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要摸摸耳朵吗”
唐峥旭离开后, 景容还没说什么话,一直隐匿身形守在鹤景霜身边的心魔就眼泪婆娑地想抱过来,可又因为被鹤景霜刚才的话吓着, 不敢真的抱住她, 只能可怜巴巴地在边上看着她,一副泫然欲泣, 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的伤心表情。
鹤景霜看她那可怜小狗的样子,抽着嘴角默了片刻, 主动对她伸出手:“想抱就抱吧, 反正也不差你这一下。”
心魔抽噎一声,直接把人揽进怀里,抱得死死的,她说不出话,只是不停蹭着鹤景霜的脖子,好像要把心爱又失而复得的珍宝全部藏进自己宽大的衣袍里。
“现在知道后悔了?看你以前还敢骗霜姐姐,她都还没哭呢, 切, 真没用。”
被景容这样讽刺,她也没有作声,鹤景霜叹气:“我还没有原谅你。”
女人抬头直视鹤景霜的眼睛, 抿着唇轻声说道:“嗯,我知道, 阿霜,你尽管罚我吧,要我做任何事我都愿意, 当狗也行,就算要杀了我, 我也心……”
后面的话语被吞没在两人相合的双唇间,女人彻底怔住了,她没敢动,是鹤景霜在主动,她柔软的舌尖越过冰凉的唇瓣,这次没有牙关阻拦她,鹤景霜很轻易地到了一处更柔软,却还是一样冰冷的地方。
真是个笨蛋,说什么傻话呢。
她大概是很不高兴的,所以她的探索显得很莽撞,卷过冰冷的软舌,舔舐过冰冷的口腔,没有泛甜的津液让她掠夺,只有顺着两人唇角渗进来的,同样很冷却没有味道的泪水。
鹤景霜皱着眉捧住女人的脸,掌下的肌肤还是凉的,这让她更不高兴了:“为什么你全身上下都是冷的,你不也是分神吗?”
女人好像不知道自己还在流泪一样,她无声淌着泪,低声对鹤景霜解释:“等我回宗发现你消失之后,白时念醒过来,拿走了身体的控制权,我和她达成共识,她分出灵力与我,我们分头去寻你。”
“这只是一具灵力凝成的分身,而那具分神因为要待在隔绝神魂联系的血生境中,当初白时念特意分割出部分神魂,是用许多材料炼制出的实体分神,几乎与常人无异,所以才会有体温。”
鹤景霜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所以她是白时念为了给我造身体的一个实验品?因为确认过可以成功,所以白时念才敢把我从剑里分出来?”
心魔轻轻点头,鹤景霜真是要气笑了,她用手轻轻拭去女人眼角不断渗出的冰冷泪水,语气轻柔地说:“为了这种事,你连自己的神魂都敢拿出来做实验,还想办法瞒过贴身的本命灵剑,就这么有自信地以为我不会生气啊。”
“是不是,你原本没打算让我知道这回事,所以我在血生境中遇到分神后,你就用小说界面的剧情描写,误导我将她认成血生境的幻境,嗯?”
女人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承认了:“是,只要不让你知道就好,我确实是这样想的,等到你有了自己的身体,以你的性格,不会再主动与我共享记忆,所以我以为可以永远瞒下去。”
“若我们能成为道侣,你愿意与我神魂双修,再知道这些事也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就算你生气了,也只要哄一哄,肯定能哄好。一直到你愤而离开,我都以为只要让你出门散心冷静一段时间,我们又能重归旧好,可是到最后我才知道,我错的很彻底。”
“所以那时候,你甚至不确定我得到身体后是否愿意和你成为伴侣,你都敢冒这样的风险,白时念,你是疯了吗?”
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怒气让鹤景霜想狠狠给这个傻子一巴掌,最好能直接打醒她。
可鹤景霜只是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她看着这张熟悉得仿佛深入骨髓的脸,竟然有些恍惚,是很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虽然还是那张脸,可是须发全白,眼眸赤红,若非身上不带杀气,而且在她面前顺从到堪称乖巧,根本就是传说中要灭世的大魔头的样子,若是冷着脸摆出肃杀表情,谁又敢接近她,谁会不害怕她呢?
“白时念,你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女人没有说话,但鹤景霜知道答案,她叹了一声,又轻声问道:“你们三个还能变回去吗?变回一个白时念。”
“毕竟我只有一个人,肯定不够你们三个醋王分吧。”
“只要你希望,就可以。”
鹤景霜怔怔地看着她,这回答听上去就像她们愿意为她去死,不过要能自由行动,有独立意识的她们回归本体,确实就像是要让她们放弃生命一样。
“我最近状态不太对,尤其在对白时念的事上,总是会冒出并非‘鹤景霜’会有的想法,”鹤景霜移开视线,主动说起别的话题,“可能是被还没失忆前留给景容的那部分神魂力量影响了,我很讨厌这种被影响的感觉。”
她本来没想那么轻易地原谅她,也根本没想随随便便和白时念接吻,就算她想,也绝对不是现在。
“等那部分神魂抢回来之后,我应该没法立刻和她融合,到时你打算怎么办,要把我们分成两个独立的个体吗?就像你们现在这样。”
如果分割成两个人,白时念会怎么对待她,对待“鹤景霜”呢?鹤景霜没有办法不担心这个问题。
“阿霜,你就是你,无论是否有记忆,不管是‘鹤景霜’还是‘闻霜’,你都是我最爱的人,无论哪个我,都只会这样想。”
不想和她对视了,鹤景霜在女人怀里转过身,像是自言自语似的抱怨:“说得好像我不知道你们就是一个人。”
“我才不管你,快点松手,我要去找白时念本人算账,我倒要看她能想出什么办法哄我。”
“阿霜,比起那个逃走的胆小鬼,你能先给我求得你原谅的机会吗?无论什么我都愿意做,请不要忽视我,阿霜,求求你,看看我吧。”
冰冷的液体落在颈后,鹤景霜却觉得那里被烫得让人发慌:“你哭什么,我都还没哭呢!”
“对不起,我忍不住,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她没有哽咽,也没有抽泣,明明语气那么自然,却让鹤景霜内心一阵阵刺痛,事情发展到现在她们都有错,她也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轻松把错都推到白时念身上了。
她不想原谅她的欺骗,也做不到无视她的恳求和眼泪。
“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你应该比她们两个更了解我的。”
三个白时念中最了解她的一定是心魔,伪装成系统的心魔从头到尾知道所有一切,也知道她对“师尊”的在意和喜欢,知道她最见不得“师尊”流露出的脆弱。
她再怎么生气再如何难过,都抵不过白时念的眼泪。
只要白时念在她面前哭一哭,她就一定会原谅她啊。
“对不起,我没有其他办法,我很嫉妒,我也想和她们一样被你在乎,我不想只当个被用来调情的工具人。”鹤景霜眼里只有那个已经逃走的白时念,只有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分神,却没有她的位置,这叫她如何能忍受。
“阿霜,求求你,我会比她们都听话,绝不会欺瞒你忤逆你,你想要我做任何事我都去做,我可以当最听话最忠诚的狗,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鹤景霜眼睫微微颤着:“别说这种话,我不喜欢。”
白时念是她喜欢的人,不管哪个都是,她讨厌白时念自降身份说什么要当狗的话。
可是抱着她的女人却在鹤景霜耳后低低地笑了:“被讨厌也好过被无视,至少你愿意看我了,阿霜,你会喜欢它吗?”
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忽然从旁边卷上鹤景霜的手臂,她震惊地低头,便看到一条洁白的,布满柔顺毛发的大尾巴,她下意识摸了两下,触感绝妙,还带着丝丝凉意,摸起来舒服极了。
鹤景霜整个人都僵住了:“你、你到底怎么搞出来的!”
她之前就是幻想了一下,这女人怎么真的弄出来了,还是这么大这么白的尾巴!
“主人,要摸摸耳朵吗?”女人顺从地低下头,头顶立着的兽耳在鹤景霜的脖子上蹭了两下,鹤景霜艰难地转过头,咽了咽口水,眼睛就只能看到那对洁白的,毛茸茸的耳朵了。
好软,好Q弹,看上去好好揉的耳朵……
就在鹤景霜心中天人交战,艰难控制自己不要乱伸手的时候,那条软乎乎的白色大尾巴竟然讨宠似的卷着她的手臂,像是在撒娇一样地蹭着,可是见鹤景霜僵着身体迟迟没有动作,心魔头顶的那双耳朵竟然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这让鹤景霜还怎么忍得住。
她真的忍不住了!
鹤景霜神情恍惚地揉弄着这双又软又弹又凉丝丝的耳朵,什么难过什么生气,全部从心里消失了。
啊,摸起来真的好舒服,就是可惜没有温度,不过这种冰冰凉凉的手感也很好,她能摸一天都不腻。
旁边亟待宠幸的大尾巴见主人的手都黏在耳朵上,好像不高兴了,就胆大妄为地圈住主人的腰,尾巴尖绕到主人侧脸旁,还不忘讨好地蹭蹭。
呜,尾巴的触感也好好,可恶,真的受不了了!
鹤景霜认输了,她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别以为我这么简单就会原谅你,你、是你自己要抢着当狗的,我可没逼你!”
虽然她的手没过一会儿就从耳朵上移开了,但鹤景霜还是忍不住捏着大尾巴把玩,明显就是在嘴硬。
“主人,你喜欢吗?”
“咳,尾巴和耳朵还不错,但是别的另说。”
面颊绯红的兽耳女人抬头含着满眼水光看她,头顶的耳朵还抖了两下,叫鹤景霜都看呆了。
“你怎么还脸红了,我可什么都没做!”鹤景霜触电似的放开尾巴从女人怀里蹿出去,她这种春意十足的表情太让人害怕了。
虽然很美很好看,让人承受不住,加上耳朵尾巴更是杀伤力翻倍,但是她好害怕,她们还在外面,身边还有小孩子呢!
“你你你,你快给我变回去,景容还在呢!”鹤景霜结结巴巴地说完才发现景容不知何时已经变成粉色团子的样子,嘴里还在嚼着什么东西,应该是在炼化其中的能量,看不到也听不到外界响动。
这孩子如此体贴的做法让鹤景霜的脸霎时红透了,她恼羞成怒对委屈巴巴的兽耳女人大声喊:“以后只准在没人的时候变成这副模样,主、主人的称呼也不准再说了!”
“不然你就别想再碰我,一次机会都不可能有,休想再装可怜!”
心魔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乖巧地点点头,听话地把耳朵和尾巴都收了回去,鹤景霜见这两大利器消失了,才终于呼出一口气,紧张的心情散了不少,只要没有兽耳兽尾,她还是能对这个笨蛋硬起心肠的嘛。
“你是怎么搞出这些东西的,还那么、那么灵活,就跟真的一样。”
“阿霜,我这具身体只是灵力凝聚出的躯壳,刚才我观察了妖族耳朵与尾巴的形态,又回忆过去你喜欢的样式,稍微试了试,便成功模拟出来了。”
心魔说的轻巧,但鹤景霜知道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她嘴角微微抽动,心中既好笑又无奈,语气不自觉缓和下来:“那你的脸为什么会变得那么红,我又没有对你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吃你豆腐了。”
“只是耳朵和尾巴有些敏感,我也没想到你的抚摸会让我产生那样的反应,下次我会好好忍耐,不会让你不高兴,阿霜,还能有下次的,对吧?”
她眼里的水光还未彻底消失,又用上如此低声下气的恳求语气,谁能狠得下心说出拒绝的话呢?反正鹤景霜不可以。
鹤景霜移开视线,小声抱怨:“我又没说不高兴,你明明就知道……”
“嗯,可是我很喜欢被你抚摸的感觉,还想要更多,我不想再因此让你有所顾虑。”
“……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也不是不行,”鹤景霜又退了一步,大概是觉得自己太容易搞定了,她故作强硬地要求,“但是不准你对我做什么,只能我摸你,知道吗。”
“阿霜,你想怎么摸我都可以,我很乖,很听话,不会做任何让你不高兴的事。”
她又一次在鹤景霜面前低下头,显出十足的乖顺姿态,鹤景霜抿着唇没说话,她就蹲下身子,用脑袋去蹭鹤景霜垂在身前的手,一举一动像足了摇着尾巴乞求主人怜爱的家养犬。
这次没有耳朵和尾巴这样调情的道具了,鹤景霜知道她很认真地想用这种方式请求一个得到原谅的机会,哪怕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她也还是愿意放下所有尊严,放弃一切。
她到底是想得到原谅,还是想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呢?
终于,鹤景霜摸了摸她的脑袋,弯了弯眼睛说:“好,这是最后一次了,不要骗我。”
“只能我来主动,你要听话,要乖一点,不管我对你做什么,想要你做什么,你都得服从我的命令,不准反抗。”
“但是,我允许你表现出一点坏心思,比如说和你自己争风吃醋,帮我气一气那两个总喜欢自作主张的混蛋。”
她也笑了:“遵命,我最爱的主人。”
鹤景霜把她拉起来,主动抱住她进了她怀里:“以后不准再用这个称呼叫我。”
“都说我不喜欢了。”
“如果是调情的话,阿霜,可以吗?”
她的语气太轻太柔了,鹤景霜没法拒绝:“随便你。”
“阿霜,对不起,阿霜,阿霜……”她一次又一次念着鹤景霜的名字,鹤景霜刚开始还愿意被她抱着,但余光突然注意到旁边那个粉色的团子动了几下,鹤景霜只觉得一阵气血涌上大脑,赶紧把人推开。
“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我要出去,你、你赶紧隐身,反正别让其他人发现,也别让我看到你!”
“嗯,都听你的。”
女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鹤景霜面前,虽然鹤景霜知道这家伙就在身边,时刻注视着她,但她还是忍不住羞耻地捂住脸。
真的好想死!
冷静过后,鹤景霜才绷着脸联系宿瞳,又抱起那个粉色的团子往外走。
“景容,你应该去接触更多人了,不能总待在我身边,现在的我也没有多少生活经验,教不了你什么。”
“姐姐,你嫌弃我了,你肯定是嫌弃我了,呜呜,你怎么能这样!”
“有了老婆就不要……”“呸呸呸,你说什么呢!”
“没有的事,你别瞎说,再瞎说我就不带你回去了!”鹤景霜涨红了脸打断景容的话,要不是顾忌还有个人跟在身边,她肯定要和这小屁孩掰扯。
什么叫“有了老婆”,到底谁教她的,她哪只眼睛看出来的,根本就是没影的事!
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瞎说什么呢!
不过和宿瞳会面的时候,鹤景霜脸上的红晕已经消了许多,勉强没有被宿瞳发现异常。
回到宿家,鹤景霜和她又聊了几句,夸了她家的珍宝拍卖会之后告辞要走了,她警告式地和仍旧气鼓鼓的景容对视,后者生气地哼了一声,跳到宿瞳身上扒着她的手不放。
“阿瞳,还是你最好了,不像某个人,略,说话不算数,早就答应过要带我出门玩,扔下我半年不见人影,还嫌我是电灯泡,要不我跟你走吧,我很好养的,给吃给喝就行。”
这小屁孩,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鹤景霜脑门浮现青筋,她努力用平常的语气对有些慌张的宿瞳说:“正如景容所说,近来我有要事需处理,能否请你帮我看顾她一段时日,定有重谢。”
“不用不用,反正我和景容的关系,咳,也很亲近,她现在修为也足够出门历练,你就放心将她交给我吧,绝对不会有人能越过我伤了她。”
“景容,先前买下换来的那些东西都交给你了,我再给你些灵石,应该足够你使用,记得不要给宿瞳添麻烦,等我解决了这边的麻烦,一定会回来接你,届时我再兑现过去的承诺,绝不会忘,好吗?”
景容眨眨眼,接过鹤景霜递过来的储物戒指,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姐姐,我相信你。”
“一定要记得回来接我哦。”
“我很听话的,耳朵和尾巴我也能变出来,肯定不比坏蛋女人差。”
鹤景霜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她注意到宿瞳一瞬间变化的眼神,哽着嗓子,咬牙切齿地说:“景容,你是我师妹,不要自降身份,也绝不能为了讨好谁,自视为宠物,就算未来遇见真爱,宁愿为爱付出也不行。”
“那不是正常的爱情,真正在乎你的人也不会眼看着你走上歧路。”
“宿瞳,景容不通俗世,不懂人情,还请你多担待些。”
宿瞳连忙摆手道:“不用这么客气,阿霜你尽管放心,咳咳,只是我想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能不能和景容一样,直接叫我阿瞳?直呼姓名显得有些生分了。”宿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补充了一句。
鹤景霜怔了一瞬,笑着点头:“抱歉,是我习惯了,阿瞳,就拜托你帮我照顾这孩子了。”
“我会早点解决麻烦,到时你再带我真正玩遍这武清城吧。”
如果那时的她,还愿意认“鹤景霜”这个身份的话。
宿瞳目视着鹤景霜离开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忽然轻声问景容:“小容,你觉不觉得,阿霜的话像是在托孤啊?”
景容抽了抽鼻子,跳到宿瞳怀里,环着她的脖子,很不高兴地说:“黑心肠的坏女人一直跟在她身边呢,没人能伤到她,别乱说。”
“霜姐姐只是害怕找回记忆后,她会变得不像自己,也不会再对我心软愿意照顾我了。”
“哼,你就没有好奇过霜姐姐的真实身份吗,她才不是什么玄剑门弟子呢!”
宿瞳大惊:“咦,原来这个话题是可以说的吗?”
“我听我母亲说,你们玄剑门弟子有把宝贝剑灵当成弟子教养的癖好,但对外要保密,就连门内弟子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要我把阿霜当做平常修士看待。”
“十几年前阿霜舍身救我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闻霜剑尊的剑灵,我还知道她们马上就要成为道侣呢!”
“可惜阿霜为救我,失忆这许多年,唉,之前我一直不敢说什么,不过现在阿霜与闻霜剑尊似乎有了进展,我也很欣慰。”
听着宿瞳的话,景容呆呆地张大嘴,忽然她猛地回神,捂住宿瞳的嘴巴,一脸警惕地警告道:“你可千万别让霜姐姐知道这件事,否则她肯定要气得和你绝交!”
要是让鹤景霜知道,原来她最敬爱的师尊、尊敬的宗门长老、认的异族妹妹、结交的外宗友人……这些亲密的人一个个全部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是都瞒着她,从来没人告诉她。
她一定会气到爆炸,一气之下和所有人断绝关系!
