热。
心里似在炉子上温了一盏蜂蜜水，一点一点加热，一点一点泛甜。
池杏微微点头，嘴角含笑，“好的吧。”
池杏帮他举着伞，看着他将外套脱下又给她。
她默默地将衣服套上身，他的衣服很大，她甩甩衣袖，笑道：“好长，像唱戏的水袖。”
肖楷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他的衣服直接垂到她大腿上盖住了短裙，像是下装消失术般，露出两条雪白有致的美腿。
他的视线短暂停留，又飞快地移开，喉结明显上下滚动了一下。
不过池杏没有注意到这些，她亦在悸动中翻滚，衣服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甚至是气息。
他应该不抽烟，他从未在她面前抽过烟，她也没在他身旁闻过烟草味。她讨厌烟草味，从前看小说都说男主身上有着好闻的淡淡烟草味，她实在无法想象理解，因为老爸抽烟，一靠近明明就很难闻。
肖楷的衣服上没有这种味道，只有淡淡的残留的洗涤剂味，类似松柏的清冽，她很喜欢。
他与她的气息在这件衣服上交叠融合，在这样雨夜寂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暧昧。
至少池杏觉得说不出的暧昧。
她默默将袖子往上卷了卷，露出五指来。
肖楷一手拿着她的伞和东西，一手撑着伞与她并肩前行。他的步子与刚才不同，放缓了许多，明显是迁就她。
池杏时不时地偷看他一眼，他穿着她熟悉的那件短袖体能服，举着伞的缘故，显得肱二头肌特别饱满。
好想摸一摸呀！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这这……好羞耻！
她低头暗自轻咬了下嘴唇，开始没话找话为自己找补。
“你这件衣服看起来很好穿，肯定很舒服吧。”
“你说体能服啊，当兵的都最喜欢这一套，无论做什么都很方便，吸湿速干，当睡衣也很舒服，你要是喜欢回头送你一套。”
“可以吗？”池杏眨眨眼。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两人边说着拐了个弯，正好是风口，风雨交加，落了一地的桂花。他的伞不禁更偏向她，她也下意识地朝他靠拢了些。
咫尺的距离，谁也没有开口，却是风雨都吹不散的暧昧气息。
前方一汪积水，两人要绕开的同时，池杏还是抓住了他的胳膊，而他也本能地朝她弯下些身子来迁就她。
是她想摸的肱二头肌，她忍不住抓着捏了两下。
然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四目相对，万分尴尬。
终于还是池杏放得开些，哈哈笑着再次为自己找补。
“好硬哈哈哈，忍不住摸了一下，你别介意哈，我没有别的意思哈哈哈哈……”
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
肖楷轻咳了一下，说：“池杏同学，我觉得很多事情其实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你指什么？”
第19章
“你指什么？”池杏问。
肖楷这话总感觉是话里有话, 结果就听得他说，“比如说我为什么知道那是你爸，你只要观察一下年龄, 和你有几分相似的长相，大概就能猜出社会关系的。”
话题轻而易举被他转到了先前她问的。
好的吧, 池杏腹诽, 所以老爸也理所当然猜他是同学。
但是池杏始终有些难以消化这件事, 她畅想过未来把肖楷领回去见父母的画面，可万万没有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甚至她并不在场，他俩就先见了。
就挺一言难尽的，却也只能无奈接受事实。
默认地走了一段路两人很快就到了竹园。池杏不是第一次去他办公室, 到了地方, 他给她倒茶, 她则自己拉把椅子在他办公桌旁坐下。
