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什么
【Chapter 41】——
卢静珠没想到周鸣初会来找她。
她正被谷志德陪着在外面见一个投资人, 投资人刚走,周鸣初就来了,问她:“你那个助理怎么回事?”
卢静珠想到丁彩:“什么意思, 她怎么了?”
周鸣初说:“她去了我公司。”
卢静珠一时惊讶:“她去……找你?”
周鸣初指指她手机:“你打给她, 问她过去干什么。”
卢静珠再傻也知道不对劲, 何况她根本不傻,马上就想到这里面的事。
她想到丁彩会做什么,甚至笃定丁彩会做什么,只是没想到丁彩那么沉不住气,
铱驊
也没料到她的冒失。
细想这么个人, 平时任劳任怨, 没多大出息也没什么脾气,就是最普通的小镇姑娘,人群里一抓一大把, 卢静珠偶尔觉得这个人奇怪,但整体没什么特色,再联想一下丁彩这几天在工作上出的错, 卢静珠的惊讶也就很快过去了。
她迎着周鸣初一双利眼:“你要找我助理,我把号码给你,你自己打。”
“不敢打?”周鸣初一眼看透她那点心理活动:“你做了什么?你那个助理, 你让她做什么了?”
卢静珠看他不太对劲,含糊了一句:“莫名其妙,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周鸣初的耐心好像一下耗尽了, 视线锚定过去:“说实话!”
他突然加重语气,吓得卢静珠往后退了半步, 见不对劲,谷志德走过来护住女友:“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
卢静珠也恼, 瞪着周鸣初:“你凶什么?我就是让她帮我送了个锦旗,她去你们公司,去找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鸣初低头问:“送什么锦旗?”
见他这样,卢静珠忽然笑弯了一双眼:“你不记得啊?就是上次帮我那个医生啊,他跟我那个助理谈过,还是初恋女朋友。”
周鸣初眉头一皱,卢静珠仍然笑:“怎么了,他们两个又勾上了?真有意思。”
周鸣初盯着她,似乎在思索什么,过会明白过来,缓缓问:“有什么意思,破坏别人感情很有意思,还是伤害另一个人很有意思?”
卢静珠顿了一下,觉得他话里有话:“我伤害谁了?你又是跑来替谁出头?吃错药了吧,你搞不搞笑?”
察觉到她的情绪,谷志德伸手在她肩上握了握:“别激动。”
周鸣初说:“你做这些事,是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你有病吧?”卢静珠也不耐烦了,她不过是让丁彩帮忙送了一面锦旗,再给丁彩放了一天病假而已。
整件事比她想象中要顺利得多也快得多,要么是她低估了丁彩,要么是她高估了那个医生,又或许她低估的是那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但这些不重要,差劲的是始终是男人,这一点她早就知道,这会被周鸣初质问也更觉得搞笑,在谷志德怀里挣道:“你生什么气,你不是喜欢人家吗?喜欢就去争啊,自己不动,我帮你你还不领情了,发什么神经?”简直不可理喻!
“你帮我,我需要你帮我?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一点毛病这辈子都改不了。”
是人就有痛穴,就有最听不得的那句话,卢静珠忽然恨得牙痒,脸上也飞起一阵怒意,正想好好骂他几句,周鸣初目光紧紧锁定她:“以后不要再插手我任何事,听到没有?”
卢静珠不答,周鸣初往前走一步,谷志德适时用手挡了他一下:“高佬周,好好说话会不会,你今天犯什么毛病?”
周鸣初盯了卢静珠一会,直起身说:“缺钱是吧,去问一下你妈妈何琳,问她前几年从家里拿了多少钱给你那个残废的舅舅。”
卢静珠已经气得说不出话,谷志德直接把她往身后一护,压着声音问周鸣初:“你今天是不是一定要发这个疯?”他鼓了鼓手臂,已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周鸣初视线从他身上划过,仍旧看着卢静珠:“做人没有底线,人生的后果不会太好。”扔下这句话,他转头离开。
下去时宋川打来电话:“大佬你车钥匙呢?”
“车我临时要用。”
“啊,那那个车友会我怎么去啊?我报了名交了钱的。”
“你去找许明灿借,他有这台车。”灭了电话,周鸣初拿出一包烟,里面剩的最后一根卡在盒角抖不出来,他直接把烟盒攥成一团,咚地扔进垃圾桶。
上车后,周鸣初摸出手机想给文禾打电话,一而再而三都是占线,好不容易打通了,她却也没接。
文禾正在等梁昆廷。
他今天转班,这会正在他爸妈新买的房子里对接装修的事。
一个也不算便宜的小区,公区很大,里面有足够多散步和聊天的地方,文禾在一楼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等了会,梁昆廷下来了。
他跟邻居一起下来的,邻居小孩疯跑时被他一手拎住,跟一辆电动车擦过。
邻居连忙把孩子抓过来骂了几句,骂再谢谢梁昆廷,再看眼文禾:“女朋友啊?又高又靓喔,你捡到了。”
梁昆廷回应两句,笑着走向文禾:“怎么来这里了,刚好在附近跑?”
文禾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捧住,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梁昆廷见她眼睛有点红,弯下腰正想细看,她撇开脑袋问:“你跟你前女友还有联系吗?”
梁昆廷愣了下,足足有几秒才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文禾抬眼观察着他的神色:“我记得我问过你,你说跟她很早就没联系,后来也就是医院见了那一面,医院见完也没恢复联系,是吗?”
她声音压得很轻,却在梁昆廷心里擂鼓一样起伏,他好半晌没说话,直到文禾要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他心里晃了一下,连忙扣紧说:“前段时间,她替她上司给我送了一面锦旗……”
文禾异常平静:“还有吗?”
她的平静像一道锁链,镇着梁昆廷也牵着梁昆廷,他在突如其来的问题里打转,也感觉她两只手冰凉的,不由握了握:“你怎么了?”
文禾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所以她送你锦旗的那天,你就跟她睡了?”
梁昆廷震惊于她的问题,他张了张嘴,突然无从说起。
文禾望着梁昆廷:“你知道我是鼓起多大勇气跟你在一起的吗?”
梁昆廷当然知道。
“我今天见到丁彩了。”文禾说:“你那位前女友。”
这两句,足够梁昆廷从震惊转为诧异。
文禾继续说:“她告诉我,她跟你过了夜。”因为流过眼泪,鼻音还是跑了出来。
梁昆廷迎着她的目光,过很久,艰难又干涩地挤出一句:“对不起……”
文禾笑了下,发现这三个字确实刺耳。
她看着这位外科医生,他有体面的职业,良好的修养,她比她前面那个男朋友好一百倍,看起来也比他靠谱一百倍。
她被人跟踪差点出事,他把他痛风的大伯从床上拉起来去村委骂人和催修路灯,又忙着去把楼下的坏灯换掉,还说以后下班晚给他打电话去接她,到她去北京出差,他打电话都要追着她确认关系。
她想起他修路灯时的认真身影,说要听她讲流水帐的温柔语气,还有带她大街小巷穿行,教她讲粤语又故意笑她的促狭模样。
她以前觉得自己傻,被一丁点的暖意端住就迷了魂,就轻易跟了一个花言巧语的败类,所以对他的追求格外谨慎。
他们从认识到确定关系花了一年,她觉得时间确实不算短,起码比她那时候跟杨宇要长得多。而他足够执着也足够好,她对于他的犹豫,不管身份上的还是时间上的都可以抛掉,所以她决定再勇敢一回,投入一段新的感情。
可是现在,他敢做不敢当,在关系里犹豫甚至欺骗的面孔格外可憎。
来的路上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跟前女友睡过还能在她面前当没事一样,到了这会终于想清楚,果然男人都能演,也都道德低下,不管是轻易得到还是再怎么绞尽脑汁得到,都不会珍惜。
文禾认真看着梁昆廷:“你真的挺差劲的,你知道吧?”但也是她蠢,心里一盘账算来算去都是乐观,以为自己有成长了,结果还是那样,还是踩了同一个坑。
梁昆廷陷入巨大的愧疚。
他不是没想过要跟她坦白,只是觉得自己自私透顶,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却想祈求她的原谅,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却在想怎么才能够挽回。
有些事本身就是错,一拖,更是错上加错。
见他不吭声,文禾问:“你凭什么欺负我?凭什么觉得你都跟前女友睡过了,我还会和你继续谈恋爱?”
梁昆廷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话头,预感到文禾要走,急切地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我真的没想伤害你,你先听我解释……”
“你都跟她睡了,还要跟我解释什么?解释你是一时冲动不会有下次,还是错全在她,她不该去找你,更不该去找我,她应该配合你继续瞒着我,继续跟你偷情跟你上.床,然后你再继续跟我交往,玩这种恶心又刺激的三人游戏?”
文禾一句句往外扔着话,犀利,也流畅得令她自己都陌生。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这种天分,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又或许,这个世界上最不难学的就是刺人。
果然梁昆廷被她的话截住,他死死握住她的手。
文禾说:“放开。”
梁昆廷不想放也不肯放,他知道放了是什么结果。
文禾的手已经被他捏痛,细细地盯了他一会,脸上忽然浮起一点诡异的笑:“你有时间堵着我,怎么不去问问丁彩?”
梁昆廷被这个名字刺激到,目光闪了一下。
文禾有点好奇:“你觉得丁彩是爱你,还是恨你?”她半垂着眼,再次出现那种做题一样的认真:“丁彩说她不想让我蒙在鼓里,所以主动找我坦白……但她一找我,就坐实了你敢做不敢当,坐实了你人品有多差,坐实了你一直在骗我,你说好不好笑?”
梁昆廷顿在那里。
“别跟着我,不然我打给丁彩。”文禾用力掰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绕过他,离开这里。
梁昆廷看着她走远,脚底似有千金重。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医院打来电话让他早点去上班,说肾内那边有个会诊。
梁昆廷定了定,勉强从这场意外中抽出心神,看眼时间,决定现在过去。
这里离医院要远一些,梁昆廷开出小区没多久就开始堵,一路堵过去,天开始有点阴。
他今天开的是他爸的雷克萨斯,跟他大伯同款,天上其实还有一点太阳,只是这辆车可能太久没洗,C柱那边的余光都是阴阴的。
开车时梁昆廷控制不住地想到文禾,她说得没错,他确实很差劲。
他知道他们完了,但他脑子里纷纷乱乱,到离医院只有五公里时还在想要不要调头去找她,可又生怕自己吐出一些越描越黑的话,怕一开口会讲他当时的困扰与挣扎,或是过后的悔与不安。
又想起她说的那句,丁彩到底爱他,还是恨他。
他忽然想起来,他大伯讽刺她身高的时候,他并没有当场跟他大伯翻脸。
或许她一直记着那一幕。
又记起那天在雨里,丁彩抱他的力度很紧,紧得他一度要喘不过气。
梁昆廷用力握了下方向盘。
接近医院的时候他打下车窗想擦一擦右边的车耳朵,却从镜子里看到一辆眼熟的宝马X7,停在他们医院外面,开着双闪不知道在这停了多久,等他开进医院,那辆X7也跟了进来。
因为车牌没录系统开不到职工区,梁昆廷只能往地库那边开,他们医院地库的吊顶八百年没换,指示牌也乱七八糟,没来几次的都找不到怎么拐。
因为在负一没找到车位,梁昆廷正想去负二,忽然那辆X7从左边蹿出来往他前面一横,从主驾下来个周鸣初。
梁昆廷当然认识他,也皱着眉头打开了门,迎面却挨了一拳,拳锋正中他鼻子和脑门。
梁昆廷往旁边躲,也下意识回击,两人缠斗到一起。
都是平时有运动的人,在两辆车之间推击较力,前后堵了的车都下来看戏。议论纷纷里,周鸣初前手压住梁昆廷脖子,后手一记重拳把他打得仰到地上,再一把揪住他衣领:“我以为你起码算个人,原来你也是个垃圾。”
梁昆廷喘着粗气,卡他脖子的手臂忽然松了劲。
但这里毕竟是他地盘,保安匆匆赶来,也有认识他的过来帮忙。
周鸣初就站在那里,通身凝首一股劲,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梁昆廷,在周围警惕的目光中警告道:“以后不要再找她,还有你前女友,那点破事你们自己搞定,再让我看到去公司找她,我谁都不会客气。”
“梁医生!”保安匆匆赶来,看他打了人还这么蹿,马上问梁昆廷要不要报警。
梁昆廷被扶起来,抹了把脸,过会摇摇头:“算了,我没事。”
周鸣初已经回到车上。
他开出医院,到药店买了点外伤药随便处理了下,再买了包烟,自己静静地抽完一根,开始打电话。
你也不是什么
【Chapter 42】——
天角阴阴的, 年末这会,晚霞落得很快。
文禾再次坐上了应酬桌。
她想让自己不要太在意这件事,不要沉浸在那种情绪里, 不要表现得很可怜也不要歇斯底里。类似的事她已经经历过一次, 她可以把这种情绪处理得很好, 不会一击不振,不会躲起来默默地哭,也不再需要章茹陪着才不崩溃。
她要看起来正常一点,若无其事地, 所以张尔珍一发消息她就答应了。
其实有点讽刺, 她想离开的这份工作, 却是关键时刻让她保持平静最有效的方式,而酒场这个原本让她发怵的场合,现在应酬技巧已经变成肌肉记忆, 怎么接话怎么补位,几乎成为了一种本能。
今天的客户是广西人,性格很风趣幽默, 自己调侃自己的普通话不标准,有股泰味。
文禾看他表戴得有点松,故作好奇地望了一眼:“柳总这块表真好看。”
张尔珍说:“这是冰蓝迪吧, 这只表可不好买,有钱都买不到。”
客户摸了下,这才发现表扣松了, 抬高手腕重新扣好,开玩笑说了句:“假的, A货,外面大把。”又说自己港片看多了, 听说江湖上有个规矩,被绑票的时候劳力士可以换一条命,再呵呵地笑:“虽然我也没人绑,戴着玩玩喽。”
其他人当然是陪着笑了几句,再送一轮酒,讲起合作的事。
文禾加过一圈茶,看见客户喝酒喝热了把外套挂在椅背,她怕东西洒上去,起身找服务员要干净的搭布时,就见周鸣初走了进来。
他跟那个客户有交情,一进去,客户就起来喊他:“嚯,周——总!”
这一叫真的有点泰味,不知道的还以为进来的是赵总。文禾继续去干自己的事,等拿了搭布回来,客户又在讲他那个表,还在跟周鸣初的做对比,比完才还给周鸣初。
周鸣初伸手戴表,文禾看到他手骨有一片淤青,还有点类似擦伤的痕迹,但他戴表戴得很快,嗒一声,手腕翻到掌心,又继续跟客户聊起正事。
在场另一个女同事跟文禾咬耳朵:“周总怎么来了?”
文禾摇摇头:“可能珍姐叫的吧。”
但实际张尔珍也是不久前才接到周鸣初的电话,但这会见他来了,心里也定一点,毕竟谈的是监护仪的生意,他们还没完全把这项业务收过来。
后半场谈的有点深入了,客户看着嘻嘻哈哈实际很专业,问的问题一个连一个,有些甚至张尔珍都接不住,好在周鸣初在,他对监护仪的市场需求,地区优势,甚至是一些产品在带量采购上的表现都能跟客户一环接一环地讨论下去。
谈得差不多,文禾出去给客户输车牌号,买完单不想这么快回去,就站在外面刷手机玩。
现在的软件大概都有窃听功能,刚刚桌上提了几句表,就开始给她推劳力士的信息流。
文禾刷到点赞数很高的几张劳力士,放大看了看,晶莹的粉,带不带钻都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见评论区有人讨论表径表链,她也点进去刷了一会,刷完又笑自己,钱没赚到,还选起表链了。
忽然听到几声谈笑,文禾摁灭手机正想回头,一道长长的阴影盖到她肩背,她僵了下,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谁。
周鸣初正跟客户在她后面,客户问起裕泰那边,收购过来团队和市场准备怎么搞。
周鸣初说了句:“一个猴一个拴法,一个市场一个打法,到时候再看。”
客户哈哈哈地笑,文禾也跟在后面送,等送完客户一行人,张尔珍跟另外的同事都开了车来,那几个今晚就是来负责喝酒的,要么上了脸要么上了头,讲话都有点不太清楚。
他们各回各家,文禾则被安排给周鸣初开车,又一次当他的代驾。
文禾看了眼周鸣初,她没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也记得他好像并没有喝酒,但安排好的事情,她只能去找他拿车钥匙。
周鸣初却问:“你什么时候搬家?”
文禾微怔,她想装没听见,周鸣初却又问了一句:“准备哪天搬?”
文禾眼皮跳了两下,片刻后礼貌道:“我搬不搬家,哪天搬,好像跟工作,跟周总你都没多大关系吧?更何况我已经提了辞职申请。”
周鸣初说:“我不会批你的申请,明天自己撤回去。”
文禾很冷静:“我不需要你批,正常来说一个月以后我就可以走了。”
周鸣初告诉她:“你现在需要的不是辞职,是搬家,难道你想再回去,一次次碰到那个出轨的医生?”
文禾猛地看他,心里有什么东西轰地倒了下来。
她想装得像个正常人,他非要撕开她若无其事的伪装,非要把她的脑袋从沙子里捧出来,告诉她他已经知道这件事,告诉她,她只是一头可笑的鸵鸟。
文禾胸口梗着一口气,掉头就走。
这个点餐厅都闭市了,路面停车场也没几辆车,文禾一步是一步,直到后面那个影子压过来,她烦躁到了极点,回头就骂:“你有完没完?”
她这个时候最不愿意见的就是他,他还非要过来在后面撵着她,文禾扬声问:“你现在高兴了吗?我就是人蠢眼光差,一次又一次送上门被人欺负……”稀里糊涂的过往还历历在目,明明前一秒还提醒自己不能走老路,下一秒却又重蹈覆辙,当了一回傻子。
她以为她有长进了,结果还在原地踏步,又踩了同一个坑,还被他说中,又被他戳破。
周鸣初说:“我只是提醒你,现在该做的是什么。”
文禾想也不想:“你有这么好心吗?你明明就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现在看爽了吗,踩我踩得痛快吗?”
“走漏眼的是你,错的是那个医生,你在我这里发什么脾气?”周鸣初皱眉问:“从刚才到现在,我哪一句踩你了?”