虽然所有人的隐瞒都不带恶意,甚至是心怀好意,但是在那个该死的可恶的狗女人的误导下,所有人都会被当做助纣为虐的帮凶!
啊啊啊啊那个心魔真该死啊,她活该一辈子当霜姐姐的狗!
白时念你这个狗女人,等霜姐姐恢复全部记忆,你就追妻火葬场去吧,再怎么装可怜都没用!
白毛大狗的美人计
另一边鹤景霜才刚回到白时念名下庭院, 白发赤眸的心魔便迫不及待地在她面前显出身形,毛茸茸的耳朵和大尾巴也露了出来,眼睛里全是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期待, 就等着“主人”宠幸。
“阿霜, 刚才肯定没有摸够吧,现在景容不在, 也没有外人打扰,摸摸我吧, 很舒服, 很解压的,你想怎么摸都行。”
话都还没有说完,这恬不知耻的女人就已经凑了过去,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鹤景霜手背上勾引似的轻轻扫着,头顶的耳朵也一颤一颤的,可太吸引鹤景霜的目光了。
而且鹤景霜已经知道这对耳朵的手感,这下就更难以抵挡它的诱惑, 哪个毛茸茸控能挡得住啊!
她非常艰难地移开视线, 目不斜视地越过心怀不轨的女人,走进房间了,才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你总不能让我站在院子里摸吧, 我记得这屋里有床,咳, 别想歪,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啊。”
心魔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喜形于色, 亦步亦趋地跟在鹤景霜身后,鹤景霜有些尴尬地上床之后, 她也跟着爬上去,很自觉地解开宽大的外袍好方便尾巴活动。
鹤景霜觉得她身后的大尾巴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大了一些,也更有诱惑力了。
鹤景霜直勾勾地盯着这过分柔顺的毛茸茸尾巴,眼睛亮晶晶的,她一脸沉醉地抱起尾巴左蹭蹭右蹭蹭,脸都要埋在里面了。
太爽了,吸毛毛的感觉怎么会这么爽,呜呜好想一辈子埋在里面不出来!
而被她抱着吸的心魔,白皙似玉的面容在不知不觉间染上绯红,就连那双赤红的眼眸也迷离起来,显然是被摸得舒服极了的样子。
她的身体由灵力凝聚而成,而她耗尽心神生生捏出来的这对耳朵和尾巴,为求生动灵活,是用神念时刻操控着的,只隔了一层灵力外衣罢了。
被心上人这样揉着捏着,还要被埋在毛发间蹭着,心魔所感受到的刺激,不亚于直接触碰自己的神魂,甚至还要更猛烈,因为她的注意力需要一直集中在上面,她要控制那些纤毫毕现的绒毛才能更讨心上人喜欢。
若她的意志力再弱几分,怕是早就□□出声,或者干脆将“主人”推倒在身下了。
可是不行,阿霜不喜欢,她什么都不能做,她得听话,乖乖的就不会再被讨厌了。
“阿时,你的尾巴还能再变得大一点吗?”吸着吸着便不知足的鹤景霜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双手比划了一下,“我想躺在大尾巴里休息,这样睡觉肯定很舒服,你能满足我吗?”
“拜托了,没有毛绒绒控能拒绝这样的大床!”
面色红润,神情还有些恍惚的女人回过神来,她微笑点头:“当然可以,主人。”
鹤景霜看着怀里的尾巴越来越大,越变越长,惊喜地往心魔身边挪过去,给尾巴让位置。看到梦寐以求的超级大尾巴,她太开心了,完全忽略了自己和心魔过分亲密的姿势,也忘了心魔对她心有不轨的事。
鹤景霜扑在覆盖整张床的尾巴上滚了几下,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可没多久就有了没由来的不满:这些毛毛这么舒服,穿着衣服睡觉好浪费呀!
“唔,如果我睡着的话,你应该不会趁机吃我豆腐占我便宜吧。”
“不会的,主人,相信我。”心魔的声音有些飘忽,她在极力克制□□出声的欲望,尾巴上的每一根毛发都相当于细微到极致的神念,鹤景霜整个人都陷在里面,对心魔来说,和用神魂裹住她的身体也没有多大差别了。
“嗯哼,那我相信你,你要好好保护我哦。”鹤景霜舒服地眯着眼睛,在心魔震惊的视线下,忽然将衣服脱了个干净,头上的发簪和耳上耳饰也都摘了扔在一旁,她在心魔的尾巴里滚了滚,不知怎么的就滚到了心魔身边。
鹤景霜枕着尾巴,身上覆着银白柔顺的尾巴毛,她的那头乌黑发丝不知不觉便和它们交缠在一起,不分你我,无法分开。
鹤景霜入睡得很快,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令人安心的气息了,也已经太久没有真正放松心神,更别提如此轻松地睡上一觉。
就好像被白时念完全藏在身体里一样,虽然不暖和,但是凉丝丝的,也很有安全感,她真的好喜欢这种感觉。
迷迷糊糊间,鹤景霜拉了拉心魔的手,娇声命令道:“快躺下,枕得不舒服了啦。”
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的女人只好无奈躺下,可睡出本性的少女却一点也不体谅她,也不知怎么动的,就挤进了女人怀里,枕着她的手臂,靠在她的胸口,之前还深受鹤景霜喜爱的毛茸茸大尾巴被抛弃,那些尾巴毛被很嫌弃地推到一边。
比起尾巴,当然是可靠又让人安心的抱枕本人抱起来最舒服。
梦中的鹤景霜大概把女人当成了前世床上的等身大白狗玩偶抱枕,单单抱着“抱枕”还嫌不够,腿也夹着“抱枕”,脸还要在“抱枕”身上蹭来蹭去,好像要把这么多年来空缺的份全部补回来似的。
可这个活着的抱枕看着怀里女孩的眼神却越发幽暗,眼眸中涌动着的□□也一瞬多过一瞬,那些被她藏得很好的欲念,全部被鹤景霜毫无防备的睡姿勾出来了。
她放在心尖上疼爱的珍宝,此刻不着寸缕地躺在她怀里,如此亲密地贴着她,完全依赖她,将全身弱点暴露在她面前,这叫她怎么能不蠢蠢欲动。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她连动都不敢动,生怕惊扰了熟睡的女孩,让这短短的暧昧时光消失。
最后,心魔也闭上已经变作暗红色的眼睛,只要不看,她就不会难以自控,只要想着过去,她就会怕得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就不会做出又将人推开的举动。
白时念是在失控状态下强占了鹤景霜,她只知道结果,对过程没有多大印象,可心魔却记得一清二楚,她依附在白时念身上,无法控制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体不受控制地伤害她最心爱的人。
她记得触碰柔软部位时的触感,也记得口中泛着咸的泪水的味道,更记得少女压抑着痛苦的破碎□□。
她的阿霜是被她一时鬼迷心窍误导了,所以她就算心碎了,也不敢说出半句拒绝的话,连哪怕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当时的她多么想回去告诉阿霜真相,可是已经做不到了。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已经做错过一次,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她也不会再有第二次求得原谅的机会了。
……
鹤景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心魔怀里,而且还是她跟八爪鱼似的主动扒着对方不放,心魔闭着眼睛松松地揽着她,那只毛茸茸的大尾巴盖在她身上,勉强挡住关键部位……卧槽,她怎么没穿衣服!
鹤景霜当时就惊了,然后记忆回笼,她想起自己被大尾巴迷得七荤八素后做的事,还有睡迷糊的时候,把坐在床上的心魔拽下来主动蹭进人家怀里的事,大脑一阵气血上涌,羞得满脸绯红,她真想再把自己埋在尾巴毛里不出来了。
她怎么会做这种事!绝对又是被过去的自己影响了吧!
“喂,你肯定没睡着吧,不准睁眼!”注意到女人睫羽轻颤,鹤景霜连忙遮住她的眼睛,“我知道你什么也没做,但是不准你看我,太羞耻了!”
心魔轻声应了:“好,我不看,阿霜,你放心。”
鹤景霜哼了一声,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心念一动将法衣发簪什么的穿戴整齐,只有脸上的红晕还没消下去,也心虚地不敢和心魔对视。
“你可以睁眼了,真是的,干嘛要那么听话当抱枕啊,你就该拒绝!就该叫醒我!”
不满地碎碎念几句,鹤景霜深呼吸数次,总算调整好心情,板正脸色问心魔:“现在什么时间了,我没有睡过头吧。”
“放心,我一直记着时间,还有两日。”
心魔的衣袍也是散乱的,她脸上仍旧泛着红,赤红的眸子润润的,耳朵耷拉着,尾巴上的白毛,还有头发都被压得很乱,活像是被人“享用”过一番的狐狸精,鹤景霜动了动喉咙,又悄悄移开视线。
真是见了鬼,不就是抱着她睡了一觉吗,又没有对她做什么,摆出这副被占了便宜的模样是想干嘛呀。
这女人看着楚楚可怜的,都没办法硬着语气对她说话了。
“哦,我先修炼一会儿,快到时间记得提醒我。”鹤景霜干巴巴地说完,盘腿坐着闭上眼睛,她说不出心里乱糟糟的到底是什么感觉,只好用修炼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随着灵力在体内运转几个周天,鹤景霜的心也渐渐冷静下来,她一早就知道自己无法抵抗白时念的诱惑,现在心魔弄出耳朵和尾巴讨好她,姿态又放得那么低,她会心软是理所当然的。
鹤景霜也觉得自己好像太容易被搞定了,可是,那是毛茸茸欸!
又漂亮又听话,还长着耳朵和尾巴的大美女,那么可怜巴巴地求着她抚摸,被当成抱枕也不会随便动手动脚,而且被摸了耳朵和尾巴之后,表情还变得那么楚楚可怜,就那种、那种……哎,反正鹤景霜忍不住,她抵抗不了这么高端的美人计。
算了,事已至此,就先这样吧,反正这女人现在表现得确实很听话,只要她继续听话,休息时能多个软乎乎毛茸茸的抱枕也没什么不好。
鹤景霜有些分心地想,幸好只有心魔能弄出耳朵和尾巴,否则如果三个白时念都……咳咳,不行不行,她肯定受不了,绝对不行,绝对要禁止她们玩这种花样!
赶紧把不该有的妄想扔出大脑,鹤景霜静下心将注意力放在体内的灵力中,全神贯注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好像没过多久,鹤景霜便听到心魔的声音。
已经沉静下来的鹤景霜睁开眼,本以为自己不会再产生悸动,可这女人竟然跪坐在她面前,好不知羞地用尾巴占满鹤景霜身边的空间,头顶的耳朵一颤一颤的,摆出非常低顺的姿态,好像又在讨摸似的。
鹤景霜呼吸一滞,手指又下意识蠢蠢欲动起来,但是被她用极强的意志力压了下去。
不行,怎么能一睁开眼睛就中了这女人的色|诱圈套,还有正事要做呢!
“我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待会儿只要等她配合收网了,”没有成功讨到想要的亲密接触,白发女人有些失落,却还是打起精神汇报这几天自己做的事,末了又可怜巴巴地看着鹤景霜,耳朵也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主人,我很乖的,没有打扰你修炼。”
受不了了!这女人怎么这么会装啊!
鹤景霜心里被狠狠击中了,她勉强绷着表情,对装柔弱的心魔露出一个很僵硬的笑:“嗯,很好,过来让我摸摸耳朵。”
心魔迫不及待地低着头把耳朵凑到鹤景霜手边,有些小声地请求道:“主人,还有尾巴,尾巴也想要主人摸摸它。”
可你的尾巴都已经圈过来了,算什么请求啊!
这下鹤景霜彻底装不下去了,她一手揉捏着软乎乎冰冰凉的耳朵尖,另一只手顺着尾巴上又厚又柔顺的毛,也享受起被毛茸茸的尾巴圈住腰,蹭着脸和脖子的舒适感觉,不自主地眯起眼睛抱怨:“你怎么老喜欢勾引我,又不是真的白毛狐狸精。”
“真是的,我可没有精气能给你吸。”
心魔换了一个姿势,借着尾巴的力,竟然不知不觉就把人抱进怀里了,鹤景霜被舒服的毛毛勾得无心在意这点小事,最后耳朵也不摸了,又埋在尾巴里,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主人,若你真想要,我可以被你采|补,”女人闷声笑了,“被怎么弄都行,我很听话的。”
“臭不要脸,我才不要!”
鹤景霜娇气地哼了一声,却没有立刻从女人怀里起来,又赖了好一会儿,鹤景霜才有些不舍地放开尾巴:“不要在另一个分神面前露出耳朵和尾巴,我才不想被两个装狗的狐狸精包围呢。”
没见她回话,鹤景霜不满地捏住女人的脸:“也不准在任何人面前喊我‘主人’,听见没有?”
心魔有些不高兴地应了:“嗯,都听你的。”
“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还有在外人面前给人当宠物的兴趣,但是我可没有这种癖好,”鹤景霜又揉了把软乎乎的耳朵,从她怀里起来,“反正刚才你已经答应了,如果违约,后果你懂的。”
心魔张口就想解释,却被鹤景霜拉着衣领亲了一下,眼睛瞬间睁大,话也说不出来了。
“听话,乖。”鹤景霜见她脸红,也得逞地笑起来。
现在她也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白时念乖乖听话了。
被心上人主动送吻的现实让心魔脸上不自觉浮现出带着恋爱酸臭味的傻笑,鹤景霜看着倍感好笑,但毕竟要去做正事,做好以防万一的战斗准备后便要出门,心魔当然不能正大光明地跟在她身边,却也不想离开,就当着鹤景霜的面藏身在她腰间所佩的念霜剑中。
鹤景霜没想到还有这种方法,很是惊奇地摸着剑身问:“为什么你可以进到剑里,念霜还有这种功用吗?”
【阿霜,你忘了,我如今的身体只是灵力凝聚而成,而念霜却能在剑中存储大量灵力,自然可以藏身其中,同时也不必担心被人发现,是最佳的藏身之地。】
白时念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鹤景霜眨了眨眼睛,觉得这种方式确实不错。
【那你是不是还能控制念霜攻击别人,咦,这样的话,你不就相当于剑灵吗?】
【嗯,的确如此,就和从前的你一样了。】
女人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鹤景霜微怔,又想起关键的问题。
【念霜呢?你抢了她的位置,不会对她有害吧。】
【不会,这孩子还在闹别扭,我会好好安抚她。】
鹤景霜就没说话了,她想到白时念改了剑名,还把念霜剑送给她当生日礼物,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闻霜剑对白时念来说,究竟算什么呢?
而在白时念心中,她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可是鹤景霜不想听心魔或者分神的答案,她想要白时念本人亲口告诉她。
因为是鹤景霜想知道,而不是“闻霜剑剑灵”。
她一定要在被过去的自己同化之前找到白时念,要这个混蛋说清一切!
鸿门之宴,猎物落网
鹤景霜沉着脸走到与河宵约定见面的十玉酒家, 这里人来人往,比鹤景霜刚来的那日还要热闹,珍宝拍卖会结束后, 还有许多外来的修士尚未离开, 很多人还逗留在武清城内消费,有点名气的酒楼都坐满了人。
不过这只是大厅和二楼, 更上层的包厢都设置了扩展空间的阵法,这这家酒楼甚至开辟了一处小空间作为接待尊客的顶级包厢, 等闲人可进不来, 哪怕是白时念这样的渡劫剑尊想要攻进去,亦不是件简单的事。
鹤景霜来得比河宵早,她只露出念霜剑剑柄,便被接待到了这样的顶级包厢之中,里面竟然鸟语花香,还有流觞环绕,桌椅旁摆着雕刻精美的屏风, 很是风雅。她稍微观察了周围, 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心知自己只是诱饵,鹤景霜便坐着闭目养神,静心等待唐峥旭上门。只要河宵等人报上她的名字, 就会被带过来,白时念已经安排好了。
唐峥旭一定会带着鹤景霜缺失的神魂来赴约, 即便知道是陷阱,但这是最易得到蚌王珠,甚至是鹤景霜身体的机会, 他不可能放过,唐峥旭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合体剑修, 若眼睁睁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还算什么大能,又如何能再进一步。
更何况,唐峥旭的状况也称不上好。
不过鹤景霜也知道,这次怕是无法斩草除根。虽然在多宝楼内遇到的那个唐峥旭自称是分身,但鹤景霜看得清楚,这所谓的分身比她先前遇到的“女修”状态好得多,如今谁是本体谁是分身恐怕还不一定呢。
虽说如此,鹤景霜心情还算平稳,两个白时念已经安排好一切,心魔还藏在念霜剑里贴身保护她,鹤景霜心里是满满的安全感,等到河宵带人进来时,鹤景霜还有余力做出疑惑的表情。
“河宵,这位是?”
但河宵并没有回答鹤景霜的话。
“呵呵,小阿霜,不必假装了,他们如今都被我控制着,只要我们做完交易,再放我离开,你的友人们便能恢复正常。”有过几面之缘的女修轻笑着解释,鹤景霜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
“我要的东西呢,先让我看到再说。”
唐峥旭浅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当然是在这里,否则那天我的分身就与你交易了。”
“小阿霜,你不知道,她究竟带给我多少麻烦,其实我早就想将她还给你了,可惜啊,白时念那女人将你看得太紧,我根本接触不到你。”
鹤景霜没有想到唐峥旭居然还有与她闲聊的意思,她目光闪烁,接着说了下去:“在东岚山我们偶遇过,若你真有将神魂还我的想法,当时怎会与邵义亮合作针对我,别想着用这种话让我放松警惕。”
“哈哈,你这可错怪我了,那时我还未能控制身体,又怎么可能特意与人合作。”唐峥旭朗笑完,一点也不见外地吃起桌上的东西,鹤景霜看了,微微皱起眉头,她端起茶杯,抿了几口,并没有打断他的话。
“不过也该多谢那邵义亮,若不是他,我也无法彻底控制身体,恐怕真要在迷蒙中浑浑噩噩过去了,当然,还有你,你拿着闻霜剑出现,还对我使出白时念的剑意,伤了你自己的神魂,我也无法抢占机会,谁能知道原来区区剑灵的神魂力量竟然如此强,以我的能力都无法压制。”
“哦,原来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给货物受损找借口?”鹤景霜捏着杯子似笑非笑,“莫非是想空手套白狼,我可要先验货的。”
唐峥旭摇摇头:“事实罢了,记忆做不得假,你能看到,我无意多生事端,毕竟你我并非生死仇敌,没有必须敌对的必要。”
“哼,若非你,我又怎会被身边所有人蒙骗这么多年,你若当真觉得我们能和平共处,就不会控制我那几位友人,用他们的命威胁我。”
“况且,上次无端对我出手,强行要与我战斗的不是你么,要不是你妨碍我,我又怎么会白时念抓住。”想到自顾自消失的白时念,鹤景霜心中怒意又起,她猛地放下手中茶杯,脸上带起明显敌意。
唐峥旭却饶有兴致地挑起眉头:“这并非我本意,而是受了你那部分神魂的影响,如今我与你又无恩怨。”
“当时我被疯了的白时念追杀,受伤颇深,稍微失控了些许,”唐峥旭轻笑着说,“不过我当真很好奇,你与白时念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能让她走火入魔。”
“就算有魔气影响,也不应当啊。”
“与你无关,少废话。”
“火气别这么大嘛,这一桌好菜耗费不菲,总该让客人先吃完再说。”
鹤景霜冷哼:“又不是给你的,呵,吃的这么放心,也不怕我在菜中下毒。”
“你与白时念皆是光明坦荡之人,怎会用这种三流手段,就算要设陷阱抓我,也会更磊落些,就比如说,将我封锁在这处小空间,是么?”
