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生日愿望。
这场生日宴会虽然规模很小, 但气氛却被烘托至最高点,做为气氛组组长的高以围功不可没,一人便有千军万马之势。
“嫂子, 开心不!”高以围问。
“当然。”白荔也大大方方地回答。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 旁边放下蛋糕的沈今延刚直起腰身, 清冷视线斜落过来:“是因为有人给你过生日开心, 还是因为和我结婚开心?”
以最漫不经心的语气,挟裹着隐隐的寒凉感。
空气安静数秒。
白荔怕回答不对劲, 又惹沈今延不悦。考虑到生日是他记得的, 她便说:“都很开心。”
沈今延修长的手指解掉蝴蝶结丝带, “你倒是很随遇而安。”
他的口吻很淡,淡到白荔听不出是讽还是夸, 她只能灵机一动转移话题:“今延, 那你有给我准备礼物吗?”
她还是蛮期待的。
如果他有给她准备礼物, 她一定会很感动的。
岂料,沈今延看一眼她面前的酒杯后, 视线转移到她脸上:“你要是喝醉了就下桌。”
白荔:“……”
无话可说。
她就不该对这个人有什么期待。
高以围出来打圆场, 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礼物袋,“嫂子, 这是我准备的礼物,不稀罕他的。”
钟思量也一并拿出包装好的礼物,并说:“我让我妹帮我挑的一瓶香水,希望你喜欢嫂子。”
“傻狗吧你钟思量!”高以围锤了钟思量一拳,“哪有人送礼物直接说是什么的, 一点惊喜都没有了。”
钟思量捂着胸口:“错了错了……”
白荔同时接过两人的礼物,由衷地露出笑容:“谢谢你们,我很开心。”
自从18岁离家后, 白荔再没有过上如此像样、有仪式感的生日。
她是打心眼里觉得感动。
此时,沈今延已经踱到落地窗前抽烟,背影深沉,他望着下方cbd的扬鹰地标,眸光十分的晦暗。
高以围绕过桌子,坐到白荔的旁边,神秘兮兮地说:“我给你看个东西。”
白荔低眸,“嗯?”
“给你看今天我哥给我发的微信。”高以围说。
高以围拿出手机,点进和沈今延的对话框,白荔首先被他给沈今延的备注逗到了。
备注是:嘴硬王中王
聊天界面上,是下午三点出头沈今延发给高以围的微信:【今天晚上零点一过就是白荔二十六岁的生日,她是个最喜欢惊喜和热闹的人,但我完全不希望她搬过来第一天就在家里搞生日局,我会很不习惯,也讨厌满屋子飘着火锅的味道。】
高以围给沈今延回了两句:
【你又在口不对心了。】
【你这人死了烧三天,只有嘴巴还在。】
这段对话,以沈今延回复的一个句号结束。
“你看懂了吧?”高以围偷瞄一眼落地窗前的沈今延,压低声音,“只要任何和你有关的事情,往他说的话相反方向理解就对了。”
白荔心里很震惊。
难道说沈今延对她,真的是口不对心吗?他只是表面嫌弃厌恶她,实际上还是很爱她的?
高以围的语气变得有些得意:“全世界只有我能get到他的意思,今晚这些都是我准备的,你别看他站那儿没什么反应,估计心里很满意呢。”
白荔紧紧盯着沈今延的背影不放,过了两秒,她突然站了起来,“我过去一下。”
白荔走到落地窗前,停在沈今延的身边。她转头,与他看着窗外同一片的夜色,“要一起切蛋糕吗?”
在她看来,这是一种示好的暗示。
而沈今延完全能懂这种暗示。
因为在以前的时候,两人约定好,如果吵架冷战的话,另一方想求和,就要主动约对方同做一件事——一起做饭吗?一起看电影吗?一起出去散步吗?