文禾死死地瞪着他:“你踩我踩得还少吗?从我刚进销售起,不对,我还没来销售你就看不起我,就踩我,为难我……”而且她有男朋友了还要跟她扯不清,她辞职了还要讲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文禾越想越气,眼里像有两团火:“睡过怎么了,那天晚上到底是我忘不了,还是你忘不了?”
周鸣初顿了下,淡淡答道:“你说的对,是我忘不掉。”他看着她,又问:“你跟那个医生分手没有?”
文禾不答。
周鸣初拿出手机开始翻什么东西,文禾察觉到他要做什么,劈手去拿他手机,见他果然在查梁昆廷的电话,一时气得耳朵嗡嗡响。
周鸣初没有要拿回手机的意思,只问她:“分手没有?”
“分了!”文禾握着他手机气得鼻子发酸,她情绪一再起伏,忽然咬牙定了会,问:“你认识今天来找我的那个人吧?”
周鸣初没接话。
文禾说:“她是你妹妹的助理,你知道她今天跟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
“她说,是你妹妹让她去找梁昆廷的。”文禾醒了醒鼻头,扯出一段嘲弄的笑:“我以为你跟你妹妹关系不好,原来也不见得。”
敏锐如周鸣初,很快嗅出她的意思:“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文禾说:“别装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你不就是想这样吗?”他就是想羞辱她,千方百计,想让她承认自己不会看人。
周鸣初听出来了,她以为事情全是他搞的,他对这件事一清二楚,他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看她笑话。
周鸣初静了一下,目视着她:“你要这么说,那我确实早就告诉过你,这个医生不怎么样。”
文禾咬起牙,再次转身要走。
她这次甚至用上了跑的,却直接被周鸣初搂住,推进车里,再把车门掀上。
文禾不像上次了,这回车门一关她就又打开门,但脑袋才探出去,周鸣初干脆也钻进副驾,不由分说地把她压在座位上吻。
文禾整个身体被扭成奇怪的姿势,他的表磨得她手腕痛,她终于爆发了,伸手掐他扇他:“你有病!”她早就想这么骂他,这次终于痛快地骂了出来:“你脑子不正常,你就是个神经病!你浑身上下都不正常!”
没人禁得起这么骂,周鸣初捉住她乱挥的手:“我有病,你又在装什么?”
“我装什么了?”文禾感觉面前这个人就像一堵墙,堵住她四面八方的光,几乎把她抵死在这个角落,她骂他:“他们是败类是人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周鸣初掐住她的脸:“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你知道我对你什么感觉。朱晶晶的事,你跟我叫板,采购的事你也进办公室质问我,这么有恃无恐,你觉得你心底凭的是什么?做人诚实点,不要装模作样总盯着别人。”
他轻飘飘一段话,文禾被拧紧,看着他,迅速流出一滴崩溃的眼泪。
周鸣初没再继续后面的话,他伸手擦掉那滴眼泪,后面却越来越多像流不断,他大拇指直接按在她眼角,无声地看了她一会,转手给她系上安全带,重新把门带上。
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并不大,周鸣初一言不发地往前开,他不说话,文禾也不问。
车子驶过天德广场,驶过珠城CBD,最后驶进那片高档住宅区。
文禾来过这里两次,一次在大门,一次在地库,但这一次,她跟着周鸣初上楼,进了他家。
空阔的大平层,地板砖亮得能照清人的样子。他们从玄关开始接吻,文禾的鞋再次被踩掉,地板凉得脚心痛,人却被周鸣初摁在怀里,被他切切实实地吻住。
他这会明明没抽烟,手指的温度按上来却像火星撩在她脸颊,文禾渐渐发软,周鸣初把她往身上带了带,巴掌下了死劲贴着她,把她带进卧室。
后背一沾床,文禾右手手心按在周鸣初胸前,周鸣初往前挤,感觉力道并不重,于是轻轻压过去。
他吻过来,文禾别开脸,眼泪滑到额角,打湿发根。
周鸣初贴着她问:“哭什么。”
文禾说:“你不要管……”她恨自己又跟他缠到一起,更恨他:“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小声骂他:“表里不一,装什么正派。”
周鸣初顿在外面,过会说:“我从来不以表里如一和正派来标榜自己。”说完低头吻住她,也用膝盖别住她,慢慢压进去。
文禾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好像小腹,肩膀,手臂都在发热,在跳,脚趾往里勾和并,她感受到周鸣初胸膛的热度,男人做这种事时都会升温,哪怕他平时再冷淡。
窗帘紧闭,所有的灯都关掉了,房间里黑得连自己都看不见,却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伸手,抬腿,气息刺着彼此的肌肤。
文禾一开始不想抱他,她甚至歪过头不愿意看他,他感受到她的情绪,却仍然固执地挺冲,直到文禾忍不住破声忍不住抱住他的背来稳定自己。
周鸣初终于缓下来,他的一部分在水里,温热,紧握,软,但也有力,甚至有一股故意收缩的狠劲。
他把她折叠起来,瞄着一个地方使劲,文禾关不住声音,干脆一直骂他,脸埋进枕头里的时候说:“我凭什么要忍受你一句又一句的刻薄话?”
她的声音被枕头吃掉一半,但周鸣初听清了,他伏下去亲她耳朵后面那一块肌肤,也问她:“你以为你又一直在说什么好听的话?”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好听话?”文禾这会儿格外豁得出去,侧着脸又骂了几句,虽然被挤得断断续续。
不知道这么胶着了多少,周鸣初停下来,文禾睁开眼,迷茫地去看他,他捉住她翻到上面,两只手轻轻扶住她的腰。
第二天醒的时候,文禾感觉有人在摸自己头发。
她睁开眼,因为太困又太累,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睡中感觉腰间一条手臂沉得像铁,过会又听到浴室的水声,等第二次睁眼,她看着墙壁和天花板,花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在哪。
文禾起床走出去,周鸣初已经穿戴整齐,见她醒了,看看时间,问她要不要去吃早餐。
文禾摇摇头,找了个沙发坐着,好像在回神。
周鸣初接起个电话,文禾往他那边看了看,又再看到他手背的伤。昨天没太留意,交锋又在晚上也看不太清,现在能看清,才发现他下巴也有点痕迹,像在哪里擦碰到。
她略感奇怪但也没想问,移开眼睛去看别的,等周鸣初接完电话,跟她说:“我今天要出差,钥匙都在玄关,你等下自己开车去公司。”
文禾没反应。
周鸣初随便找了块表戴上,见她不出声,走过去,文禾侧侧头说:“你挡到光了。”
周鸣初看了她一会:“电梯和门禁密码发到你手机了,我过两天回来,有事打电话。”
文禾没看他,勉强嗯了一声。
周鸣初见她恍恍惚惚精神不集中,走前又再提醒:“等下把你辞职撤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文禾再次把脑袋撇开,没理他。
等他出门,文禾独自坐了一会,站起来在这间房子里走了走。
装修很好,面积很大,地板像公司展厅一样,真正的光可鉴人。又看到他客厅的音响和那一面鱼缸,里面养了条很长的尖嘴鱼,文禾不认识,拍照查了查好像是鲨鱼,一时更觉得周鸣初这个人奇怪,在家里养这种鱼。
她走到窗边,高层望出去,一边是郁郁葱葱的绿化,另一边能远眺珠江,晨早的太阳照得上面粼粼波光。
文禾想起周鸣初,他每天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难怪可以居高临下,每天看到这样的风景,难怪总是对人对事都无动于衷。
站了一会,文禾收到一间医院的消息说已经打款,她洗了澡去公司,没有开周鸣初的车。
到公司第一件事是去财务核对款项,小蔡正在里面混吃混喝。
财务的人都忙,话也少不爱跟其它部门人往来,文禾上一次看到有人在里面嘻嘻哈哈的,还是章茹。
小蔡跑客户不太行,在财务部嘴甜得很,一口一个姐一句一声哥,一见文禾就挨过来:“文禾姐,吃早餐了吗?”
“没吃,不太饿。”文禾在财务待了会,核对过款项走了走流程,跟小蔡回到销售,经理手头有事下意识想喊她,手都指过来了,大概想起来她辞职的事,临时改口喊了另一个同事。
文禾看着他们在那边忙碌,突然想起姜姜的话,在职时亲亲热热离职后一拍两散,谁也不爱搭理。又觉得自己好笑,怎么像头骡子,不被人使唤还不习惯了。
她摇摇头,回到工位忙了会,收到一位客户的信息,问她们一款产品的参数。
这个客户是文禾在展会上认识的,算是她手里比较难啃的一块骨头。周鸣初曾经说过难啃的骨头没必要啃,她试过几次人家爱搭不理也就算了,只是节日什么的问候一声,朋友圈点个赞,那边偶尔挤牙膏一样问点什么她也会回,但不会展开别的话题。
这回还是一样,问的参数她顺手回复了,也没当回事,自己埋头理点资料,感觉身体又不太舒服。
文禾总觉得周鸣初有点毛病,好像浑身力气没地方发,打羽毛球的时候是,昨天晚上也是,几次都像拧毛巾一样抓得她骨头都疼。她怀疑自己腰上那一块可能已经青了,隐隐痛又隐隐躁,干脆挂了个外勤提前下班。
因为没吃早餐,她走前去茶水间想拿块巧克力,却听里面有几个人在讲金灵和王东尼,也讲她举报和辞职的事。
上次的事后,有人说销售猛女多,销售这边一个金灵一个她,一个跟上司勾勾搭搭,一个直接上台拿起虎头铡,都笑得不行。
胡芳说:“怎么搞得好像我们销售没个正常人一样?”她一向跟文禾不对付,嘴里没句好话,又说文禾早该走了,不清醒不成熟,莫名其妙找存在感,早晚出事。
文禾径直走进去,里面的谈笑声马上停住,接水的接水,洗杯子的洗杯子,只有胡芳一张无所谓的脸,还看了看她:“精神不太行啊,昨晚没睡好?”
有人笑一声:“谈男朋友了,怎么睡得好?”
文禾无动于衷,只是多看了胡芳两眼,她又在吃那一巴掌补品,吞起来毫无负担,眉毛也精致得像仔细描过的。
文禾发现有些事自己还记得清清楚楚,比如刚来销售时胡芳坑她的事,不管是酒桌上一直让她给客户敬酒,还是ktv里那些假惺惺的话,或者是是后来把责任推她身上的坦然,她每一个细节都记得。
这是做销售以后,在她身上划第一刀的人。
胡芳没理她,泡了个花茶走出去,怡然自得。文禾也没待太久,拿了块巧克力就下班了。
到家等电梯时听到房东的声音,文禾心里一跳,闪进旁边的楼梯间,硬是走楼梯上的五楼。
爬完累得心咚咚跳,她发现周鸣初说得对,她不想碰到梁昆廷,哪怕是他家里人。又有点恼,恼他总是看穿她,不管心态还是处境都能预判到。
文禾打开门,一卷卫生纸从门口拉到阳台,沙发上的东西全掉到地上,她捡起东西又去收卫生纸,然后在猫窝看见自己一条围巾已经被咬开线,穿了洞。
白猫卧在上面,一见她就蹿到架子上,趴着看她。
文禾也看着它,一人一猫对峙了会,猫也不知道算不算认错,软软地喵了一声,但没能把文禾心里那点火压下去,让她不发火的,是客户的一通电话。
电话来自刚刚问参数的那个客户,打来又问了问她们的代理资质和新一年的渠道政策,最后沉吟了会,约她这两天去他们公司谈一下代理的事。
文禾认真打着电话,猫过来拿尾巴扫她,她托住它下巴不给叫,等打完电话,迅速在备忘录里把这次的通话重点给记了下来。
这是个不算小的客户,而且她能判断出来,他们意向很强。
销售越做越是玄学,文禾坐在地毯上消化了一会这件事,猫叼着那条围巾过来,她看了看,是杨宇之前送她的那条。
她想起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跟杨宇恋爱,因为杨宇确实很体贴她,起码很长的时间里他都是这么表现的。
她刚来这座城市,急于寻求一段能庇佑自己的关系,一份确定性的温暖。那时她抵挡不了杨宇的攻势,所以跟他谈起恋爱。
一开始什么都是好的,男友温柔大方,对她愿意哄也愿意陪,句句有回应,事事有着落……当然最后她知道了,那只是一个花言巧语的败类。
然后,又找了一个道貌岸然的医生。
她仍然故我,也仍然固执,以为只要足够友善就不会被欺负,以为本本分分就不会被人误会,以为认真对待一段感情,就不会再被人当傻子一样耍。
原来也不是这样。
这个社会友善和真诚都不值钱,爱情也就那么回事,男人大概都有一些人格障碍,失去的和还没得到的才是最好的。
文禾坐在客厅,拿着这条围巾从开线的地方慢慢扯,被猫咬出的洞也是一抠就开,她干脆抄起剪刀把它剪断,剪完狠狠地抹了一下眼睛,抬头看镜子,泪眼朦胧里,好像照出一点野望。
你怕鱼?
【Chapter 43】——
按约好的, 文禾去了客户公司谈代理合同。
要怎么谈代理,她早在周鸣初那里学了一点,后来自己跑展会也谈过几家。代理比医院难跑很多, 毕竟跑医院是直接卖设备, 而跑代理, 是让人家帮你卖设备。
文禾在客户公司看了看,办公室有一整层,除了销售以外的组织架构也很全,目前在做骨科器械, 所以资质是不担心的, 只是客户很慎重, 虽然表示出了深厚的兴趣,但并没有一次就点头。
文禾也不逼单,还是像之前那样有问就回答, 客户说要考虑,她就留足时间给他们考虑,同时去忙别的事。
至于周鸣初, 他出差已经好几天,文禾在公司偶尔能听到他的消息,也知道他这次是去谈裕泰的业务收购, 这件事已经拖了好几个月。
中午在饭堂碰到章茹,都去得有点晚,没什么位置, 她们一起找了靠墙的高脚凳坐着。
过会孟珍珍也来了,放下盘子说:“这凳子搞这么高干嘛, 还不能调节,麻烦死了。”
她跟章茹都不算矮的, 但都要稍微垫一下才能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几个人里只有文禾坐得最轻松,她单脚支在地上,还能翘个二郎腿。
孟珍珍偷偷瞄了一眼文禾的腿:“这是凶器。”
“什么胸器?”章茹看了眼她的胸,再看看自己的胸:“谁啊?”
孟珍珍觉得她没有自知之明就没理,刚坐好,林聪又来了。
章茹看着这肥仔:“你来干嘛?”
“来拜年啊。”林聪说。
章茹看他探头探脑的:“神经病,拜什么年,拜山差不多。”
林聪在找地方坐,但他这个吨位,跟女孩子挤这种位置好像确实猥琐,只能摸了摸鼻子说章茹:“我刚帮你卖了十盒茶叶,你不给我感恩戴德还在这里串,以后不帮衬你生意了。”
章茹瞄他一眼:“你帮我卖十盒我要感恩戴德,周总帮我出了一批,我是不是要把饭一粒粒喂给他吃?”
“周总给你出茶叶?”孟珍珍好奇地看了眼文禾,文禾点点头,她也听说了这件事,还申请了两盒送客户:“那个茶叶蛮贵的。”
“茶王来的,肯定贵啦。”章茹夹了一筷子通菜,想起好像有几天没见到周鸣初,就问文禾:“你们周总干嘛去了?”
文禾说:“出差。”
孟珍珍却说:“去给董事会找架吵了。”
这回换文禾好奇地看她。
孟珍珍无奈,说周鸣初去裕泰总部谈收购的事,搞得董事会风风雨雨。
这事文禾也知道一些,比如裕泰的人一直高姿态,听说之前是被王东尼钓着,现在王东尼进去了,周鸣初时不时也跟那边接触一下应酬一场,等裕泰忍不住催进度了才直接飞去总部,应该是决定快刀斩乱麻,一口气把这件事完全敲定下来。
但按孟珍珍讲的,最新消息是周鸣初要干掉那边的事业总。
文禾一吓:“干掉事业总?”
孟珍珍点点头,压了压声说:“吃惊吧?而且还是边斩边奏,事儿都在干了才报回公司,董事会的天都要给他翻了。”
收购一间公司的业务,除了消化技术和接手市场,再就是引进人才,周鸣初一出手就干掉对方业务老大,据说整场收购差一点就谈崩。
他在那边我行我素,董事会的人被吓得心脏一提又一提。
章茹哗了一声:“周总这叫目中无人啊。”
孟珍珍说:“也不算吧,周总可能比较讨厌约束,觉得流程太长了没必要。”也是做销售的通病,讨厌一切繁杂的流程,他们要的永远是直接快速,有种将在外的霸气,等着这边讨论来讨论去,什么都凉了。
章茹看眼文禾,觉得她们这个总有点危险,嘀咕道:“这么搞,董事会不会……制裁周总吧?”
“那不至于。”孟珍珍喝了口汤说:“周总能力是摆在那里的,就是态度上让董事会不太痛快。”
但周鸣初的风格是我不管你痛不痛快,他边斩边奏都是客气的,先斩后奏的事也不是没干过。这也是董事会对他不满意的原因,能力强归强,但太不受控不服管,喜欢冒险行事也太不顾别人面子,叶总那件事如果是发生在他身上,先停职再请回来主持大局,他理都不会理,别说董事长去请,天王老子去请他也不会回来。
“所以,目前董事会还是相对倾向叶总,你懂的。”孟珍珍意味深长地看着章茹:“自己偷偷一个人吃那么好还不告诉我,你以后别想在我这儿套消息。”
章茹没理,孟珍珍伸手去拿她盘子里的鸡亦,章茹直接张嘴去咬她。
她们两个闹,文禾在旁边琢磨,她听出来了,意思是董事会认为采购的叶总更适合当CEO,至于周鸣初,某些事上可能乖张了点,间接得罪人,而且他并不在乎。
冷不丁的,文禾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她想如果她不走,将来会不会周鸣初比她更早离开这间公司?
但也只是这么一想,毕竟高管和普通员工不一样,不像她这样说走就走得,轻易离职。
下午在公司待着,小蔡发了个链接过来:『文禾姐,你说这个标我能投吗?』
文禾看了看,是一间专科医院的标,她拉了一下详情:『投吧,说不定能中呢。』反正小蔡时间不多,现在在瞎猫想碰死耗子的阶段,盲投碰碰运气也好。
小蔡听她的:『行,那我投。』
她在那边开始忙,文禾顺手搜了搜跟她的聊天记录,看见一个过往的医院有废标重开。因为觉得眼熟,文禾研究一会又找同行问了问,起身朝小蔡招手。
小蔡屁颠屁颠就来了:“咋啦?”
