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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8.固执


    估计是因为褚晋经常不在,周然也没在家里备着些什么,吃食什么的都空空如也,只有厨房的角落码着几颗大青菜和一袋子红薯,是上周末周然她奶奶送过来的。


    好在家里米是不缺的,也就没能为难住徐轻这个‘巧妇’,切了一颗青菜先炒了炒煮了点好消化的青菜粥,又洗了三个红薯撒了吧葱花炒了一盘。


    当然让客人跟着自己吃这些总有些过意不去,周然也没顾沈知杳拦着,给她们俩点了两个外卖小菜送过来,三个人热腾腾地吃一顿。


    身体暖和了,可能胃就舒服了些,周然还有精神跟两人聊聊天。


    就说到之前,徐轻和沈知杳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到她们家来吃饭。


    那时候沈知杳在路边被江名昱气哭,然后周然和徐轻两个人就跟捡流浪小可怜一样把人捡回家里。


    其实回想起来,那是正式相亲之后很突然的一次见面,完全打乱了徐轻的计划。


    因为在徐徐图之计划之‘如何让沈知杳对自己产生好感’的step2里,徐轻想得是,第二次见面可以好好找个吃喝玩乐的地方,准备一份投其所好的礼物什么的.......


    结果意外总是先于计划到来,谁都没想到,再次会面竟会在那样一个场景下。


    恰是她那么狼狈、那么痛苦的时候。


    但现在想想,或许这样也是很好的。


    “那天我和褚晋去做饭,你们俩不是坐沙发上聊吗,我出来一看,我的天,两人之间坐得呀,感觉像是隔了条银河。”


    “那你绝对夸张了,我记得我们俩坐得还挺近的。”徐轻拨着碗面上被切得细碎的青菜,反驳周然,顺便瞥过视线看着沈知杳,盈盈一笑,眼神里有着些许期待。


    结果沈知杳咳嗽了一声,没给面子,甚至还拆台:“哈哈,我忘了......我印象深刻的就是她给了我一颗火锅店送的薄荷糖。”


    “要死了,你就记了那一粒薄荷糖啊。”


    “怎么了,挺好吃的啊......”


    “不愿再提!”


    这虽是徐轻觉得尴尬总不愿意再拿出来提的小事。


    却是沈知杳在继徐轻的声音之后,第二次意外中的怦然心动。


    被一个三十岁,明明看上去做什么都会很有分寸和老练的女人,用如此笨拙可爱的举动打动了。


    “哎!”周然喝了点粥汤,感慨这小两口打情骂俏的样子:“真好啊...磕cp使我被治愈。”


    沈知杳:“......”


    “哼,从前我在你和褚晋那儿吃到的狗粮早晚都是要还给你的。”


    “斤斤计较徐大姐!”


    “那我不管。”


    气氛融洽。


    原汁原味的、徐轻和周然的相处风格,俩人说起话来总有一种称兄道弟的放肆感,就像周然说她是徐大姐,她不会生气,只会立马像个小学鸡一样怼回去,但沈知杳要是说她一声徐大姐,恐怕立刻会哭唧唧闹脾气。


    “对了,今年你们俩还是去n市过年?”眼看就是春节了,去年褚晋终于把带周然回去见家长,周然的父母也是跟着一起去的,两家人互相见了面吃了饭。


    这在s市的习俗里,就相当于认定了两家人结了亲家,定了亲的,如果放在异性之间,今年准得吃褚晋和周然的喜酒。


    “今年她父母过来,差不多年初二三的样子,以后也说好了两边轮着过节。”


    徐轻:“挺好的。”


    褚晋和周然的感情可能是大多数女同中比较和谐美好的结局了。


    六年多的时间,两个人感情稳定,双方的父母都认可。


    两家人都保持着比较友好的关系,来往吃饭,互相都真心把对方的孩子当女儿当儿媳妇来看,听说今年周然想要买房,褚晋的父母还悄默默地给周然卡里打了钱,数目虽不多,但也很有心了。


    可能唯一不算特别美满的就是褚晋的工作问题。


    不仅是周然受影响,连带着双方的父母也都不太开心,心疼之余也总是心里放不下的担心忧虑,想着要不要托点关系,让褚晋在局里做个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职位。


    当然,褚晋婉拒了,周然也没说什么。


    做家长的都不知道这俩孩子之间是不是达成了什么一致说法,只好也不多提。


    回家的路上,沈知杳感慨道:“其实和阿周比起来,我是不是已经算很幸福了,至少你的工作很安全,我也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害怕你带一身伤回来......”