沈今延缓缓吁出一口烟,英俊脸庞氤在雾笼的白里,他毫无情绪地说:“我对切蛋糕没什么兴趣。”
“可今天是我生日诶。”白荔拿出点耍赖的劲儿,杵在原地不走,“我想和你一起切蛋糕。”
“……”
“这就是我今年的生日愿望。”她还补充了一句。
沈今延还是没反应。
无奈之下,白荔只好上手,轻轻拉着他白衬衫的袖口。她不敢直接拉他的手,怕被甩开。
拉住后,她试图拉动他。
沈今延黑眸深匿,漫不经心地扫一眼她的手,然后说:“与其被你动手动脚,那我还是自己走吧。”
“……”
白荔的眼角抽了一下,不管怎么说,目的好歹算达到了。
三层蛋糕摆出来,绿野仙踪主题,通体奶油是淡绿色,上面是极高手艺裱出来的精灵小人和繁花朵朵。
白荔的幸运色是绿色,当她看见这个绿色系的蛋糕时,心里更加有点相信高以围说的,沈今延只是口不对心,他还是很在意她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不仅记得她的生日,还记得她喜欢的幸运色。
插好蜡烛,关掉客厅的灯,轮到白荔的许愿时刻。
高以围还给她戴上滑稽可爱的生日帽,同时给她录视频,扬声唱着生日歌,让她许愿。
烛火跃动着,白荔的眼亮晶晶,她转头看了眼身旁深沉冷峻的男人,然后笑笑说:“我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不用许了。”
她说要一起和沈今延切蛋糕,不止是随口说说。
而是真的将其当作愿望。
“除了这个没别的愿望?”沈今延拿着切蛋糕的塑料刀问她。
“暂时没了。”
“……”他看上去有点无语。
下一瞬,白荔的手背一紧,感受到一圈包裹势的温凉。她低头,看见是沈今延握住了她的右手。
她的心跳一乱:“你干嘛?”
白荔是坐在一根独凳上的,沈今延已经来到她的身后。他握着她的手,俯身弯腰,脸庞停在她的耳朵旁边。
白荔可以感受到他有条序的呼吸,以及像羽毛般扫在耳畔的热息。
“还能干嘛?”他低沉悦耳的嗓音近在咫尺,明明没情绪,却意外勾人心弦,“当然是帮你实现一下三岁小朋友都不会许的幼稚愿望。”
……一起切蛋糕。
这也能算作愿望,他真的想发笑。
白荔面红耳赤,已经忘记要同他斗嘴。
其实她说的一起切蛋糕,是网上那种大火的视频,流行“你一刀我一刀”轮流来切。
而不是……不是他握着她的手一起切。
或许是他不爱上网冲浪吧,她只能这样想。
男人的手很大,指节分明,肤温微凉,足以将白荔的手完全包裹住。她的身体也差不多是被他给包裹住的,完全处在一个在他怀里的状态。
如此的肌肤之亲。
完全是在白荔的意料之外的。
但是她一点都不排斥,只是很紧张,都忘记了要怎样去呼吸。
仿佛回到两人重逢的第一天,下一秒,他的听诊器就要落在她的心口,窥听紊乱心跳,剖解她全部的无措和慌乱。
沈今延把刀把塞到她的指间里,她的手指有点发抖,他握着她的手就收了力,将她握得更紧。
感受到他的力度,她也被迫握紧了刀柄。
“你想从哪儿切?”他在她的耳边低声问。
白荔的注意力无法集中在蛋糕上,她说:“就…就紫色的那朵花吧。”
“……”
耳边传来男人的一声叹息,很无奈,“上面没有紫色的花。”
白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心跳砰砰,用另一只手指了一个小精灵,“那就从这开始切吧。”
要用刀切下去,身高腿长的沈今延只能俯得更低,他另一只手撑在桌沿,彻彻底底地把白荔围圈在怀里。
两人距离更近。
近到白荔的后背与他胸膛相贴,他的温度明显,她还闻到他身上很好闻的香水味——清冽的乌龙,混着甘甜橙花,真的好让人上头啊。
她哪还有心思切蛋糕?