文禾指着那个页面问:“你敢不敢冲标?”
“啊,怎么冲?”
“低价冲。”文禾把她拉到位置上,嘀嘀咕咕跟她说了一通,分析这个标的问题和机会,让她去找上司压个价,稍微压一点点,看有没有机会。
“我也不确定,但废标重开,要么合格标不够,要么,之前中标公司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是其它同行辛苦做好的关系我们去冲,把别人冲掉,会不会不太好?”
销售就是要争,哪有那么多好跟不好,文禾拿着水杯问:“如果是你辛苦做好的关系被别人冲掉,你会怎么想?”
小蔡说:“那我倒霉啊!”
文禾喝了口水,摸着杯子说:“那就算他倒霉。”
只是指导完别人,自己的单子还没定。
又过了一天,那边还是没有消息,文禾开始有点急。
任何事都是接近成功时最难熬,对你爱搭不理的时候你可以不上心,但到临门一脚了,你总是会惦记这一脚对方踢不踢,什么时候踢,踢得顺不顺利干不干脆,所以文禾不确定这时候是要逼单,还是仍然放着等。
她心绪难定,又把客户资料翻了一遍,看到客户之前有代理过呼吸机和监护仪的产品,自己研究一阵,试探着找客户问了问。
客户这次回得很快,说确实代理过,做得还可以。聊多几句,又问起E康和裕泰的合作,问她们是不是也打算要做监护线。
文禾没给确切回答也给不了,借口说有事,把客户撂了撂,自己在公司想很久,起身去给周鸣初打电话。
周鸣初应该很忙,她不太确定他会不会接这个电话,好在响得虽然有点久,但他还是接了,只是接通后一贯的不说话。
文禾已经习惯他这样,直接问:“周总,你现在方便吗?”
周鸣初答非所问:“我以为你手机又坏了?”
文禾在原地踱步,抿了下嘴角说:“没坏。”她手机没坏过,质量好得很。
周鸣初说:“没坏,但是总不接电话。”
文禾只好说:“我那时候在谈客户。”
“我打电话的时候是周六。”
“周六我也在外面跑,在见客户。”文禾不跟他继续扯这个,护着听筒小心地走去楼道另一边:“我有个事想问你,现在方便吗?”
“不方便我跟你聊这么久?”周鸣初问:“什么事?”
文禾想问裕泰的事,但她不好直接问谈成了没有,就迂回地问了句:“我们的监护仪产品什么时间可以上线……有个大概时间吗?”
“你有客户要做这个?”周鸣初听出她目的。
文禾嗯了一声,把手里客户的情况大致给他说一遍,周鸣初听完估算了下,直接告诉她:“上半年,四月份左右。”
他语气很笃定,大概是那边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文禾不确定他知不知道广州这边对他的一些传言,说他搅风搅雨,搅自己公司也搅别人公司。裕泰那边已经有人在叫他流氓,之前王东尼答应过的条件被他挥手划掉一大半,问就是王东尼私人承诺与公司无关,拖了这么久,现在搞得裕泰不上不下,这个合作有点不得不进行的意思。
文禾沉吟着,脑子正想是不是还有什么要问的,周鸣初说:“你这个客户,最后一脚你逼一下,不要留太多考虑时间。”
“好的。”
“再联系你,你直接把他们约到公司,往上报备,找个人配合你一起谈。”
文禾点点头,又想起点头他看不到,嗯了一声:“明白。”
讲完两边都沉默,文禾以为他挂了,潜意识里又觉得他没挂,果然正想拿下来看看,又听他问:“你辞职还没撤?”
文禾没作声。
周鸣初直接叫她:“说话。”
文禾忽然有点不耐烦:“……知道了。”
“搬家的事呢?”
“这两天就搬。”
“找好房子了?”
“找好了。”
“在哪里?”
文禾从来不知道这个人也能这么啰嗦,抠着窗门架说:“也在天河。”跟毛露露一个小区,她们又成了邻居。
搬家那天也是毛露露来帮的忙,她跟她男朋友一起,还有表妹钟露特地跑过来,傻呵呵地帮着文禾整理东西。
文禾问她:“你不用上班?”
“不用啊,我今天挂外勤,没人管的。”钟露弯腰把一架风扇搬上小推车,又站起来把所有头发揪成一个丸子头,伸手抹汗的样子,让文禾想到她小时候跟在自己后面跑的模样。
文禾问:“你开单没有?”
钟露说开了:“姜姜姐帮我弄的,她好厉害,随手就甩给我一单,好大方。”
文禾点点头:“那你要记人家好,以后找机会报回去。”
“嗯嗯,我以后就跟着姜姜姐了,她去哪我去哪,她叫我干嘛我就干嘛。”钟露朝着文禾笑,露出一口端正洁白的牙。
毛露露悄悄说:“你这个表妹挺好的呀,比你舅舅舅妈好多了。”
文禾嗯了一声。
这个表妹大概投错胎了,跟她那对父母不像一家人。
东西搬完,文禾又把卫生搞了一遍,拖完地,地板再次泛起一股微微返腥类似贝壳的味道,是她熟悉的劣质砖所散发的气味。
她想,周鸣初的家里肯定没有这股气味。
搬完家后,文禾约到了待成交的客户,因为确实是个优质客户,所以经理出面帮她谈的单。
整体还算顺利,带去展厅逛了逛,回销售后在洽谈室拉交情谈细节,最后当场签的代理合同。
合同签完天都黑了,文禾送客户出去,见周鸣初坐在办公室,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已经在里面跟人说话。
文禾要请客户吃饭,客户说老婆二胎要回家陪,刚好经理老婆也怀着孕,两方就着这个话题热热闹闹送到楼下,等客户走了,文禾向经理道谢:“我请您吃个饭?”
经理摆摆手,他也要赶回家陪老婆,没空跟下属吃这个饭:“你自己回去把合同整理一下,该报的报,该排的产品给他排出来,看是不是能马上出单。”又问:“裕泰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总经办的孟助理,”文禾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答,笑着说:“我跟她关系还可以,私下套了一点消息。”
经理看她笑眯眯的,想起她平时确实跟孟珍珍有说有笑,点点头说:“可以,公司内的关系也要做一做,但以后月份不要说那么准确,可以说预计上半年能上线。”
文禾笑笑,并不反驳他。
两人进了电梯,经理想起她已经撤回的辞职申请:“既然决定不走,以后就好好做着,别再动不动提辞职。”说走又不走的人不止她一个,只是经理实在搞不懂她哪来的勇和猛,平时看着存在感不强,也让人对她不提防,哪里知道一鸣就要惊人。
文禾知道她没有冲动的资本,也知道自己鲁莽,所作所为不算一个成熟的职场人,点点头:“好的,我明白。”
只是一出电梯就听到经理跟老婆打电话,嘘寒问暖温柔有加,和职场完全不同的另一副模样。
文禾觉得这个社会有点魔幻,身边冷不丁一看居然全是好男人,个个要回家陪老婆。要不是应酬去得多,要不是混蛋见了几个,她差点又要觉得还是好男人多。
所以最好的自保方式是预设这个社会烂人当道,越是容易动心和交心的人,越要对人三分警惕。
回到销售,见周鸣初往总经办走,大概是要去交待些什么。
文禾低头整理资料,工作群里也发了签约消息,一堆人点赞祝贺还有艾特叫请吃饭的,她逐一回复。
低头忙了很久,周鸣初从她工位经过,手指在护栏敲了敲,过会,文禾跟了进去。
周鸣初到公司前先回了一趟家,问她:“你没开车。”
文禾盯着自己脚尖:“我不想让人看到。”停了会,又说:“我已经把辞职撤了。”
周鸣初正准备处理案头文件,手里又是上次那只笔,笔盖很紧,要用点力才能拔出来,他拖过一份文件问:“合同签了?”
“签了。”文禾见他唰唰签名,笔锋迅速地拖出几笔,大部分文件都是扫一眼就签,直到碰到一份有异议的文件,皱眉看了看,放一边。
文禾站在他对面,看着他浓挺的眉毛和有力的鼻梁,忽然想起个事:“我刚刚那个客户说,裕泰的新型号好像返厂率有点高。”
周鸣初知道这事:“外壳不行,要换材料,他们供应链太差劲,到时候直接换我们现有的。”
文禾轻轻嗯了一声。
周鸣初抬头看她:“你几点走?”
文禾说:“差不多了,等下就可以走。”
周鸣初看看表:“等我十分钟。”
文禾点点头,转身走了。
周鸣初看着她一路走回工位,左右松松脖子,低头继续签名。
时间都掐得紧,一前一后到了负一层,只是文禾有些不安,她想起章茹跟叶总之前就是在这里被偷拍的,所以关门拉安全带,动作格外快。
周鸣初也没多说什么,开出外面大路才问她:“你现在住哪里?”
问了会没听到回应,周鸣初转头,见文禾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我家里还很乱,没收拾好……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去你那里吧。”
她话说得含含糊糊,脑袋也往车窗那边偏过去,周鸣初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往自己家的方向开。
途中经过便利店,他停下来带着文禾一起进去:“要买什么你自己拿。”
文禾只拿了一支牙刷和一包卸妆湿巾,周鸣初问:“洗发水,沐浴露不用?”
文禾说:“我用你的就可以了。”
周鸣初提醒她:“我家里没有化妆品。”
“我包里有。”文禾包里补妆的基本都有,够用了。
周鸣初没再说什么,结账时,顺手拿了两盒套。
到家后车就停在单元门旁边,文禾见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弯腰在看车轮子,自己动手输了密码,周鸣初过去踹了车轮两脚,也不知道踹出点什么没有,踹完才跟她一起进去坐电梯。
等上了楼,又把她抓过来录了个指纹。
文禾感觉他现在干点什么都带点强制的意味,不给考虑不容拒绝,她被他圈在怀里,整个背都靠着他,不由别过脸,动了动。
周鸣初觉得她像条泥鳅随时要从门底溜出去,就像在床上一样,只是这会多了点心不在焉,于是探究地看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我口渴。”文禾随便编了个理由,等进了他家,反而镇定下来。
她很喜欢他家里的地板,大尺寸又够光亮,能照清一切,不像她在出租房的劣质地板。
她在这里像参观一样走动,又去看那条鱼,游得不快,但文禾怀疑它的鱼鳍都能割伤人。
她凑近了想看它眼睛,鲨鱼忽然一个打摆撞了下缸,猛地朝她呲牙,吓得文禾往后一退,撞到周鸣初。
周鸣初就在后面站着,移开被她踩的脚,问:“你怕鱼?”
文禾不认:“养在缸里有什么好怕的。”她只是觉得这条鱼不像好东西,故意吓人。
周鸣初看着她不说话,直到文禾把视线调走才伸手扯她到怀里,文禾稳住自己,仰头看他,对他笑笑,短暂得像迎合。
或者说,她什么时候对他笑,都像一种迎合。
刚来公司的时候是一种不太确定的笑,多数时候都是礼节性的,像糊在脸上的一层纸,等他走过就揭掉。想来销售的时候是一种讨好的笑,三分诚实三分困惑再带三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强,但后面都变成应激一样的挑衅。
到销售后偶尔也对他笑,上下级间的那种,后来有了纠缠和撕扯,就变得毫不客气。
他见过她对很多人笑,包括被那个医生逗笑,但在他这里似乎没有一次是放松和发自内心的,包括现在,也有点飞扬不定的感觉。
周鸣初使了点劲把她掐在身上,感觉她眼睛扑闪地眨了眨,他低头吻她,她配合地往后仰,又把手臂架在他脖子上,他渐渐吻出一种张狂,把她头发全部拨到后面,文禾脸上也慢慢飞起一层薄薄的红,不由推了推他。
周鸣初低头,文禾小声说:“我去洗澡。”
少喝点
【Chapter 44】——
浴室主卧就有一间, 文禾进去慢慢脱衣服,慢慢打开花洒。
她洗澡本来就很需要时间,也不怕周鸣初着急, 因为知道外面还有单独的洗浴间, 他如果着急, 完全可以去那里。
沐浴露就摆在架子上,文禾打开闻到干净的木质香,挤了一点抹到身上,感觉自己像一片清风湿巾, 洗完也不干燥, 皮肤润润的。
等穿好衣服出去, 周鸣初在喂鱼。
这鱼这个点还吃东西,文禾感觉奇怪,周鸣初主动说:“加餐。”
文禾看这条鲨鱼一口就是一条鱼, 看多了确实有点吓人,忍不住问:“你有没有被它咬过?”
周鸣初说:“以前会咬,以前养了两条, 抢食的时候咬过。”
“那还有一条呢?”文禾问。
“设备坏了,氨氮中毒。”周鸣初把鱼缸合上,他还穿着刚才的衣服, 没去洗。
文禾也看到了,用目光表达自己的意思。
周鸣初去流理台那里洗手,顺便问她:“看不看电视?”
文禾点了点头。
看电视, 好过躺去床上等他。
电视是周鸣初开的,他开完就洗澡去了, 文禾坐在沙发一边看电视一边回信息。
钟露公司的放假通知已经出来了,比她们早, 她也要早点回去,说是相亲。
她还问文禾:『姐,我听我妈说你谈了个广州的男朋友,怎么你搬家的时候没见人呀?』
文禾想起来,她当时说的时候正跟梁昆廷在一起,也是不想再被那些人骚扰,不然年底一个又一个的电话要安排相亲。
现在面对钟露的问题,文禾随口解释了两句,没讲太多,好在钟露也不怎么敢八卦她,很快说起自己公司的事,说姜姜怎么怎么厉害,哄得了客户,说得服上司。
她碎话多,语音一条接一条,文禾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越听越困,也或许是因为加过班,慢慢由坐改躺,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应该也没有睡太久,在梦里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文禾一睁眼,发现确实有个周鸣初在看着她。她吓了一跳,才想说话,他吻过来,扶住她的腰。
他家里沙发坐宽够大,还好不是那种实木的,不会硌得痛。在沙发上完事一回,文禾被他抱进浴室用水一冲,回到房间以为该睡觉的,又被他揉进怀里,他在口前试探几次,感觉润度够了,再次嗅着她的呼吸缓缓递进去。
文禾别了下床角,周鸣初则抱住她,却感觉比刚刚在沙发上还要吃劲,像办公室里那只钢笔塞子,吸得太紧,总要用点力才拔得出来。
刚开始还好,但中途文禾实在受不了他持续性的增力,脑袋换另一个方向靠着他,也忍不住说:“你、”
她背太薄,周鸣初总感觉不抓紧点就要流出怀里,人又太敏.感,换个动作就要缩成一团,他问:“我什么?”
文禾拧了拧眉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力气很大?”
周鸣初:“你有话直接说。”
文禾不信他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自己默默吸了口气,也不说了,他一勒她,她就抓他,到底勒不能一下勒出伤,但指甲是能把他刮伤的,来回几次后周鸣初问:“你指甲是不是该剪了?”
他一动不动地停在里面,文禾顺了口气,懒洋洋地说:“是吧,好像有这么久没剪了。”
周鸣初胳膊从被子里抽出来,抓着她的手看了看:“这么长,你打字没感觉?”
文禾不理他,周鸣初侧身动了动,文禾再一次被他托上去,毫无准备之下,视线压着他的脸。
周鸣初说话:“按你的力气来。”
文禾绷着脸看他,周鸣初一条腿垫着她,催了两回见她不动也没跟她客气,又把她转过去,自己也坐起来,靠着床头拥住她,压出满背的汗。
文禾感觉自己一天跑两家医院都没这么累,她睡得很沉,第二天被电话叫醒,小皮总在那边大声问好。
他背景音很吵,一大早就像在练歌房,文禾问他什么事,他说自己结婚,让文禾一定要去,文禾答应了。
接完电话看眼时间,也不早了。
起床看见周鸣初,他又在喂鱼,这种鱼在缸里飘得跟风筝一样,但一摆尾就知道不是好惹的,周鸣初还开着缸一条条地喂,鲨鱼嘴也一下下拱出水面,随时能咬他一口的感觉。
鱼缸能照到后面,周鸣初撇头看了眼文禾,指指桌面:“早餐。”
文禾走过去,桌上几个打包盒,粥粉都有,周鸣初问:“你今天不去公司?”
文禾嗯一声:“我约了萍姐。”也问他:“你要去吗?”
“晚点再去。”周鸣初喂完鱼过来洗手,见她选了粉,自己打开粥来喝。
文禾猜他应该是要去董事会交差,关于裕泰的事。
出门时周鸣初接了个电话,文禾在旁边听着,听完问:“皮老板吗?”
周鸣初点头:“说他儿子结婚。”
文禾想,这父子两个还挺会分工的,儿子给她打,老子打给他。
上车后文禾问:“小皮总结婚,你去吗?”
“不确定,到时候看。”周鸣初发动车子,开出小区门口忽然问:“他们以前是不是跟DC做过呼吸机?”
文禾回忆了下:“好像是。”
周鸣初说:“让他们把手上客户梳理一下,做监护仪。”
文禾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点点头:“好的。”
她好奇裕泰那边的事,好奇他会怎么应对董事会,也好奇他跟董事会叫板的底气,以及怎么就一出手要炒掉裕泰那边的事业总。
她想,他这个位置还是有很多她碰不到看不懂的东西。
晚点,文禾坐着周鸣初的车到了越秀一间酒楼,她约的萍姐,趁萍姐还没离职,想让萍姐再把百特的经销商转给她。
萍姐这个级别的销售完全有能力去左右代理商的选择,她人也很爽快,直接带着文禾跟那边经销商吃了一顿饭,促成了文禾的接手。
事后文禾向萍姐道谢,萍姐也没讲太多,甚至没问她为什么辞职了又留下来,只跟文禾说了一句话:“其实我总在想,你能有更多的可能性。”
文禾一愣,很快笑了笑,她也这么觉得。
送完客户去上洗手间,这间酒楼的镜子有点不太清楚,文禾用纸巾抹了一把,感觉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看怎么奇怪,像小狗立耳一样的尴尬期。
越离年近越是过得飞快,二月才开个头,小蔡冲的那个标就有结果了,瞎猫碰上死耗子,她真的拿下了这个标。
小蔡恨不能亲文禾一下,她在办公室高兴坏了,直到张尔珍跟周鸣初经过,连忙压低声音喊了两声领导,不好意思地笑笑。
小蔡其实是二部的,天天黏着文禾,张尔珍笑着看了眼文禾:“辛苦你帮我们带人。”
周鸣初问:“怎么冲的标?”