池杏还穿着他的衣服，手肘撑在桌上, 长长的衣袖贴着她的脸，随口聊道：“听说这次军训有21天？”
“对, 过几天还有次半夜拉练。”
池杏啧啧道：“真够苦的, 想我那时候十多天就仿佛掉了层皮。”
“我倒觉得挺好。”肖楷把一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放到她面前。
“好什么？”池杏斜支着头向上看他。
肖楷站在她身侧，低头看了她一眼，笑笑, 却只说：“喝点热水。”
池杏捧起水杯轻轻眯了一小口，忽然悟过来。军训越久，意味着他们见面的时间也越多, 等他回了单位相见就难了。
（大一新生：听我说谢谢你！）
池杏微低着头喜在嘴角，又轻抿了些热水。然后拿过一旁的手提袋, 袋子外面落了些雨水，好在里面没事，她将保鲜盒拿出来打开。
“我自己做的，你要不要尝尝看？”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他的比她更亮，满是惊喜。
“专门给我做的？”
池杏有点小傲娇，不想承认，便下巴微扬着说：“想什么呢，才不是！”
肖楷笑笑不作声，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桂花酒酿瞬间流了出来，他赶紧伸手接。
池杏笑着：“忘了跟你说会爆浆。”
“很好吃，桂花清甜，酒香四溢，不是很甜。”他含糊着连连称赞，“想不到你还会做甜品。”
池杏心想也就是这现学的，真要烧个菜什么的，她可不会。
但她不想表现的不会，表情有点小得意。
“那你多吃点，这一盒都给你。”
池杏说着拿出手机来玩，见有老爸发来的语音，就随手点了出来。
“妹妹啊，伞拿到了伐，那个高高帅帅的小伙子是你同学啊？怎么从没听你和老爸说过，你们关系好不好啦？他有没有对象，老爸不催你，以后都不催你，只是想说不要错过合适的……”
池杏的脸一下子红了，她着急忙慌地想关掉，但是点开的语音就这么一直播放了出来。
好尴尬！
她都不敢看身后的肖楷，如芒刺在背。
好在老爸说的是方言，吴语挺难懂的，他应该听不懂吧？
静默数秒，池杏还是没忍住，偷偷转头去看他，结果就像当场被抓住了一样，他也正看着她，说不定从刚才起已经持续了好一会儿了。
妈耶！他的表情让她无法确定，他是否听懂了些许亦或者全部。
池杏只能朝着他不自然的干笑一笑。
正尴尬之际，门一下被人推开来。
“肖楷，打牌。”声音随着推门而入传来，来人见池杏，愣了一下，笑笑说：“哟，奶茶妹妹在。”
奶茶妹妹？是在喊她？
“为什么叫我奶茶妹妹？”她问。
“这个嘛说来话长，你私下问他吧。”
池杏疑惑地看向肖楷寻求答案，她根本不知道经过田迎港的大嘴巴宣传，她的代号已变成了奶茶妹妹，肖楷的同事战友几乎都知道。
肖楷有些尴尬，瞪一眼来人，“会不会好好说话。”
来人是王正涛，也是这次军训从肖楷他们单位抽调过来的。好在那个碎嘴子田迎港这次有别的任务在身没来。
王正涛的手还握在门把手上，笑得别有深意：“那我找别人去。”
说着还打算做个好人把门给他俩带上。
他这样吧，倒是让池杏变得局促起来，特别是她身上还穿着肖楷的衣服，这要传出去指不定被人误以为是什么呢！
她站了起来，讪讪说：“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别别别，那我罪过可大了。”
王正涛赶忙挽留，一秒都不敢耽误。瞥一眼肖楷，见他眼神森冷，这要是把奶茶妹妹逼走了，他还不得杀了自己。
肖楷看向池杏，语气温和，“要不一起打两局？”
“可是我不会呀。”
王正涛马上说：“不会没关系，让咱们肖指导员教，他贼在行。嘿嘿！”
池杏求证般地仰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肖楷，他正看着王正涛，眼神似乎在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怎样？”
肖楷这才低头看她，“我没问题。”