鹤景霜装作面色一变,唐峥旭看她表情,笑了:“让我吃这临死前最后一餐又如何,好好享受如此美味的断头饭,也好让我走得安详些。”
“你就这么有信心能安然无恙离开?”
已经重新拿起筷子的唐峥旭轻轻摇头:“并非,白时念如今修为远强于我,这里又是宿家的主场,我恐怕无论如何也逃脱不掉,只不过看淡生死罢了。”
“不如让白时念出来,我们也好叙叙旧,如何?”
话都说到这里了,心魔也不再隐藏身形,她站在鹤景霜身后,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冷淡道:“你从一开始便没想要那两颗蚌王珠。”
“哈哈,那倒没有,若优势在我,我又怎会割舍这部分神魂,这伤可不是一年半载能养得好的,”唐峥旭给自己套了一层伪装,变做青年模样,他微笑示意心魔坐下,“时念,上次这般心平气和谈话,已是百年前了吧。”
“你想说什么。”
“时念,你如今的模样,若是让长老们看见,你猜他们会作何想法?”
心魔冷声说道:“你是觉得他们会像当初对你那样,将我逐出师门,便觉得我会帮你?”
“呵,你伤我挚爱,害她失忆,此生我与你不共戴天,若非你拿阿霜友人之命做筹码,你以为自己现在还能喘气么?”
“当年之事皆是闻霜自愿,她不愿再做你的剑,想择一新主,这可不能怪我。”
鹤景霜及时拉住心魔的手,制住她,皱眉说道:“停下,他在故意激怒你。”
“听话!”
见暴怒状态的心魔真的停住了,唐峥旭微微睁大眼睛,随之大笑起来:“闻霜,你看白时念如今的样子,真就像只被人套了脖子的狂犬,令行禁止,当真是听话极了。”
而在鹤景霜的眼中,唐峥旭身上还算平静的气息陡然狂躁起来,那些浓重的戾气、怨气、血气,还有几乎要化作实质的魔气,都在他体内翻滚,好像受到什么强烈的刺激,看得鹤景霜眉头皱得死紧。
是她的那部分神魂干的?因为看到白时念?
之前在东岚山时,唐峥旭身上的气息还未如此混杂,可是在安海郡遇见时,唐峥旭的状态明显狂躁得不像样,现在更是惊人,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且十有八九和白时念脱不了干系。
鹤景霜皱眉看着唐峥旭狰狞的脸色不断变换,忽然想到刚才他说的话,灵光一闪,握着心魔的手低声说:“待会儿你别对他动手,让我来。”
“我的那部分神魂还有自主意识,你一直追杀唐峥旭,我怀疑已经对她造成极大刺激,若唐峥旭死在你手上,那部分神魂再被我吸收,恐怕我也会和他一样受到影响。”
“这才是他宁愿让自己受伤也要做的事,自损八百,伤敌一千!”
心魔脸色突变,抬手挡下唐峥旭的攻击,他狞笑着连连斩向鹤景霜,却一一被心魔挡下,连鹤景霜的头发丝都没伤到。
“就算你发现又如何,你以为刺激闻霜的只是白时念本人吗?”
鹤景霜被心魔挡在身后,她皱着眉看着唐峥旭的样子,冷然道:“是所有与她有关联的东西吧,阿时,你让开,让我来,他也才元婴,我能应付,你把后面的河宵几人带出去,别让他们受到牵连。”
“阿霜!”心魔脸色铁青,却当真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开了。
如此出乎意料的反应让唐峥旭愣住,鹤景霜抓住时间拉开和他的距离,将腰间念霜剑抛掷给另一边的心魔,自己拿出曾经佩剑,又召出四柄灵剑向唐峥旭疾驰而去,杀意尽显。
唐峥旭手中双剑舞动,不退反进,赶在鹤景霜控制它们自爆前便将其挑开,与鹤景霜战在一起,凛冽的剑气四散,鹤景霜剑势却如细雨,连绵不绝,虽然暂时落于下风,但尤有余力,手段明显不止如此。
“为何不用白时念教你的剑法,就凭这种野路子学来的二流招式也想击败我?未免也太天真了。”
“战斗方式不只有剑一种,我可不是你们这样的剑修。”鹤景霜表情不变,淡定自然地掐动法诀,竟是在挥剑战斗的同时心分二用,在周围凝出密集的大小冰锥,正是要将唐峥旭围困在此。
唐峥旭自然不肯坐以待毙,他连连斩出几道剑气,试图击碎那些鹤景霜凝出的冰锥,鹤景霜没有阻止,只是手上剑招化守转攻,从连绵细雨变作狂风骤雨一般,强迫唐峥旭将注意力回转过来。
“看来你伤得的确不清,还是说,因为将大半神魂都分了出去,现在无力压制我了?”鹤景霜明显感觉出来,与上次战斗相比,眼前的唐峥旭攻势急躁了许多,无端多了不少破绽。
这只是个金玉其表的空架子,鹤景霜试探出唐峥旭的深浅,不再慢吞吞与他用剑战斗。
“咻!”
刚才被唐峥旭挑飞的那四柄飞剑先后从不同角度飞来,鹤景霜竟然也不与他拉开距离,缠斗的架势像是要硬抗下爆炸余波,唐峥旭却是不愿,他扔掉手中一剑,也使其爆炸开来,灵力余波似有雷霆威势,鹤景霜不愿被电,稍稍避让,只令两柄飞剑进烟雾中与唐峥旭对战。
“铛铛”响声不停,却终究因剑身材料一般,竟然生生被唐峥旭斩断一柄,而此时鹤景霜在周边凝出的那些大小冰锥已经占满整个空间,远远看去像是聚成球形,鹤景霜手一挥动,便让剩下两柄飞剑再冲向唐峥旭。
三声爆炸轰鸣同时响起,唐峥旭避开一次,却被身后两次爆炸直击,因识海中神魂力量拉扯,没能及时调动灵力护体,在空中喷出一大口暗血,可这些喷出的血雾却没有飞溅开,而是被周围寒气冻成无数细小的粉色冰晶,到这时,唐峥旭知道什么都已经迟了。
困兽犹斗,鹤景霜非常谨慎,那些凝出的大小冰锥在她的控制下齐齐向唐峥旭射去,唐峥旭快速斩出七七四十九道电光闪烁的剑气,将所有冰锥全部击碎,可击碎后的冰晶却无力再挡,最终还是被硬生生封锁在冰块之中,失去反抗能力。
冰块中的唐峥旭脸上带着狞笑,像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命就要断送在这里,他敢来赴约,自然早就做好了准备,这时他的分神恐怕已经飞到大陆另一端,他切割神魂,就是为了让白时念再也无法追踪到他。
只要鹤景霜将神魂收回去,她绝无可能再保持正常,跟白时念一起发疯去吧!
就算鹤景霜与他战斗时没有用白时念教她的东西又如何,她的灵力终究与白时念同根同源,这些封住他的寒冰也……等等!
它为何与白时念的灵力完全不同!
鹤景霜注意到唐峥旭瞬间改变的眼神,十分满意的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身上和白时念关联最深的就是灵力,在我隐姓埋名逃亡时期,为了不让白时念追查到我的踪影,特意学了改变灵力的秘法。”
“虽说散修没有大宗大派的顶级功法和传承,但他们有无数宗派弟子难以想象的秘法,可能对战斗无益,不过平时却十分有用,你想用自断一臂的办法影响我,所以才会这么轻易被我抓住,你可能没有想过,其实我根本不需要从前那些回忆。”
“白时念要的只是我,无所谓我是否有过去的记忆,真可惜,你的算盘落空了,从一开始,我就只是用这个话术骗你入局。”
唐峥旭:?!
“你是不是想问,如果没有过去的记忆,我要如何愿意接受白时念的求爱?”
在另一边,心魔已经解除了“人质”精神控制手段,她把这些睡得死沉的修士扔在地上,瞬息便出现在鹤景霜身后。
“虽说我被白时念当做徒弟养大,可你应该知道吧,严苛又温柔,还藏着心事的温柔忧郁款美人师尊也是我喜欢的类型。”
“之前我被白时念欺骗被她强占,自然无比愤怒,甚至恨不得此生与她不再相见。”鹤景霜对心魔勾了勾手,后者顺从地低下头,脑袋上冒出一对毛茸茸的白色兽耳,鹤景霜毫不怜惜地揉弄着,心魔脸上却还是出现明显的红晕,一点也没有反抗。
“但是,谁让她愿意当我的狗,还能变出耳朵和尾巴给我玩。”
“这可是毛茸茸诶,当然是选择原谅她。”
唐峥旭瞳孔一缩,在寒冰中拼命挣扎起来,心魔冷哼,围困住唐峥旭的冰块表层又覆上一层寒冰,将其冻得更严,绝对无法脱逃。因为有外物隔绝,也不会刺激到识海中的那部分神魂力量,唐峥旭闭上眼睛,不愿再白费力气了。
白白损失一个分神也罢,总归本体能逃出去,天高水远,他不信白时念还能抓到他。
“阿时,你说阿念那边是不是应该也成功了?”可鹤景霜还要在唐峥旭心口捅刀子,她摸着心魔的耳朵,笑盈盈地问她。
“自然,有宿眉相助,唐峥旭变换成任何模样都不可能逃开。”
唐峥旭猛地睁开眼睛,这不可能,白时念虽得过分出分神的法门,却没有去练,在闻霜被他所伤之后,白时念就已经疯了,她没法再分出新的分神了!
“嗯,那就好,不过如果她失败了,那我们就扔下她,双宿双飞吧,她一直心心念念想带我游历大陆,看遍大好河山。”
“哦,忘记告诉你,白时念在那之前就魔怔了,她为了让我得到新的身体,不再被困剑中,甚至拿自己做过实验,而且还是背着我干的。”鹤景霜眯着眼睛,示意心魔将耳朵收起来,拿起胸前玉饰,当着唐峥旭的面与分神联系。
“喂喂,阿念,你那边结束了没有,我这边已经抓到人了,如果你没抓到,那就别回来见我。”
“阿霜!当然成功了,我这就赶回来,马上带他见你,任你处置!”
唐峥旭真切地听到了来自玉饰那边的,白时念急切解释的声音,他自知计划失败,未来再无机会,只能神色灰败地闭上眼睛,连听觉也封闭起来,不愿再面对现实。
接二连三给唐峥旭精神打击之后,鹤景霜终于满意了,之后她去看了河宵几人的情况,心魔说他们只是被强行控制,并没有大碍,约莫昏睡一两天就能清醒。
这次计划大获全胜,鹤景霜轻哼着让心魔把这冰块收起来,只等另一边的分神赶来。
哼,这混蛋居然还敢用这么阴损的手段对付她,活该所有算盘全部落空,气死他最好!
修罗风波,端水大师
没多大会儿, 分神就匆匆赶来,她看到被冻成冰块的女人,像是不服输似的把另一个冰块也变出来, 里面确实是唐峥旭, 他看到自己的本体真的被冻起来,失魂落魄地闭上眼睛, 跟着一起自闭了。
鹤景霜没时间关心唐峥旭这个手下败将,因为她此刻陷入了分神和心魔的修罗场中。
因为知道分神马上就要到, 鹤景霜带着莫名的心虚, 没敢被心魔抱着,她坐在椅子上,心魔很是讨好地站在她背后帮她按摩肩膀。结果等分神到了,她只是把唐峥旭扔一边,很是急切地握住鹤景霜的手,上看下看,知道她没有受伤后才松了一口气。
“阿霜, 以前的记忆我们不要了好不好, 不能拿你的安全开玩笑。”
心魔哼了一声,从身后圈住鹤景霜的脖子,示威似的冷声说道:“阿霜本来就不打算要, 不必你多嘴。”
分神还握着鹤景霜的双手,她蹲在鹤景霜身前, 听到这话后扬唇,并不理会她的示威,只对鹤景霜柔柔一笑:“阿霜, 这段时间我已经好好反省过了,原谅我好不好?以后不管做什么, 我都会先征求你的意见。”
“咳,看你表现吧。”鹤景霜似乎能感觉到两个白时念间的电闪雷鸣,她被这两个醋王夹在中间,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危险,不想继续留在这里。
“别说了,我们带他出去,还有那边一堆睡着的,我想知道河宵为什么会来这里,他本来是想回海底的。”
“阿霜,何必多事,干脆直接杀了唐峥旭吧。”
鹤景霜摇摇头:“不,他还有用,而且我想要过去的记忆,我想知道从前你的事,何况,那也是我和你的重要回忆。”
“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直面危险,我意已决,你们不要再说了。”
话已至此,就算分神和心魔心里有再多不愿,她们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两个冰块收起,一人一边护在鹤景霜身边离开。
至于河宵几人,分神表示会派人接他们回玄剑门再叙,之后鹤景霜想回去找宿瞳将景容接走,心魔却说不如让景容在武清城再玩几天,如果回宗,就没人能陪她玩乐,反倒不好。
鹤景霜想了想,自己还要处理唐峥旭与河宵的事情,觉得的确如此,便不再多言,只是用传讯玉书分别给景容和宿瞳留言,说明情况后便和两个白时念回去了。
不过这一次她们没有用传送阵,也没有很急切地赶路,而是半玩半赶地飞回去,鹤景霜知道两人心思,也认为自己精神紧绷了太久,是应该好好散散心,便没有反对。
鹤景霜顺着她们的意思,在两人的带领下,一路上走走停停,去了不少“白时念”想带她去的地方,有不为人所知的秘境,有只能在修仙界看到的奇特美景……甚至连避世不入的灵兽族聚集地,她们都带着鹤景霜去了,最多一周就能回去的路程,愣是被这俩强行拖延了大半年的时间。
不过鹤景霜也不生气,她被两个白时念宠得太好了,什么都不必她操心,还能左拥右抱,生活舒服极了,这让鹤景霜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是什么美人在怀,乐不思蜀的大昏君。
而她也在这过程中结识许多“白时念”原本的友人,让鹤景霜觉得有些好笑的是,这俩似乎很担心她会介意从前,介绍给她认识的朋友竟然都不知道闻霜剑剑灵的事,并且她们从来不会在鹤景霜面前表现出来,已经称得上过分贴心了。
鹤景霜偶尔也会觉得心酸,她可以不介意从前,但她很介意两个白时念对她的小心翼翼。
如果她没有忘记过去的事,她们就不会这样小心翼翼,而是会更大方自然地告诉所有人,她就是她过去的剑灵,是她的挚爱。
白时念过去的师长和友人们,那些知道她身份的人也会祝福她们,或许还会赞叹她为此付出的努力,竟然能将剑灵从剑中分出来,让剑灵拥有与人类无异的身体。
这是何等的执念,又该为此冒过多少风险,她的爱那么浓厚,被她爱着的剑灵一定会非常幸福。
那么鹤景霜现在幸福吗?
鹤景霜也说不出,她解决了敌人,生活中没有危机,修炼顺遂,又被两个白时念宠着爱着,无论鹤景霜说什么想要什么,她们都愿意满足她,恐怕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辰,这俩都能想出或浪漫或现实的办法帮她实现愿望。
她们太清楚鹤景霜的喜好,知道鹤景霜讨厌她们自顾自为她好的做法后,当真做到了对她的承诺,无论做什么都会实现征求她的意见,从来不做任何可能让她反感的事。不仅从不会强行与她亲密,就连争风吃醋,分神和心魔也不会当着鹤景霜的面,因为两人都不愿鹤景霜在她们之间左右为难。
“白时念”真的太宠爱“阿霜”了,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不管是否有记忆,也不论身份,可是这样小心翼翼的爱,却会让鹤景霜的心里产生一种浅淡的刺痛,就像有根细微的鱼刺扎在喉咙里,明明那么小,给人的不适感又那么明显。
鹤景霜会想自己是不是又被宠坏了,所以她又开始觉得不满足。
她好像不再嫉妒过去的自己了,因为比起嫉妒拥有更多回忆的“闻霜剑剑灵”,鹤景霜更想拿回那些失去的记忆,她想,如果能想起一切,不管是哪个白时念,一定都会很开心才对。
只要想象那样的画面,鹤景霜就什么都不介意了。
所以在告别隐世的那些灵兽之后,鹤景霜对分神和心魔说,她想回家,想回玄剑门解决唐峥旭遗留的问题,她想在解决一切之后去魔域找白时念本尊,她想拿回过去的记忆,再和白时念好好聊一聊。
这大概是鹤景霜这个被白时念亲手教养长大的弟子对师尊最后的爱吧。
可是这一次,不管是分神还是心魔,都不想再听话了。
鹤景霜说完这些后,分神和心魔都垂着眼睛不想与她对视,脸上全是抗拒,摆明了不想让她面对危险,鹤景霜看她们的样子,默默叹气。
“其实这段时间,你们是故意在拖延吧,这世间如此广阔,若要全部看遍玩遍,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可是拖下去无法真正解决问题,总该要面对现实。”
心魔从身后抱住鹤景霜:“可是阿霜,那些过去的记忆不值得你冒风险,若你想知道,你大可与白时念神念相融,共享一切,过去的一切经历,还有白时念的所念所想,你都可以知道得一清二楚。”
鹤景霜懵了一下,她眨眨眼睛说:“我才不会和她干这种事,谁知道她现在怎么想,我不要。”
白发女人笑了:“那便与我,如何?我亦知晓过去一切。”
“不可,你体内的魔气只是暂时被压制,决不能让阿霜再受其影响,即便她如今有神通能除去魔气,也不能让她接触!”
