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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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周五,销售有人来闹事,是之前离职的姜姜。
offer屡次被王东尼搞黄,她拿着录音跑到销售大闹一通,因为有客户在,王东尼不得不道歉,保证以后再不犯,这才把人给哄走了。
果然,小人还得泼皮治。
当天不止有客户还有一场培训,销售所有人都围观了这场戏,有同事背地里算了算时间:“哪有这么搞人的,都离职半年多了,有必要嘛。”
“就是,人家多不容易,听说姜姜老本吃完了,现在靠做陪诊赚点儿生活费。”
“唉,王总也太小气了,活该。”
叹气声,同情声,似乎姜姜这一闹大快人心,各种讨论声中,文禾始终安安静静做着手头的事,没有参与一句。
不久客户离开,晶晶神色紧张地通知所有人:“大家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到大会议室。”
到会议室必然是开会了,一个离职这么久的员工跑来闹事,这么巧又撞到客户在,要说没内鬼,王东尼是不信的。
他脸上浮着那么点笑意:“我现在给一个坦白的机会,谁做的自己站出来,我多的不问,就想问问哪里得罪了你,我们私下聊聊,把误会聊开,能改的我尽量改,省得影响以后的工作。”
这么说,傻子才会站出来。
会议室里个个都表示不关自己的事,但也你看我我看你,好奇到底谁干的。
王东尼耐心也不多:“不说是吧,那我就一个一个查?”
他的狗腿子马上出主意:“很简单,让所有人把手机掏出来,查查信息电话,微信聊天记录就知道了。”
“好。”王东尼一字一顿:“就按这么查。”
他气不顺,点了根烟坐在椅子上等结果,周鸣初却一瓢凉水泼过来:“敢做这种事的微信早就删了,你能查到什么?”
这话把王东尼说愣了,烟一摘问:“那你说怎么查?”
“企管室做什么的?”周鸣初说:“直接拉公司v.pn记录,也不用查久了,上一次你什么时候接的背调电话,就从那天开始查。”
人群中,文禾悄悄攥紧手机。
周鸣初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到文禾时略作停顿,又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先从没有闹事员工微信的人开始查。”
他的声音仿佛响在文禾头顶,又似慢悠悠炸开一个雷,令她耳膜鼓噪。
文禾偏头,周鸣初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也根本没看她。
她却心惊肉跳。
王东尼忽然一拍桌子:“对,查v.pn!”除非通风报信的人从来不在公司登微信,不然记录一拉,什么都查得清清楚楚。
他扬声喊人:“去填单,叫企管室调一下记录。”不对:“先看看手机,看谁没有姓姜的微信。”他倒要看看删了还是没加,没加还好说,删了,当然就是心虚。
会议室里一时交头接耳,都是用的公司电脑,要查也没什么好说的,而姜姜离职那么久,不少人在想到底有没有删她微信,又会不会被拉去查。
文禾立在地心,轻轻咬着唇壁的肉。
王东尼靠在会议桌上,阴鸷的眼却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大概不清楚,今天那位客户是商会的,如果今天的事影响到这单生意,我回头还要问问法务,怎么追一下这笔经济帐。”
按这个狠劲,被查到的人估计要脱一层皮。
狗腿子立马问:“王总,先从谁查起?”
王东尼随手一指,说话前先听周鸣初敲了敲台面:“一部的人先出去。”
王东尼顿了下,周鸣初说:“二部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一部,我不会签这个字。”
王东尼猛地盯住他,刚刚还假模假式地在这出主意,现在却把自己部门人护得死死的,像看了场热闹说了两句闲话一样。
气氛陡然诡异起来,王东尼的神经被挑动:“你什么意思,耍我?”
气不顺的人,一根烟抽得气场更加浑浊,双目也渐有凶光外露,又或许是表现得不好惹能让他感到安全,但多大台子耍多大威风,出界就容易出丑这个道理并不新鲜,周鸣初好奇于他常识上的缺失,提醒道:“他们电脑里有客户信息,有渠道资料,每一条都是机密,我为什么要让你查?”
“你怀疑我会趁机拿信息?”王东尼冷笑道:“那就找第三方,找人资来查。”
周鸣初点点头:“也可以,顺便把这件事的影响再扩大一点,让同行都知道e康怎么打压离职员工,也让客户了解公司内部有多不和。”
王东尼烦躁道:“别扯这些,总之你就是不肯配合?”