要说部队广泛而传统的娱乐活动，棋牌必须拥有姓名。今天下雨，教官们都没什么事干，离睡觉的时间还早，正好打几局牌解闷。
王正涛很快就带着几个战友们进来，六个人四副牌，肖楷和池杏算一个人。
他们打的是“够级”，池杏连听都没听过，听说在部队里“斗地主”、“炸金花、“掼蛋”等都十分流行，但是这种玩法是最最受欢迎的。听说这种玩法起源于山东，只要有山东籍的官兵在，所到之处就没有不会的，难怪说肖楷在行。
池杏围坐在一群兵哥哥之间，感觉人生到达了顶峰！牌有什么好打的，她志不在此，看帅哥不香吗！
有战友理着牌问：“什么输赢？”
王正涛说：“按照惯例，天热输了套衣服，天冷脱衣服……”
今天降温天气冷，脱衣服！池杏立刻脑补了一群光着膀子八块腹肌的兵哥哥围在她身旁，想想都令人激动，好想土拨鼠尖叫还有这等福利！
“哎哎，有女同志在呢，注意言辞。”肖楷一手搭在池杏的椅子靠背上，十分正人君子地“善意”提醒。
池杏心想，我不介意啊！能看到那么多行走的荷尔蒙，根本不要在意她是不是女的好嘛！她都不care，你在意个der！
当然她不能明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么绝佳的好机会被肖楷扼杀，恨不得银牙暗咬小手绢。
王正涛说：“那就俯卧撑或者深蹲吧。”
众人没有意见。
肖楷把规则跟池杏详细说了一下之后，又站在她身后亲自指导。其实也就是肖楷说出什么牌，池杏就出什么牌，只不过经由她手而已。
连赢了两把之后，池杏玩心渐起甚至有点飘飘然，再三表示已经学会了，非要亲身实战。
“一对二。”
池杏喊着正要出牌，就听得肖楷在斜后方狂清嗓子暗示。看来不能出这个，她的手指向其他牌，眼神偷偷瞄他，就见他摇摇头。
这一切落在其他人眼中，王正涛立马说：“哎哎，你俩眉来眼去的这可不兴，肖楷你去打壶水。”
肖楷被支走，等他回来，池杏的输已成定局。
而且输得很难看。
“奶茶妹妹，不好意思哈，承让。”
池杏在一堆笑声中显得有点无奈，看来规则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赢是另一回事，还是她技不如人，她愿赌服输。
“要做多少个俯卧撑？”她问。
战友说：“我们当然不罚女生，肖楷代罚吧。”
“行。”肖楷很自觉地包揽。
池杏满含歉意地看着肖楷，他微微一笑表示没关系。
肖楷选了五十个俯卧撑。
池杏心想输了也不错，还有这福利。上次只是在视频里欣赏过他做俯卧撑，由于李东的出现，她忘了把视频发给肖楷。现在能现场近距离观看，简直不能更好！
肖楷很爽快地正要俯下身去，这时候王正涛又说：“哎——等会儿，你们两个人得增加点难度，否则不公平。”
肖楷一脸你就搞事吧，以后再算账的表情。
“说吧，要怎样？”
“增加个数算不上难度，至少得负重吧。”
“怎么个负重法？”
肖楷也和他们杠上了，一副今天老子奉陪到底的表情。
至少都不能在妹子面前输了面子。
王正涛说：“奶茶妹妹，你坐上去。”
池杏吃惊地脱口道：“坐上去？坐哪儿？”
“腰上。”余下几人异口同声。
啊这……
池杏下巴差点惊掉，这也太那什么了吧，不是一般的暧昧，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偏偏见他们几个还说得挺正经，也不看不出憋笑的痕迹。
难道是她思想不纯洁？
她连忙摆手：“不行，我很重的。”
想想电视里那些女明星瘦得跟纸片人似的，搭档的男人还抱不动她们。自己这种正常体重的，还压在腰上，万一把他压坏了怎么办！
“你这能有多少分量，还便宜他了呢！”
王正涛说完这话，他们几人开始憋着偷笑。
比起这会池杏的羞怯扭捏，肖楷倒还比较爽快，直接对她说，“来吧。”
“真的要吗？”她望着他，抓着那件长长的衣袖抠着手心。
肖楷点点头，“你这确实没有多少负重，他们不算为难我。”
他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说什么，反正她也没什么损失。