白荔就像是一具失去自主意识的木偶,被他握着手,让他牵引着一举一动。
他举起她的手,让淡绿色的刀落下去。
刀刃陷进柔软香甜的蛋糕里,她的心也仿佛跟着陷落进去,腻进无边无际的奶油里。
这一刻白荔才真的明白,能够引发心脏地震的人不是只有一次这样的能力,而是无数次。
沈今延有能力做到这样。
时至今日,她还是疯狂为他心动-
沈今延对甜食更是不感冒。
作为一个医生,他深知甜食对现代人的诸多危害。人们总是在不经意间摄入过多的糖分,尤其是饮食结构以碳水为前提的情况下,大家都容易肥胖、内脏脂肪过高,或者患上糖尿病。
白荔也不劝他,但他今晚格外地大发慈悲,或许是给她这个寿星的面子,还是浅浅尝了几口的蛋糕,但也仅限是五口。
不爱吃的东西不超过五口,是的,这也是沈今延的规矩之一。
吃完蛋糕,几人一同收拾满桌的狼藉。
白荔刚把空啤酒罐放进垃圾桶,就被高以围挡开,“嫂子你歇着,要不然我哥又要怪我没眼色了。”
沈今延冷冷扫高以围一眼,没说话。
白荔不好意思在旁边干看着,还是决定一起帮忙,这时候沈今延突然冷冷说了句:“白荔,你的心脏估计很想起诉你。”
“……”
“我可不想到时候下班后还要干在医院的活。”
白荔听懂了,他的意思是,她的心脏最近需要好好休息,不宜过劳,他可不想在家里进行抢救工作。
“哪有这么夸张啊。”她嘴上抗议着,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到了沙发上。
“……”
在离开前,高以围又想到一件事,对沈今延说:“记得我下午给你说那个事不,那个酒保估计要蹲十五天的局子。”
沈今延微微皱眉:“什么酒保?”
高以围人傻了:“酒保偷酒啊。”
沈今延:“你那儿的酒保偷酒?”
高以围:“……”
沈今延:“怎么发现的偷酒?”
高以围忍无可忍:“我查账发现的!我下午说过了!!!”
白荔坐在旁边,看两人对话,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部喜剧电影《夏洛特烦恼》,里面的男主角夏洛,到马冬梅家找人时遇到一个楼底下手拿摇扇的大爷。
“大爷,楼上住的是马冬梅吧?”
“马东什么?”
“马冬梅。”
“什么冬梅???”
“马冬梅啊!”
“马什么梅啊?”
……
她忍俊不禁,轻盈的笑声引来两人的注意。
高以围指着沈今延向她告状,“嫂子你看他——就下午他让我帮你搬家那通电话,我给他说的,他一个字都没记住。”
“……”
“他真的被幸福冲昏了头脑,他——”
“你滚不滚?”沈今延打断了高以围的话。
高以围一边往门外走,一边骂骂咧咧:“是是是,我的存在阻碍了你的幸福。”
钟思量在门外探个脑袋:“走了啊,嫂子!”
“嗯嗯。”
说话声被关在门外,满室都安静下来。
白荔开始有点局促,她看着沈今延已经走到旋转楼梯。他往上走了几级台阶,朝她投来一眼,“你要在客厅坐一晚上?”