分神皱眉抱住鹤景霜的腰,两人将鹤景霜夹在中间,这是这段时间来鹤景霜第一次被两人同时抱住,心中很不自在,但很快注意力就被她们都话吸引过去了。
“所以,还是与我神魂双修吧,阿霜,我体内没有魔气,除那百年间的事不知道,再之前的记忆我亦都有。”
心魔眯了眯眼睛,她不愿被人抢占先机,便说:“那不如让阿霜除去我体内魔气,终究我们余生时间还长,不必急于一时。”
“神魂双修之感奇异,阿霜或许不喜第二次,她想知道过去一切,还是要与我双修更好。”
“呵,你又凭什么替阿霜做决定,到底如何做,还是要让阿霜决定。”
“阿霜!”
“阿霜!”
“你们谁都别想占我便宜,我一个也不要!”鹤景霜一左一右把这俩的脑袋推开,她刚才都要被她们夹成饼干夹心了!
“谁要跟你们双修,我才不呢!”鹤景霜气呼呼地驾起念霜剑,不顾身边两人大惊失色的样子,对足下念霜剑说,“念霜,我们走,不要管后面那两个登徒子,飞得越快越好。”
“你体内魔气要除,我也要拿回自己的神魂力量,别以为我不知道,白时念是拿自己的神魂力量填补我缺少的那部分,如果不把它们还回去,白时念就很难度过飞升劫。”
“等我拿回记忆狠狠骂白时念一顿,你们俩都得给我回去,否则不管是哪个白时念都别想碰我。”
“还双修,你们想得美!”
气呼呼的鹤景霜踏着飞剑在天穹中划出一道长虹,有念霜剑的速度加持,她的飞行速度何止一日千里,在空中疾驰狂奔的感觉畅快极了,她感觉心情豁然开朗,脸上也出现笑容。
不管是否有记忆,反正白时念都很爱她,这样就够了,早点把唐峥旭还有魔气的事情解决,之后再去进一步发展感情吧。
反正双修什么的……咳,她现在才不要咧!
身后两个白时念听出鹤景霜语气中的娇嗔,心知她是害羞了,并非真正生气,心中便没有太过紧张,两人在追赶鹤景霜的同时互相瞪彼此,就连追逐时也不肯落后对方,偏要争抢与鹤景霜最近的位置,可又不敢真正超过她,最后只是并排着跟在鹤景霜身后。
心魔立刻就道歉了:“阿霜,对不起,我不该提出这样的建议。”
分神也紧随其后:“我也是,是我太贪心了,阿霜,你别生气。”
在狂啸的风声中,鹤景霜放慢了飞剑速度,但还是不肯回头看她们,生怕自己又吃了美人计。
“我可以去找剔除魂体中晦物的方法,”这次是分神先说出解决办法,“务必将纠缠的神魂分隔开来,将可能有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心魔也说:“我打算从唐峥旭口中逼问出问题症结,他当初没有疯得这么彻底,十有八|九是过去沾上什么东西才会无法控制自己,之后他分出另一分神的办法也有参考价值。”
“知道问题原因才能治标治本,阿霜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遇到半分危险。”
“而且我可以去寻保护神魂的灵器和丹药,做好最完美的防护措施。”
“阿霜,有我在,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是阿霜,你要记得,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绝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阿霜……”
“阿霜……”
一黑一白两个白时念就一路在鹤景霜耳边碎碎念,鹤景霜心里的那点气闷很快就转为了被宠爱的甜蜜,但她还是不肯在外面对两人表现出来,最后就哼哼唧唧地说:“哼,早点这样多好,偏要让我生气。”
“我不管,你们得想办法哄我。”
早就想再让鹤景霜摸耳朵摸尾巴的心魔眼睛一亮:“阿霜,我……”
“等等,那个不行,别想勾引我,我才不会再上当!”
分神眼神凝住,她仗着鹤景霜在前面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恶狠狠瞪了另一个自己,对鹤景霜说的话却还是那么温柔:“阿霜,景容还在宿家,不如让她去接景容吧,如此便不必看这只白毛犬惹你心烦了。”
心魔:?!
鹤景霜“噗”地笑出声:“你怎么连自己都骂,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她又趁机装狐狸精勾引我,我可受不了。”
心魔牙都要咬碎了,她眼睛一转,同样想到必须要分神做的任务:“阿霜,既然如此,不如让她将白时念弄回来?魔域内除了劳什子天材地宝和浓郁的灵气,也就只有遍布各处的魔气了,实在没有让你冒风险去找白时念的必要。”
鹤景霜停住了,她惊讶地问:“原来魔域可以随意进出吗?那为何宗门师兄师姐们去了之后再也没回来过,而且白时念之前还一副要生离死别的样子。”
心魔很自然地走到念霜剑上,她对鹤景霜微微一笑:“阿霜,魔域在许久前又被称作灵域,其中灵气远比天衍世界浓郁,又有许多已经在天衍世界绝迹的天材地宝,若是想要尽快重锻灵剑,自然是待在魔域更好。”
“虽然魔域中危险亦远胜过天衍世界,不过我等修仙之人又何惧危险,为求飞升长生,即便长久待在魔域会影响心境,有些许麻烦,但能人异士众多,这么些年还是想出不少减弱魔气影响的法子。”
“那白时念为什么还会被魔气影响得双眼发红,随便说几句话就会被刺激得失控。”鹤景霜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才不信”的表情,这让心魔很是尴尬。
旁边的分神毫不犹豫地踩了竞争对手几句:“当然是因为心魔,她在你身上,你与白时念离得越近,白时念就越是容易失控。”
“从前心魔只能在白时念脑中影响她,以白时念的心境,自然能无视她,可她附着在你识海中,你的行为举止也会给白时念带去心魔的微弱影响,她对你毫无防备,又有魔气污染,两相加持之下才会如此容易失控。”
“恐怕后来白时念离开也是因此,距离你越近,她就越容易失控,为了不在你面前发狂,她宁愿永远不接近你,这对她确实与生离死别无异。”
鹤景霜瞪大眼睛,仔细想想似乎确实是这样,在“系统”出现之前,白时念在她面前一直是世上最好的温柔师尊,从来没有强硬对她说过话,而且白时念每一次失控,都是在和她有肢体接触的时候!
少女怒气积蓄中——
“放开我,你别碰我!混蛋!”鹤景霜直接挣开心魔的手臂,气得脸都鼓成河豚脸了。
被推下念霜剑的心魔大惊失色:“等等,阿霜,你听我解释!”
“当时我真的不知道啊!无论我对她说什么,她都能无视我,我以为她心性坚定呢!”
“哼,你走开,都怪你装系统骗我!”
分神微微一笑,上前两步揽住鹤景霜的腰,抵着她的肩膀温声道:“阿霜,既然心魔有把握将白时念带回来,不如就让她去魔域找白时念如何?就当作惩罚,不将人带回来,就不要原谅她了。”
“嗯!你说得对,都是她的错!”
没想到挖坑还把自己坑了,心魔看分神的眼睛简直要喷火,她呵呵道:“阿霜,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敢打赌,她从白时念那里知道我消失不见后,立刻就猜到我在你身边了,因为我们都一样,世上唯一在乎的就只有你。”
“而且白时念早就知道了,但是她什么都没说,还把念霜剑送给你,里面的剑意不是给你用,是让我用来保护你的!”
少女怒气继续积蓄中——
分神冷哼:“你不也一样,知道我伪装成闻时身份接近阿霜,却不提醒她,不也是想让我方便近身保护她,至少我没有故意误导阿霜,害得阿霜曾经那般难过。”
心魔瞪眼:“我……”
“够了!”鹤景霜用力推开分神,“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骗子,自以为是的混蛋,我要去找景容和宿瞳,你们赶紧把所有事情都解决,否则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还有白时念那个混蛋也是,她想在魔域守寡就让她去,是她先不要我的!”
“别想再用装可怜表忠心的方法让我心软,”鹤景霜气得脸都发白了:“如果被我发现你们偷偷跟在我身后,那你们就永远别想让我原谅你们!”
“不管是哪个白时念,都不可能!”
“念霜,我们走!”鹤景霜冷哼完,看也不看她们,扭头就向武清城的方向飞去。
这两个混蛋,争风吃醋还要在她伤口上撒盐。
白时念这个大笨蛋!
两人合力,目标本体
看着心上人愤愤离开的背影, 分神和心魔都傻眼了,这次鹤景霜真的非常生气,跟刚才的娇嗔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她们谁也不敢违背鹤景霜的警告悄悄跟上去了。
心魔怒瞪分神:“你去找白时念, 我去逼问唐峥旭。若我出现在魔域, 恐怕被旁人看见后,会以为白时念入魔, 因此对我动手,碍事的人太多, 只有你去才最快。”
“呵, ”分神冷笑,“想支开我,再装忠犬勾引阿霜?你想得美。”
两人僵持在空中,互不相让,谁也不肯让对方留在这里,最后齐齐冷哼一声,并肩向海边的魔域战场入口方向飞去。
与其僵持浪费时间, 不如先合力将白时念抓回来, 用她转移阿霜怒火,谁叫这个胆小鬼自顾自跑了。
不论分神抑或心魔,终究都是白时念, 她们心意相通,不必用言语交谈便知晓对方打算——通力合作将白时念抓回来。
等到了魔域战场的入口前, 心魔已经变换成了闻时的外貌,身上穿的也是玄剑门弟子服,而分神则换上与白时念相同的法衣, 再加上足下踏着的无形剑意,她与白时念本人别无二样, 轻松带着“闻时”刷脸过了守门人的那一关。
如今的灵域已经被各大宗门独占了,尤其在发现其中有能影响修士神智的魔气之后,过去曾与人族强占灵域的海妖一族不得已退出,而当年的那些散修们进去后,就再没有出来过。
渐渐的,在外届传闻中,魔域就成了极度危险的界外小世界,大宗门的高阶修士们是为了天衍世界苍生着想,才进入其中抵御必定会为祸人间的妖魔,并且因为很少有进去的修士从魔域战场出来,所以在小门派修士和散修们眼中,他们十有八九都死在里面,更给这个神秘的魔域添加一层死亡的阴影。
实际上,魔域确实非常危险,但其中也有与之匹配的机缘,否则也无法让那些自诩正道的名门不惜引导外界传闻,也要独占这里了。
就连玄剑门这种道德感强的宗门,也默认了他们对舆论的引导,遵守他们制定的规则,也对自家小辈们保守秘密,只等晋级到元婴后才肯告诉他们魔域的真实情况。
鹤景霜之所以对此一无所知,完全是白时念的要求,她在离开玄剑门后特意又返回去找了花时步,以鹤景霜师尊的身份要求花时步对鹤景霜保密,至少等二十年后才肯告诉她魔域的情况。
所以花时步才会时不时去逗弄鹤景霜,还叫她好好修炼,并给她设置了二十年的期限,这人只是想看热闹,给鹤景霜压抑的怒火上又添了把柴。
毕竟能看到那个冰山变脸,确实有意思极了,若能看到她恳求小阿霜原谅自己的模样,花时步觉得,她的创作灵感必定能蓬勃涌现,无论如何都不算亏。
再说回那天白时念离开时的事。
被鹤景霜抱着腰说了那一番话后,白时念靠莫大毅力才推开她,咬牙闭眼闷头离开了白霜峰,她甚至不敢多在玄剑门地界停留,唯恐自己的理智又被汹涌的情感击败。
如果这次她又被冲动裹挟,在鹤景霜的顺从下,一定会做出比上一次更让她不愿发生的混账事。
可她怎么能呢!
白时念在心里咀嚼着刚才鹤景霜说的话,心想,这世上恐怕没有比这更让她心碎的事实了。
她早知道鹤景霜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可白时念不愿让她的阿霜勉强自己,尤其还是这种事上。
到底是谁对鹤景霜说,她的失控是因为体内魔气,又是谁让鹤景霜以为,只要和她双修,就能去除体内魔气?
问题症结根本就不是这个!
只有在血生境中待了近百年,什么都不知道的分神才会天真地以为,阿霜还爱着“白时念”,也只有她才会觉得,只要让失忆的阿霜再爱上自己,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如果这样有用,白时念为什么要在阿霜重伤清醒时,对她谎称她们是师徒?
就算分神成功了,真的让阿霜又爱上她,可阿霜终究会想起过去的事啊,那个分离出去的心魔为求得原谅,已经去找唐峥旭了,若没能得到那部分鹤景霜被夺走的神魂力量,白时念笃信,心魔一定会用更粗暴简单的方式让鹤景霜知道过去一切。
到那时,阿霜有多少可能会变得彻底憎恶她,若分神看到阿霜嫌恶憎恨的表情,又怎么可能、她要如何还能再对阿霜温柔?
可是阿霜,只会爱温柔的她啊。
若早知事情会发展变成现在这样,白时念绝不会在那时害怕得想要隐瞒一切,若一早就将所有事情告诉阿霜,至少她绝不会、就不会那样伤害阿霜了。
只要温柔一点的话,就会喜欢?
只要是为了师尊,愿意做任何事?
脑海中回荡的话语让白时念心中的某个角落又响起了痛苦的悲鸣,她眼里红光闪烁不断,气息狂躁,她又要无法控制自己了。
白时念强行中断自己的思绪,恢复了冷漠如冰的表情,在鹤景霜心中,白时念永远只会是师尊,那她也只要做好一个师尊该做的事。
分神和心魔要做什么,她无法控制,也无需阻止,爱徒的修行之路上会有很多痛苦和困难,当师尊的不能以关心为名妨碍徒弟成长,她只是最后的防线,让爱徒不会道消身死的守护神。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是。
岌岌可危的气息又重新平复下来,白时念也到了离开前的最后目的地武清城,她去了宿家,与宿眉做好交易,允诺一段时日后必定想方设法将花时步骗出玄剑门,换得她对鹤景霜以及景容的看顾。
之后,白时念便去了安海郡与无尽海的交界处,也就是魔域的入口之地,她曾在魔域战场有过赫赫威名,轮班守门的两位他宗修士看到白时念表情冰冷,眼神里像是淬着刀子,甚至没有出声叫她停下看通行证,面面相觑后目视她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山与天交界的尽头。
“不是传闻闻霜剑尊接了宗门任务,要留守在外当护宗长老么,怎么才百余年就回来了?”
“观她身上气息,是不是比以前弱了些?”
“没看出来,还是那么冰冷冻人,嘶,再过两月我们就要换班回去了,不管她,回去后好生修炼,下次门内排名可不能再垫底。”
“道友说的是,”这位元婴期的修士望着远处即将消失的那个白点,喃喃道,“像那样鼎鼎有名的天才,大概永远不会有我等的烦恼吧。”
“真是羡慕啊。”
无独有偶,类似的对话也发生在分神和心魔进入魔域的时候,不过这一次分神却没有立刻带人飞走,她对守门的那两位修士招招手,问道:“你们可知离此处最近的玄剑门驻地在何处?”
“往东南方向直行八百余里,三个多月前那里刚出现一处灵境,听闻有两队玄剑门剑修去了。”
分神淡淡颔首:“如此,多谢。”
答话的修士瞪大眼睛,却看见这两位玄袍剑修皆踏着冰冷刺骨的剑意疾驰而去,不过这样的态度反倒让他松了口气。
“闻霜剑尊与传闻中说的似乎不太相同。”
“玄剑门剑修大多都是这样,只是看着冷,实际上比想象中热情许多,”他旁边的修士摇头,“你又不是不知,他们很爱路遇不平拔剑相助,而且还不要报酬,不愧是最正直的清流之门。”
“你说的是,刚才那位同道似乎没有随身佩戴灵剑?这可真是奇怪。”
“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与玄剑门弟子有过交情的这位修士似震撼似感慨地说,“前段时间我遇到一个刚来灵域的玄剑门弟子,被困在一处小灵境的时候,他同我说了不少外界的事。”
“闻霜剑尊竟是收了一名身具‘天生剑骨’体质的爱徒,她因着自己的特殊体质,无法修炼玄剑门独门秘法,自然不必随身携带本命灵剑,不过她只用了十年便从零突破到金丹期,在我交的那名友人来灵域时,听闻她出门历练数年便到了元婴,算算时间,现在也该进来了。”
“竟是如此!难怪闻霜剑尊会亲自引她进来,还是要送人去驻地,一般单独进来的修士可都是被放养,哪有人手把手引导。”
“确实,据说闻霜剑尊对徒弟十分宠爱,不仅日夜亲自教导,还曾为她轰平过一整条山脉!”
“嚯!”
“不过若我是闻霜剑尊,有这等绝世天才的徒弟,怕是也同样宠她,”满意地看到同伴震惊的表情,这人远目看着两个黑点离去的方向,有些憧憬地说,“不到五十岁的元婴修士,这该是何等的惊才绝艳,怕是再过几十年,那位仙子就该被称作尊者了。”
“若我们能有这种惊人天赋该有多好。”
“别想了,能被闻霜剑尊如此宠爱的徒弟可不是只有体质,据说她在那玄剑门中也算得上最勤奋的,出门历练都不去玩乐,就连休息时间也要打坐修炼!我那友人说起她来,都是满脸赞叹,自觉不如呢!”