肖楷看了她一眼，又关照一句：“把衣服盖腿上。”
池杏点点头，他还挺细心，考虑到她短裙的不便。
肖楷俯下身去双手撑地做好了准备工作，池杏轻轻地坐上去，只是碰到一点点，不敢实实地坐下去，更不敢脚离地。
即便如此，他暖暖的体温还是让她感受十分清晰，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受，实在叫人害羞。
“一、二、三……”他们围观着数数。
他一上一下撑起又下压，每一个都姿势标准到位。
池杏像是坐在古代的轿子里，又像是在一艘风浪极大的船上，起起伏伏属实不稳，她连忙坐实了一些脚提起扶住他的肩头。
他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下动作，只是幅度更稳了一些。
除了不容人忽视的体温，强大的力量也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池杏脑子里莫名蹦出陆芒那句“姐妹，你有福了！”
此时此景，想让人不浮想联翩也难！
她捂着嘴又羞又喜，笑得比春花灿烂，笑得嘴巴恨不得咧到耳朵边。
第20章
转眼到了十一国庆假期, 肖楷也结束了在东大的军训任务，已经回了原单位。池杏不知道他有没有假期，能不能出来, 本想着问一问，正好陆芒生日请吃饭, 特地让她叫上肖楷。
什么是好闺蜜, 自己生日还不忘撮合姐妹！
晚上池杏躺在床上便给肖楷发微信：在干嘛呢？
此时肖楷正在伏案写材料, 随手回她：加班，[哥来了].gif
池杏看了眼手机上方的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
“这么晚还加班，好辛苦呀！[咖啡][兔兔捏肩膀]”
肖楷：你呢？准备睡了吧，放假可以睡懒觉喽。
池杏：我没那么早睡[嘿嘿], 也睡不成懒觉, 我弟每次放假醒得特别早, 非得把全家吵醒[猫猫头流泪][汪汪头流泪]
肖楷：[可怜][抱抱]
两人有了一些肢体接触以后，聊天时更少了许多拘束, 多了许多暧昧。
池杏：对了你3号有空吗？能出得来吗？
肖楷随手翻了下台历，三号正好要值班。
不过问题不大。
他回：有空, 能出来[得意笑]
看到这行字, 池杏立刻舒了一口气，接着发：我闺蜜生日，她特地邀请你一起去吃饭, 不知你愿不愿意？
肖楷：好啊，荣幸之至。
池杏：[嗯嗯]那到时候我把时间定位发给你。
肖楷：OK，3号见[小女孩得意笑]
在池杏给陆芒发“妥了”的时候, 肖楷也找上了他的好基友好战友田迎港同志。
“老田，三号你帮我值个班呗。”
“为什么？”田迎港起身给茶杯续了点水, “我已经和涛涛说好一起出去逛逛了，还要去超市买一堆东西呢。”
肖楷把自己茶杯递给他续水，一边靠在椅背上，说：“人挤人的有什么好逛的，还不如打打篮球看看剧，我和你换班，后面几天人少一点。”
“那你有什么大事急事？”田迎港帮他倒着水，转头看他，“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去见那个奶茶妹妹！”
池杏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她在他们口中绰号“奶茶妹妹”，就因为初遇那晚喝了他老田一杯奶茶。
“知道了还问。”肖楷语气不善。
“嘿小子，求人替班就你这态度，狗都不会理你！”
“诶诶水溢出来了，你说归说，手上注意好吧。”
田迎港见状忙倒掉一些，端着杯子朝肖楷走去，在他办公桌前端倚靠着一坐。
“昨天遇到政委，他问我你在干嘛，我说你忙着恋爱呢。政委一脸不可思议，好像在想究竟是何方神圣把你给收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要找你谈话。”
“真无聊。”
“你敢说……”
“我是说你，你真无聊！我才不信是政委主动问的。”