“……”她慢吞吞地站起来,跟上去。
上楼梯的时候,白荔一直在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等下和沈今延同处一室一定要镇定冷静,千万不要失态。
也千万,不要被他拿住把柄。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卧室。
白荔注意到床上只有一个枕头,她想着得再要一个枕头时,没注意到脚下,踢到床柱。
一个踉跄,直接扑到了沈今延的后背上。
因为害怕摔倒,她本能地扯住了他的手臂,扯得他身体一晃,两人一起滚到床面上。
“……”
时间静止。
白荔的心跳也在这一瞬间静止。
要不还是去死吧。
死了就不用面对如此尴尬的至暗时刻了。
最主要的是,沈今延并没有看见她踢到床柱,从他的视角来看——她从后面突然扯着他的手臂,以蛮力强迫他,和她一起滚到床上去。
此时此刻,沈今延躺在床上,而她趴在他的身上,两人近距离地对视着。他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格外意味深长,还带点了然的玩味,好像在说“我就知道”或者是“果然露出狐狸尾巴了”。
呼吸交汇的暧昧时刻。
白荔在想,这么社死抓马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稳住呼吸,故作平静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被绊了一下。”
“我又没说什么,你解释什么?”沈今延盯着她,觉得有点好笑。
他这样子,仿佛在变相说她越解释越心虚。
沈今延接着又说:“这样的方法只适用于电视剧,放在现实生活太过蓄意,你不觉得吗白荔?”
“……”
果然,她又变成了刻意的那一方,刻意地摔倒,刻意地拉住他的手臂,刻意地与他尽可能多地发出肢体接触。
白荔脸上出现后悔的神色,她刚刚干嘛一进门就要去注意床上有几只枕头啊?!
她的表情变化被沈今延精准捕捉,他淡淡说:“没必要这么气馁,你在做之前就应该想到,这样的方法从统计学的角度上看,成功率本就是客观的低。”
“……”
第32章 第 32 章 深沉的玫瑰,隐秘而没有……
沉默还在疯狂繁殖。
眼下的情形中, 白荔相信自己的大脑皮层一定在高度活跃着——闻着他身上的淡香,与他深邃的眸对视。
她在心里组织着措辞,一些可以让她显得不那么别有居心的措辞。
然而还没等她想出来。
沈今延微微眯眼, 眼尾狭出很漂亮的弧度, 他的眼睛总是最迷人。随即, 他看着她的眼睛, 低声道:“你是打算趴我身上睡一晚上?”
白荔:???
当!然!不!是!
“我只是一时走神,忘记下来而已。”她被他洗脑得自己都有些心虚, 说话都显得底气不足。
随着话音落下, 白荔已经灰溜溜地从他身上梭下来, 慢吞吞地移到床边坐好。
两人的距离拉开一些,她得以恢复正常的呼吸。
沈今延坐起来, 低眸整理被她压皱的衬衫时, 顺便冷淡评价:“你这说法, 和那些故意把老人患者扔在医院不管的家属倒没什么两样。”
“……”
“都说是忘了。”
下一句就算沈今延没说,白荔也能立马脑补出来——“其实就是故意的。”
他无疑是在内涵她的蓄意勾引。
白荔深吸一口气, 差点没缓过来, 她暗暗咬了下牙,说:“沈今延, 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要是我真的想对你做什么,也是合理的吧?”
“……”
静止数秒。
就在她以为沈今延落于下风,不会再理她时,他突然以漫不经心的口吻再次开口:“我不学法也知道, 在违背当事人意愿的情况下,任何形式的强迫行为都是违法。”
白荔:“?”