还在天衍世界的鹤景霜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威名”竟然已经被师兄师姐们传到了魔域,而且还被这些无聊的修士们夸张成了千年难能一遇的绝世天才,甚至觉得她可以超过白时念的记录,成为当世最年轻的渡劫修士。
如果鹤景霜知道,她怕是只能露出尴尬礼貌的笑容,什么天才修士,她根本不是人,怎么能跟人比。
为剑而生,却不爱剑
被两个白时念气得愤愤离开后, 鹤景霜一路飞行的时候,时不时便转头看身后,发现她俩竟然真的没敢跟过来, 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 心里也没那么生气了。
如果分神和心魔悄悄跟上来,其实鹤景霜不会像威胁的那样, 永远不原谅她们,只是会故意再要她们做别的事讨好自己, 但现在这样, 被严厉警告后,尽管再怎么不放心,她们却还是不敢顺从本心跟过来,立马就会让鹤景霜心软,心里的气消得比被毛茸茸的大尾巴勾引还快。
因为这就代表,她们的承诺都是真的,她们会以鹤景霜的意愿为主, 不会再做违背她要求的事。
说过的话都被好好记在心里, 鹤景霜感觉心里甜滋滋的,在空中御剑疾驰的速度也降下来,她坐在剑上, 慢悠悠向武清城的方向飞去,分心与念霜剑剑灵沟通。
【念霜, 你还对师尊抛下你的事情生气吗?】
【哼,是她先不要我的,我只要姐姐就好!】
【咳咳, 念霜,那也不能叫不要你, 师尊只是想让你保护我,你和我都是她的挚爱,怎么会不要我们呢?】
【可是姐姐,你刚才不也说,她不要你了吗?】
被小孩指出来,鹤景霜心中有些尴尬。
【呃,那只是气急了说的话,其实我不是这样想的,我知道师尊离开是为了保护我,她不想再在我面前失控,做出一些伤害我的事,虽然很讨厌她自顾自的做法,但也没有以前那么生气了。】
【而且师尊、阿时、阿念,她们都是白时念,她们对我的想法,对我的重视,都是一样的,只要看着阿时和阿念,我就知道师尊绝对不是想抛下我,过了这么久,心里的那点生气也全都变成无奈和心疼了,我相信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师尊不会走。】
【你看阿时和阿念,都恨不得黏在我身上了,曾经在我面前处处克制自己的师尊,恐怕是最不愿离开我的那个白时念。】
【姐姐,你已经原谅她了?可是我不想,我还在生气。】
【呵呵,当然不可能!】
鹤景霜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
【一定要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行,否则她下次绝对会再犯,我才不想一次又一次为这种事和她吵架,我又不是怨妇,再说了,等我恢复记忆,她就不是师尊了,到时候我想怎么对她还不好说呢。】
【姐姐,你担心记忆恢复后会变得不像自己?】
被问到这个最担心的问题,鹤景霜稍稍沉默了一阵,她有些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嗯,其实我有些害怕知道那些被我遗忘的过去,师尊她已经活了超过五百年,而在我印象里,就算加上前世,我也才五十岁不到,五十年在这个世界,还不够高阶修士闭关修炼呢。】
【和前者相比,我的人生只是短短一瞬,我的性格不改变是不可能的,那样的我,真的还是我吗?】
感觉到念霜的疑惑,鹤景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摸摸剑身,安慰道。
【抱歉,跟你说了这种哲学性的问题,我知道这是不必要的忧虑,但还是忍不住担忧,不过念霜,你放心吧,不管之后我变成怎样,都不会改变对你的态度。】
【毕竟你算是我和白时念共同孕育出的剑灵,从某种意义上说,你算是我们的女儿,不管如何我都会喜欢你的。】
【嗯嗯,我一直很放心!因为姐姐你从来没有变过呀,以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鹤景霜怔了一下,她又问。
【念霜,难道说,从前我就知道你的存在了?那白时念知道吗?】
【她不知道,因为姐姐你把我藏得很好,你说,担心她知道后会想办法将我从剑里转移出来,那样我就无法获得真正的灵智,而且你还说了,要等以后给她一个惊喜,她一定会喜欢我。】
【可是姐姐,你离开之后,她发现我了,但是她一点也不喜欢我,看都不想看我,把我扔在墙角落灰也不想使用我。】
【所以我讨厌她!她才不是我的主人!】
鹤景霜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苍白无力的安慰,她表情非常悲伤地又摸了摸念霜剑的剑身,轻声说出的话随着风消散在空中。
“嗯,那就不要轻易原谅她,一定要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再用尽所有方式恳求原谅,若那时你还讨厌她,那你就当我的剑,不要她这个主人了。”
如果她这个外来者不算闻霜剑剑灵,那么按照玄剑门剑修重锻本命灵剑的普遍规律,最多到了元婴期,便能感知到本命灵剑的灵性了,就算念霜被她藏起来,在那之后白时念肯定和她有过很多次所谓的神念交融经历,她不可能不知道念霜的存在。
她们对此都心知肚明,可还是一个装作不知道,一个装作对方不知道,鹤景霜心中猜测,大概是因为那时的她已经明白,如果戳破这层伪装,大概……念霜就留不住了。
在白时念心里,她的剑灵只有她的阿霜,而闻霜剑生出的灵智会和阿霜争抢位置,是多余的,是必须要抹除掉的累赘。
所谓“女儿”的说法,十有八|九是她为了保护念霜的说辞。
鹤景霜想,白时念疯的时间,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早得多,而且也比她想象中的更疯,更让人无法理解。
那可是她心神相连的剑,是她真正亲密无间的半身啊。
她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
白时念被困在一个刚刚出现的小灵境中,里面有太多混杂着魔气的灵气,它们强硬地冲刷着白时念的身体,她盘腿在黑色的坚石上打坐,强行封闭身体灵窍,不让那些能污染神智的魔气影响自己。
可她心中执念太深了,那些魔气甚至不必通过灵窍便能一丝一缕地进入白时念的身体,让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过去的事。
在遥远得几乎要被白时念忘却的过去,她从来是最骄傲的剑道天才,入玄剑门前是这样,进玄剑门之后同样是如此。
即便在天才云集的玄剑门,白时念也能在通过入门试炼后立刻进入乾天峰,这一峰的弟子各个都是外界极有名的剑痴,不仅剑道天赋卓绝,修炼天赋绝佳,就连对“剑”的痴迷态度,也超乎常人,甚至到了许多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而白时念对此非常自豪,她自豪于自己的天赋,敬佩并努力跟上同峰师兄师姐的刻苦训练,就连不被外人理解的对剑的痴迷,也让白时念无比骄傲。
她觉得自己是为剑而生的人,只要为了自己的剑道,为了与她心神相连的闻霜剑,她可以做任何事。
在知道闻霜剑竟然诞生便具有灵性,其剑灵甚至能抗拒主人的命令,拒绝战斗的时候,白时念只是迷茫伤心一小会儿,想通后便狂喜于此。
她才刚到筑基期,可她的本命灵剑竟然能拥有剑灵,没有什么事能比这更能让一个剑痴兴奋到无可自拔的事了。
剑灵不听从命令又如何,肯定是因为她太弱小,她的剑灵看不上她也是应该的。
剑灵不愿被她拿着战斗又怎样,若是她,也不愿被闲杂人当做武器,更别提战斗。
为了得到闻霜剑剑灵的认可,白时念比任何人都要勤奋刻苦,她没有任何娱乐,少得可怜的那些闲暇时间也要和闻霜剑一起度过,她日夜练剑,磨练自己的剑道,体悟剑法,到金丹期便能随心使出剑气,就算不看闻霜剑,她也是玄剑门上下三代最有天赋的天才弟子。
而且白时念还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循序渐进地让闻霜接受了她,与她交流,当她武器,最后真的为她杀了人。
然后,在海边最美的日出之下,白时念知道了闻霜的真正来历。
原来闻霜并非剑灵,她曾是人,所以不愿当剑灵,不愿和人战斗,更不愿有主人。
原来白时念并非真正的绝世剑道天才,她的所谓剑灵,只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意外,甚至于,这个已经成为她剑灵的外来者,根本不想当她的闻霜。
让白时念这个剑痴彻底心碎的事实,或许已经让她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而那时的白时念还没有发现这件事。
她在这个外来者面前恢复了待人冷硬的态度,她不再会温柔地抚摸剑身,不会无时无刻用灵力滋养剑身,不会再亲昵地叫剑灵“阿霜”。
闻霜剑被她放在腰间剑鞘中,回程路上遇到敌人,白时念用来攻击敌人的变成了一截随手砍来的竹子,反正她已经掌握剑气,武器是否为剑并不影响她的战斗。
说来可笑,这截竹竿比闻霜剑用起来更加顺手,至少白时念不用担心“阿霜”的感受,还要防止见血,更不能用闻霜剑杀人。
“阿霜”不想当她的剑,不想战斗不想杀人,那好,白时念就让她待在剑鞘里,她也不想要这样的剑,她不需要一柄不愿战斗的凶器。
白时念是在迁怒,她在责怪这个来自异世界的幽魂,尽管白时念知道,这并非她的错,若有可能,她比谁都不愿被困在一柄剑里,无法感知外界,还要成为外人的所有物。
可是她呢?她失去了拥有自己剑灵的机会!
她心神相连的,本该是她最亲密半身的闻霜剑,成了一个陌生人的住所,而这个外来者,甚至不肯为她战斗。
这叫白时念如何不怨,如何不气,可她什么都做不到,她也……没法对“阿霜”做什么。
她爱剑吗?或许,她爱的只是无条件服从自己的剑,她对闻霜剑做的那些事,大概也只是想驯服这柄剑里桀骜的剑灵,让剑灵永远听从她的话罢了。
可是后来,那个外来者甘愿成为白时念的阿霜。
阿霜开始叫她“主人”了。
执迷不悟,调查过去
白时念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都没有再用过闻霜剑,她甚至碰都不碰它一下,直到某次, 她在野外被一群歹徒袭击, 这些人混迹在东岚山脉附近,以猎杀路过的修士为手段积攒资源, 白时念通身气质极佳,又穿着玄剑门弟子服, 就成了他们眼中的猎物。
玄剑门在外人眼里一直是顶有钱的大宗门, 虽然凶名在外,但白时念只有金丹期,又是独自一人出门游历,被人围困袭击也不意外。之前白时念一直很小心,可是知道闻霜剑剑灵的真正来历后,她心神动荡,再没有了过去的谨慎, 这次就没能提前发现自己被包围。
尽管被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围攻, 对方还有几个修为高过自己的,但白时念并不慌张,在围攻中游刃有余地靠手中竹竿重伤两个敌人, 可这样的做法似乎被视作挑衅,敌人中就有一大汉怒吼质问“为何不用剑, 莫非是看不起他们”。
白时念顿时便怒了。
难道是她不想用剑?是她的剑不愿被她使用!
暴怒的白时念杀红了眼,她不顾自身安危,强杀说出这话的敌人后, 杀光了在场的所有敌人,她淌了一身血, 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可即便战斗时再如何艰难,手中竹竿被人击碎,没有武器对敌,白时念也没有抽出腰间闻霜剑,她甚至在战斗中掌握了以指斩出剑气的诀窍,再不用局限于武器了。
重伤状态的白时念无力再离开,她拖着勉强止血的身子寻了一处山洞躲避,在这里默默等待伤势恢复。
为何刚才没有用闻霜剑战斗,白时念也说不出原因,她确实已经被逼入绝境,若非突然掌握以指化剑的诀窍,她真的会死在敌人的围攻之下。
她应该已经不在乎那个外来者的想法了才对,为什么还要顾忌那女孩呢?
靠在山洞岩壁内休息时,身上伤口崩裂的白时念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但是已经无所谓了,若没有意外,她应该是走不出东岚山了。
可是在越来越冷的黑夜,意识已经模糊的白时念突然听到了女孩的哭声。
女孩哭得那么伤心那么难过,那个娇气的外来者在为她受的伤哭泣?
白时念起初没想理会她,可是孤独寂寞的黑夜太漫长了,她伤得又太重,白时念只能半躺在山洞里,什么也做不了,那抽泣声持续了太久,或许有一整夜?或许比那还多。
最后白时念终于忍不住了,她勉强碰了碰沾着血的剑柄,无力地开口问她:“为何要哭,你该高兴才是。”
高兴名义上的主人就要死在这里,以后再没人能够限制她的行动,以后她就可以自由了。
白时念忽然想到了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原来她心碎之后,已经心存死志。
她是一生只能有一柄剑的剑修,可她的剑灵却不要她,她的剑不肯为她所用,所以,她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必要了。
【……如果你死了,我要怎么办,呜,你不是我的主人吗,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再也不要我了吗?】
白时念猛地怔住了,她咳出一口血,继续听着女孩的抽噎。
【你知道我不是原本的剑灵,所以你生气了,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不用我战斗,呜呜,如果你使用我,不就不会受伤吗?】
【我、我不会再任性了,随便你怎么使用我,呜……你想怎么对我都好,别扔下我。】
【……主人,求求你,求你用我战斗吧。】
白时念用力握住剑柄,艰难地将剑抱进怀里,她喃喃道:“要当我的剑,你就得听话,再也不许任性,无论我想做什么,你都得服从。”
“听见了吗,我的阿霜。”
冰冷的剑身颤动了好一会儿,那个娇气的女孩终究还是给了白时念肯定的答复。
她说,主人,我会听话的。
白时念几乎是立刻焕发了生机,她撑着剑坐起来,拼了命地调息,用仅剩的还能用的经脉吐纳灵力,用那些勉强凝聚的冰灵力将伤口冻住,好让自己恢复一点行动能力。
她的剑还需要她,她的剑灵在求她留下,求她使用自己……
哈,她怎么能轻易死在这里,要是她死了,那孩子岂不是要永远留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林里,未来还有谁能带她去看更多美景,走遍这广阔的世界。
她是性格那么活泼的小姑娘,怎么能永远留在这种鬼地方!
她要为了她的阿霜活下去,她决不能死!
……
回忆断在这里,白时念猛地喷出一口暗沉的血块,若她继续沉浸在回忆之中,她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她怎么能死,她若是死了,以后谁还能保护她的阿霜,分神?心魔?等到阿霜恢复记忆,她们只会比当初的她做出更疯狂的事,她必须活下去,继续提升修为,保护最信任爱护她的徒弟鹤景霜。
那孩子不是她的所有物,从来不是。
她也不曾爱过她,那只是依赖,只是因为害怕孤独,那从来不是她想要的爱。
女人周身爆发出一股如同风暴般猛烈的剑意,凛冽、凶猛、寒气逼人,这些剑意竟然连空气中的灵力都能搅动,硬生生在白时念身边造出一片几近真空的区域。
白时念面若霜寒,一挥手便斩落无数守在身前,只等她迷失在回忆中便要将她吞吃干净的妖魔,而此时,此处小灵境中已经化出满天妖魔。
这些妖魔,有大半都是她心中执念与灵境内魔气相结合而生的。
心有执念不算什么,留在魔域中的修士谁能没有,但像白时念这样能同时引出如此多妖魔的,却只有执迷太深,心有不甘的痴人——白时念当然不甘心,她怎么可能甘心,她爱了宠了那么久的剑灵,到头来却又不要她了。
不是说不会再任性,不是说会听话吗?那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宁愿去死也不肯联系她,还舍弃了所有记忆,再不记得她。
既然阿霜不爱她,那又为何要温柔待她,所以干脆暴露本性多好,只要将人锁在身边,在她身上打满她的标记,让她再也无法离开……
“姐姐,我、很听话,我很乖的。”
忽然间,这句沙哑无力的话音又在白时念脑海中响起,她眼前浮现出少女被蹂|躏得遍身情|爱|痕迹,哭得眼睛泛肿的讨好笑容。
然后,白时念又被拉进了伤害挚爱的绝望梦靥之中。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在强求,所有一切都是她的错。
……
感觉到一阵来自灵魂的拉扯感,伪装成“闻时”模样的心魔面色一变。
“白时念又沉沦进梦靥里了,得快点找到她,我可不想又背锅。”
分神瞥了她一眼:“能感应到位置吗?”