“文禾姐让我冲的!”小蔡骄傲地扬起下巴,但周鸣初问的是怎么冲的标,她明显没听懂,只知道一个劲夸文禾。
周鸣初看眼文禾,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办公室。
文禾猜到他找自己有事,过会也找了个理由进去他办公室,果然周鸣初问:“你怎么确定那个单能冲下来?”
文禾说:“不太确定,只是推算了一下,觉得有这个概率。”
她问过相熟的同行,知道那家医院刚刚被查过,上一次废标的原因不清楚,但应该不敢再废一个标,稍微低一点的价去冲,医院就是硬着头皮也要把这个标开了。
当时确实只是撞运,没想到撞中了,刚刚被小蔡那么抱着,她当下确实有一些自得感,但被周鸣初这么一问忽然又忐忑,于是半带疑惑地看着他。
文禾是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但周鸣初也没继续,转而问:“你哪天回家?”
“我参加完小皮总的婚礼,到时候直接从河北回去。”文禾看着他,忽然想起件事,试探性地说:“我想借这个机会,替皮老板请一下欧阳总。”就是冀T那位,之前被皮老板窜货的,文禾想借这个机会让两边和解一下。
周鸣初说:“先让邓宝昌去请,然后你再打这个电话。”
他都这么说了,那证明就是合适的,文禾点点头,忽然又听周鸣初说:“我今天晚上有应酬。”
文禾跟着说:“我也有事。”
周鸣初想问她什么事,但视线跳到外面,已经看见章茹。
不止章茹还有叶印阳,两个人一起走过来,全程没少被人注视,到了销售更受调侃,有胆子大的甚至问什么喝喜酒。
章茹迈着蟹老板一样的步伐当没听到,她先去拉了晶晶,再拉着从周鸣初办公室出来的文禾:“可以走没?”
“马上。”文禾回工位关了个电脑,关完几个人一起下去,章茹突然停脚:“忘了个事,等我一下。”
她转身跑回去,见叶印阳在周鸣初办公室,敲敲门问叶印阳:“你油卡带了没有?我车里油好像不多了,等下要去加一箱。”
叶印阳问:“你们去哪?”
“增城啊。”章茹说:“我带她们去吃荔枝木烧鹅。”
有点远,这会又是下班高峰期,叶印阳直接把车钥匙给她:“你开我车,明天我去给你加。”
章茹噢一声,跟他换了车钥匙,看眼周鸣初,趁他不注意,拍了拍叶印阳领子:“少喝点。”说完一溜烟跑掉了。
声音不大,但周鸣初听到了。
他看向那边的文禾,她提起一条腿在拍脚后跟的灰,可能平衡力不太好,踉跄了两下,扶着旁边的人才勉强站稳。
文禾感觉这双鞋不好穿,丝绒面太容易脏,踩到有地毯的地方尤其爱沾灰。
“走走走。”章茹拿着车钥匙过来:“等一下堵成粥了。”
三人往外跑,又去总经办捎了个孟珍珍,浩浩荡荡去增城找吃的。
对老广来说,没什么能比一顿平靓正大排档还要来得重要。这顿晚饭,文禾听说了叶总辞职的事,以及章茹年后要来销售做BP的事,因为原本的BP已经生完孩子准备返岗,而晶晶也已经决定要调去培训部。
晶晶叹气:“早知道我一进来就去做培训,去试了两节课,发现我更适合站在讲台上。”又问章茹:“叶总真的要走啊?”
章茹点点头:“是啊,他有别的安排。”
孟珍珍说:“叶总要自己做老板啊,那你就是老板娘,以后在E康混不下去说去给他管帐。”
章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管帐:“我不,我要在E康做到退休!”
孟珍珍打击她:“我怕你明年就被周总气得辞职,是吧晶晶?”
晶晶贼笑。
章茹被她两个念得脑袋痒,觉得自己明年的工作是地狱级难度,跟叶印阳比,周鸣初完全是另一种正经。
文禾却在想,那位叶总也不是完全没脾气,如果董事会当时对他多一些信任,估计他也不会辞职,或者说,不会走得这么快。
至于章茹,她觉得章茹是随遇而安的性格,也有随遇而安的能力,所以对周鸣初的害怕应该就是嘴上念念,但在回去的路上也安慰了一句:“其实周总,也没那么可怕。”
章茹打了个喷嚏,点点头说:“其实周总也没那么可怕,就是冷淡了些,不近人情了些,配合度低了些,不容易妥协……”
周鸣初的性格在她跟里像顺口溜,文禾笑了笑,撑着脑袋听这车里放的歌,隐约觉得这歌有点耳熟。
几天后,她在小皮总婚礼上再次听到这首歌。
周柏豪《我的宣言》,小皮总大学在广州读的,学了点粤语所以选的也是粤语歌,走向新娘时拿着麦在唱:“[1]赠你一吻或许容易,唯独你是那么特殊…”
因为本身长得就有点像周柏豪,两只眼睛又大又有神,小皮总唱这歌应该苦练过,音色接近,也很深情。
周围顿时很多人站起来拍,文禾也举着手机拍了一段用来发朋友圈,一是对客户的关系宣传,二也是觉得这首歌挺好听。
婚礼现场很热闹,周鸣初也去了,还有那位欧阳总。
不管给厂家面子还是给周鸣初面子,总之一杯喜酒落肚,窜货的过节一笔勾销,但欧阳总还惦记上次得罪过周鸣初,这次无论如何要让他留下来参加自己公司的尾牙宴。
文禾同样被邀请跟着一起,当天的住宿也是欧阳总那边安排的,人很热情,但晚上一到酒店,发现出了点问题。
负责接送他们的是欧阳总外甥,之前那场酒局见过,欧阳总灌文禾那会,就是他倒的酒。
这人这回很殷勤,礼礼貌貌送到酒店,只是对文禾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文禾心里感觉不对劲,等他走了以后拆开房卡,终于知道人家为什么那么笑。
周鸣初接完一个电话,见她拿着房卡不做声:“怎么了?”
文禾摊开手,只有一张房卡。
你有洁癖?
【Chapter 45】——
文禾瞄了眼周鸣初, 也不做声。
周鸣初看一眼就明白什么情况,自费开了两间房,叫文禾去让渠道经理邓宝昌报销。
邓宝昌很快打给欧阳总, 欧阳总一听就傻了, 立马去骂他外甥:“谁他妈让你开一间房的?”
外甥被劈头盖脸训蒙了, 他明明记得周鸣初上回在酒桌维护文禾的样子,怎么看也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职场里乱搞男女关系的多了去了,像周鸣初这种大品牌厂家的销售老总玩儿一两个女下属,发展一点不正常关系太正常了。
外甥一时搞不拎清, 看了看欧阳总, 有点被吓住:“那, 那他们两个不是那什么嘛,不是有点那个嘛,住一起不正常?我总不好问是男女朋友还是……姘头?”
欧阳总问:“人家是不是男女朋友用你操心?我们差一间房的钱吗?”
外甥说:“那可是顶套, 比哪两间房都贵……”他挠着耳朵解释道:“我也是想着给他们提供方便来着。”
“提供什么方便?个傻卵。”欧阳总恨不得踹他两脚:“你他妈这么搞,是想试探他们两个的关系,还是想宣扬他们两个的关系?”
外甥脑子一个激灵, 这才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不由忐忑道:“那,那现在怎么办?我明天给周总道个歉?”
欧阳总觉得这就是个猪脑子, 得罪的是谁都不知道:“你什么名头给人道歉?要道歉也是给那位文小姐道,人家女孩子名声这么给你糟蹋的?”
外甥连忙点头:“对对对,那我明天给那位姓文的小姐道歉。”
这副倒霉样子看得欧阳总来火, 气不过,还是踹了他一脚:“自作聪明, 老子迟早被你搞死,他们就是两口子你也要给我开两间房, 这句话以后给我记到脑子里,听到没有?”
等外甥走后,欧阳总给周鸣初打了个电话,他也不敢提这事,就捡点无关紧要的问问。
周鸣初正打算冲凉,也没跟他讲太多,不咸不淡的试探回应两句,收线后,给文禾发了条信息。
等冲完凉出来,套上衣服去看手机,文禾只回了一句:『你过来我就报警。』看得周鸣初发笑。
第二天的尾牙宴,欧阳总那位外甥过来敬酒,不停地赔着小心。
文禾也没把脸绷得太难看,只是开头装傻装不懂,酒让他多喝了两杯,才摆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过会欧阳总也来了,端着杯酒先干为敬,让文禾喝茶喝饮料就行。
人家怎么都是个公司老板,文禾真傻也不至于摆到那个份上,客客气气跟他喝完一杯,大大方方来回两句,你明我明,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
欧阳总一走,旁边的人都投来友善关切的笑,包括邓宝昌对她也比上回多了一份谨慎。
文禾想起当时处理皮老板的事,这位渠道经理之所以愿意配合,大概也是看了周鸣初的面子。她当时觉得周鸣初是销售老大,借名给下面的人办事再正常不过,也是应该的,现在想想,原来不知不觉,她也成了别人人际关系里的一道暗礁。
宴会厅太吵,文禾起身去接家里的电话,接完感觉鞋沟踩到什么东西,她走到角落去晃了晃高跟鞋,抬头看到前面有块菱形的反光板,像镜子一样照着她,倒影里,她似乎看到脑袋上另一只耳朵挣扎着,有立起来的迹象。
忽然又看到有人放礼炮,还有站在她不远处拆礼炮的,嘭一声,一双手从后面捂住她耳朵。
礼炮很快,那双手也收得很快,等文禾慢吞吞转头,周鸣初已经从这片角落走出去,重新回到席间跟人喝酒应酬。
厂家老总不好当,他这一趟既要当吉祥物,还掏了钱赞助抽奖,酒要喝得,血要出得。
文禾看了他一会,又琢磨起这满场的排面,心里默默在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签到这种级别的客户。
高铁票在第二天,晚上文禾正检查行李,听到有人敲门。
她靠到门边问:“谁?”
外面传来一声:“警察。”
神经病,文禾掀开猫眼看了看,门一开正想发作,周鸣初直接倒过来,把所有重量全压她身上。
他又高又沉,还好文禾支得住,退了两步撑住他,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晚上又有几个代理商赶过来,估计又喝了不止一圈。
文禾费了好大力气把这人扶到沙发,看他靠着,又去给他拿了瓶水。
周鸣初靠在沙发看着她,等她过来,伸手把她拉到腿上,自己把水喝掉,凑过去吻她。
一个堆满酒气的吻,文禾被吻迷糊了,又被搂着压在沙发上,以为这人要做什么,他却只是伏在她身上,说梦话一样:“睡会。”
文禾说:“去你房间睡。”
周鸣初不说话,闭着眼像已经睡过去了,文禾被他压得很不舒服,脖子尤其被他烫得痒痒的,脑袋歪出去,周鸣初又追过来啄她脖子,文禾气得顶他脑门:“起来。”重得要死。
周鸣初鼻尖压在她脖子上,过几秒松开,视线从天花板转移到这间房间,看了看床上的隔脏睡袋,再看看重新数衣服的文禾。她住过的房间,估计服务员连头发都找不到几根。
周鸣初就这么坐了一会,视线跟随着她收拾东西的动作,站起来走到茶几边,几个盒子都打开,里面茶包全部拿出来看了看,摘下表随手一起放在台面,然后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时,果然见到文禾在收拾那几包茶。
他思索了下,想起她整洁的工位:“你有洁癖?”
文禾也看他一眼,醉是醉了,但明显没刚刚表现的那么凶,起码站是能站稳的,所以开门那会就是纯作弄人。
她抿着嘴角一包包把茶放回去,盖好盖子说:“对,所以你以后记得先洗澡。”
周鸣初真就倒回去洗了个澡。
洗完出来往床上一躺,文禾正在抹护手霜,周鸣初轻轻松松圈住她的腰,把护手霜的那阵香味也带过来。
文禾嫌他打扰自己,抬高手正想讲话,周鸣初开口道:“上次冲标那个事,以后别再做。”
文禾动作一顿。
周鸣初说:“一次是捡漏,两次是有意,行业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为了一个小额标得罪人,没必要。”
文禾微微别开脑袋。
周鸣初似不察觉,闭着眼睛说今晚皮老板也来了。
文禾一开始没理他,兀自抹着护手霜,过会才生硬地问:“小皮总呢,也来了么?”
“来了。”周鸣初说:“这小子不太行,离接他老子的班还要个几年。”
文禾心里一跳,以为小皮总惹事了,马上转头问:“他怎么了?”
周鸣初靠在床头,酒后的嗓子微微沙哑:“假神气,不管喝酒还是做事,跟他老子一样爱夸大,莽。”
文禾松了口气,心说莽才好,如果父子两个都奸似鬼,她要被他们整得团团转。但转念一想,父子两个都能干业绩才是好的,给她涨面子也涨收入,果然人不能既要又要,太难了。
她想着事,冷不防周鸣初拧得只剩床头灯,垂眼看着她,直勾勾,但少了那种刨根究底一样的审视,只是专注地扫着她的眼眉和脸颅线条,指肚轻轻刮着她下巴,似乎在思索什么。
两人对视着,可能是近年关的原因,觉得世界格外安静。
文禾渐渐吃不消,想问他怎么了,他躺回去,手指在被子里挑开她两颗扣子,滑进去极具技巧地握了两把,肉从手指缝满出来,文禾咬着唇,很快被他弄得脑袋发晕。
周鸣初把她提在怀里,用有茧的地方轻轻打圈,房间开着暖气,文禾被闷出点虚汗,听到手机也闷出嗡嗡的响声,提脚踹了他一下:“电话。”
周鸣初像在做梦,叫不应,直到文禾从他怀里挣出来,才翻身去摸手机。
摸到后却只是看了看,挂掉弹去一个自动回复,顺便滑掉几条拜早年的微信,又回了几条白天的信息,然后锁屏回来,说了句:“我爸。”
文禾没吱声,喝了酒的人半黑不黑里也有点晕沉沉,看她两眼像困了,伸手把灯拍掉。
这一年的春节,文禾从河北回到安徽,大地茫白,老家又下起雪。
她拍几张雪景到朋友圈,过会收到周鸣初发的照片,一个很小的婴儿,哭得满脸通红,不知道怎么照的,只见脸不见耳朵。
文禾看来看去都觉得奇怪,问他:『怎么没有耳朵?』
周鸣初说:『麦坤儿子。』过会回答她问题:『脸太大。』
文禾想起唐书宜,翻到她朋友圈看了看,人家自己拍的照片挺正常的,耳朵鼻子一个不少,哪有什么脸太大的问题。
她随手把刚刚拍的照片发过去,周鸣初看到了,雪一下,白瓦白墙。
而广州,包括整个珠三角常年燥热,一动一身汗,四季不分明的城市,过年也逃不脱这种躁。他看着她家乡的雪,觉得开年应该会是不一样的一年。
一会等我
【Chapter 46】——
开年, 销售迎来一位汪总。
这位汪总是裕泰来的,原本是一位业务经理,被周鸣初提拔成了副总监, 取代原本那位事业总, 而且开了个三部给他负责。
章茹看着多出来的一个分部, 嘀嘀咕咕:“我说怎么让我带个人呢,现在销售搞这么大。”
三个部门两个BP,确实很有必要。
文禾说:“如果工作太多,要不要再申请多一个来帮忙?”
章茹摇摇头:“人多更不好啦, 周总本来就不喜欢我们BP, 搞那么多天天在他旁边晃, 走路都要踢到一个,他更烦。”
她把周鸣初说得像一个暴躁的瞎子,文禾笑了会, 看着新来的三部却在想别的,比如大家都对这个部门不看好。
首先在于团队,周鸣初握着生杀大权却不想着自己, 大手一挥把整个研发团队接下来,再大刀一落,砍了原来的业务一把手。
这么一来, 势必在业绩上就很吃力,毕竟那位一把手带走了几位业务骨干,资源上肯定也卷走了一部分。
其次, 就在于被周鸣初扯上来的这位汪总。
这位汪总呢,对比前面那位一把手少的不止是资源, 还有身上的霸气。圆脸圆眼中等身材,一张佛脸看起来甚至有些温吞, 怎么都不像是能接好一个业务摊子的人。
甚至有人拿他跟之前的王东尼对比,说进去一个王总又来一个汪总,一听就很水。
因为人是周鸣初选的,都在说周鸣初有点疯,说他要点石成金,对汪总,对这个不起眼的新团队。
文禾却不这么想。
点石成金是神话故事,她更相信周鸣初是有这个成算,不然不会让她带着代理商做监护仪。于是在一通思索后,在三部开始对内对外都招人时,文禾义无反顾地申请调过去。
去之前汪总找她聊了一回,问道:“你在一部做得好好的,手里代理稳定,终端客户也有,为什么要来三部?”尤其在这个人人还观望的时候。
对于他的问题,文禾先是表达了自己对监护仪这个产品的看好,说自己接触了一些同行,也查了监护仪市场的一些情况,又提到:“而且周总把裕泰的整个研发团队都接了过来,我觉得我们这个产品出来后,应该会很有竞争力。”
话说得很漂亮,汪总看起来却不太买账:“你在原来的部门也可以做监护仪的产品,不冲突,也没必要非调来三部。”
文禾发现了,这位汪总看似没性格,实际为人很谨慎,他现在这种处境招人并不容易,但也不是谁来都要。文禾更愿意相信这种谨慎出自底气,不那么外显的底气,于是也更笃定自己的想法。
整理了一下思绪,文禾笑着说:“汪总说得对,我在一部也可以做这款产品;但同样的,如果我来三部,也并不影响我手里的代理,照样可以搭着原来的产品一起做。”顿一顿,又露出微微不好意思的表情:“但我是有私心的,我想着现在您手下没什么人,我过来可能有机会跟在您后面,甚至是跟您一起做事和长见识,等以后三部的人越来越多,这个机会不一定能轮到我。”
这个回答或许有些冒犯,但是文禾的真实想法。
她觉得这个部门希望大,机会多,跟着领头的人一起做事自己能成长得更快,见识得更多。
汪总听完,翻了翻她的个人资料:“我考虑考虑吧,过两天给你答复。”
“好的。”文禾也没多说,礼貌地点了点头,走出他办公室。
出去不久看到章茹,她也从周鸣初办公室出来,跟文禾一对视,端着手里文件有点摇头晃脑的意思。
文禾看着,觉得既像原来如此又像不过如此,她没看懂,就望了眼办公室里的周鸣初:“怎么了,周总不好说话么?”