一下被拆穿的田迎港只能尴尬笑笑挠挠头，“我是挺无聊的，不像你有妹子追，听说你俩在东大天天腻歪在一起，究竟到哪一步了？说出来让我帮你出出主意。”
“得了吧，你能有什么宝贵经验传授？”肖楷一脸无语，无奈地摇摇头又开始工作。
“肖楷你还真别看不起我，我又不是没谈过！”
肖楷对这一段熟，他分配到这里时间虽然不长，却已经不下五次听田迎港说起他那段悲催的恋爱史，如何如何被异地前女友戴绿帽子，探亲回家还被他抓个正着的惨痛往事。男人嘛，流汗流血都行，就是不能忍绿帽子。
他不想再听一次，在田迎港酝酿准备再一次诉苦之前，赶忙打断他。
“别扯这么远，我就问你肯不肯替这个班吧。”
田迎港不爽，重重将茶杯放他桌上，“求人办事麻烦你客气些好吗！”
肖楷擦去桌上被他震出来的茶水，说：“节假日三倍工资，我就还你三个班，怎么样？”
听起来确实很心动，但……就是看不惯他这态度。
“你要不愿意我就找涛涛了。”
田迎港赶紧说：“别别别，成交。”
***
三号如约而至，节假日的商场人流如织，每一部直梯门口都等着乌泱泱一片人，池杏便搭着手扶梯倒腾几次去餐厅，扶梯慢慢升高，在人头攒动间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肖楷。
餐厅就位于扶梯口，肖楷就等在餐厅门口，他短发利落精神，穿着简单的白T恤，外面叠穿一件宽松的水灰蓝衬衫，宽阔的双肩像天生的衣服架子，显得清爽又有型，下面穿一条黑色的直筒休闲裤，他身姿挺拔，更显得腰下面全是腿，不看五官面容，光是这样出众的仪态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上几眼。
各家餐厅叫号机都在喊着，十分嘈杂，人们或行色匆匆，或三两成群闲散漫步，或吸着奶茶等位。肖楷安静地站在那儿，餐厅的广告灯牌就在他身后，灯光照着他像笼罩了一层光圈。他四下张望着，似乎在寻人，终于眼神撇过来，看见了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立刻浮现了笑意，朝着她挥了挥手。
池杏走过去，笑问：“你怎么不先进去？”
“等你一起。”
他笑的时候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这样爽朗阳光的笑容，她看一百次都不会觉得腻。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有一些冷场，虽然两人每天都在线上聊着，但却是军训结束后第一次见面，多少有点拘谨，只会看着对方傻笑。
“你今天真漂亮！”
池杏穿了一条baby蓝连衣裙，白色的圆角小翻领，两条松松的麻花辫垂在肩前，鬓边别一枚浅蓝色miumiu发卡，左右耳朵上各戴着颗小巧的akoya珍珠素耳钉，再加上淡淡的妆容，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清新优雅令人眼前一亮的气息。
池杏听到他的夸赞暗自欣喜，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她最近关注了好几个美妆穿搭博主学习。
“以前不漂亮吗？”她仰着头笑看着他，嘴角漾起一枚浅浅的梨涡。
“都漂亮。”
不知是不是广告灯箱的光照的，他的脸色看起来有点红。
池杏齿尖轻咬了下唇角，视线落在他手上，他的衬衫袖子松松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小麦色的手臂，可能是手上提的东西比较重，整个手臂肌肉紧绷，手背上青筋交错，充满了成熟男人的力量感。想起那天的俯卧撑，心里不禁有几分羞涩，热气泛了上来。
池杏将衣袖往上撸了撸，“是送给陆芒的生日礼物吗？看起来好重。”
“嗯。”肖楷将右手的袋子往上提了提给她看，“不知道送什么好，买了几套畅销书。”
池杏看着这个因重量而变形快承受不住的袋子，又看看这书的厚度，他这不是几套，而是把整个年度畅销书都买了吧。不知道陆芒会不会谢谢他全家。