“走!”心魔即刻加快飞行速度,向隐约感觉到的本体位置奔去,她们已经在魔域中找了太久,可这里几乎每日都有新生和崩塌的灵境,若没有线索,实在很难找到人。
所幸白时念是个名人,所以伪装成玄剑门弟子的心魔和分神也能从路人处问到她的行进方向,只是白时念跑得太快,还是难以找到她的具体行踪。
不过心魔和分神知道白时念想法,便一路往人迹罕至的魔域边界处边飞边找,路上自然是杀了不少妨碍她们的挡路妖魔,还顺便从途径的几个灵境中获得许多资源,她们等着回去之后送给鹤景霜当做道歉礼物。
千年前的魔域还被称作灵域,无数修士都为进入灵域的名额挤破头,这里不仅有比外界浓郁得多的灵气,更让他们趋之若鹜的,是击杀妖魔后能得到的天降之礼,或是极稀有外界早已销声匿迹的顶级材料,或是从未听闻早已失传的罕见功法,还有经年开采越发稀少的极品灵石灵矿……
无论想要什么,都能从灵域中得到,所需的不过是击杀妖魔,积攒妖魔体内的魔珠而已——在魔域还被称作灵域的时候,魔珠也叫做灵珠。只要向魔域献出魔珠,便能得到这个界外秘境量身给予的馈赠,也无怪乎魔域内的修士进来了便不愿再出去。
哪怕他们知道,如果长久待在魔域,若不能尽早度过飞升雷劫,最后的下场就是被魔气彻底侵袭神魂,沦为毫无理智的怪物,最终被同化成魔域的一部分,但是没人能够抵挡这样的诱|惑。
千年来,能在魔域中渡劫飞升的修士,寥寥无几,绝大多数到达渡劫期的修士,都死在了魔气的同化之上,越是执念深重之人,就越是可能沦为魔气的傀儡,只有极少数能及时止损,早早从这里离开。
即便千年间有许多惊才绝艳的前辈研究出限制魔气影响的秘法,也只能延缓它的侵蚀,无法解决问题的症结——因为症结是修士们的执念,而他们,没有一人能割舍自己的执念。
而玄剑门的渡劫剑修们,无一例外,在长久的时间内一个个全部消失在魔域之中,只有他们的剑被留下,最终被同门带回宗门,永远埋葬在断剑崖下,等待着它们永远无法回来的主人。
许多年前,彼时还未到元婴期的白时念在安阳秘境之下遇到河图,从河图处知道许多魔域之事,但她不曾恐惧害怕,而是感觉到兴奋。
那时的白时念只关心一点,若她可以积攒到足够多的魔珠,是否能从这处魔性的秘境内得到让她的阿霜拥有人身的秘法,一具与凡体胎生的人类一样,能够成长,能够修炼,能够……与人结为道侣的身体。
白时念想给她的阿霜自由,即便拿她的前程来换。
只是白时念不知道,她不需要。
就算后来她已经知道了,可她不在乎她的想法。
那时的白时念从来没有真正将阿霜的真心话听进心里过。
……
分神和心魔花了一番功夫,突破从这处灵境中疯狂涌出的妖魔潮,收取无数魔珠后终于冲进了灵境。入目的便是宛如蝗虫浪潮的妖魔群,她们两个刚进去,这些在灵境中漫无目的游荡的,长得奇形怪状,看着异常狰狞的妖魔便发了疯似的向她们冲过来,铺天盖地,简直看不到除妖魔外的任何东西了。
“你把它们都清理干净,我去找白时念,所得魔珠一人一半。”
分神点点头,心魔的身体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其中灵力全部交由分神使用,她顺从灵魂上的拉扯感,小心地躲过这些密集如蝗虫的妖魔,终于找到了被混沌的魔气包裹成茧子的白时念。
即便她见多识广,此刻也不免有些心惊,那些妖魔竟然是从魔气凝聚成的茧子上滴落下来的,那些魔气如水一般翻涌着,滴落下来的“水珠”没多大一会儿就变成了长相狰狞没有理智的妖魔。
这里就是此处小灵境中妖魔最密集也最疯狂的核心,所幸此刻的心魔既带着白时念的气息,又有与魔气类似的混杂气息,并没有被妖魔视作敌人,否则恐怕她也危矣。
心魔自然不会想方设法叫醒白时念,她在心中冷笑,若非鹤景霜真正爱的人是白时念,此刻她必定要让白时念死在这里,再也醒不过来。
她视这些妖魔于无物,很快便进入到身体里,果不其然,白时念又将自己封闭在了后悔与绝望的梦靥之中,心魔不费吹灰之力便拿到身体的控制权,体内灵力几近干涸,这让她眉头紧锁,心魔动了动手脚,没能立刻从魔气茧中挣脱出来。
心魔用意念取出储物空间的灵石,只是眨眼的时间,手中极品灵石便被吸成无用的粉末,但两块极品灵石的灵力还远远不够,她迅速吸收着灵力,充盈枯竭的丹田,务求一次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而与此同时,外面的分神正面无表情地收割着冲过来的妖魔,心魔体内的灵力也有合体期程度,以她的能力,足够消除这些妖魔,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并且她的白霜剑意有着直冻神魂的特性,正好克制妖魔,往往只要沾上一点边,妖魔就会被蔓延的寒气冰冻,然后在冲击之下碎成粉末,它们无法对分神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只是有一点问题,分神不想被遍布于四周的魔气侵染,所以她一直待在蚌王珠的守护结界之内,战斗动作幅度不大,显得有些拘谨。如果她也被魔气侵袭,虽然不至于造成多大后果,但阿霜必定不会高兴,所以要小心一些才是。
不过很快,分神便发现似乎无穷无尽的妖魔有些后继无力,周围妖魔数量明显比刚才少了许多。知道心魔已经控制住身体,分神不再克制灵力输出,她冷哼一声,足下立即生出无数层层叠叠,大小不一,从高空看去形如莲花瓣的白色剑气,这些花瓣似的剑气疾射而出,任一剑气都能洞穿数个妖魔,与此同时亦有无数剑气重新出现,填补莲花的空缺,而看分神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吃力的样子。
到她这个境界,早就无需用剑战斗,意念微动,在她神识可及范围之内,便处处都是剑,也无一是真正的剑。形态、大小、威力……这些随她心意控制的剑气,甚至不需花费太多灵力,只要一点,便能引动环境中灵气,任由她使用。
这便是剑修所求之道的巅峰,剑域!
不过顷刻,分神便清理出大片空间,妖魔消散后残留的魔气竟然化作一颗颗或大或小的紫黑色珠子落在地上,分神发现了白时念所在的位置,就在她一边清理妖魔一边飞去找白时念的时候,那些落在地上无人理会的魔珠竟然凭空消失了。
看分神不甚在意的样子,就知道这并非异常现象,而是魔域的特殊之处。
谁清理的妖魔,魔珠就会算在谁头上,不过像白时念现在的情况,她们三个的魔珠全部都算在白时念一个人头上了,不管是分神还是心魔都能查看到“账户”上暴增的魔珠数量,所以她们才确信白时念身处遍地妖魔的区域。
在遍地都是除魔队的魔域,只有最危险的边界区域才会有如此数量的妖魔,最有可能的情况,白时念在一处才出现没多久的灵境之中,所以她们只要去空间波动最大最动荡的地方找人就好。
要知道,就算心魔和白时念有直接的神魂联系,也需要在一定空间之内才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分神仍旧任劳任怨地清理着这里的妖魔,就在离她不远的位置,那个魔气形成的茧好像被“蛹”从里面摸了一下,光滑流动的表面出现一个小小的凸起,随即,无数霜白的剑气像尖刺一样猛地生长出来,将这些魔气全部扎穿,搅得粉碎,什么都不剩下。
“可以了,我们走吧,”心魔稍微活动下身体,看清周围后像是嘲讽般说道,“你还没有清理完这里的妖魔?”
分神也不跟她争,只淡淡地说:“说好一人一半。”
“啧,真麻烦,这点便宜都不让占。”心魔抱怨了一声,和分神一齐飞向还剩下的妖魔,身后浮现与分神几乎一模一样的剑域。
她们本就是一人,这时候用来清场的招数自然也会一样,不图别的,单纯觉得这样清扫战场来得最快。
她们花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找到这个逃走的胆小鬼,现在当然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如果再拖下去,阿霜肯定都要等急了。
分神和心魔走了将近一年,鹤景霜真的担心得着急了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这俩都是表面只有合体期修为的渡劫大佬,鹤景霜吃饱了撑的才担心她们的安危,只要分神和心魔没有因为争风吃醋打起来,鹤景霜相信,就算她在外面游历因故死了,这俩都不会受半点伤。
她对她家师尊的力量抱有绝对的信任,要知道之前被白时念整个夷平的山脉和被捅穿的东岚山里的剑意都还没有消散呢!
如此伟力,放在鹤景霜前世,大概只有“胖子”和“小男孩”才能有了。
现在鹤景霜就站在当年被白时念夷平的白霜荒原前,这片山脉过去的名字早就没人提起了,如今这片充斥着寒风,寸草不生的盆地便只有白霜荒原一个名字。
一大片连绵起伏的山脉里突兀出现一个被人挖平的荒原,可不就是盆地吗。
“阿霜,就是这里,当年我们就是被唐峥旭劫持到这附近,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是被关在山体内部,到处都很黑,还有一个诡异的祭坛,不过等到闻霜剑尊赶来,整座山都被她轰平了。”宿瞳一点也不怀念地对鹤景霜说起当年的事。
三人在大陆上兜兜转转随心转了大半年,鹤景霜已经知道当年之事的大概了。
宿瞳从前很喜欢在武清城玩耍,这是多宝楼的大本营,所以谁都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将少主偷走,而且逃得那么快,以多宝楼的情报网和反应速度,都没能及时找到宿瞳。
宿瞳不记得被绑过程的事,只知道等自己醒过来,她身边有很多和她一样的小孩,而宿瞳是醒得最早的那个。
而那时尚未失忆的鹤景霜根本就没晕,她发现被绑架的孩子中有人醒过来后,便和她交流,询问情况,只是她们被关的地方太黑了,宿瞳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反应。
宿瞳很清楚地记得,当时握着她的那只手不大,好像比她的还小一点,但是很冰很凉,明显也是很害怕的样子。
那个时候宿瞳感觉好像有了依靠一样,说完自己知道的事之后就抱着她号啕大哭起来,然后周围的那些孩子们也被吵醒了。是鹤景霜很好地安抚了受惊的孩子们,她说绑架他们的人暂时离开了,他们不能傻傻地待在这里,他们需要自救,还要努力尝试着逃出去。
被绑架的孩子们有大有小,最大的已经十二,基本都是大家族大门派的子弟,而且他们都有着特殊的天赋或是体质,正是因此,他们才会被人绑来这里,求救无门。
鹤景霜认为不能把任何一个孩子留在这里,他们手牵着手在黑暗中摸索,靠着几个孩子的特殊能力和天赋才终于找到出口,可是最后却被人发现,所有人都被关押起来,再也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宿瞳说,孩子们被一个个带出去,又一个个被扔回来,他们全都失去了意识,最后只剩下宿瞳和鹤景霜,她那时太害怕了,然后鹤景霜主动顶了她的位置,让她放心,说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他们。
那个来救她们的人果然很快就到了,闻霜剑尊犹如天神降临一般,好像只是一瞬,压在宿瞳心头的那座大山就被削平,她又重新见到了太阳和天空,然后便是无数剑雨在空中与闪电交战,再后来的事,宿瞳就不知道了,她被战斗余波震晕过去,醒来后就在母亲怀里。
也是宿眉告诉她,是玄剑门的白时念将他们从邪修手中救下,若不是她,所有孩子都会死在那里,但白时念及时赶到了,他们都完好无损地被救了出来,只有被白时念抱着带走的孩子受了重伤,那个孩子就是白时念的爱徒。
经过宿瞳后来的多番打听,终于知道那个孩子一直留在玄剑门,一步也不出,所以宿瞳才会无奈之下去了离玄剑门很近的东岚镇,并在故意暴露身份,声称自己喜欢冷峻貌美的剑修,并愿意多让利,好吸引更多玄剑门剑修去她那里,说不准就能遇到当年的恩人,或者恩人的亲友。
鹤景霜听宿瞳说完,立刻就知道当年的事绝非简单的邪修绑架天才幼童,里面一定还藏着更多秘密,唐峥旭可是玄剑门的弟子,就算入魔,他也只会关心自己的剑道,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绑架各家的孩子。
而且,被唐峥旭扔下的玄澜剑也很奇怪,玄澜剑总不可能是自己跑去断剑崖下待着,要么是唐峥旭亲手扔在那里的,要么,就是被同门带回去的。
反正那个人不可能是白时念,她的挚爱因唐峥旭重伤淌血,白时念恨不得把他连同他的一切全部粉身碎骨才好,怎么可能有余力关心他的剑。
以鹤景霜的猜测,恐怕就只有一个人能有这个能力,但她知道的情报太少了,单靠宿瞳的回忆,什么都发现不了。
所以鹤景霜三人才会来到这里,她想要亲自探查过去的事。
记忆也会骗人,而且鹤景霜想知道,唐峥旭为何会变成现在这种疯样,否则她可不敢轻易接收自己失去的那部分神魂力量,她还想活得长长久久,以后跟着白时念的脚步渡劫飞升呢。
无声告白,为何喜欢
鹤景霜和宿瞳在这附近找了小半天也没能找到宿瞳说的所谓祭坛, 倒是感知更敏锐的景容感觉到了奇怪的东西,但是藏在很深的地底,她问要不要下去看看。
鹤景霜皱着眉问:“景容, 有多深?”
景容歪了歪头, 不太确定地说:“可能比我藏得还要深吧,我感觉那个奇怪的东西和我有点类似。”
“那应该就是了, 我也记得那个地方很诡异,反正很让人害怕, ”宿瞳说着, 不自觉抖了一下,“可是我们该怎么下去?”
“不是我们,你要留在外面,阿瞳,”鹤景霜拍拍她的肩膀,轻声说道,“若我迟迟没能上来, 你就该去找白时念给我收尸了。”
“否则我担心三个白时念会拆了多宝楼, 和你宿家不死不休。”
宿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三个闻霜剑尊?!”
她单知道有两个,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啊!
宿瞳之前一直没敢多问, 此时终于忍不住了:“阿霜,这应该是可以问的吧, 闻霜剑尊为何会有两个分身,而且其中一个竟还是白发赤眸的样子,那应该不太寻常吧。”
这话问得可真够委婉, 鹤景霜笑了:“若我猜得不错,你母亲应当是知道的, 不过这事也没有保密的必要。”
“简单来说,其实白时念是个觊觎徒弟身子的变态,而且已经走火入魔,发了疯地想要我,不惜把自己分成三个,每一个都想保护我,也想独占我,我觉得她们很烦,所以找了个理由支使她们走了。”
鹤景霜每说一句话,宿瞳的眼睛就瞪大一分,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夸张,到最后她已经夸张地捂着胸口,只恨自己为何有这种该死的好奇心。
“我就不该问,这种大能秘闻怎是我能知道的,阿霜,下次你可千万别说了,就算我再如何好奇也别让我知道。”
“常言道,好奇心害死猫,知道越多,越不安全啊!”
被宿瞳夸张的反应逗乐,鹤景霜和景容都笑得很开心,后者忘了自己最初知道这件事时的震惊,大肆嘲笑她。
“阿瞳,你怎的如此胆小,有你母亲在,莫非白时念还能对你做什么不成。”
宿瞳老脸一红,嘴硬道:“很多事情不该知道的就不能去打听,否则只会影响自己的道心,绝对会后悔知道太多。”
“就像我幼时在母亲房间里看到成堆的情情爱爱话本子,出于好奇便看了不少,现在只恨自己当时没能控制住双手。”
鹤景霜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嘴角,宿瞳看话本子就算了,怎么堂堂多宝楼楼主也有这种兴趣爱好,莫非是因为修仙界的娱乐活动实在太少?
“哼,你们玄剑门的剑修怎会知道寸止老师的作品……”“咳咳咳,等会儿,你说谁?”
突然被打断话,宿瞳呆了一下:“寸止老师啊,写了很多话本子的那个,怎么,阿霜你认识她?”
鹤景霜抽着嘴角,问道:“你确定真想知道她是谁吗?”
宿瞳想了想,目光游移一会儿后摇头拒绝了:“还是算了,我才不想知道上一代人的小秘密。”
鹤景霜点点头,继续刚才的话说:“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和景容下去,若时间过太久我们都没出来,你记得回去搬救兵,实在不行就去玄剑门找时步长老。”
宿瞳隐隐有些担忧,但她没说什么,如今鹤景霜马上就要突破到合体期了,这附近恐怕没有能威胁到她的危险,如果一定要说,大概也只有她自己了。之前鹤景霜就告诉她了,她的精神状态不对,若不能解决自己的心结,她绝对过不了问心劫,现在就是她去寻找真相的时候。
对宿瞳说完嘱咐的话,鹤景霜便半抱着已经没比她矮多少的景容,用土遁符往地下遁去,在地下移动一会儿后,鹤景霜也感觉到一股让人从心底里就感觉不愉快的气息。
“景容,我也感觉到了,但是这气息真的很让人讨厌,跟你一点也不相同。”
“哼哼,姐姐,这是当然的,我可是天生天养的灵物,地底下那个充其量就是被人生生喂出来的,才不可能诞生新的生命,”景容相当自豪地哼了两声,“不过那里面藏着的能量可以被我所用,也不算一无是处啦。”
“嗯,还是我们家景容厉害。”
凭借土遁符,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在地底穿行着,鹤景霜一直在用神识探查周围的情况,曲折地赶向感知中那个极为矛盾的地点。
散发着冰冷又危险的气息,可莫名的,鹤景霜却觉得那个地方对她没有敌意,甚至在欢迎她过去似的。
就和以前的血生境,和那时被困住的景容一样。
“景容,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我呢?你应该能感觉到吧,以前我一直不喜欢你,对你有很大戒心,带你回玄剑门后就抛下你不管了。”
如果不是景容一而再再而三拉着她不放手,鹤景霜绝对不会和一个异族有深入联系,她们只是交易关系,景容给她需要的珍惜材料,鹤景霜带她出去,监管她不会大开杀戒,仅此而已。
鹤景霜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景容能在感知到她的冷淡和抵触之后,仍旧像条粘人的小狗一样粘着她,景容肯定不是这样的性格,她从血生境中出来后便自由了,不需要依靠外人才能活下去。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呀,还有好多原因,我都说不上来呢。”
“因为那颗留影球?可我失忆了,什么也不记得,我和你喜欢的霜姐姐应该有很大的差别才对。”鹤景霜的话音很轻,但压在她心头的疑问却很重。
“你从来不会像白时念那样,执着于被我遗忘的那些过去,你好像一点也不在乎我是否认得你。”
景容沉默了一小会儿,闷声说道:“姐姐,我们以前只见过两面,在你的过去里,我只是无关紧要的路人,一个顺手帮过的可怜小怪物。”
“在你来之前,我一直以为你已经忘了我,我们本就没有过去可言。”
可是到了下一句,景容的音调又高扬起来:“而且你跟我知道的霜姐姐性格一模一样,根本没有变化嘛,反正都是我单方面喜欢你了,我才不关心你过去的事。”
“我只知道,你是将我从那个囚牢里救出来的人,从蛋里出生的雏鸟会把第一眼看到的人当做最重要的亲人,所以我喜欢你,想一直跟着你,这是理所当然的呀。”
“可是白时念的分神一直留在血生境,若真有雏鸟情节,你不也应该喜欢她吗?”在刚进入血生境的时候,“系统”对鹤景霜说过,若想要血生境内诞生新的生命,就需“人引”,一个有着强大生机,且意志坚定的修士以自己的生气为引,才能让景容真正诞生于世。
那个人就是白时念的分神,她用自己的百年时光与景容交换了珍惜的血之灵,百年时间是多么漫长啊,哪怕她们俩都是石头,也该相处出一点感情了。
景容撇撇嘴,有些愤愤地说:“她就是个疯子,我才不想喜欢她,哼!”