章茹摸摸下巴,深沉又搞怪地摇了摇头,像不太纯的印度阿三,拉住文禾问:“你那怎么样,汪总答应了咩?”
“汪总说要考虑一下,过两天再复我。”文禾跟着她回到工位:“除了我,还有谁申请过去么?”
“有啊。”虽然没几个,章茹拿给她看:“呐,这个,售后的张吉安,还有……二部的小蔡。”对了,章茹问:“这个张吉安怎么回事,我看他去年刚申请调去售后,又想调回来?”
文禾回想了下,印象里比较木讷的一个人,之前是二部的,好像是被王东尼欺负才转到售后,她猜测道:“可能是王总走了,他觉得汪总可以跟一下吧。”
章茹唔了一声,回头找了一眼小蔡,小蔡忸怩地跑过来:“我反正跟着文禾姐,她去哪,我就去哪。”
文禾不禁笑,抽出手臂说:“那我现在要去展厅看看产品,再去食堂吃饭,你去不?”
小蔡说:“去啊!”
“等等等等我也要去!”章茹放下文件,一把扯上自己的小跟班星星:“走,刚好去听你文姐讲讲产品,不要钱的讲解,白嫖啊!”
一行四个人,浩浩荡荡去到展厅。
文禾本来是想去看看监护仪,给她们这么一搞,不得不带着在展厅逛了一圈。
展厅很大,E康又是做影像起家的,CT,MRI之类的单体设备就很占空间,文禾带着她们从一楼看到二楼,看见一台PET/CT,说这个东西照起来很贵。
星星问:“多贵呀?”
“做一次要大几千。”文禾说。
“这么贵!”星星不由咂舌:“照得很清楚吗?”
文禾点点头:“很清楚,也很快。”
章茹忽然说:“那让周总去照一下,他讲话那么毒,看看脑子里是不是有一架炮。”
文禾当时是憋住了,但吃完饭正好看到周鸣初在办公室训人,她飞快地别开脸笑起来。
“笑啥?”章茹打了个长长的呵欠,问她:“你明天出去么?”
文禾嗯了一声:“明天要去送货。”
章茹马上说:“带我一个,我跟你一起。”
第二天开完早会,两人开车出去跑。
路上接到周鸣初信息,晚上都有饭局,文禾看了看,他吃饭的地方和自己在同一家。
都挺忙的,他要应酬同行,她今天则是一天都在外面跑。
文禾先是带着章茹去了东莞的一家私立医院,告诉说这是叶总当时介绍的其中一家,章茹说:“下次我让他再介绍两个代理。”
文禾立马笑:“那我更要好好谢谢叶总,改天请你们吃饭。”
章茹也咧了咧嘴:“但他没什么空喔,忙得到处出差。”
“没事,我等他回来请。”文禾晃晃车钥匙,带着章茹继续下一站。
HRBP要了解业务,章茹一来销售文禾就有了伴,两个人几乎无话不说。文禾有点回到行政的感觉,但现在章茹变成了跟在后面的那一个,文禾带着她上午送货下午跑客户,晚上又一起去应酬。
今晚应酬的是一位代理商,章茹问:“是你签的代理么?”
文禾摇摇头:“我也是从别人手里接过来的。”百特钟总,萍姐给的客户,目前是文禾手里最大的代理。
因为面生,进去后钟总看着章茹问:“这位美女是?”
文禾介绍道:“这是我们BP,她姓章。”
“哦章小姐啊,第一次见,来来我们喝一个,认识一下。”钟总很热情,起身就要给章茹倒酒。
文禾知道这位的酒性,她不想让章茹喝,于是以章茹不会喝酒和要开车为由,用手扶住瓶口,起来给钟总倒:“我跟您喝。”等倒完酒,她自己先端起来:“我全干了,您少喝点,沾一下就行。”
被美女照顾,钟总一脸愉悦:“该怎么样怎么样,不能让你干陪
忆樺
一杯啊。”说完也仰头饮尽,一气跟文禾连喝三杯。
章茹看得有点傻,连忙给文禾递纸巾:“少喝点。”
“没事,喝不了多少的。”文禾擦了擦嘴,跟钟总一群人聊几句,说起正事。
钟总找她是有原因的,说打听到桂西一家经销商到期不准备续约,他打算把那个地区接下来,现在已经在攻那边的单,等单子攻下来了,就去走手续。
文禾印象里是有这么一件事,点点头说:“钟总您看着办,有需要尽管说,如果终端那边需要我走一趟,我跟您一起去。”
“好,阿萍没说错,文小姐果然是个负责任,能让人放心的厂家!”钟总笑呵呵地,开始吆喝自己人给文禾敬酒。
他带了得有三四个人,文禾拿着杯子准备应战时,周鸣初带着同行过来了。
做耗材的同行,跟E康不是对家,周鸣初带过来顺便给双方引见一下,也算送个人情。
桌上一下变得更热闹,有他控场,有同行抢酒,文禾后面没怎么喝。
只是同行里有位女士似乎看中了周鸣初,只要他说话,眼睛就直勾勾盯着他。要不是他说不喝酒,估计早就冲上来灌他了。
盯得久,连章茹都看出不对。
她也望向周鸣初,这位不还是那样,你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除了很明显的皱眉。章茹纳闷了:“这女的有点饥\渴啊……”对着周鸣初这种厌世脸都能花痴,章茹琢磨了下,跟文禾咬着耳朵讨论道:“你说她喜欢周鸣初,会不会是出于猎奇心理?”
文禾这次实在没忍住,直接趴在手臂上笑了两秒,笑完装作找东西,拿补妆包去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看到周鸣初,他站在镜子后面的吸烟区抽烟。
文禾没理他,掏出化妆包开始补妆。
周鸣初极其随意地瞥向她,见她穿了条针织裙,裙子绷在身上,从臀收紧到腿,一举手一投足尽是曲线,也尽沾男人目光。
他掐掉烟过去洗手,打开水龙头时说了句:“胖了。”
“你才胖了。”文禾在镜子里瞪他。
周鸣初一笑,改口说:“好像是胖了。”
文禾拔出口红对着镜子边瞄边说:“那你黑了,黑了好,人家说你型男。”刚刚那个女同行真就这么夸的。
只是复述完才感觉有些不对劲,文禾面无表情地收起口红,拍开周鸣初的手:“走开,一股烟味。”
周鸣初揽住她,快速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一会等我。”
文禾没好气地瞥瞥他,一扭腰走了。
回到包房,章茹戳戳她肩膀:“等下老叶来接我。”
文禾问:“叶总么?”
章茹眨眨眼。
果然等送完客户,叶总的车就在楼下。
周鸣初过去打招呼,章茹在后面拽着文禾:“你等等跟我一起,我送你回去。”
文禾笑着摇摇头:“我自己打个车就好了。”她这么说是不想当电灯泡,但等叶总朝章茹伸手,周鸣初也掏出车钥匙叫她:“上车。”
当着这两个人的面,他一点都不避讳。
文禾也没想避着章茹,她跟他上车,开出不远又去加油。
自助加油站,文禾在车上打瞌睡时听见周鸣初的声音,从后视镜看出去,见他站在油箱旁边跟人说话。那人戴顶鸭舌帽,打扮得很年轻但看起来年纪并不小。
文禾探出脑袋,跟那人对视了一眼,很快周鸣初把油枪挂回去,回到车上,一言不发地开出加油站。
文禾直觉有些奇怪但也没问,直到周鸣初点开导航:“你家里地址?”
文禾脑子里有根线蓦然紧了紧,很快说:“我家太小了,去你家。”
周鸣初问:“你跟人合租?”又说:“我记得你刚刚跟章茹说的,你一个人住。”
文禾没想到随口和章茹聊的两句被他听过去,一时语塞,毕竟她新家地址这回事,除了她刚搬家的时候问过一回,后面周鸣初没再问,默认都是去他家过夜。
但今晚的周鸣初很平静,语气淡而坚持,似乎在耐心等她下一个借口。
坚持变僵持,她不说周鸣初也不催,但车子方向也没往自己家开,而是漫无目的,一条道就这么笔直地向前开,文禾不说话,他不停下。
文禾脑子里闪过很多事,大部分都跟工作有关,她两只手放在安全带上,几次都想不如下车算了,又觉得现在不是好的时机,于是几番心理搏斗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报了自己家地址。
起码关于家里小这件事,文禾是没说谎的。
虽然不再是城中村,但一室一厅的小区房也很逼仄,四十多平带个生活阳台,周鸣初往里面一站,更显得地方小。
一眼能看完的布局,但周鸣初也没空到处看,开门不久就抱着文禾进了房间。
怕猫跟进来,还记得把门给踢上。
他平时力气再大也没有穷凶极恶的样子,今晚却特别的不留余地,文禾想推他,却感觉他胸膛很烫,心也跳得格外有力,几乎是震着她掌心的力度。
她有点被吓到,一不留神被他抓到床沿,周鸣初的汗滴在她身上,像动物露出原始的一面,边用力边把针织裙从她腰间往上推,文禾被翻来翻去地弄,好几次连气都只能含糊地喘,咬着牙承受他轻轻重重的动作。
终于他停下来,把她扳过来啄了啄唇说:“刚刚那个,是我妈男朋友。”
文禾脑子里的线被扯了一下,她虽然感觉到他今晚不太对劲,但她心里更不痛快,不管是车上的僵持还是刚刚他不留情面的动作,于是捞起枕头反手砸了他好几下。
周鸣初一声不吭地给她砸,砸完把枕头接过来,把她翻成正对的姿势,顺手垫到她腰那里:“怎么了,不舒服?”他靠很近,声音还过分的低和哑,鼻息熏着她也刺着她。
文禾缓了缓,开口想骂他两句,又想问里面的事。
她对他家里的事不关心但不代表不感兴趣,因为没少听毛露露说他妈妈的事,一位优雅的女设计师,对其他人都和蔼和善,唯独对自己儿子跟仇人一样。
文禾好奇他们母子之间的恩怨,有气无力地问:“你跟你妈妈关系不好么?”
“很一般。”周鸣初如实说。
“你讨厌她?”文禾问:“因为她找男朋友?”
周鸣初捞过那条修长的腿扣到身后,密密地啄了她一会说:“她讨厌我。”周鸣初手从针织裙里滑进去,语气压得很平静:“她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健忘的傻儿子。”而他的记性又实在太好,方方面面都有悖于宋斯兰的期望。
文禾感觉陷在泥里,被他一下是一下的动作弄得满脸闷红,忽然周鸣初伸手把灯打开,俯视着她说:“你脸很红。”
文禾收回一条腿踢他:“你以为你很白?”
“那是你家里的灯有问题。”周鸣初顺势握住她那条腿,往后压的时候问:“昨天在公司笑什么?”
“嗯?”文禾自己都听出鼻音有多重,抓着他的手臂勉强挤出一句:“我一天笑那么多次,哪里记得哪一次是因为什么笑。”
“那今天晚上呢,又莫名其妙笑什么?”周鸣初捞起她的头发,嘴唇一路滑擦下来,到胸口轻轻扯了两下。文禾被迫抱住他脑袋,手指深深按进他头发里,没能说出话。
真正结束的时候已经没力气去看几点,文禾勉强回了章茹一条消息,介于半睡半醒间的状态,脑子里还想着周鸣初和他妈妈那点事。
怎么会有母亲讨厌自己的孩子,文禾一直不太能理解他和他母亲之间的关系,毕竟毛露露说经常是剑拔弩张的状态。
她想起自己,她对于妈妈爱她这一点从来没怀疑过。小时候虽然不常在家,但妈妈经常给她寄好吃的和裙子,每天要给她打电话,加班再晚也要找电话亭,因为她没听到他们声音会不高兴。
然后有一天她没接到电话,以为爸妈又是加了通宵的班,结果第二天哭得连学都不想上,守在电话机子旁边,却接到父母出事的消息。
现在回想,觉得那时候的自己不懂事,好该死。
周鸣初洗澡回来,发现她不太对劲,看了会问:“怎么了?”
文禾把脸埋进被子里,明明是问着别人的事,自己却红了眼圈,她觉得没脸,也极其的不愿说话。
周鸣初大概看出她情绪不好,也没非要把她扒出来问个清楚明白,只是躺下来把她捞进怀里,低头看看,慢慢抚背,也慢慢收紧手臂。
第二天起床,文禾的声音有点哑,她把这归结于周鸣初压她被子的原因,于是格外没有好脸,木无表情地说约了姜姜和潇潇。
周鸣初说:“我去钓鱼。”
“你还会钓鱼?”文禾一时好奇,这根本不像他会做的事。
“钓点口粮,药水鱼吃多了,缸里的鱼会变蠢。”周鸣初终于肯把衣服穿好,但戴表的时候感觉摸到几根猫毛,他走进洗手间,看到洗漱台上的瓶瓶罐罐,随手抄起一瓶洗面奶洗了个手。
出来时看到文禾在喂猫,那只猫像这辈子没吃过东西,嘴巴张得有他巴掌这么大,咬了满口猫粮,见他出来,三角眼警惕地盯着他。
周鸣初抽开视线去看这间屋子,文禾起来扎头发,见他准备走,让他顺手把垃圾提下去。
她送他到门口,碰上毛露露。
毛露露也没想到从她家蹿出个男的,还是自己认识的,差点被吓哑了:“我,我来给你送蛋挞……刚烤好的。”
文禾看眼周鸣初,他也没什么反应,提着她那袋垃圾就走了。
走到电梯边接到电话,宋斯兰打的,问他:“你交女朋友了?”
周鸣初揿下梯键:“我以为你不会打这个电话。”毕竟电话一打,就几乎坐实了她跟谭海龙那点关系。
宋斯兰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并没有回答他,顿了顿说:“既然交了女朋友,抽空带她过来,我请她吃个饭,见一面。”
周鸣初说:“她不需要见你,也不需要跟你吃饭。”
他语气平平,却气得听筒另一边的宋斯兰直接挂了电话。
确实像周鸣初想的,她需要的是一个宽容且健忘的儿子,而不是一个时刻提醒自己有病的医生,和有错的审判者。
文禾这边,已经带着毛露露进了门。
毛露露吞吞吐吐地问:“男朋友啊?”
文禾摇摇头:“不是。”
不是男朋友,不是恋爱关系但能在一起过夜的男女,还能是什么关系?毛露露看着文禾,惊呆了。
文禾随她惊讶,起来去卧室给她找一款润唇膏,但意外在抽屉看见一个眼生的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只蓝气球但不带钻的,也是她可以戴出去,能解释清楚的。
她顿了下,想起周鸣初,这几个月来对她几乎是予取予求,接近放任的一面。她偶尔觉得奇怪,但早就决定不再琢磨他。
她没想跟他谈恋爱,她想的是自己还没找到足够好的时机,先扎透他,再把他当卫生纸一样扔掉。
情绪
【Chapter 47】——
过完那个周末, 文禾调部门的申请被汪总批了。
她很快过去三部,跟着汪总跑市场,开发客户, 忙着融入他们团队, 也尽自己能力带着他们融入原本的销售部。
汪总是个很拼的人, 他身上顶着业绩压力,知道周鸣初提他上来不是为了让他耍威风的,他自己也没心情耍什么副总威风,一个猛子扎进市场, 带着团队早出晚归。
文禾也跟着奔波于这种工作强度之中, 经常跟着到处跑, 累是累得要死,但也确实接触到以前没接触过的一些层面和视野。
眨眼产品批量上市,然后陆陆续续开始装机, 产量后面就是装机量,就是市场表现。那段时间三部的人经常灰头土脸,赶在大会前一秒进来, 又在会议结束后马不停蹄去忙别的。
好在半年时间,足够检验一个团队,出一份可喜的成绩。
Q3数据出来的那一天汪总去了趟总经办, 三部所有人都默默观察着,见他出来后绷着张脸,以为还是没让上面满意, 一时个个哑口又低落,直到晚上被通知聚餐, 而汪总在桌上举着酒杯,说出了董事会对他们成绩上的认可。
裕泰原本的市场e康没有扔掉, 还在用自己的资源承托,渐渐劈开更大的市场,占有更高的市场份额。
这天晚上,这位隐忍又内敛的副总终于表露出激动的一面,他醉倒在桌上,说没有辜负周鸣初的赏识,没有辜负对团队的承诺,也没有辜负家里人的期盼。
这半年的压力都在酒里,这半年,谁都没有好好地过上一个节,连中秋都在蹲客户在熬数据。
小蔡是情绪最外显的一个人,当场就哭得眼睛红红的,然后去了趟洗手间,回来跟文禾说一句“我终于来大姨妈了”,文禾被她逗笑,也心疼地抱了抱她。
桌上开始忆苦思甜,有几个是跟着汪总从裕泰过来的,讲起以前那位一把手,都说那是位极端自大的人物,工作上很爱压榨下属,刚跟E康这边接触的时候姿态高,要求也高。
文禾听过这些。
她听说刚跟裕泰对上那会,基本是王东尼在打头阵。
王东尼有一张厉害的嘴,靠他哄得裕泰左右摇摆,也靠他钓着裕泰。那段时间他说什么周鸣初都不反驳,而王东尼大概也等着拿下裕泰的事去董事会邀功,哪里知道将要临门一脚,他自己先栽了。
等周鸣初去谈合同,真正坐上谈判桌时,他不想答应的,就说是王东尼私自承诺;那会人都坐牢去了,裕泰当然没办法找姓王的对证,只能吃了那么个哑巴亏。
周鸣初就像一个耐心的猎人,在生意场上对猎物充分尊重,等准备收网了,再把诱饵一道道撤走,不留情面。
对王东尼,等于是用完再一脚把他踹去坐牢,还要人家背一个私下承诺的锅。
裕泰过来的同事讲起周鸣初当时去他们总部谈收购的事,说:“没见过周总这样的,既讲理,又不讲理。”
说他讲理,该给的补偿他一分不少,说他不讲理,他不想认的就推到王东尼身上。
据说那位一把手刚开始还傲得很,周鸣初懒得跟他扯,直接给了补偿金让他滚蛋。听说最终的留任名单出来时,那位一下脸都绿了。
文禾几乎可以想象出周鸣初那种不耐烦的表情,不由笑,笑完又听他们说到研发的事,倒是让她想起自己刚来销售那会,跟着周鸣初的第一场应酬,周鸣初说自己共情能力不够,缺点仁心,但其实他对产品的态度很严谨,她猜测应该是医学生对医学的一种敬畏。
现在结果冒了头,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销售手段只是辅助,拿下市场的核心跟底气永远是产品。
喝得有点困了,文禾接起一个电话:“晓诗?”