“而且。”沈今延站起来,面色不改地转脸看向她, “如果你接下来还想采取任何行动的话,最好考虑一下男女天生的力量悬殊。”
“……”
白荔噎过半晌,生硬地怼出一句:“你当初该学法,发展前景可能会很不错。”
“我就当你在夸我。”他淡淡道,“谢谢。”
“不,客,气。”她几乎咬牙切齿了。
白荔决定不和他计较(实际是计较不过),她到衣柜前,翻出一条睡裙,又凝神呆住。
她睡觉不算老实,喜欢乱动,有时候睡醒发现睡裙竟然卷到胸口上面去了。
那画面……
她赶紧把睡裙挂回去,换了一套睡衣睡裤出来。
然后先一步去浴室。
进浴室前,她还回头故意冲沈今延说:“不好意思,我先洗。”
“……”沈今延原本也没打算要和她抢。
等白荔进浴室后,沈今延离开卧室,到隔壁的书房去。
书房是个圆形穹顶,满目的深棕格调,用黑色的挡光窗帘营造出神秘暗沉的氛围。
暗棕实木的书桌上,有精美的铜制摆件,是一排奔跑中的马群,扬蹄,塌草,缰绳之下的嘶鸣,还有小型的立式挂钟,右上角则是摞着厚厚一堆书,边角齐整。
那列书中什么类型都有,从上往下依次是——《我与地坛》《精神艺术分析》《The Bronze Horseman 》 《生活与命运》等等。
沈今延抽出最下面的那一本。
那是博尔赫斯的一本诗集,名字叫《深沉的玫瑰》。
他把书翻至最后倒数第二页,也正是这本书的最后一首诗,其中最后几句被人用波浪线勾画着——
我是盲人,什么都不知道,但我预见到道路不止一条。
每一件事物同时又是无数事物。
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的眼睛前的音乐、
天穹、宫殿、江河、天使、
深沉的玫瑰,隐秘而没有穷期。
……
在这首诗的最末尾,曾经有人用黑色签字笔写下三个愿望。
1.考上国内新闻专业最牛的大学。(√)
2.独自到印尼看火山,拍一组人生照片。
3.在二十六岁之前,和沈今延结婚。
第一条的后面被划了个括号,括号里是一个勾。
沈今延盯着三行娟秀的字迹看了一会儿,然后他从笔筒中抽出一只钢笔,摘掉笔盖,在第三个愿望下面,也划了个括号,再打上一个勾。
他放下笔,合上书,将它放回原位。
在接下来的寂静里,沈今延没由来地想到少女时期的白荔,天真中带着叛逆,乖乖女的皮囊里装着一颗十分不羁的心。
有一次。
他看见她从别人晾着的裤衩子底下来回走过,活像个傻子。他不禁笑着问她:“白荔,你在干嘛?”
她扬起一张明媚的脸,眼底尽是皎洁:“老听人说不能从别人晒的裤子底下走过,否则就要倒霉,我偏不信,我们新一代要杜绝封建迷信!”
“……”
当天晚上,白荔弄丢三百块钱,还与便利店的收银员发生口角,原因是她买完东西没钱付。
买的东西是个金枪鱼饭团,虽然还没吃,但已经撕开包装不能退,她在付钱的时候才发现钱掉了,刚好手机又没电自动关机,连扫个充电宝都不行。
她正在想解决办法,就听见店员阴阳怪气地说:“怎么端端正正一个小姑娘,连十块钱的饭团都要骗啊。”
白荔:“?”
谁骗饭团吃啊!
她气得要命,还是保持着理智解释自己只是钱掉了,结果店员说那只是她的借口。
沈今延还记得那时候,白荔借路人的手机拨通他的电话,委委屈屈地说:“今延,我以后再也不钻别人的裤衩子了……”
他当时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并且,他忍不住疯狂地想,全天下就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竟然成为了他的女朋友,简直是像做梦。
他也跟着迷信起来,甚至在想,可能是他上辈子积够了德,这辈子才能成为她的男朋友。
“怎么了?”他忍着笑,温声问她。
白荔瞪着那个嘲讽她的店员,故意说很大声,“我骗饭团吃被人逮到了,你快一点的话还能过来给我赎身,否则就只能给我收尸了。”
“……”
那天在下雨,潮湿的空气掺着冷意。
沈今延推开便利店里店的门时,里面正对窗户坐着几个正在吃泡面的客人,一拨是初中女生,一拨是刚下晚班的白领。
她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被沈今延吸引。
他帅得太过惹目。
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来时没撑伞,衣服上滚凝着分明的雨珠,随着他长腿的步伐纷纷滚落。
清晰的脸部轮廓,眉眼清冽得胜过外面冷雨,他谁也不看,径直走向呆呆站在一排货架尽头的白荔。
白荔完全没注意到沈今延的到来,她无聊得在看商品上的文字说明,直到上方悬落一道低沉嗓音:“够不够快?”