    徐轻心里软了软,之前的气消了大半:“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呀?”


    “但你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也会让我担心啊......唉,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为徐轻的前途想,为徐轻的人际想,为她们俩的感情想,好像什么苦恼都要来横插一脚,惹得沈知杳心烦意乱。


    而心烦意乱的时候,又最容易被别人来影响。


    被陈晨的搅扰影响,被周然的郁郁影响,被同事的婚姻八卦影响......


    “你不相信我能处理好吗?”徐轻低了声音,好似情绪也低落了下去。


    她并非想要谴责沈知杳这种繁重的心思意念。


    她很理解沈知杳无奈而生的忧虑和无法帮助的懊恼。


    但是徐轻越来越发现。


    有些源自爱而生出的烦恼,并非只是一句理解就能完全消化和妥协的。


    “我相信你。”沈知杳不假思索地回答,但回过神来细想,好像也不是那么确定:“我不知道诶......”


    被沈知杳这深吸一口气后委屈巴巴的小嘟囔给整笑了,徐轻又故意唬着脸,试图转圜气氛:“好呀,现在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差劲啊!”


    “不是啊。”沈知杳急急地反驳,然后又小声地嘀咕:“万一也有你搞不定的呢,你又不是超人......”


    “要是做什么事都这么忌惮,那生活岂不是失去乐趣了。”徐轻悠悠叹气道:“我当初之所以不想跟陈晨谭嘉韵她们一样选择走那条路,就是为了多一些自由,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如果我现在所要忌惮的其实跟她们并无差别,那当初的选择也就失去意义了不是吗?”


    “那你觉得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是吗?”沈知杳反问。


    徐轻:“......”


    徐轻心里的答案自然是不一样的。


    至少,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但是当沈知杳明面上将这个问题摆出来的时候,她又犹豫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伤心,被质疑,被误会。


    这种伤心郁闷的心情伴随了她好多天。


    压在心底,不愿去触碰,也不愿意回答。


    她没有表现出来。


    日子还是跟往常一样,送沈知杳去上班,接沈知杳下班。


    工作时间捡起她之前一直喜欢做的事情,听些歌单,写写稿子,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录一些看到的音乐知识小tips。


    后来宋智昂也回老家了,小元也请假了,偌大的办公室基本就她一个人还在坐班,冷冷清清,偶尔会有几个电台里的新人会来问问自己问题取取经,徐轻都很友好地帮助。


    之后就过年了,微博的热搜话题变成了和新年相关的,陈晨花钱买断了那条完整的音频之后,关于她的新闻也慢慢淡掉抹掉。


    谩骂声留在了被刷走的过去,不细细翻看看都没有人再挑起,又或是仅剩下小部分的人还在为她圈地自萌,成为了同类同好者们津津乐道的笑料。


    最初的罪魁祸首已经不再作威作福,一切又趋于平静,但徐轻总觉得心里有个疙瘩是消不去。


    她本身就是个有些固执和骄傲的人。


    小到学业,大到事业,不谈感情,只说生活,总是有着自己的节奏和步调。她喜欢做有把握的事,将可能发生的事态都考虑好预料到,然后最终做一个自己以后不会后悔的决定。


    但是沈知杳那天晚上的话对她产生了冲击。


    ——你又不是超人,不是所有的事都能搞定的。


    ——那你觉得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是吗?