“嗯~呐”吕晓诗问:“你干嘛呢?”
文禾说:“在聚餐,公司聚餐。”她想起有这么久没见了,问吕晓诗在忙什么,吕晓诗有种提不起劲的口吻,说没忙什么,又说跟男朋友吵架了,有点烦,讲着讲着再扯到工作,说不想做药代了,想做器械,问能不能做她的代理。
文禾一听就知道她是突发奇想,说器械也是一样的,要跑医院,成交周期还长。
两人漫无边际扯了一通,文禾忽然想起一个人:“你对医美有没有兴趣?”
“医美?”吕晓诗声音提起来一点:“我经常去打水光,前段时间还做了个超声炮,怎么啦?”
“我有个朋友在医美厂家,就是做器械的。”文禾跟她提起姜姜,简单说了说姜姜公司的产品,说感兴趣的话可以给两边牵牵线。
吕晓诗还真就感兴趣,马上问她要了姜姜联系方式,说找个时间过去看看。
挂电话后文禾看到一条微信,发来有一会儿了,周鸣初让她帮忙去家里喂鱼。
这段时间她忙,他只会比她更忙,经常飞来飞去,尤其今年出口订单多起来,偶尔还要出趟国。
但喂鱼,文禾不太乐意。她正对着这条信息沉思,周鸣初电话打过来了。
文禾知道他要使唤自己,划开就问:“干什么?”说完微微一愣,惊讶于自己一开口的声气。
周鸣初也问:“病了?”
“……没有。”
“那就是喝多了。”周鸣初看到三部人发的朋友圈,一个个面红耳赤:“自己人聚餐,酒稍微沾点就可以,提醒你们汪总,都不要喝太多,喝多容易忘形。”
文禾觉得他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顺耳,问起钓鱼的事:“你不是有你表弟帮忙喂么?”
“他旅游去了。”周鸣初让她先把食鱼捞到桶里,再一口气倒下去就可以:“怕什么,鱼养在缸里,一跳出来就死了。”又不紧不慢地说:“你要能在陆地上被一条鱼咬到,也算奇迹。”
文禾觉得章茹说错,不该用CT照他脑子里是不是有炮,该照他喉咙里是不是有把机关枪。
她气得头脑发昏,正要回敬他一句,忽然感觉背后有人,立马挂断电话回头,见是三部的同事张吉安,就是从销售调去售后,又从售后调回销售的那一位。
文禾吓了一跳:“……有事么?”
“没事没事,对不起,吓到你了吧?”张吉安一跟她说话,脸上的笑就局促起来,指指前面说:“这里有个玻璃门,提示条不太明显,我看你站不太稳,怕你碰到。”
文禾不是站不太稳,只是高跟鞋穿久了难受所以换换脚而已,她跟张吉安一起回去,路上问他:“你上次说的那个标怎么样?”
“流标了。”张吉安马上回答她,一脸标准的汇报样。
文禾嗯了一声,叮嘱他:“别张扬,当不知道。”
“好的好的。”张吉安不停点头,他头发厚得像盖了一顶蘑菇,点头的时候在脑袋上一跳一跳,看着都有点滑稽。
这人很听文禾的话,跟小蔡一样,几乎是文禾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明明他年纪比文禾要大,但对她鞍前马后,大有一股唯她是从的意思。
两人一起回席,刚好汪总张罗着散场,让所有人看好脚下,别跟王东尼一样出来喝个酒还摔了。
他是不太会开玩笑的性格,难得今天氛围轻松,三部的人也跟着说笑几句,各自回家。
文禾打了辆车去周鸣初家。
他上回跟人在深圳包船海钓,钓了不少鱼养在小缸里,文禾想象中应该也不太难,结果那一缸子小鱼溅了她半身水。她狼狈地捞出几条,鲨鱼应该是认识喂食的桶,一见靠近就开始扑腾。
文禾还是有点怕这家伙,一闭眼就往下倒,也不敢看它吞鱼,倒完赶紧把缸关上,跑去浴室本来准备冲掉这一身鱼腥味,却在里面看到一排女性洗护品。
香奈儿山茶花,她用的洗面奶就是这个系列,一瓶瓶扫过去,发现身体油都有。
文禾拧开盖子,闻到那阵熟悉的香味。
再见周鸣初,是在两天后的月会。
月会之前汪总去了趟周鸣初的办公室,在里面聊了应该有半个多小时,出来时面带笑容,应该是聊得不错。
文禾觉得他身上一直绷着一股劲,今天才稍微松了点,等准备去开会时,人被汪总叫过去,说监护仪产品打算去新加坡参加一个展会,让她准备好护照。
文禾微微感到意外,跟他确认了一遍:“我吗?去新加坡参展。”
汪总点点头:“还没确定具体的时间,你先把护照准备好,随时等通知。”
“好的。”文禾这回确定是自己,迅速点头应下,又问了几句展会相关的事。回到工位,章茹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章茹眼里,文禾实在成长太多,有魄力也够果断,三部这件事就很能看得出来,她显然抓住先机,已经成为这个团队的核心成员,也成了汪总身边的一位得力干将。
这次展会估计就是一次新的历练。
文禾心里也清楚,两人一起进了会议室,屁股挨着屁股坐,在那一片有讲有笑的,直到看见周鸣初往这边走,章茹清了清嗓子站直:“好了各位同事!开会开会!威——武!”
她来销售也有这么久,跟这帮人互相治了大半年,一嗓子嚎出去像逆风拨浪,慢慢都安静下来。等周鸣初走进会议室,纪律已经被维护得很好。
会议开始,先是讲了讲整体业绩,顺便带出三部的成绩,产量,装机量,地理覆盖度,甚至追踪核算都做得很好。
这个曾经不被看好的,甚至被猜测会不会水土不服的团队结结实实翻了一把盘,他们的成绩被看见也被报上董事会,得来的不仅是肯定,还有部门替他们争取来的一笔奖金。
一时艳羡的有,若有所思的有,探究的也有。
张尔珍笑道:“奖金我们就不问多少了,不过听者有份,会不会我们也能沾点光?”
这种时候就需要有个能接话茬的出面。
文禾作为三部相对脸熟的女同事,在汪总的示意下笑着说:“我们汪总讲过的,等下散会就请大家喝下午茶,下次有大动作了,再请大家吃个饭。”
大会上都还算给面子,有人马上说:“不错啊,那等你们奶茶,我们喝完再出门。”
还有人举手点单:“文禾啊,你上次那个老盐黄皮水不要叫了,我今天有个标要投,见不得黄的东西,不吉利!”
“行,那我多叫几杯喜茶,还有泰式奶茶,先庆祝。”文禾微微笑着,收下善意,也消化掉不服气和阴阳怪气。
结束这个话题后再次进入正常流程,到讲终端客户时忽然又有人报了一件事,说粤东那边有一间私立医院连续两次流标,后来被同行说是E康的人故意搅局,因此说要拉黑E康。
不是多大的医院,但跟规模没关系,这种事放在月会说就变成了一件台面上的事,从上到下都知道,也都要问一问。
文禾心里咯噔一声,张尔珍已经在问:“什么叫E康的人故意搅局,谁经手的这个医院?”
那人朝三部这边看了一眼,张吉安立马忐忑地想说话,文禾把他压下,定定神,抬头说:“是我这边的。”
张尔珍看了看她,没说话,但望向周鸣初。
周鸣初本来在翻资料,笔一顿,抬头扫过来。
文禾对他足够熟悉,熟悉到一个眼神就猜到他不爽,也能猜他情绪到了哪里;而他对她和气得太久,久到她都忘了,原来他较起真来,目光可以这么有穿透力。
于是她恍然想起,他确实提醒过她,不要冲标。
走开
【Chapter 48】——
气氛说不出的怪, 三部刚被夸完就被告了一状,所有人看着他们,幸灾乐祸的不在少数。
周鸣初把目光从文禾脸上调开, 望向汇报的人:“具体什么情况, 说清楚。 ”
“好的。”那人继续, 说三部因为冲标没中所以故意搅局:“那边的采购说我们的人不尊重他们工作,直接放话,说以后E康不用去投他们的标,别浪费封标书的那点钱。”
听完, 不知是谁嗤地笑了一声, 怪里怪气地说:“冲标冲习惯了吧, 便宜要有这么好捡,全部人都不用出去跑客户了,就在家等着天上掉单子。”
文禾看了眼, 是胡芳。
但她原本不安,听完这几个人讲话却反而也想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干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以为她把那家医院上上下下都得罪光了。
文禾整理思绪,看着那位道听途说的同事:“我确实冲标了,但我第一次冲这个标是因为他们内定单位的负责人醉驾进去了, 我比较过所有的投标单位,我们价格最低,参数也匹配, 这种情况下换你,你冲不冲?”
那人噎了下, 立马问:“那你冲标没中,第二次又为什么要报名, 还去搅局,搞得人家流标?”
文禾一字一顿地说:“这个标,我原本可以中。”
她冲这个标自认没有损坏任何人的利益,价格低是因为在新品导入期,本身有这个优势,不是她故意降价去冲,但他们加班加点忙一通后,那边采购却随便找了理由,强制流标。
既不尊重人,也让他们白忙一场。
至于第二次流标,文禾说:“我也不清楚原因?我们第一轮评标就被毙掉了,因为那个参数不小心写错了没对上,凑巧了吧,另一家忽然说要撤销申请,这个标就流掉了?”
对方笑:“哪有那么多凑巧和不小心,要求的有效投标单位要三家,你一家填错参数另一家直接撤销申请,不就是串通好了?”他慢悠悠道:“大区经理都说了,你就是记恨人家不让你做,所以你要砸盘,谁也别想做。”
文禾反问:“怎么去串通同行,又什么叫砸盘,我不太懂,你先解释一下?”
那人被她问得有点恼火:“我只是讲这个过程,就事论事,你态度这么冲干什么?”
文禾平静地望着他,会议室其他人则神色各异。
她动的手脚,有经验的销售都心知肚明,但她嘴上不认,其他人也就当不知道,咳嗽的咳嗽摸脸的摸脸,看这事到底能不能糊弄过去。
会议室里动静多了,张尔珍思索道:“既然大区经理知道,那回头找大区问问,看具体是什么情况。”
不在会议上追究就好,只是文禾心头刚一松,就听见周鸣初的声音。
他问:“你来销售多久了?”
文禾一口气再次提起来,低声说:“两年。”
周鸣初看着她:“两年,不是新人还这么吃不得亏,是打算以后吃个大亏?”又问:“还是你觉得自己做了两年的销售,已经到了能控标的境界?”
他一开口,会议室内再次寂静,文禾也被他说得坐直,微微低头,用力握着手里的笔。
到这种程度,汪总不得不出来护着底下人。
他解释说自己知道这件事情:“她们当时熬了很久,还找了那边的科主任,询标的时候说什么都配合了,确实是那边做得太过……那个采购估计是自己交不了差才这么说。”
对这间医院汪总也有些了解,归根结底还是医院内斗,各方利益没划清楚,也猜那个采购大概要被换掉。他沉吟道:“至于地区那边的影响,我晚点找找大区经理。”
可即便这样,周鸣初也并没有多给汪总面子。
他继续盯着这件事:“所有做过的和准备这么做的都听好,有些事想到不一定是聪明,但不顾后果的肯定是自作聪明,不管冲标还是砸盘。运气后面全是风险,今天你不把公司声誉当回事,明天就有人不把你的利益当回事。”说完转头看章茹:“这件事扣到她客诉的指标里。”
章茹抓抓耳朵,只好应了。
周鸣初环视一圈,语气淡而有力:“所有人,有能力的约束好代理商,没能力的起码约束好自己,不要以为公司声誉对你们不重要,你们手里的名片,每一次冲标都是对它的一次伤害,做多了,递出去以后怕你的不是同行就是客户。”
他肃着张脸,谁还敢说什么,都你瞧我我瞧你,讷讷地点了头。
会议结束后,小蔡哇哇地控诉:“周总也太狠了!哪有他说的这么严重,而且那间医院也不怎么样,能有什么影响?肯定是大区经理在发神经,没事情报了就找这种小事夸大来报。”
张吉安在旁边小声道歉:“对不起,这事还是怪我。”
小蔡马上说:“有什么好怪的,该怪那间医院,怪那个采购自作聪明耍别人玩!”
他们在这揽来揽去,章茹捻着一串珠子过来说:“汪总,拿了奖金是好事啊,今晚你们不一起吃餐饭么?”
团队气氛低沉,汪总正在想这件事,点点头说:“是该一起吃餐饭,吃完大家放松过周末。”
“那我也要去。”章茹把脑袋放在文禾肩上,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我当文禾的家属。”
“我也是!”小蔡偎在文禾另一边肩膀:“我也要当文禾姐的家属。”
文禾知道她们都想逗自己开心,也配合地笑笑,笑时看见周鸣初从会议室走出来,对视两秒,她划开视线。
部门聚餐是晚上的事,中午,文禾还有一场应酬要去。
约的客户是e康以前的一位代理,因为政策问题单方面拉黑了e康,又被文禾找回来。
文禾心里清楚,对方愿意跟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触,本身还是想恢复代理关系的,但因为前一次的合作不欢而散,所以酒桌上文禾听了客户对e康一堆的不满和吐嘈。
而她既要承受客户对以前的不满,还要给客户一个台阶下,因此没少陪酒,连带去的小蔡跟张吉安都喝得晕晕乎乎。
好不容易把客户送走,小蔡酒劲上来了,热得开始脱裙子外面的衬衫。
她也有点大大咧咧的劲,站起来就解扣子,文禾过去按住,及时把她按住。小蔡怔怔地,就见张吉安一张脸爆红,站起来说:“你们先走,我去开.票。”
文禾拍了拍小蔡:“走吧,下午还有事做。”
两人去坐电梯,一起进去的还有位女士,精致的卷发,身上喷着云南丹桂,很温柔优雅的香,人一看就很体面。
小蔡偷看两眼,忽然想起包厢里的事,小声问:“文禾姐,我刚刚那样脱衣服是不是不太对啊?”
文禾说:“是有点不太好。”
小蔡歪着脑袋看她,憨憨地。
文禾也穿了件开衫,把衣服掩上,对着小蔡稍微演示她刚刚脱衣服的样子,从上往下,一颗一颗,慢慢地。
有些事自己做不知道,一看别人就直观了,小蔡睁大了眼:“妈吔,有点像……勾引。”慢慢地像袒胸露腹一样,她后知后觉:“张吉安不会以为我勾引他吧?”
文禾说:“没事,他不至于那么想,但以后对着其他男同事,对着客户之类的就不要这样了。”尤其是应酬场合,男人桌上桌下的话都难听得很,所以要稍微注意一下:“最好背身,实在要当着异性的面,你从下往上解也好些。”
前面那位女士听了,回头看她一眼。
文禾以为讲话打扰让或人家听得不舒服,朝她笑了笑,电梯门开也让她先走,自己半醉着带一个晕乎乎的小蔡回了公司。
下午主要是案头工作,一套PPT几个统计表弄得她头昏脑胀,好不容易下班了,又一起去吃饭。
章茹做团队关系很有一套,她在公司也吃得开,所以这次替三部叫上了售后的同事,大家混在一起玩,交流交流感情,以后工作上好接触也好说话。
只是又免不了一顿酒,文禾渐渐喝得舌头发胀,中途出去接了一个代理商的电话,等讲完电话,就见周鸣初出现在走廊另一边。
她没理他,毫不犹豫地往回走,周鸣初也没叫她,跟她前后脚进了包厢。
他一现身,就像恶人闯进欢乐谷,冲散了原本的热闹,打扰了所有人的轻松。
“周总。”都站起来喊他,也是他的出现,才又让人想起白天在会议上被批的事。
好在周鸣初不喝酒,大家也不用轮流给他敬酒,于是有汪总陪着,其他人还是玩自己的,只是多了一份拘谨。
汪总来自于普通家庭,没有强大的人脉也没有顶用的资源托底,自己一步步走上中层管理的岗位,但之前在裕泰被上司压制,现在碰到个赏识自己的周鸣初,心里不知多感激。
他顶着周鸣初给的任务,而周鸣初直接扛的是董事会的压力,所以他对周鸣初必然是感激的,这会见文禾始终坐在离这里最远的地方,看也不多看这边一眼,抬手喊她:“文禾,来敬周总一杯。”
他不想手下人对周鸣初有什么意见,也能理解文禾做业绩的心路,于是开口道:“周总今天的话你要记在心上,以后不能再那么莽撞。”
“好的。”文禾同样能理解他,端着杯酒说:“今天的事是我错了,谢谢周总教导,我以后会注意的。”
周鸣初坐在那,看她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酒,问:“你现在酒量不错?”
“还可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文禾站着回答他的话,见他没别的要说,也走开了。
等这一局快完的时候,张吉安又偷偷来道歉,因为这个标是他经手的。
文禾摇摇头:“没事,这不怪你,也没什么好怪的。”怪就怪他们被抓典型,怪他们犯在头上,也怪她没听周鸣初的话。
但她不后悔。
事情一开始她不是没想过自认倒霉,但像汪总说的,这次这个标主要是那个医院内部利益划不清,而内定的中标公司也懒,但凡他们找多一家围标的,也不至于被她们算计到。
现在那个采购大概率要被查,而科主任已经跳槽去了一间更大更好的医院。归根结底,大多数医院的设备采购权还是握在科主任手里,他们并不亏。
所以这次这件事以后可以不做,但这一次,他们不后悔。
聚会结束后,文禾跟小蔡坐上了章茹的车。
章茹憋了一晚上没跟她说周鸣初的事,好在小蔡就住附近,送完小蔡后才勾着脑袋看文禾。
她上回见周鸣初直接把文禾带走,觉得这两个应该是在拍拖了,但白天周鸣初在会议上那么不留情面,刚刚KTV里两个人又不讲话,章茹不由好奇,又想起上回还说谁跟周鸣初在一起肯定是为了猎奇,没想到猎奇的那一个会是文禾。
可见人生真是好没道理。
十字路口,章茹搓着下巴问文禾:“你跟周鸣初吵架么?”
文禾说:“看情况。”她也好奇章茹:“你跟叶总吵架么?”
章茹想也不想:“吵啊!”她有一种迫切的分享欲,把跟叶印阳少有的那几次冲突都讲出来,但再怎么添油加醋,文禾也觉得这两个人的相处有趣又甜蜜。
她撑着脸边听边笑,过会手机震动,文禾看一眼就挂,再震再挂,过一会,周鸣初直接把电话打给章茹。
章茹接完看到后面的X7,文禾说:“没事,随便找个地方给我下吧。”
很快,她上了周鸣初的车,但进的是后座。
周鸣初问:“坐后面是什么意思?”