白荔的心跳一缓,仰脸,对上男人黑白分明的眸。
此刻。
窗前吃泡面的小女生们朝白荔投来羡慕的目光。
沈今延是在回答她在电话中说的话,她说如果他不够快的话,就只能给她收尸。
她明明是开玩笑的,但他却那么认真对待,问得煞有介事。
她看着他微湿的垂额黑发,“你怎么不打伞啊?”
“没带。”沈今延拨了下刘海,把眉毛一并漏出来,看上去更凸显出少年感的清爽,“而且打伞走不快。”
“你带了。”她的目光移到他的右手上。
沈今延的右手上拿着一把透明雨伞,长柄的,他将伞递与她:“这是给你带的。”
或许就是在那一个瞬间。
让沈今延跻身进白荔的未来愿望之一,他给她的,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心动和安全感。
沈今延在付钱的时候,对那个店员说:“我女朋友只是忘记带钱,她是个很好的人,从不做鸡鸣狗盗的事情,我希望你可以给她道歉。谢谢你。”
他有礼貌的同时不乏威圧感。
在店员沉默的空当,他就沉沉望着对方,脸色冷峻。
“希望你不要给我道歉的机会。”沈今延又说了句。
“……”
在强烈的压迫感之下,店员败下阵来,四十左右的男人怂得像个孩子,给白荔道歉时都有点结巴。
“你不就是看她是个女孩子所以才欺负她吗?”在离开前,沈今延还不忘嘲讽对方几句,“要是换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你还会这样?——你当然不会,你甚至连个屁都不敢放。”
“……”
离开便利店后,白荔紧紧牵着沈今延的手,目光里有崇拜:“今延,你好厉害哦。”
对于她的夸奖,他一向很受用。
面对如今的白荔,沈今延发现她的身上少了许多棱角,行事更加小心翼翼,偶尔俏皮和鬼机灵冒出端倪,也会很快消失。
他忍不住一声长长的叹息。
终究是分开得太久,分开的时间里她过着怎样的生活,发生如何的变化,而她一概不知。
那些他缺失的日日夜夜,都是他朝思暮想的渴望-
白荔出来的时候,卧室里是空的。
这时候,沈今延像是掐准她洗澡的时间,从外面推门而入。他一进门,就看见这样一幅景象。
他曾经涉足过无数次的卧室里,多出一人,她穿着淡绿色的居家套装,衣服上有白色云朵的图案。
她刚吹过的头发蓬松而柔软,随意地散落在肩背上,脸颊因为沐浴时的蒸汽而氤着层绯红,面容清丽无比。
他很难去否认,自己没有过动摇。
在这一瞬间,他真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拥抱她,占有她,与她无尽的纠缠。
真要放下怨和恨的话,又是对的吗?
“呃……我能用你的毛巾吗?因为我没发现其他的毛巾。”白荔看着神色冷淡的男人,缓慢地说道。
“你不是都用了?”他没情绪地回答,仿佛她问的就是一句废话。
白荔没再说话,挪到床边,盯着大床看。
正往浴室走的沈今延,一边解纽扣一边扫了她一眼:“床上有东西?”
“不是。”白荔摇摇头,“我不喜欢床单的颜色,灰的。”
“……”
“我喜欢绿色,显白。”
沈今延顿住脚步,扭头看过来,目光变得十分深暗:“你是打算在上面裸/睡?”
白荔:“……”
对哦,她脑子抽了吗,为什么要鬼扯显白的问题。
一想到沈今延现在已经把她想偏,白荔就难以呼吸,她急于逃离这样的尴尬,便说:“你快去洗澡吧。”
沈今延看她的目光更加讳莫如深,平静地对她说:“十五分钟你都等不了?”