    她不知道沈知杳是出于无心的担忧还是有心的提醒。


    或许沈知杳根本也没有意识到徐轻会对这两句平常话产生那么大的反应。


    但事实就是,徐轻确实被影响到了,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沈知杳真正等到发现徐轻其实很难过的时候,已经是在除夕那天了。


    除夕是她们俩自己过的,跟之前答应好的一样,没有安排什么旅行的行程,在家做了个很是豪华的大餐,剩下的菜估计能吃到明后天。


    沈知杳难得放纵了一下,喝了不少酒,度数不高,又很好入口,喝得直到徐轻来抢她的杯子才罢休。


    沈知杳喝多了也不会闹,除了傻了点,都是很安静的。


    她说她要玩积木,所以徐轻就去给她拿了一盒没开封的玩具小积木来,留着一桌子没收拾的饭菜,带她坐在书房的小毯子上,摊出一张小桌子来陪她玩。


    像在带一个小朋友。


    这么安宁的氛围里,徐轻也不知道为什么,手撑在桌子上看着沈知杳盯着图纸研究怎么把这个卡通小人拼起来的时候,莫得就想流泪。


    很突然也很无措。


    好像这么多天来的情绪在这一刻无法遏制地宣泄出来,哭得很沉默,也很遮掩。


    努力地抑制着声音,在沈知杳低头的时候,抽了几张纸巾印在眼周。


    她甚至不敢多抽纸,生怕沈知杳觉得自己抽纸的频率太多,就会朝自己看过来。


    但这样又怎么能够遮掩呢。


    终究是在同一个屋檐下,同一间房间里,就算沈知杳喝醉了也不是可以糊弄的。


    所以很快就被发现了。


    沈知杳很是慌张,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又稳不住身子,跌了一跤,把好不容易才拼出了头的小玩具撞翻在了地上。


    徐轻也有些急了,起来去扶她,最终两个人又都坐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啦......”


    “我没事呀。”


    “那怎么哭了呢?”


    “就是觉得岁月静好,感动的。”


    “骗人,你不会这样的。”


    被立马拆穿的徐轻:“......”


    没想到这小娘鱼喝醉了思路还这么清晰,不好糊弄。


    “是不是在台里被欺负了,其实别人都嫉妒你拿奖金,所以对你不友好?”刚才吃年夜饭,两个人还在聊今年一年的进账收益年终奖金之类的话题,沈知杳自然而然就联想到这事上了。


    “怎么会呢。”


    今年徐轻的收入并没有比往年多多少,毕竟前半年都被培训占据,只拿了基本工资,最后的年终奖也是应得的,没有人可以置喙。


    “那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脸颊上晕了坨红,眼睛也湿漉漉的,像是只乖巧的鹿崽子,又担心又着急。


    “那你先抱抱我。”徐轻一瘪嘴,眼泪又快忍不住了。


    沈知杳把人抱得紧紧的,完全没有缝隙。


    呼吸间还有一股酒味,闻久了好似也会微醺:“我觉得你好像这两天都不是很开心......”沈知杳嘟囔着说道。


    “嗯......”


    “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我呀。”


    那种小心翼翼的语气让徐轻有些触动,尽管确实和沈知杳有关,她也是不敢去怪罪的,只说:“是因为自己的问题。”


    “你哭了我也要哭的......”


    沈知杳是懵的,徐轻一般不太会给她这样安慰她的机会,她现在更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手足无措的慌张。


    酒精蒙蔽了她的大脑,让她无法安静下来思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甚至说,即便现在徐轻跟她说了心里话,她可能都没有办法去理清,然后去安慰。


    “杳杳,你说我们公开好不好?”


    “公开什么?”


    “公开我们的关系......”


    徐轻已经想得挺明白了。


    又或者说,在她们俩还没有机会深切讨论这个问题根源所在的时候,徐轻已经找到了自认为准确的原因——


    她们现在这样的困境,就源于她们无法公开的关系,活在被动的谨慎中,让沈知杳战战兢兢。


    就算她们现在还可以忍受,就算这样的困境只是初见端倪。


    但徐轻还是不能安心下来,去放任这样的困境在未来逐渐发展成她和沈知杳未来一直需要承受的纠结与痛苦,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在乎她们的关系对职业生涯的影响。


    她也不想活在那么多的限制里,不想在每一次的风声鹤唳中草木皆兵,在别人将目光投向沈知杳的时候,自己永远只能笑着说,这是我的妹妹、我的家人。


    为什么就不能坦然一点呢,为什么总是要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去遮掩呢。


    徐轻不想再这样了。


    一直这样,总有一天会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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