鹤景霜无言笑了,不想喜欢,结果还是喜欢嘛,这孩子就是不想承认而已。
“那你能跟我说说过去的事吗?想说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是个很短暂的故事,短暂到在鹤景霜抵达地底深处的目的地前,景容就用平淡的语气说完了自己的过去。
她从产生意识的那一刻开始,就被困在了血生境里,她不知道外界的时间流逝,无法感知血生境之外的任何事物,她就像一株被封锁在血雾世界的植物,与世隔绝地成长,只有孤独和寂寞与她为邻,而那时的景容甚至不知道这种让她很不舒服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她的生长一直持续着,渐渐的,她能控制血生境里的血雾了,这个新生的孩子本能地把血生境中的血雾摆弄成各种模样,但是她没有任何知识,只是把它们揉成一团,想捏橡皮泥似的捏出各种古怪的形状,但是它们没有意识,无法沟通,后来她就腻了,她将这些无聊的玩具扔在一边,她只是发着呆,什么想法也没有。
忽然有一天,外面有东西进来了,不是活物,就是泥土和石头,但是她觉得很新奇,她控制那些血雾把它们带到自己身边,她第一次知道外面还有许多她从未见过的东西,然后她产生了一种想法,她想知道更多外面的事,她想离开这里。
可是她没有自己的身体,只是一团红色的雾,她的意识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
所以她就想,如果她无法离开,那就让外面的东西进来吧,而且她有一种感觉,只要再等她长大一点,未来迟早能出去。
在漫长的成长过程,还很弱小的景容小心翼翼地让外界的东西掉了进来,从遍地都有的泥土、石头,再到后面的腐叶、败枝……后来,有东西的尸体掉进去了,只是一具腐败的小动物尸体,可她好像突然知道了自己的来历和能力,如果想要成长的话,她需要更多活物,她要“吃掉”那些活生生的生命,才能让自己也拥有生命,彻底离开这里。
但是她很倒霉,被她“吃”进去的活物就是一个杀神,还是处处克制她的杀神。
那个人就是白时念。
那时的景容已经能感知到周围一定范围内的生命力了,她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马上就要死的活物,那个快死掉的活物待在山洞里,景容就藏在山体内,想等到对方快要咽气的时候吃掉她,这是她第一次“狩猎”,她真的很小心。
可是莫名其妙的,这个活物好像焕发生机了,她体内的生命力一点点增加,看着好像不会死了,于是景容失去了耐心,她用好长时间才等到一个有足够力量,却马上要死的目标,不想轻易放过她。
所以景容控制着血雾,一口将她吞了进去,只要猎物到了她的主场,她就有办法让对方失去反抗意识,然后一点点吃掉她,消化掉她的力量,或许还能得到一点她的记忆,了解更多外面的事。
那时她还太弱小,血生境中没有血怪护卫,没有幻境,没有能轻易把人吃成骨头架子的血雾,她只有引动人心中执念的能力。
她看到了白时念的执念,是怀里的剑,准确来说是剑灵,白时念想拥有她,让她成为自己的所有物,一生一世不肯与剑分开。
景容让白时念陷入了一个美梦,梦里的一切都会随着她的心意发展,她会死在这个梦里。
但是景容从白时念的执念中知道这柄剑里困着一个灵魂,她很好奇,她们的处境有些类似。
所以景容拿走了被白时念死死抱在怀里的剑,她试探着想和剑交流,意识体的交流不需要语言,只要触碰到,便能传达她的意思。
那也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温暖”。
可是还没等她问出什么,白时念就挣脱了死亡的美梦,她不顾自己的伤势对抢走闻霜剑的敌人发出剑气,景容没有防备,轻易就被打败了,她当时差点就被打散,差点真的死了。
是剑灵要白时念停下,留了她一命,作为代价,景容花费不少力量治好白时念身上的伤,她和剑灵聊了自己的来历和处境,之后白时念就带着她的宝贝剑离开了。
之后景容又遇到过不少修士,也吃了不少妖兽动物,这时候她学乖了,知道把自己的本体好好藏起来,知道用更安全的方式狩猎,守卫她的那些血怪并非她创造出来的,是血生境自己衍化的,保护孩子的护卫。
就这样过了很久,血生境中出现了更多景容想要的东西,和外界相同的光亮,看上去生机勃勃的植物,还有模拟出来的动物们,景容从那些修士们身上得到的灵植可以在血生境中生长,繁衍,然后就有了更多修士进入。
可是景容很不巧地,又遇上了白时念和她的剑。
百年时间,景容成长了很多,她把血生境伪装成了无害的秘境,她大咧咧地将战利品放在里面,当做吸引修士的诱饵,而且她只会诱|惑那些不太强大的修士,她第一次狩猎时就差点死了,所以一直很谨慎。
但白时念这一次是特地来找她的,她变换身型,隐藏气息,混进散修里,避过了景容的感知,甚至来势汹汹地在血生境中寻找她的位置,景容被吓了一跳,用尽各种手段想阻止她,都没有用,只有针对执念的幻境拖延了一些时间。
这一次白时念的执念,变成了想和她的剑灵成为真正共享一切的道侣。
景容在幻境中让她的美梦成真,让剑灵有了身体,她甚至给白时念准备了洞房夜,但是白时念被激怒了,毫不犹豫地杀死梦中身穿红嫁衣的剑灵,劈开幻境后一路杀到景容所在的核心之地,浑身浴血,眼睛泛红,比杀神还要可怕,像极了走火入魔的邪修大魔头。
然后剑灵幻化出身形,她从背后抱住白时念,只是一个拥抱便将她安抚好,柔声对她撒着娇,白时念就平静下来了。
剑灵说她们没有恶意,只是在路过这里的时候,她想起很久前曾遇到过和她相同处境的景容,想来看看她的情况。
她们曾同样孤独,同样地想拼尽一切抓紧手上能抓到的一切东西。
景容能看出来,当时这一人一剑的精神状态似乎都不太好,但她确实没有感觉到敌意,在白时念的武力胁迫下,她又试探性地和剑灵交流了一阵,剑灵问的都是些在景容看来很莫名其妙的哲学问题,最后剑灵好像想通了什么,向她道过谢之后,留下一个留影球就离开了。
劫后余生的她很犹豫地将意识投入到留影球中,然后便发现留影球中有剑灵为她留下的神魂力量,剑灵教了她好多东西,在孤独的血生境中陪伴她漫长的时光,化解了景容的戾气。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狩猎,只是很偶尔才会有修士误入,而且只要不暴露杀意,景容也不管他,时间到了自然会将他扔出去。
“因为比起杀人,还是姐姐说的故事有意思嘛,”景容理所当然地这么说着,“而且姐姐你说了,如果我杀心太重,或许会被血生境同化,彻底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再也没法出去了。”
“外面的世界那么有意思,我才不要永远被困在一个地方。”
鹤景霜心情很沉重,她已经隐约猜到了那时自己的想法。
因为景容说,那两次相遇,闻霜剑剑灵对白时念的称呼都是“主人”,而在留影球里的她对白时念的态度总是很矛盾。
明明就很喜欢白时念,可还是要做出一副不在意她很嫌弃她的样子,而且留影球里的她,哪怕一次都没有说过白时念是她的主人。
鹤景霜曾经与“闻霜剑剑灵”有过短暂的交流,她能感受到她对白时念的爱,可她也记得她说的话。
那是她随口的抱怨,怀疑自己真的被白时念训成只会听主人话的狗了。
如果是真正受尽宠爱的人,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至少在景容第二次遇到白时念的时候,她们的关系绝非鹤景霜想象中那般亲密无间。
很有可能,她一直都在勉强自己,她想讨白时念喜欢,她不想再孤独一个人,所以她叫白时念“主人”,所以她在白时念面前装出活泼娇纵的样子,因为这会让白时念高兴。
所以,就算那时的鹤景霜真的很喜欢白时念,她也从来不肯直视心中感情。
至少在那个时候,她对白时念的喜欢,并不那么纯粹。
白时念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执念?鹤景霜不知道,她不想猜测白时念的想法。
只要等她们回来,鹤景霜可以问她们,不管是心魔还是分神,都会愿意告诉她答案。
“姐姐,我也想问你,你为什么会那么喜欢白时念呢?”
鹤景霜微怔,她一边思索,一边回答道:“我是被师尊养大的,她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所以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如果当时她认同我们的师徒关系,无论她对我做什么,我都会顺从,也不会在她面前哭。”
但现实是,没有。
这段鹤景霜无比珍视的师徒关系,在白时念眼里只是可以随便用来“威胁”她的筹码,哪怕鹤景霜现在知道她没有这种意图,可在当时的鹤景霜看来,她就是被威胁了。
所以她又怨又怕,被那么粗暴野蛮的索取,鹤景霜也不敢反抗,只能用破碎的呻|吟和止不住的眼泪以示抵触,但她的悲鸣没有止住白时念的动作,入了魔的师尊沉浸在自己的噩梦之中,眼里没有鹤景霜的存在。
景容啧了两声,又问:“你现在真的不生气了?我不相信,你不是这样的性格。”
“生气啊,但是现在比起生气,我更想解决问题,”鹤景霜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景容笑了笑,“而且对师尊,我大概真的没有底线吧,只要她稍微认真一点道歉,我就会原谅她的。”
“其实留影球里的‘我’怀疑我变成了只会听从主人命令的狗,这话说的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后来很多次我都会想,如果没有心魔误导我,戳破我心里的自欺欺人,就算失控后的师尊强行推倒我,我肯定会半推半就地答应她。”
“不管是当金丝雀,当禁脔,当狗,只要是师尊的要求,我都愿意去做。”
“她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安全感,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给了我容身之地,她教我许多东西,给我旁人一生难以积累的资产,她对我那么好,我会爱上她也很正常啊。”
“但是景容,徒弟不能对师尊逾矩,所以我不敢爱她,我只能说,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只是,白时念从来没有发现鹤景霜深埋心底的心事,也不知道她说的那些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是鹤景霜不敢言明的爱,是她对师尊一次又一次的无声告白。
但,白时念说她不需要。
鹤景霜想到这,垂眸轻轻地叹了一声,她想让师尊开心,所以愿意一点点了解过去的事,愿意冒着风险找回过去的记忆。
可是白时念呢?一逃再逃,完全不听她说的话,也不敢面对她,这真的很让人伤心。
若不是还有分神和心魔,倘若她们没有那般直白地示爱,鹤景霜连试一试都不敢想。
“……姐姐,那你能猜到过去的自己为什么会爱上她吗?”
鹤景霜沉默良久,等到她们终于抵达目的地了,才终于苦笑着回答。
“我猜,是因为孤独吧。”
她穿越而来,能与她交流的只有白时念一个人,她们相依为伴数百年,无论白时念怎样待她,她也会不自觉依赖她,甚至爱上她,何况白时念还是个爱剑如命的剑痴。
被长久关在剑里,无法和外界交流,也无法感知外界,这样的感觉真的会让人发疯。鹤景霜不知道自己被困在黑暗中多久,但她觉得第一次和白时念交流的时候,她已经变得不正常了。
而且要鹤景霜说,在留影球里和她交流的“闻霜剑剑灵”,也一点不像她自己。
她对鹤景霜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全都是护主的闻霜剑剑灵会说的,但那不是鹤景霜会说的话。
对一个刚被最信任的师尊欺骗,被强占,被抛弃的可怜人,鹤景霜说不出那么残忍的话,她也不会嘲讽地叫那个可怜人干脆杀了对方复仇。
其实她们完全不一样。
面对现实,过去记忆
鹤景霜第一次进入血生境全靠误打误撞,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她体内有血之灵作为生命核心,被血生境当成半个自己的孩子,所以才能不借由出入口随便进入, 而这一次, 鹤景霜竟然又靠着普通的土遁符带景容进入到这个怪异的空间。
“霜姐姐,这里跟以前的我家好像啊, 到处都是红雾,”景容动了动鼻子, 很不舒服地皱着小脸黏在鹤景霜身上, “它们在排斥我。”
鹤景霜却觉得这里在欢迎她回家,这种感觉比在血生境内还要更强烈。
“这里应该是另一处血生境,但是还没有发展到诞生灵性的地步。”或者,这里的血生境之灵其实就是鹤景霜。
在血生境中遇到分神的时候,她对鹤景霜说过,血生境本就是一种人力强行制造的秘境,需要至少坑杀十万活人和无数活物才有可能继续发展。
死境可以衍化出生机, 而一个能诞生灵性的血生境至少要三千年时间, 但鹤景霜并不觉得这里衍化了三千年,这里还残留着很重的血气和怨气,按照分神说的话, 至少要先让这些怨气平静下来才有可能诞生如景容这样稚嫩懵懂的新生命,这里显然还不行。
唐峥旭身上有非常浓重的血气和怨气, 和这里传出的气息很接近。
“景容,以前在安阳秘境中,唐峥旭用什么东西引诱你?”
景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但是很好吃。”
“吃完之后,我好像长大了一点。”
鹤景霜点点头, 这里十有八|九就是唐峥旭弄出来的,他得到了很详细的血生境资料,亲手坑杀了很多人和活物,试图亲手造一个出来,而且还知道该怎么加速血生境的成长,所以才能针对景容布下陷阱。
“我想能否找到这里的核心,应该至少有一处供人容身生活的地方才对。”
照宿瞳所说,当年白时念和唐峥旭在空中大战一场,白时念很确信自己杀死了唐峥旭,所以后来十二年她只留在玄剑门照顾失忆的鹤景霜,但唐峥旭活了下来。
鹤景霜知道白时念的剑意可以直接攻击到神魂,唐峥旭无法逃脱,她猜测现在的唐峥旭同样是分身,他当年在祭坛用了某种秘法,将自己的神魂分割成了不同部分,当时的鹤景霜也是因此失忆的。
唐峥旭为什么要将神魂分出来?鹤景霜已经有了猜测,因为他想要一具更完美的身体。
血生境之灵若为人形,就是连呼吸都在修炼的绝世天才,就像景容,她只要吃掉足够有能量的东西就能毫无瓶颈地升级,她不需要人修的功法,甚至也并非一定要灵力,生命力才是质量最高的能量源。从这个意义上说,鹤景霜其实是被限制成人类了,不过即便如此,只要灵力足够,她也不会遇到瓶颈。
虽然景容从来没有攻击过别人,但鹤景霜能感知到,其实她才是三人中最强的那个,也不知道都吃了些什么,换作人修的计算方式,估计至少也是分神期的程度。
距离鹤景霜将重伤的她从血生境里带出来,才用了不到两年时间,她只是被一个异世界的外来者教出来的,套着人类壳子的怪物——即便是怪物的身体,单论这种能快速提升修为的体质,也足够招人觊觎。
景容好像觉得很不舒服,努力地想要黏在鹤景霜身上,鹤景霜把她抱在怀里安抚,向核心区域前进的时候,她很明显感觉到景容的身体开始变软了,最后景容像八爪鱼似的扒拉着鹤景霜胸口的衣服,紧紧贴着她不放,像是在索取温暖。
不过景容没有说要离开的话,在鹤景霜面前她真的很乖巧,一点也不像个天生的异族。
应该不是鹤景霜的错觉,弥漫在这里的血雾颜色远比血生境中的深得多,在这里待久了,鹤景霜也开始觉得烦躁,这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只能不断地前进,鹤景霜不知道方向,她只是顺从直觉前进。
如果留在这里太久,宿瞳应该会回去求助吧,要不先出去说一下情况?免得她太担心。鹤景霜有些出神地想着,但就在离开的想法出现的瞬间,这里的血雾突然猛烈地翻滚起来,好像伪装成无害小动物的凶兽终于忍不住暴露出狰狞一面。
鹤景霜身边的浓重血雾变得越发浓稠,翻涌着,一点点缠上鹤景霜的身体,死死缠着她不放,几乎要把她裹成一个血做成的茧——它们不愿让鹤景霜离开这里,却也没有伤害她的想法。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鹤景霜没有察觉到敌意和恶意,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连同怀里的景容一起,她们很轻易地就被困在了血茧之中。
这个血茧一下又一下鼓动着,好像一个巨大的心脏,和从前裹着景容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但鹤景霜却奇异地没有情绪波动,她摸了摸怀里人的脑袋,小姑娘也很安静,应该没有受惊,有些意外地问她:“景容,你以前是被困在血生境里的?”
景容低着声回答:“因为我想出去,不想呆在那里了。”
“那些血怪该不会也是在看守你,不让你出去吧。”
“嗯。”
鹤景霜恍然,难怪她一直觉得那里不太对劲,一座被血河包围的孤岛,守护宝物的怪物,被守护的宝物那么急切地想要出去,却只能被困在血茧之中,那座孤岛是母亲为孩子准备的摇篮,也是关押她的监狱。
“那为什么我可以带你出去?”
“……因为是姐姐。”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鹤景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在血生境眼中算大半个孩子,所以她带走景容的行动大概算是姐姐带妹妹出去玩?可那时的她还很弱小,血生境怎么会愿意放人呢,如果是鹤景霜自己,她肯定还要把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留下一起保护起来。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当时她被地面吞下去岂不是因为血生境不想让她和人类修士待在一起?那……对了,之后分神及时赶来,她一直护着鹤景霜行动,是因为有她这个忠心耿耿的强大护卫,所以血生境才愿意放人的!
这么想的话,白时念对她那么不放心,想尽办法贴身保护她,是否也是因为担心有人会像唐峥旭那样觊觎她的身体?
鹤景霜忽然变得好生气,白时念这个混蛋,她瞒得那么好,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就一定要这样一厢情愿地保护她?她就不能对她坦白吗!
还说什么共享一切的伴侣,白时念背着她做了那么多事,却一点都不肯让她知道!
“姐姐,你怎么了?”
鹤景霜猛然回神,这时她才发现,在自己出神的时候,景容竟然已经化成淡粉色的大团子,紧贴在她身上了,刚才她就是贴在鹤景霜耳边问的。
“我似乎又被什么东西影响了,”鹤景霜皱眉摸了摸面前的血茧,触感很柔软,是温热的,但给人一种莫名的寒意,好怪异的感觉,“景容,你现在感觉如何,没事吧。”
“唔,有点奇怪,这里好像混杂了我自己的力量,虽然没有敌意,但是它们不想让我和你靠得太近,哼,我才不要,就要姐姐!”说着,景容又软化了身体,故意往鹤景霜脖子上贴,跟流动的粘稠液体似的,看着就像是鹤景霜脖子上带了个淡粉色的护颈,紧贴着皮肤,是温暖的,但鹤景霜莫名打了个寒战,汗毛都立起来了。
这里的血雾一定有意识,就算只是本能的反应,也绝非单纯的死物。
既然双方都没有敌意,那应该可以尝试着交流才对。
鹤景霜想了想,刚要向外探出神识,脑海中便响起她自己的声音。
【不想疯的话,劝你不要作死。】
鹤景霜怔了一下,眯起眼睛在心中问道。
【你是那个留影球里残留的神魂力量,竟然还没有彻底消散?】
那声音很不满地“啧”了一声。
【要你管。】
【是你一直在影响我,为什么?】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鹤景霜又问了几句,再也没有听到回应,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神魂力量回归本体,自然不会消散,可是她一直不肯接受过去的自己,她们都对彼此有抵触,所以无法融合,这部分力量还留着,只是时不时冒出来影响她,让她在白时念的事上变得偏激,情绪很容易失控。
她之前的情绪异常与魔气无关,完全是被过去的自己影响了。
过去的她到底在留影球中留了多少神魂力量?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真的只是为了给同样孤独的景容一个礼物吗?