周鸣初靠回椅背,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配合?”
“好,耍我是吧。”王东尼被他好整以暇的态度气得直点头:“周总这样搞,我会怀疑这个人就在你手下。”更进一步,还可以怀疑这件事就是他授意的。
周鸣初说:“你当然有怀疑的权力,但手要伸过来,还得有确凿证据。”说完往烟灰缸里倒了点水,把那阵粗糙的烟味扑灭,又转头看向一部的人:“还不走,手上都没事干?”
“有有有,马上走。”一部的人迅速转身,一个挨一个地离开了会议室,迫不及待,且松了一大口气。
开什么玩笑,查v.pn,谁禁得起那么查?哪天私下吐嘈过领导两句都被翻出来了,谁顶得住?
一场八卦差点变成人人自危,洗手间里有人小声骂道:“神经病,到底谁这么多管闲事?”
“就是,精力过剩吗,有这时间不如去谈两个单。”
埋怨的人里还有刚刚替姜姜打抱不平的,文禾擦了擦手机屏幕,她出汗了,因为刚刚那件事。
回工位默不作声地忙了一阵,经理现身通知:“来来来,都过来开个小会。”
确实是小会,这次只有一部的人。
会议不长,也讲业绩讲客户讲培训的一些事,但人人都埋着脑袋等最后那通话。
果然在会议结束前,周鸣初提起这次的事:“我不管是不是你们当中某一个人做的,但我希望你们听清楚,不要以为这是什么好事,也不要因为自己的仗义而得意。”
他训话不多,语气也平平:“个人私交和公司利益,如果分不清哪个更重要,趁早退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去。”最后表态道:“如果下次再有这种事,自己坦白,自己走人,我一定成全你的侠气。”
白挨一顿训,会议结束后又是连绵的抱怨,但这次更多的是猜测,猜测到底谁这么勇,敢跟王东尼对着干。
晶晶也加入八卦,问文禾:“你说是二部的,还是一部的?”
文禾摇摇头:“我不知道。”她打开电脑,看到章茹的消息。
得知刚才的事,章茹马上表态:『查出来应该奖,为民除害。』又说:『可惜姜姜没找我,不然我支持她在周年庆的时候闹!』
文禾不由笑。
表里不一的人很多,像章茹这样大哭大笑大无畏却很少,更多人追求的是那一秒脱口而出的正义感,或者说是口头正义感带来的自我陶醉,但一旦事情沾身,马上又展现出强攻击性,太假了,又太真了。
但有章茹这样的存在,纵使环境对人的影响巨大,文禾也觉得自己不应该为了别人的三言两语而动摇。
“阿禾姐。”有人拍了拍她肩。
“嗯?”文禾从内心的口号里闪出来,一个实习生不大好意思地朝她笑笑:“有客户来了,经理叫我去泡茶……”
“泡茶?去啊。”文禾抬头看她:“你不是学会了吗?”
实习生翻开巴掌,烫出来的一个泡还没消:“我现在自己喝水都不敢接热的。”
文禾见她可怜兮兮的,一叹气:“那我去吧,你下次小心点。”再看看周围,很多人已经溜出了公司。
泡茶这种事,文禾刚学的时候也被烫过,也有一定恐惧。怎么泡怎么分,什么茶叶用什么壶,功夫茶连器具都有讲究,她那会用镊子都夹不住杯身,泡出来的茶经常苦了涩了喝不了,后来靠章茹送的很多茶叶小样才慢慢练出来,不敢说多精通,做做样子还是可以的。
客人只有一位,文禾进去陪着说话,刚开始一切都好,直到周鸣初走进来在她对面坐下。
文禾浑身僵硬,怎么都不自在,尤其是客人走了以后,她被周鸣初以整理文件的名义叫进办公室,看他签字,接工作电话,就是不让她走,也不说还有什么别的事。
简直像在站桩。
文禾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块玻璃,被他一眼能扫透,一锤能敲碎,但他目前只是晾着,观摩着,巡睃着,似乎在寻找最佳的敲击点。
等待敲击的过程是最难熬的,没人经得起这样故意的冷落,站得久了,文禾的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周鸣初也终于接完电话,似乎终于腾出一点注意力,看向她。
她像跟他杠上了,他不说话她也不问,几页纸在手里快翻出毛边,看似低眉顺眼,其实隐忍不足,恼火又不敢,一副憋屈样。
周鸣初问:“谁给你发工资?”