文禾眼观鼻鼻观心,恭恭敬敬地说:“没什么意思,等周总训。”
周鸣初说:“我训你,还要边开车边回头,看你脸色?”
但文禾不想坐前面。
一方面是不想理他,另一方面也是人不太舒服,她回答道:“不方便么,那周总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我今天先回家,周一再去你办公室听训。”
周鸣初显然没有理会她的话,一言不发,车子开得稳稳当当。
文禾最烦他这副样子,憋着气不肯说话,直到看见是回自己家的路,皱着眉说:“别往这儿开。”
周鸣初说:“你要吐,我家里没衣服换。”
文禾中了他的乌鸦嘴,一回家就开始吐,她今天啤酒洋酒都喝了,胃好像被什么东西拧来拧去,吐得昏天暗地不知道人在哪里。
周鸣初找个纸巾的功夫就见她整个人缩在马桶边,他过去拉她,他还没说什么,先被她一通好骂:“神经病,滚啊,你还找我干什么,没骂够是吧?”
周鸣初问:“你做错事还有理了?”
“我没理,我自作聪明我得意忘形,我吃不得亏行了吧?”文禾脑袋像要炸开,怎么看他怎么有火:“你都扣我绩效了,还想干什么?”
“我不该扣你,该夸你是吧?”她满身酒气,吐得头发上也是,周鸣初把她扯起来,脱掉衣服扔进沐浴头下冲水:“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要给人留余地,做什么都要有底线,给人留一线也是给自己留。”
给人留一线,文禾觉得这种话在他嘴里特别好笑,抹了把脸问:“周总好像不怎么爱给别人留一线?”
周鸣初说:“你跟我学,还是要跟我比?”他把她吐脏的那点头发拨到后面,花洒拿下来问:“我能承受后果,你可以?”
文禾说:“我可以。”
“你可以的意思是,明天同行也来冲你的标,然后到处宣传你爱搅局。以后公司里谁再在粤东被冲标流标,直接把原因归到你头上,说是你坏了公司名誉,责任一定要你背一份,这些你都可以?”周鸣初抽了条毛巾,被文禾一把推开。
她对他几乎拳打脚踢,但醉了还记得要抱住胸,怒目冲他:“别碰我,走开!”
周鸣初直接抓住她两只手,把人按在角落强制冲了一遍,然后包在浴巾里弄回房间,往床上一扔,又随便在衣柜找了条裙子想给她套上。
但摆弄一个喝醉的人需要巧劲也需要蛮力,床单被罩全湿了,周鸣初被文禾一脚蹬在脖子上,也发了狠,直接把她翻过去,膝盖压住她的腰:“再犟。”
胡言乱语
【Chapter 49】——
文禾喘着气, 无助又无力地划了两下,忽然弓起背,周鸣初冷着脸把她提到腿上, 垃圾桶递过来, 文禾脑袋埋进去吐了一顿。
周鸣初绷着一张脸问:“还喝不喝?”
文禾听不见他说什么, 她吐到现在只能吐出一点返酸的酒,没骨头一样伏在周鸣初腿上,要不是周鸣初压着她,她能直接栽下去。
文禾缓了一会, 但胃被他膝盖顶得不太舒服, 周鸣初扯过枕头把她翻过来抱回床上, 衣服穿不上就不穿了,直接抖开被子盖住。
忙完看文禾,她大概也闹累了没力了, 躺在黑暗里看着他,周鸣初本来想再训两句的,却还是闭了嘴。
后半夜, 文禾开始低烧。
她发烧比醉酒老实,只是嘴巴喜欢碎碎念,周鸣初去加个茶的时间, 就听她闭着眼睛在说什么。
他听不清,感觉她声音轻得像蚊子飞,凑到她嘴边, 听到几句没实际意思的碎碎念,也听到几句做\爱的时候都没听过的胡言乱语。
她总是在克制, 克制不住就骂他,像这样不轻不重胡说八道的话还没听她讲过, 烧得像小孩子,语无伦次。
周鸣初低头问:“水喝不喝?”
文禾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周鸣初把她托起来给她喂水,结果喝下去没多久全吐出来了,吐在床上,也吐在他裤子上。
周鸣初找了件衣服盖住湿的地方,擦完裤子见她转了个向,不枕枕头枕在自己手臂,膝盖几乎蜷到胸口。
周鸣初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手指拉她睫毛。文禾吃痛,拍开他的手,周鸣初睫毛只扯下两根,才发现不是假的,不用卸妆。
他搓掉那两根睫毛,借一点客厅蒙蒙的光坐在床边看她,也想今天的事。
他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但他更气她明知故犯,还是在他提醒过的情况下。她总不爱听他的,他以前说她教不化,现在是急功近利,所以他想拽一拽她。
社会是个大染缸,销售就是浸了百倍颜色的染坊。社会运行肌理中当然有残酷的一面,但知道有这一面和觉得只有这一面的区别,前者是理性后者是偏执,偏执带来的是好胜和报复,他不想让她泡进那一缸,所以必须拽住她。
转天,文禾醒得很晚。
她好久没有睡过这么长的一觉,在梦里都睁不开眼,等现实中把眼睁开,窗帘还拉得紧紧的,只能看到缝隙里的光线。
文禾干咳两声,坐起来发现自己还没穿衣服,她拥着被子懵了会,从梦境跳到回忆再跳回现实,自己找出一件衣服穿上,走出卧室后隐约听到周鸣初的声音,在阳台那边。
生活阳台是藏在厨房外面的,很小的一个拐角,文禾站在厨房外面,周鸣初拿着手机从另一边退出来,见她醒了,跟那边讲几句就挂掉。
他过来手臂一抬,文禾下意识后退却被他直接拽住,他手放到她脑门上,手心和手背都试了试温度:“头痛不痛?”
文禾说:“稍微有点沉。”一开口,发现声音像淘过沙子。
周鸣初说:“睡得太久,正常。”
时间已经是下午,他叫了外卖放桌上,打开后见文禾看完这个看那个,就是没有要动的意思,问她:“不想吃?”
文禾摇摇头,拿起餐具包勉强想撕开,但顿了几秒还是说:“……没味道。”看着没食欲。
广东菜很健康,可人在病完之后,还是需要点味蕾刺激。
文禾起身去冰箱里拣了点菜,她也这么久没在家做饭,里面只有一些很耐放的食材,拿出来数了数,又去倒出一碗山芋粉,开火做饭。
山粉圆子烧五花肉,炒了一碟胡萝卜,再用毛露露给的剁椒蒸了一盘鸡翅,文禾把菜端出去,周鸣初站在那里,跟昨天一样板着张脸,也还穿着昨天那一套,但赤着一双筋骨分明的脚。
他的鞋被她吐脏了,他没鞋穿,也不用她叫,坐过来跟她一起吃饭。
周鸣初硬梆梆,气场压人,文禾也像带着病气,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吃着这顿饭,直到文禾收到汪总的消息,让她做一套奖金的分配方案。
文禾看着手机顿了很久,又狐疑地看看周鸣初,周鸣初自顾自吃饭,根本没有要理她的意思,又直到外卖送过来,文禾从里面拿出一双拖鞋给他,还有一套简单的男装,黑T黑裤,像他在惠州团建时穿过的那一套。
周鸣初盯着文禾,文禾也不看他:“你去洗澡。”
周鸣初把东西从她手里接过,进了洗手间。
水声响起来,文禾也收拾台面去洗碗,她脑子里想着事,洗得就慢一些。洗完还要把灶台收拾一遍,正擦着墙面时,周鸣初带着一身水汽进来了。
他搂住她的腰,巴掌端住她半边臀,从背后搂住她开始亲。
文禾一只手扒住吊柜,手被他牢牢地抓着,连手指都张不开。
她看见猫跟进来,脑袋往后退:“走开……”过会又说:“别在这里……”
周鸣初把她转过来:“以后再犟,再叫板。”
“我不敢……”文禾被迫踮起脚尖:“周总再扣多我一点绩效,我提成都要打折扣。”她忽然想起来:“汪总刚给我发消息,说让我出个方案,把这次的奖金分配一下。”
周鸣初没接她那句话,手指从布料边沿探进去,只说:“我早就告诉过你,得失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
文禾被他抱着,声音从胸腔震着她的耳膜。她当然记得这句话,始终压着她给她定型又定性,她咬着牙:“我也被人抢过单。”又说:“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能做的我就想试试。”
周鸣初把她的脸掰回来,盯着她问:“你就这么肯定自己是猫,不是被抓的老鼠?”
文禾那口气忽然又提上来了:“我不是老鼠,也不想当老鼠。”
周鸣初把她拎回房间,床上还乱糟糟一团,他把她推到被子上,塞了个东西给她。
文禾拿到手里,忽然感觉自己烧还没退,手汗太多,也抖得厉害,居然连个套都搓不开。
周鸣初等了半天:“算了,我自己来。”锯齿并不钝,他拿过来一把就撕开,把东西取出来,再把她翻过去,亲着润着,很快在挤压里开始挺进。
文禾又开始有梦里那种感觉,眼睛都睁不开,她的脸贴着他的手,朦朦间想起他昨天在月会上训她的样子,恨恨地咬住他虎口。
周鸣初掰住她下巴调整了一下,手指探进她嘴里,文禾受不了想躲,却结结实实挨了两巴掌。
文禾再度怒目,周鸣初压着她下巴:“说话,昨晚不是叫得很凶?”
“你想听什么,骂你神经病你很高兴是么?”文禾声音有点含糊,周鸣初抽出手指,贴着她唇角说:“我有病,不正常,听腻了,说点别的。”
文禾偏不吭声。
周鸣初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哑巴了,昨天不是嘴还很硬,在会上要跟人吵起来?”
“我没有!”文禾终于被他激得出声,她再傻也不会在会上跟人吵起来,但她确实有气,又坚决不肯在他面前表现出委屈,于是拼命去扯周鸣初的手:“明明是他针对我!”
周鸣初没说话,似乎无动于衷,文禾心下更起一阵无名火:“你明明看出来了,不止他,很多人都想看我笑话,看三部笑话。”
“所以你应激了,打算压住他。”周鸣初说:“他想看你笑话不会让你马上变成笑话,错了要认,态度摆出来比什么都重要,靠呲牙咧嘴没用,你咄咄逼人的样子只会显得自己心虚,还是说下次见到大区经理你也打算质问一下?”
文禾被他扯到窗边,这里对着停车场的一角,下面有车开来开去,她眼皮轻轻颤抖,周鸣初发现她又不说话:“又装什么哑,你跟章茹在一起不是很多话说?”
文禾心跳得很厉害,惊悸一样,周鸣初还越靠越近,几乎把她压在玻璃上,文禾脸上飞起两片红潮,比昨天喝醉了还要明显。她被楼下来来往往的车吃掉注意力,又不得不分出精神来应付他,烦得语气加重:“她对我好,我就愿意跟她说话!”
周鸣初顿了下,忽然说:“我以为你不知道什么叫对你好。”
文禾闪了下神,周鸣初又开始在她身上摸索,文禾脸上迅速飞起两片红潮,比昨天喝醉了还要明显。
她被他缠得站不直也推不开,周鸣初直接把她端上窗台,破进去。
这种事大概是一种试炼,文禾在不太清醒的时候这么想。
她房间很小,被转移了好几个地方,直到筋疲力尽周鸣初那只手才松了点力,游到她耳垂。
文禾靠着他休息,周鸣初问:“你属驴的?”他发现了,她几乎属于念经都念不化的那类人。
他脸不红心不跳,文禾却连脸颊都扯不动,只是迷瞪瞪地想起一句话,强者看利弊弱者讲规则,她不想当后面那一个。
回去躺着歇了口气,文禾想起还有信息没回,她爬起来去客厅,在温度计旁边拿手机,跟周鸣初说:“汪总刚给我发消息,说让我出个方案,把这次的奖金分配一下。”
周鸣初躺在床上,胳膊横在眼睛前面:“让你做你就做,该怎么分怎么分。”
文禾犹豫了下:“这个金额比之前说的高。”
周鸣初却说:“这就是之前的金额。”
文禾坐了会,在想是不是现在去做这个分配方案,却被周鸣初扯回床上休息,吻了会,已经又是晚上。
第二天周日,文禾在家把分配方案做出来,周鸣初将近中午才起,起来后把她的分配方案过了一遍,也没说好不好,让她自己决定。
文禾琢磨着,觉得他这个意思就是不太对,于是盘着腿在沙发上调整了一遍,再拿给他看。周鸣初扫了两眼:“发给你们汪总。”
应该是可以的意思。
文禾忙完去打扫家里,吸尘器和墩布都出来了,周鸣初看她撅着屁股忙来忙去,这么点地方不知道一天要拖多少次。
等忙完已经傍晚,文禾冲完一身的汗,她抬起两只手扎头发,把所有头发都堆到脑后,却还没找到鲨鱼夹。
她去沙发那里找,冷不丁被周鸣初拽了一把,跌坐在他膝头。
周鸣初问:“你这个沙发到时候是不是要换?”他在这里待了两天,无数次看着那只猫走过沙发,爪子陷进去抓出痕。
文禾说:“我退租的时候会买一套新的沙发。”她看到鲨鱼夹,伸手想拿,周鸣初托住她,忽然问:“要不要出去?”
文禾没说话,周鸣初顶开她凉又滑的睡裙,把人揉得头发全散下来时,随意说了句:“跟叶总,你问章茹要不要一起。”
章茹当然愿意。
四个人去琶醍吃饭,进去的时候碰到卖花的,笑嘻嘻往他们前面一戳:“两位靓仔,给你们女朋友买一扎花吧!”
章茹马上抱住叶印阳手臂:“贵到死,别买。”
他们找的是间餐吧,可以看到猎德大桥和小蛮腰,风景很好,风也吹得很爽,只是男人有男人的话题,从整个医疗行业讲到宠物医疗,一个比一个像无趣的男研究员。
章茹饭后犯困,干脆拉着文禾去吹风。
文禾把那个奖金的事跟章茹说了,章茹倒不太意外,说这是周鸣初原来就定下的业绩占比,只是被财务核算的时候卡了一道。
她在地板上走一字步,慢悠悠地说:“怪不得周总签名不干脆,我以为他又干嘛,原来是不满意。”
文禾想着这件事,囫囵地嗯了一声。
她跟章茹站在护栏边吹风,章茹问:“你奶奶身体怎么样?”
文禾说:“挺好的,能吃能睡,心也放得宽。”奶奶从不问她赚多少,不操心她工作上的事,只管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她时常想,她要有奶奶那么豁达的心态,不知道在这个社会,在这座城市会不会走得更顺利一些。
周鸣初说她犟,她想她在他眼里大概没做过几件正确的事,但到底是做正确的选择还是把选择变得正确,是否也是一道人生课题。
章茹不知道吹个江风她能想这么多,但看见一堆人在拍广州塔,脑子里第一时间想起那句烂怂大雁塔的梗,然后拉着文禾,指指上面的摩天轮:“我哥就在那上面求的婚。”
文禾抬头看了看,太远了不怎么能看见,她也是第一次知道上面还有摩天轮,手搭在额头上正想看清楚点,有个卖花仔过来给她们送了两束花,用粤语说:“靓女,你们男朋友送的!”
章茹吓得一个激灵,抱住花以为男朋友要求婚,文禾则拿着花,看到站在那边跟叶总说话的周鸣初,脑子里在想,他知道叫药叫温度计甚至叫套,却不知道给自己叫一双拖鞋。
新一周,三部的奖金发下来了。
其它部门的奖金可能会悄悄发,但销售永远需要的是公开和张扬,毕竟张扬代表激励。
做多少拿多少,拼了命有拼了命的结果,于是那几天里,三部仍然是焦点。
这天张尔珍报完工作从周鸣初办公室出来,过茶水间的时候听到关于文禾的八卦,说汪总在月会上维护她的事,也猜她奖金没少拿,于是自然而然地猜两个人有一腿。
八卦的主力还是胡芳,张尔珍对这帮人太了解,无非是看到文禾去三部被重用,心里不舒服,嘴上就难免要讲几句,很正常。
人在职场待久了什么闲话都有可能听到,张尔珍不意外,也没想管,进去接完茶若无其事地走了。
她一走,里面忽然有人想起来提醒胡芳:“你之前那个被二部抢走的客户还记得吧?负责他的那个谁要走了,你不打算操作一下,重新把客户弄回来?”
马上有笑的:“她敢抢二部客户,张尔珍搞死她!”
被提到不爽的事,胡芳瞪了他们一眼,这帮人也越讲越觉得没意思:“算了,去代理商那里坐坐,喝会儿茶。”
出去时看到三部的人,刚开完碰头会,一个个都打算出门。
短暂的几天休息,Q4指标又压了过来,文禾约了个客户要去拜访,出门时跟胡芳同一班电梯,胡芳说:“恭喜啊,这回奖金拿了不少,提成应该也不低吧?”
她笑盈盈的,文禾知道后面一般不会有什么好话,果然胡芳问:“你之前不是谈了个男朋友么,分得挺快啊,怎么呢,医生不好么?”
文禾看了眼胡芳,销售做久了什么奇葩都能碰到,她在半麻木的阶段,但胡芳就像飞到眼前的苍蝇,时不时来绕一圈,提醒文禾,这个人曾经害过自己。
今天还好,胡芳没想说什么难听话,只讲:“我能理解你,人的天性是慕强,男女都一样,毕竟嘘寒问暖的男人到处都是……”
文禾知道她后半句,也听过。
比起嘘寒问暖,女人更喜欢在前面领路的男人。
出电梯后发现外面阴天了,文禾不想再回去,就找前台借伞。前台也听说她拿奖金的事,还听说她有机会升职,不由又说羡慕:“还是你好,又有能力,眼光又准。”
文禾这回没谦虚了,逗她们说:“你们要不要也过来,三部也缺人。”被算计被抢单固然不好受,冷板凳一坐一整天也不好受,但如果又有人告诉她,说她也能独挡一面,说她两年内能成长成今天这个样子,再来一次,她仍然会毫不犹豫地调来销售。
只是出公司后看到胡芳老公,她老公长了个鹰钩鼻特别好认,什么时候来公司都是一脸体贴一脸笑。但文禾觉得他笑得特别假,而且这人面相让人极不舒服,跟胡芳有两分夫妻相。
她看着这两公婆甜甜蜜蜜地离开,心里在想,胡芳老公是那个嘘寒问暖的人,还是那个在前面领路的人?