“景容,你……你且为我护法片刻,我要和你熟悉的那位霜姐姐交流。”鹤景霜本想问景容留影球内都记录了什么,但转念一想,不如直接问她自己,反正她现在已经决心接受过去的记忆,何必舍近求远呢。
而且这里对她来说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有人妨碍。
景容有些疑惑,但还是应了。
“是该面对现实了。”叹息一声,鹤景霜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很快沉进了自己的世界,而她身边的血茧也随之活动,将她护得非常好。
只要鹤景霜不离开,就无人可以绕过它们伤害她。
在鹤景霜闭上眼睛之后,包裹她们的血茧忽然对绕在她脖子上的景容伸出一根细小的血红管子,景容想了想,没有抵抗,接纳了它,顺着这个通道,红色的雾气进入到景容身体中,慢慢地染红了她淡粉的身体。
这时候鹤景霜已经无法注意到外界发生的任何事了。
……
鹤景霜封闭了自己的五感,主动切断了对外界的感知,只有这样,她才能梳理自己的神魂,尝试找到藏在里面的“异物”。
她现在只有元婴期,本该无法自己探查神魂状态,但鹤景霜已经知道自己曾是渡劫大能的剑灵,就算受过伤,有大半神魂被分离出去,量减少了,但质不会变,她只要找到诀窍就能做到。
鹤景霜忘了太多东西,不过幸好,她的本能还记得。
身体某个地方不听使唤,人是可以感觉到异样的,灵魂里有一部分在闹脾气,仔细感知的话自然也能发现。
凝神感知着,鹤景霜忽然便发现了自己的识海所在,她的神魂果然不受修为限制,内视后鹤景霜发现,她的紫府中飘着一黑一白两个小人,穿黑衣服的那个闭着眼睛,似乎在沉睡,另一个则双手抱胸盘腿坐着,小小的脸上气鼓鼓的,看着很不高兴的样子。
她的身体非常虚幻,好像一戳就要消失了似的,鹤景霜都没敢对这个小人大声说话,轻声问道:“你很生气吗?”
“哼,别明知故问!”
她们本就是一个人,当鹤景霜发现她之后,她们的情绪便联系在一起了。
“好吧,我很抱歉,之前一直不愿接受现实,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鹤景霜叹了一声,问道,“你能告诉我过去的事吗?我想让她高兴。”
“她当狗不是当得挺开心吗,别管她,”她抱膝缩成一团,知道瞒不了鹤景霜,最后很小声地抱怨,“反正她都说有没有记忆无所谓了,你别管她啊。”
“但是师尊更想要她的阿霜,不是我。”
她没给鹤景霜反应,但鹤景霜知道她犹豫了:“我一定会惩罚她,不会轻易原谅她,我也还在生气。”
“……让她跪下来哭着求我,不然我才不原谅她。”
“嗯……跪应该做不到吧,但是哭着请求肯定可以。”
“你给我狠心一点啊!”
“没办法,谁让我喜欢她呢。”
谁让不管是从前的闻霜还是现在的鹤景霜,都很爱白时念呢。
若有似无的叹息过后,白衣小人融进了旁边的黑衣小人里,鹤景霜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只是忽然间,她就想起了过去的事。
从穿越被关在剑里,到发现自己被人使用,强烈的抵触心理被灵剑主人用行动融化,因为担心那个过度在意剑灵想法的剑痴笨蛋被人杀死而主动杀人,一点点接受白时念的存在,接受自己的身份,直到白时念重锻剑身时被她触碰到灵魂……
鹤景霜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她被白时念触碰到灵魂时从心底涌出强烈的满足感,那种感觉太奇怪了,太舒服了,比被灵力包裹剑身,比被白时念仔细抚摸的愉快感要好上千倍万倍。
所以她逃走了,她躲在不知名的小山头想了很久很久,终于发现自己好像爱上了那个笨蛋,她想告诉白时念自己的真正身份,她并不是天生剑灵,而是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外来者。
可是她不敢,因为白时念爱的只是剑,不是她。
她很犹豫,但最后还是愿意勇敢一点,她想相信白时念对她的喜欢不仅仅因为剑灵的身份。
她让白时念带她去海边看日出,白时念应该发现了不对,但她还是带着剑去了,所以那时的她很开心,她是带着期待和喜悦告诉白时念真相的。
但是白时念的反应让她失望,甚至让她绝望。
白时念很生气,很久很久没有和她说过话,她被封在剑鞘里,什么都做不到,无法和人交流,无法感知外界,她很努力控制剑身想引起白时念的注意,但白时念一直不肯理会她。
她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被扔在哪里,她在这样漫长孤独的黑暗里一点点想明白了,她真的变成了一柄剑,没有行动自由,没有人格,过去她之所以能任性,都是因为白时念的纵容,这种纵容是对“剑”的。
在白时念心里,闻霜剑是自己的所有物,她愿意纵容剑灵的任性,可她也能随时收回对剑灵的偏爱。
何况,她对白时念说了,她是人,不是剑灵,她本来不是白时念的剑。
这就是她被收回所有宠爱,被扔进黑暗再无人理会的原因。
白时念的喜爱竟然是这样脆弱的东西,可她却因此爱上她,甚至愿意放弃人的身份,真正当她的剑。
现实太残酷了,残酷得摧毁了她对白时念刚萌芽的那点爱意,让她绝望,绝望到连哭都哭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更让她绝望的事又发生了。
白时念受了重伤,她的血流到剑上,原来她一直将剑放在腰间,没有收回储物空间。
她好像又拾起了一点希望,她很努力地想和白时念说话,却只能听到白时念重伤后虚弱的呼吸声,她害怕白时念死掉,她哭了很久,然后白时念终于回应她了。
可是白时念说,要当她的剑,就得听话,再也不许任性,无论她想做什么,都得服从。
多么苛刻的条件,白时念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感受,她只要一柄听话的剑。
但她有什么办法呢?她已经是白时念的剑了,如果不听话,她又要被关在黑暗的深渊里,如果白时念一直执意不用她战斗,未来某天白时念死了,一柄没有主人的剑就成了废物,她会永远被留在无人关心的黑暗里。
如果她乖乖听话,至少白时念还是会喜欢她,还是会宠着她,不是吗?
残酷的现实逼迫她做出了选择。
她不是因为爱放弃自尊,而是被孤独和现实逼得绝望,不得已才当了一条听话的狗。
她是白时念的剑,她曾经喜欢过白时念,但后来她再也不喜欢她了。
她只是一柄听话的剑,哪有什么资格爱上自己的主人。
没多久,努力为自己疗伤的白时念被一个秘境吞了进去,幻境困住白时念,有什么东西将她从白时念怀里带走了,那个时候,有一道好奇的不带恶意的思绪接触到她的身体,好像在问:你是谁呀。
她当时竟然感觉到开心和轻松,因为那个思绪很明显不想剥夺她的自由和人格,好像他们都是平等的。
但她还没来得及解释身份就被白时念抢了回去,而且她感觉到了,那个思绪被白时念击伤,好像就快消失了。
她不想让唯一让她感觉自己受到尊重的思绪彻底消散,所以她鼓起勇气请求主人不要伤害对方,对方没有恶意。
那时她觉得自己真是可悲,但又好可怜,因为她无能为力,只能祈求主人的怜悯,换得一点点虚假的宠爱。
高高在上的主人同意了,她被白时念当做珍宝一样死死抱在怀里,她想和那个思绪说说话,还得经过主人的许可和监管。
她知道对方是新生的秘境之灵,她们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同类,但她没法留下,只能被治好伤的白时念带走,可她永远记住了这个地方,记住这里还有一个和她一样孤独的灵魂。
后来白时念带着她去了好多地方,走过山河,跨越江海,白时念还是一如既往地珍惜她,但她不会再对白时念任性了,她一直称呼白时念“主人”,不管白时念要她做什么,她都顺从。
不管是战斗还是杀人,她都无所谓了,相比无尽的黑暗和孤独,这点反感根本算不了什么。
可是白时念想要的不只是战斗上方面的服从,她说她们是最亲密无间的半身,那时的她只觉得很可笑,但她还是乖乖听话了。
白时念喜欢她娇纵的样子,那她就顺着她的意思说些无关紧要的任性要求,白时念喜欢宠着她,那她就享受她的宠爱,白时念想要她喜欢她,那她也会装作傲娇的样子表现出喜欢的态度。
她喜欢白时念吗?她确实很喜欢,但也同样讨厌她。
每一次她对白时念叫出“主人”两个字,厌恶的心情就会增加,白时念对她越好,她的反感和恶心就越重。
可她的喜欢也在日益增加。
谁让白时念是唯一一个和她交流的人,谁让白时念愿意听她碎碎念回忆前世,谁让白时念与她日夜相伴,谁让白时念看上去那么喜欢她,那么那么宠她爱她。
喜欢是无法控制的,爱如野火,情难自禁啊。
白时念是真正的天才,她是同代人里最先突破到元婴的,也是第一个尝试和剑灵做更深入沟通的,毕竟其他人的剑这时候还只能颤动剑身呢,哪有自我意识。
也因为如此,她成了这一代的玄剑门弟子中第一个差点走火入魔的人。
白时念怀着兴奋与激动在锻剑时再次触碰了鹤景霜的灵魂,锻剑成功时她有多么兴奋,后来她就有多么绝望。
因为她终于发现,她的阿霜心底里藏着对她的厌恶,那么明显,完全盖过了对她的喜欢。
当时白时念差一点就疯了。
老婆一个都不能少!
是玄剑门的长老及时制住差点发狂的白时念, 她被打晕了,而罪魁祸首的闻霜剑还被白时念紧紧抓着不肯松手,没人能把她们分开。
闻霜剑剑灵在做什么呢?她只是冷眼看着, 她能做什么?她什么都做不了。
白时念发疯关她什么事, 她一直很听话,白时念想要她做什么她都做了, 她的主人要她敞开灵魂,要她分享自己的一切, 她照做了不是吗?白时念从来没有给她拒绝的权利, 所以现在都是白时念活该。
她拒绝和玄剑门的其他人沟通,当一个人的狗已经够了,还想要她被别人当成物品高高在上地审判?这些人真是做梦。
若非她死不了,她早就选择去死了。
对付不听话的剑,玄剑门有自己的手段。
主人走火入魔的闻霜剑被他们扔到断剑崖下面了,连带着一起的还有走火入魔的白时念。
不愧是冷心冷情的剑修,如果判断弟子没救了, 就会毫不犹豫地舍弃, 断剑崖下面不只有失去主人的剑,还有很多走火入魔死在这里的玄剑门弟子的尸骨。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在玄剑门, 那些失去主人的剑最终会被扔在这个冰冷的崖底,所有的剑都会沦落成只知道喊着主人的疯子, 有的还在清醒地怀念主人,有的已经为主人抛下自己独自死去而疯得彻底,它们的灵性会一点点被漫长的时光消磨, 最终化作断剑崖下永远散不去的怨念。
还没有彻底死去的剑让她珍惜主人,已经疯掉的剑叫她干脆杀了主人, 给自己一个痛快,还有更多失去灵性,彻底变成死物的剑被插在地上,好像一座座永远不会腐烂的墓碑,和它们做伴的只有同伴的怨恨和它们对主人的爱。
只是产生灵性的剑都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彻底死去,如果是拥有剑灵的剑呢?她要在这个鬼地方待上多久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死亡?
这是比无尽的黑暗更让人害怕的地方,只是想象那样的未来,她就会害怕得颤抖,而这时候能给她安全感的还是只有白时念。
她躲在昏过去的白时念怀里瑟瑟发抖,她非常非常后悔,她终于觉得白时念对她的宠爱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当一柄听话的剑没什么不好的,给白时念当狗也不错,对主人摇尾乞怜可以换来安全感,不会被扔在这么可怕的地方。
这个时候,她彻底泯灭了自己的人性,她再也不会讨厌自己的主人了。
她彻底接受现实了。
被打晕的白时念没过多久就醒了过来,白时念好像恢复正常了,她欣喜若狂,可是白时念却失魂落魄到想干脆死在这里,她质问为什么,然后白时念竟然说她很爱她,但她被讨厌了,她不愿面对现实。
白时念流着泪向她道歉,说既然她厌恶她,她愿意以死谢罪,只求不要被最爱的阿霜讨厌。
当时她思绪一阵空白,做不出任何反应,这不是惊喜,是让她怀疑现实的惊吓。
哈?白时念竟然说爱她?因为怕被最爱的剑灵厌恶,甚至愿意去死?
她好像忘了对白时念的爱与恨,她只有一个想法,如果白时念死了,她怎么办。
白时念绝不能死在她前面,白时念也不能走火入魔,否则她就要被扔到断剑崖下面了。
当时她是怎么和白时念说的呢?她说,我不需要对剑的爱,你知道我前世是人,所以你要把我当成人来爱。
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要把我当成真正的伴侣。
你要用行动证明给我看。
白时念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她有了新的目标,暂时没有走火入魔的危险,所以她能带着闻霜剑离开断剑崖,她开始想方设法证明自己的爱。
白时念废了很大功夫,终于找到方法让她暂时从剑里离开,她可以幻化成人形,可以触碰到白时念,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也可以和别人交流。
她带她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美景,几乎走遍世界各地,做了所有曾经她想做的事。
她说其实她很久之前就没有将她当做单纯的剑灵,她只是不想和她分开。
白时念的示爱真的非常热烈,她并非没有感触,她开始觉得过去自己的那些想法很可笑,可她过不了心里的坎。
白时念说很爱她,那为什么看不出她的抵触,凭什么要她叫她主人?
大概是因为她的态度很犹豫,白时念的精神状态一日差过一日,好像随时都会走火入魔。
有人在这时候偷袭她们,白时念又受了重伤,她顺着河水不知飘到了哪个河底,甚至被卷进河底的淤泥中,落到一处巨大的河底裂谷里了,她抱着剑小心翼翼地前进,在这里遇到了同样躲在淤泥中的蚌妖王河图。
它似乎对玄剑门很亲近,所以邀请白时念到自己家里,让她有机会养伤,还告诉了她魔域的事,他看出白时念精神状态不稳定,便送了她一颗能保存神魂力量的蚌珠,建议她将心结相关的记忆存在其中,可以从旁人视角回顾那段时间经历的事,说不定能起到一点作用。
那颗很漂亮的蚌珠被白时念送给了她,她将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所有事全部记录在里面,她想,只要她能解开自己的心结,让自己真正接受白时念的爱,白时念就不会走火入魔了吧。
毕竟,白时念那么爱她,就连心魔也是因为她。
这些过去的回忆让鹤景霜泪流满面,她醒过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在意周围的情况,只是捂着脸泣不成声,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师尊执着于一定要给她人类的身体了。
或许后来她解开了自己的心结,她开始叫白时念“阿念”,她们有过很多次神念交融的双修经历,她愿意以剑灵的身份当白时念的伴侣,可是白时念没有啊。
就算白时念相信她的爱,但心里的执念是不会消退的。
那一声声“主人”不仅在她心里留下消不去的伤疤,也在白时念心里深深扎根,长成了让她无法坦然接受爱意的荆棘。
如果不能让她得到属于自己的身体,让她得到自由,白时念怎么敢相信她的爱。
那时她独自离开玄剑门,离开白时念之后,白时念是不是也像当初的她一样,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感觉到彻底的绝望,所以才真的走火入魔,满头黑发一夜全白,曾经璨如夜空的眼睛哭得一片通红。
所以白时念才不敢告诉失忆的她真相,只敢用师尊的名义陪在她身边,看着她长大。
所以后来白时念才会一次又一次说,其实她并不爱她。
被抛弃的人,怎么可能相信自己被爱呢?
可是白时念还是那么执着地宠她爱她保护她,不求任何回报,像是守寡一样待在白霜峰守着她。
她带着孺慕叫白时念“师尊”的时候,白时念是什么感觉?她说愿意为师尊做任何事的时候,白时念心里是怎么想的?
白时念唯一一次想告诉她真相的时候,到底鼓起多少勇气才敢说出那些话,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她对白时念的失望,还有失望之后依然顺从的态度一定让她想起从前了吧。
曾经的闻霜剑剑灵因为害怕孤独,害怕被抛弃,所以违心叫白时念“主人”,满足她的所有要求,甚至演出深爱她的样子,可白时念只得到被抛下的结果和重伤失忆的挚爱。
后来她亲手养大的徒弟因为害怕被断绝师徒关系,害怕被抛弃,所以违心地主动抱住她,亲吻她,这要白时念怎么能不失控。
失控后的结果是什么,是被她蹂|躏得遍体鳞伤的徒弟,是即便如此还愿意顺从她的徒弟。
是在她跌入噩梦后再次从她世界消失的挚爱。
是终于寻回徒弟后她一声声的指责。
难怪白时念不敢再出现,难怪白时念要忍痛离开她,难怪白时念想在断剑崖下等死。
她早就心存死志了。
如果不是还有个失忆的徒弟等着她保护,白时念早就去死了。
那现在呢?她羽翼已丰,愿意接受分神的关心,而那个分神能独立于本体存在,就算本体死了,分神也能继续保护她,所以、所以白时念去魔域战场是去寻死的吧,除了魔域,这世上哪里还有能杀死渡劫大能的地方。
……如果白时念死了,她怎么办?
鹤景霜猛然清醒,她死死咬着牙,那些止不住的泪水被越烧越猛的怒火全部烧干了,白时念怎么敢抛下她一个人!
三个白时念都是她的,一个都不准离开,就算死,也要死在她之后!
“景容,我们要走了,这里的东西不重要……呃,景容,你怎么长这么大了?”鹤景霜看着面前已经完全长开的成熟|女人,她有些震惊眨了眨眼睛,景容现在长得比她还成熟了。
女人笑着为她拭去眼角的泪花,说话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烂漫:“姐姐,我已经彻底长大啦。”
“你想起过去的事情了?刚才哭的那么伤心是因为白时念吗,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她,我给你报仇,现在我肯定能打得过她!”
鹤景霜回神了,不就是家里小孩突然长大了吗,这段时间具体发生的事可以路上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找白时念那个笨蛋,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万一白时念真的死在魔域的某个角落怎么办,她三个老婆一个都不能少,否则另外两个白时念都给她等着瞧!
“好,景容,到时候你替我狠狠揍她一顿,叫她不肯好好听我说话,自顾自跑了。”
“她不是愿意用生命/道歉吗,我要她的余生全部属于我,想背着我去死,没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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