是的。
沈今延洗澡只要十五分钟。
与此同时,白荔又在他的话语中被妖魔化成“无比心急想要吃热豆腐的人”。
白荔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她已经开始去相信,自己就是个色胆包天的人,就是很馋他沈今延的身子,等不了一点,马上就要吃到才行。
她强装镇定,喉咙有点发堵:“我先睡了,等下你出来不要吵醒我。”
这样说的话,他绝对再无话可说。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她要先睡,今晚什么都不会发生。
“把你衣服穿好再睡。”他顿了下,语气格外慵散,“裸/睡这一步险棋,你还是别走了,注定是死局。”
白荔:???
第33章 第 33 章 长留在原地。
沈今延洗完澡回到房间, 发现床上的白荔已经熟睡,她还真是……睡得很快。
他今晚洗澡的时间甚至不到十五分钟。
卧室里安静,地上铺着吸音地毯。
已经停在床边的沈今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低眸, 无声地注视着白荔, 她的睡觉姿势和从前一样, 喜欢朝着左边侧睡,拿一只手兜在枕头下方。
别看现在她安静地睡着, 清丽乖巧, 但一到半夜就容易有臭毛病。
——说梦话。
那次半夜惊醒, 他觉得耳边有动静,扭头发现是白荔, 表情滞笨, 眼睛还眯着, 嘴巴却忍不住一开一合,冲着他说:“松鼠迟早有一天要占领地球, 而我——!”
她说着梦话竟然还会变调, 模仿稚嫩的童声,“——就是松鼠大王!”
“松鼠大王?”他单手枕着后脑勺, 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她晃了晃身体,凑得更近,在他耳边吹着气悄悄说:“你最好服从我,成为我最忠诚的松鼠臣民,否则过冬的果子我是一个都不会给你留, 我还会在你面前优雅地吃掉一颗又一颗美味的果果。”
“……”
沈今延连自己都没发现,现在想到这些点滴时,唇角的笑意是那么明显。
他可以骗过她, 却没办法骗过自己。
他伸手,把掉到地上的一个被角捡起来,放回床上。
重新掖好被角后,沈今延并没有离开,而是顺势坐下。他就坐在她的正前方,不过熟睡中的她毫无知觉。
沈今延注意到白荔躺的位置,还真的是他平时最常睡的左侧。
她还挺霸道,征用位置时一点道理都不讲。
“嗒——”
吊灯被关上,只余一盏落地台灯亮着。
散出暖黄色的光,如此光色最易催生出家才有的温情。
窗户半开半合,夜风卷进来,浮动墙上的羽毛装饰品,柔软轻飘的影子开始随着光色荡漾晃动。
浮沉的光影里,沈今延的长指悬停在白荔眉眼上方,什么也不做,只是隔着两厘米的距离,隔空描摹独属于她的轮廓和温柔。
他画得很慢很慢,每一笔落下,都像是要印进心底般地深刻。
……白荔,你真的回来了吗?
这会不会又是他做的一个梦?
毕竟这样的梦,他在七年间已经做过很多次很多次。
多到他醒来时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像站在浓雾深处,难辨东西-
白荔半夜被渴醒。
一定是晚上又吃烧烤又吃蛋糕的缘故,嗓子干得快要冒烟。她睁开惺忪的眼,屋里并不是全暗的状态,而是亮着一盏落地台灯,不过亮度调得很低,只是勉强可以看清物体的程度。
首先,落进白荔眼中的,是男人发量惊人的后脑勺。沈今延的头发多,而且发质很好,没有任何“聪明绝顶”的迹象。
她的心里有点失落,今延怎么背对她睡觉?
就算他现在不愿意和她发生什么,但也不至于表现得这么厌恶吧,高以围说他口不对心是真的吗?