或许两者都不是。
一小时后她到了客户公司,客户却说有事要飞西安。
文禾隐隐觉得不对,这个客户就是上次喝到她发低烧的那一位,明明约好了的,这次客户却明显有回避的倾向。文禾觉得是杀出了什么变数,而且多耽误一天,这个变数就可能变得更大。
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文禾问:“您是去白云机场么?”
客户点点头:“对,白云机场。”说完就要上车走人,文禾哪里肯,也说自己要去那边,买了下午的票,早点过去也可以,问能不能搭一趟顺风车。
“真的假的?”客户看着她,有点被吓到:“从这里开车去白云要两个多小时,你就这么相信我?”
文禾说:“我完全信任付总,也希望付总能给我一次信任,也多给我们e康一次信任。”
客户一开始半信半疑,看她坚持,忽然也觉得这小姑娘有点意思,坐在车上朝她勾手:“那上来吧,我看看你要说什么。”
要说什么,文禾从上车到车子开动,几分钟内脑子迅速转动,开始跟客户聊起合作的事。路长有路长的好处,这一路过去,她套出确实有竞争对手,是DC那边,给了更好的政策和更多的产品。
蛮巧的,等到机场后客户说:“我是很想信任你,但谷总跟我一班机,怎么办,你跟他PK一下?”
文禾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谷志德,愣完迅速打招呼:“谷总。”
谷志德朝她点点头,竞争到跟前,他倒不认为有什么。
有利益的地方各显神通而已,他早就说过欣赏文禾,现在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对她更多了一些关注。
刚开始以为是个中规中矩不太能冒头的,只知道窝在职场宝典里找站位的女销售,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样,而谷志德也更欣赏这样横冲直撞的销售,即使她完全可以窝在周鸣初手下,安稳安全。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谷志德告诉文禾:“政策产品和代理地区,e康都不如我们现在的条件有优势,叫你们周总来,应该还能多点机会。”
文禾思索着他的话,又听谷志德半开玩笑:“或者你来DC,签下付总以后,这个客户我直接给你负责。”说完淡淡一笑,候机去了。
钉小人
【Chapter 50】——
机场回来, 文禾认真想了这件事。
她想的不是谷志德让她去DC的话,而是意识到了,知道这个客户只能放弃。
小蔡不太懂, 她们那天喝成那样, 明明都谈得好好的, 怎么说放弃就放弃呢?
她不太甘心:“文禾姐,不然我们直接飞到西安去,再跟客户谈一下?”从广州追到西安,这样诚意够够的了。
文禾能理解她, 低头列了一页纸:“你觉得在我们公司, 什么样的代理可以拿到这些条件?”
小蔡想了想, 指指领导办公室:“江总那样的。”
文禾点头:“这个客户条件比不上江家,但去DC,他可以拿到和江家一样的条件, 享受一样的特权。”
根本原因,还是DC和e康渠道政策的不同,而政策后面是管理理念的本质区别, 所以就算找周鸣初,他大概也只会甩你四个字:理念不和。
更何况这次碰到的是谷志德,人家话说得很委婉, 就是想从他手里抢客户,文禾并不够份。
文禾有这个自知之明。
她迅速调整心态,又把小蔡跟张吉安也安抚了一遍, 再去向汪总汇报这事。
汪总正在收拾东西,说是家里老人病了要回去一趟。
听完文禾报的事情, 他也是同样态度,觉得没必要再争:“如果是其它同行还好说, 客户既然会因为DC犹豫,就是更偏向DC的模式。”
文禾点点头,又听汪总问她今晚有没有事,想让她去一个应酬:“今晚要招待几个客户,周总让我去,我实在分不出身,你有空的话跟老段一起,去替我露个面。”
“好的。”文禾退出他办公室,看见江欣在跟章茹聊天。
江欣今年很少来e康,或者说文禾碰不上她,毕竟这个级别的代理多是领导应酬,所以文禾跟她接触不多,但看她和章茹有讲有笑,似乎跟章茹关系不错,或者说,能看出来她很喜欢章茹。
对此文禾不觉得奇怪,在她眼里,章茹可以被任何人喜欢,也可以跟任何性格任何阶层的人相处得特别好。
晚上在会所吃饭,在场的都是大客户,正好这个包间是毛露露在管,文禾在现场陪完两轮,去备餐间找毛露露要热毛巾,又说自己眼镜框有点发绿,要找个时间去她家里用超声波洗一下。
毛露露说:“你来呀,等下就去呀。”她男朋友做电商卖眼镜的,家里放了这个东西,又问文禾:“要不要我帮你把酒都换成水?”
文禾说:“那我要被领导骂死。”
毛露露看了眼包厢里的周鸣初,故意问:“谁骂你,你们老总啊?”忽然又看见不对:“那边那个男的是不是喝醉了?”
文禾也看出去,见是那位柳总,讲话带泰味的广西老板。
他看起来是真的喝多了,端着杯子在场中游荡着,见江欣旁边的位置空了,一屁股坐到江欣旁边,不停跟她说话找她喝酒,肢体动作大到不小心碰倒一个分酒器。
分酒器倒在江欣身上,立马把她裙子浸湿。
“哎哟不好意思……”柳总居然要去摸她裙子,另一边的周鸣初及时握住他的手,顺势把人扶开:“柳总,表松了。”
喝大了的人动作都比脑子快,柳总醉醺醺地抬起手:“叼,怎么又松了。”
“戴久了旷量变大,回头换换轴芯。”周鸣初不动声色地把人转到另外的位置,而江欣也已经被带出去处理那点水渍。
张尔珍给她找来干毛巾,文禾也迅速接上,问毛露露要了烘干器和披肩。
烘干器用是可以用,但江欣是淡色的西装裙,红酒渍泼出一团深的,干了也有印记。
张尔珍见她一言不发,知道肯定是有气,谨慎地问:“江总,今天也喝得差不多了,不然我们先送您回去?”
江欣没反应,看起来像是专心在对付那团湿渍,过会才淡淡地说:“没事,披肩挡一下就好。”
她心头对柳总当然是恼火的,不管是坐下时一直挨着她的腿,还是刚刚上手来摸的动作。但她的风格也是这样,越觉得你是故意,越要出来跟你面对面。
江欣就这样回到席间,满脸笑容,还关心那位柳总有没有受伤,身上有没有泼到酒。
柳总这会酒也醒了,知道人家是专程回来臊自己,打几句哈哈,找借口走先。
他一走,e康的人连忙陪酒陪笑地招呼,好在江欣也不是找茬的人,讲着讲着,刚淡下的那张脸又重新恢复笑意。
“江总。”有人端着酒过来:“我们是三部的,我们汪总本来要来,临时回趟家,他说了,千万要代他多敬您一杯。”
江欣笑了笑:“不用这么客气,我跟汪总以前也见过,他这次没空,以后也有的是机会。”说完看向后面的文禾:“你现在也换到三部了?”
文禾点点头:“过来有半年了。”
“应该做得还不错?”江欣半开玩笑:“我听说你现在是汪总的能力干将。”
“这样么,那我要站在前面才行。”文禾笑着往前一步,老段也配合,连忙退到她身后:“对对,这是我们汪总的得力干将,小弟刚刚造次了。”
他将近四十的人了,一笑一脸褶子还对着两个年轻姑娘自称小弟,说不出的诙谐。
江欣微微一笑,跟他们喝了杯酒,视线往文禾身上划过,也没多说什么。
她跟文禾在目光上的接触和话语间的来回并不多,蜻蜓点水般,一触即收。
在文禾的印象里,这位大客户既不假也不高傲,跟谁都能聊上两句,但文禾总觉得她在有意无意地观察自己,非要去揣摩的话,应该是一种想看清又没多大兴趣看清,想比较,但也不认为有必要比较的态度。
而有时让人不舒服的,恰恰是这种轻飘飘的矛盾感。
所以哪怕章茹说她好相处,文禾也越来越不这么觉得。
饭局结束后各回各家,文禾跟张尔珍坐的老段车子,老段是跟着汪总从裕泰过来的,满脸褶子见人就笑,一路逗趣着到了张尔珍的家。她住得最近,十来分钟车程。
这地方文禾眼熟,离开时多看了两眼,老段问:“怎么了,来过这儿?”
文禾想了想:“胡芳好像也住这里。”她刚来销售那会,被胡芳带到这附近喝过糖水。
老段说:“那她们两个还是邻居?但好像在公司很少讲话,没什么交情啊。”
文禾笑着说:“珍姐其实跟谁都差不多。”恍然间又想起,但张尔珍老公好像跟胡芳老公关系不错。
有这么久了,文禾觉得自己记性真好,她刚到销售那会觉得胡芳什么都跟她说,家长里短,对她掏心掏肺简直像姐,她也真的一度把人当姐来着。
老段对女同事关系不太关心,他有点喝困了,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开始问起客户的事来,从柳总问到江欣,问文禾:“听说江总跟咱们周总有点那什么?”
文禾抬头,后视镜里看到他一脸思索又一脸贼笑,说刚刚看到周鸣初救局,啪一下就把醉鬼的手表给解了。
老段伸了个懒腰说:“我要是江总,怎么不得芳心暗许啊~”
文禾在他的拖音里收到周鸣初消息,问她到了哪里。
文禾说已经到家了,周鸣初问是到家附近还是到家楼下,文禾说:『家里面。』
周鸣初说:『你玄关柜子拍给我看看。』
文禾莫名其妙:『看什么?』
周鸣初说:『我表在你玄关柜子里,拍给我看看。』
发出去,迟迟没有回复。
她的反应在周鸣初意料中,这里是荔湾,二十分钟钻土都到不了她家。
他收起手机,江欣在旁边问:“我爸说你下个月要去南京?”
“这两天就去。”周鸣初说:“顺便跑个校招。”
他跑校招,江欣出奇地看了他一眼,想到新换的BP又不由莞尔,不知他是勉为其难,还是确实被说服。
而在江欣的认知里,周鸣初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
他为人处事都强势,好处是嘴里的决策出来不打折扣,上任后确实渠道乱象慢慢在收好,但也能明显感觉到对大代理的打压,所以去年她跟他吵过,因为一个互为二级的政策,当时都搬出她爸来了,问是不是要把他们从E康的渠道里踢出去。
那会实在气得不行,但后来想想,觉得应该是他外公的原因所以他心情不好,没跟他计较。
“周总。”司机在前面汇报:“有查酒驾的哨岗,我测一下。”
车排得有点多,另一位客户提起DC的事:“他们最近好像在打官司。”
周鸣初点点头:“专利战。”
江欣也问:“你们没有么?”
周鸣初说:“也有。”外观,界面,算法,都可以引起纠纷。这一行就是这样,打不完的专利战,挣口水换舆论。
等了一会终于轮到他们这车,交警过来还没说话,忽然右边有一辆应该是喝了酒的车试图冲卡,顿时所有交警都过去暴喝,反光板和警示灯闪得江欣眼睛花。她把头往旁边偏了下,见周鸣初又打开手机,在看一条新发来的微信。
江欣微微一顿,在直觉里把头转回来。
微信是文禾发的,她说:『不好意思,柜子扔了。』
发出这条消息不久,她终于到了小区楼下。
等毛露露也回来,文禾去她家洗眼镜,看了一圈问:“你男朋友呢?”
毛露露说:“去隔壁那栋啊,应该还在装柜子吧……他租了个房当仓库,不然家里天天堆这么多东西,站都没地方站。”
确实,她家里小房间和客厅都堆满了待发的快递,文禾走路都要看准了再跨。
她把眼镜拿给毛露露洗了一遍,这么晚,毛露露同时还在预热烤箱,她之前做蛋挞,现在烤司康,都是跟会所西厨学的。爱吃甜食的是文禾,爱上烘焙的反而是她,还说以后要在广州或者老家开间面包店。
文禾留下来等她的司康,顺便刷手机。毛露露给她拿喝的,看她在研究表,好奇问:“你要买表啊?”
文禾说:“想买一块。”她看蛮久了,也加了一个sa的微信,刚好拉着毛露露问:“你觉得这两块,哪块好看?”
毛露露看不出什么区别:“都行,都好看。”她只喜欢买金,这种名牌表和名牌包包一样,她戴着没需求。
晚点司康烤出来,毛露露帮男朋友接了个工作电话,接完跟文禾说:“你那个同学。”
文禾问:“徐池么?”就是她初中的副班长,之前来广州想找她一起吃饭的。这人在她们老家开了几间眼镜店,文禾过年的时候也跟他接触过,凑巧给他和毛露露男朋友牵了个线,现在毛露露男朋友有一部分眼镜是从他店里拿货,甚至直接代发。
毛露露嗯了一声:“他说下个星期带什么设备来广州,对了,你有空么,到时候一起吃个饭?”
“下次吧,我们那会儿要去清远玩。”文禾吃完又拿了块蔓越莓的司康,收到周鸣初发来的一段视频,视频里有酒驾的要冲卡,被警察从车上弄了下来。
文禾叼着司康把这段看完,毛露露问:“那谁发的么?”
文禾点点头。
毛露露神色有点复杂,惊讶早过了,现在是惊讶过后的暧昧感。
对于文禾的感情,她只知道跟梁昆廷短暂谈过很快又分手,至于周鸣初,有点想问都无从谈起,倒是文禾收起手机问她:“你今年回家过年么?”
“回呀。”毛露露说:“我们回去订婚。”
文禾想了想:“我表妹好像也是,去年在家相的亲,今年应该也准备订婚了。”
毛露露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拿眼角瞄她:“那你咧,你去年在家没相亲么?”
文禾摇摇头:“没。”她之前说过有男朋友,去年拿这个当借口,过了比较舒服没人打扰的一个年。
今年也还算舒服,虽然刚刚丢了一个客户,好在手里的代理商比较争气,就连皮老板那边都没掉链子,监护仪的生意做得好好的。
还有她开年签的那位代理铺货也很厉害,以及百特的钟总,新签了代理地区,有越做越大的趋势。
什么叫跟代理商一起成长,文禾觉得自己感受到了。
几天后钟总再联系她,说又盯上了一个合同到期的地区,想接过来做。
电话来的时候文禾刚到清远,正好汪总在旁边,她跟汪总说了这件事,汪总让她好好跟进:“回去查一下是谁的地区,看能不能先调合同看看,另外也多跟代理商那边问问进度。”
文禾说:“好的,我找时间去他公司走一趟,有问题及时沟通。”
汪总点点头,老段在旁边插了一嘴说:“这个百特不错,再发展个几年,指日可待啊。”
话虽然讲得隐晦,但文禾心里比他更清楚,也更庆幸自己当时找了萍姐争取这个代理。
章茹踩着拖鞋过来,见她眉开眼笑:“有好事啊?”
文禾点点头,小声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悄悄说:“我觉得我这个代理再做个两三年,可以跟江总那边拼一下了。”
oops,章茹造作地捂了下嘴:“这么厉害!”
文禾说:“你更厉害。”来销售不到一年,就把周鸣初弄去学校宣讲了。
两人住一间房,本来换好衣服就可以去泡温泉,但因为章茹要安排所有人还要对接酒店,所以她们去得晚一点。
两个长腿瘦背的姑娘走在路上,手臂在身体两侧甩来甩去,影子都说不出的曼妙,何况都穿得清凉,一路走一路有目光追在前后左右。
大池里面已经有一拨人,七嘴八舌的在讲八卦,章茹听了一会:“有毛病吧,汪总跟他老婆好好的,干嘛要在外面找……”
还说找的是文禾,章茹想进去,文禾比较淡定:“没事,让她们说。”
其实讲的不止她,只是重点在讲她,讲她刚刚跟汪总说话多娇俏,也讲她年轻漂亮,男人手到擒来。
文禾最终没在这里泡,跟章茹去了另外的远一点的池子,路上章茹给了个东西给她戴,是跟钉子一样的手镯。
文禾伸手看着那个镯子怼进手腕:“哪来的?”
“我嫂子送的,她说这个一看就跟我气质很配。”章茹拍拍她手背,也是这会才看见她也很有料隆得很汹涌。
虽然之前一起游过泳,但那回的文禾穿得保守多了,哪里像现在这样。
章茹把自己衣服拉上,让她看这个手镯的细节:“你看这个尖尖,扎小人的,”专扎舌头长的小人,章茹说:“过段时间我们去内蒙,骑骆驼把他们颠哑。”
“好。”文禾垂手晃了晃,跟她一起去泡汤。
度假村很大,到处都是汤池,而这里不止能泡温泉,还能坐热气球玩飞盘。
文禾跟章茹几乎把项目体验了个遍,周六晚上吃得太饱睡不着,自己找了个药泉泡着,很安静的地方,灯都不刺眼。
她泡一会想出来的,周鸣初给她打了个电话,过没多久他出现,站在池子边,文禾抬头看他:“进来干嘛?”
“这里只写了一人汤,没写男女。”周鸣初蹲下来看她,她很敢穿,连体泳衣大大方方露着腿和腰,性感,甚至热辣。
文禾问:“怎么不在南京多待两天?”她以为他会在江家那边待到下周。
周鸣初说:“下雨,太冷。”他跟她说了几句话,看她趴在泳池边一副懒懒的样子,很快觉得不对劲:“你泡多久了?”
文禾想拿手机看时间,结果伸手没抓住,周鸣初直接把她拎了出来,拎到冷水那边冲:“大脑缺氧你没感觉?”
文禾真的没感觉,她不觉得难受,甚至格外的感到舒服。
只是人有些迟钝,还以为是泡困了。
好在微微缺氧而已,周鸣初拎着她散了会热,想把她拖离这里却被她手镯刺了一下,拿起来看:“这什么?”
“钉小人的。”文禾说。
周鸣初问:“你不觉得扎自己?”
文禾拽着他的衣领,好像这会才觉得有点晕,她把脑袋栽在他肩膀上,似乎看见围栏后面有个人,但夜朦朦地又好像只是树影子。等脑子清醒了,她推推周鸣初,跟他一前一后走出这里。
第二天的活动不管采茶还是山地车,文禾都感觉胡芳在看自己。
她心里猜到什么但装不察觉,晚上烧烤时正好有人要看周鸣初的表,他摘下来给那几个人研究,过后随手放在桌上,文禾转悠着走过去,跟胡芳对视一眼,笑了笑,把那只表装进自己兜里。
她猜胡芳已经知道,跟她搞在一起的,是胡芳不敢得罪,更不敢议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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