文禾抿了下嘴角:“当然是公司。”
“是吗,我以为你领的是另外一份工资。”周鸣初打开电脑,用笔在纸上抄了一个号码,接着把纸转过来,一根食指抵到她跟前:“打这个电话。”
纸上行云流水的一串数字,文禾垂着眼,听周鸣初说:“用你手机,现在打。”
没谁会对自己以外的号码记多清楚,这串号码文禾虽然没什么印象,但隐隐猜到是谁的。
她像提线木偶,拿出自己的手机解了锁,却迟迟没能拔出去。
“手机欠费,还是害怕了?”周鸣初的声音简直像陷阱,挑逗着文禾最紧绷的一根神经,又推着她不得不按他说的去做。
文禾比照着号码拨出去,几声盲音后电话被接起,那边传来姜姜的声音,小心翼翼一声喂,过不多久,警觉地挂断。
周鸣初抬抬下巴:“再打。”
没必要了,锤子已经落下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文禾不想打了:“周总既然猜到是我,刚刚为什么不跟王总说?”
周鸣初却问:“你觉得是为什么?”
文禾愣了下。
周鸣初坐在椅子上看她:“帮人有什么好处?”
“我不图什么好处。”文禾微微垂头,破罐子破摔前忽然又像服软了一样,只是这种姿态在周鸣初看来,更像一种不加修饰的,老实人的伎俩。
他评价道:“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热衷于为别人出头。”
文禾摇摇头,她有私心,有隐秘的不可说的报复心理,太讨厌王东尼的骚扰,想着让那种人吃一回瘪。
“我不是为谁出头,我是为了我自己。”她声音低不可闻:“王总他,有时候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周鸣初看她一会,缓缓问:“什么意思?”
文禾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经理在外面敲门,探进来一个脑袋:“周总,现在走吗?”
周鸣初从抽屉里找出会所的酒牌子扔过去:“陈董在那里有瓶存酒,叫人去拿一下。”
“好的。”
他起身就要走,文禾猝不及防,转身喊了句:“周总?”
周鸣初拿着车钥匙说:“你维护的人,曾经把公司客户送给同行,你认为这叫正义?”
文禾怔住,她不知道姜姜有做过这种事。
周鸣初已经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她一眼:“就这么点胆量,学人充什么好汉?”说完拉开门,就这么走了。
文禾还未回神,感觉被他高高拎起,却又轻轻放下。
下班回到家,文禾给姜姜打了个电话:“是我,我下班了。”
姜姜起先还不敢信,再三确认后才呼出一口气:“刚刚吓死我了!谁打的电话啊?”
“我不小心碰到的。”文禾没说实话。
姜姜放心了,连声对她感谢,两个女孩子聊了很久,一致讨伐王东尼。
讨伐完犹不解气,姜姜说:“这种人还升职呢,希望周总赢过他!”
文禾点点头,她跟姜姜一样,希望周鸣初能赢过王东尼。
只是挂了电话,她还在想那点事,想她到底是哪一秒的心虚被他捕捉到,还是露过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马脚。她感觉自己在他眼里似乎没有秘密,只要他愿意,两句就能翻开她的构造。
站在他办公室的那会,他在她脑子里变成一个心思深沉,耐心中带着那么点恶趣味的猎手,而她是待剐的猎物,但出来后,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想他了。
到底为什么最终放过她,或许,他只是乐得看王东尼出丑。
这么点猜想让文禾那一晚都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周鸣初在她脑子里一会是人一会是鬼,一会又是身上一股慢慢绞紧的劲,让她心惊又肉跳。
半夜睡醒翻了翻朋友圈,翻到经理的动态,刚应酬完回家,今晚又是几轮大酒,都不容易。
放下手机,文禾心里一点微妙的波动,于公于私她都希望周鸣初能升上去,压过王东尼。
好在天遂人愿,三月底文禾去粤北装机,从粤北回来后公司发布新的任命,最后晋升一级的,果然是周鸣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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