肖楷把书暂搁在脚边，然后将左手上的手提袋拿了上来。
“这个巧克力是给你的。”
“又不是我生日。”
“不算礼物，顺路买的，想着你爱吃甜食，应该也喜欢巧克力吧。”
肖楷说着就把袋子递给池杏。
池杏看着这两个包装袋上的字样，这可不是顺路买的，书是这家商场买的没错，西西弗书店就在一楼。但是Laderach的巧克力这家商场没有，整个吴城只有最高端的那个商场里设有专柜，而这两个商场离得并不近。
他这是特地去给她买的巧克力，而且说实话这个巧克力真的不便宜，一直被人说是巧克力刺客，以及巧克力中的爱马仕。
池杏并没有点破，心里甜滋滋的，想着以后也回赠点什么东西给他。
“谢谢，让你破费了，我喜欢巧克力的。”池杏双手接过去，看到袋子里还有其他东西，拿出来看了下，“这是？”
“上回说好要给你一套体能服的，正好带过来。”
随口说的话，他居然还记得。
池杏看着他抿嘴一笑，说：“我们快进去吧，陆芒已经到了。”
两个人并排着走，由服务员引进订好的小包厢。
陆芒一见两人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他们走过去。
“哟，你俩这是情侣装呀！”
都是蓝白的色系，俊男美女的站在一起确实登对。
两人本都没有想到这一块，经陆芒这样一说，互相看了一眼，还真是出奇得巧，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池杏忙说：“别闹，刚好赶巧了。”
“这叫心有灵犀。”
陆芒笑得颇有深意，看看池杏，又看看肖楷，看得池杏都不好意思起来，忙偷偷轻捏了她一把。
她这才自我介绍起来，“你好，我是陆芒，咱们天云山见过。”
肖楷自然记得，那一沓钞票让他被战友们调侃了很久，他想忘也忘不掉。
“你好，我是肖楷，生日快乐！”
肖楷说着送上了他“重磅”的礼物。
陆芒没有一点防备，说着谢谢伸手去接，结果重的差点砸脚上，双手抱住了吃力地放到桌子上才开口，“好重的礼物！”
池杏在一旁偷笑，“这么多书，少追点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喽。”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记着天云山的仇，故意送这么重的东西。
“呶，这是我的。”
池杏把准备好的礼物送上，是一瓶娇兰的柑橘罗勒香水。
“谢谢杏子！”陆芒抱住她亲昵地贴贴。
肖楷在一旁看着，原来女孩子之间相处会这么亲密，和他们那些直男完全不同。
陆芒转过身来招呼，“快坐吧，先喝点茶。”
“李睿呢？”池杏随口问。
“他去拿蛋糕了，已经进电梯马上到。”
池杏和肖楷挨着坐下来，三人闲聊了几句，李睿就拎着蛋糕推门而入，几人又是介绍寒暄几句才正式开餐。
席间的氛围轻松愉快，大家一起拍着手给陆芒唱生日歌。
陆芒在烛光中闭眼许下愿望，然后将蜡烛吹灭。
“我今年许了两个愿，”陆芒深情望向李睿，“一愿我俩冷暖有相知，共度日月长。”
李睿动情地抱住陆芒亲吻了一下，说着一些誓言情话。
池杏在一旁感动得不行，真的是令人羡慕的爱情。转头的时候，眼睛瞥到一旁的肖楷，他正望着自己，目光温暖饱含感情，不知道为什么她更加动容了，甚至有点想哭。
“还有一个愿望是给我的好姐妹池杏的。”
听到陆芒这样说，池杏立刻看过去。
“希望你能够遇到真爱，收获幸福！”
池杏真的落泪，此时此刻，觉得流泪一点也不矫情。
她走过去熊抱住陆芒，“呜呜芒果，我真的哭死，你生日还给我许愿！”
陆芒笑着说：“哭死不至于吧哈哈，这个愿望现在应该也没那么难实现吧。”
说这话的时候，陆芒看向了肖楷，冲他笑笑。
肖楷嘴角含笑，然后目光落向池杏，温朗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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