而且,白荔观察到,他还是环着双臂睡的,她以前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姿势代表防备。
沈今延在防她。
她的心里一堵,同时想到高以围给她的提议,让她今晚抱着他睡觉,如果沈今延不推开,那就代表沈今延的确是口不对心。
念头一旦开始滋生,便开始疯长。
怎样都压不住。
白荔不是没想过后果,被发现后的强尴尬,亦或是沈今延的冷嘲热讽,但是这些都抵挡不住她想要去验证他的真心。
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在意她。
豁出去了。
白荔眼睛一闭,佯装自己在梦游般,被窝里的两只手同时伸出去,一上一下分别从男人精瘦腰侧穿过。
她的手指摩挲过他黑色的真丝睡衣,最终落在他小腹处。
而后,她再一点一点地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缓慢收拢手臂和五指,完全地圈住他的腰。
——人也顺势贴了上去。
这是一个极度暧昧的夜晚,此时更是一个极度暧昧的姿势。
白荔和沈今延躺在一个床上,盖着同一张被子,被窝里是两人交混着的体温,无比暖和,比一个人躺着时不知道要暖和上多少倍。
她从后面抱紧男人,贴着他。
白荔闻到他身上清冽净爽的味道,不是先前闻到过的男士淡香,是他沐浴露的味道,很像被阳光暴晒后的青色苔藓。
再加上他身上那件睡衣是真丝材质,很薄很薄,像层纸。她的脸贴上去,被他的体温烫到,一瞬间烧得她乱了心跳和呼吸。
呜呜呜……哪有人侧躺腹肌还这么明显的。
白荔摸到沈今延小腹处硬实的肌肉线条,手指不安分地轻轻挪按几下,虽意犹未尽,但实在怕弄醒沈今延,便竭尽所能地克制住了。
她的思绪在乱飞,上一秒在想——为什么她侧躺的小肚子是软的,下一秒又在想——好,既然沈今延没有推开她,那就算测试成功咯,他果然还是在意她的。
“白荔。”黑暗中骤地响起一道低沉暗哑的嗓音。
“……”
白荔呼吸一滞。
听这口气很不对劲,呃,她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吗?
“白荔,我想听听,你为你的行为准备了怎样的狡辩。”沈今延气定神闲地说,既没有推开她的手,但也没有其他回应她的动作。
狡辩。
白荔捕捉到关键词,他这是直接给她判死刑。
很好,她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沈今延似乎已经做好听她胡诌的准备。白荔闭着的眼睛始终不敢睁开,且紧皱着眉头,表情痛苦纠结地颤巍巍道:“我梦游了……”
“……”
静了一秒。
对于白荔来说,这一秒有如万年,她听见沈今延用浸满睡意的嗓音,低低懒懒地问:“意思是,你刚醒?”
“是的。”她面不改色地撒谎。
“怪不得。”沈今延好像相信她说的,语气很平静,“你刚刚说梦话了。”
“我?我说什么了。”她问。
沈今延沉吟片刻,依旧很平静地开口:“你说——“我准备对沈今延图谋不轨但是就是不承认。还说——“就算被发现也没关系,就说自己在梦游就好了。””
“……”
沈今延把反讽玩得很顺溜,白荔听完后还反应了两秒,才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他为什么要在所有方面都这么聪明。
这一点都不公平。
倏地,沈今延原本环胸的手松开,一只往下伸去,紧紧按住白荔放在他小腹处的手,“说严重点,你这就是作案工具。”
白荔:“……”
她想到一些没收作案工具的法律条款,忍不住头皮一麻。
她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比她的手更热一些。
“今延,你是被我弄醒了吗?”她试图转移话题。
“你很得意吗?”
“不是……”在昏黄里,白荔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只是在想,你是刚醒还是没睡着?”
沈今延默了一秒,说:“没睡着。”
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小动静——包括她小心翼翼地伸手,穿过他的两边腰侧,再一点一点抱住他。
而这些行为,他都是默许的。
那是不是说明……
他心里有她。
白荔又想到重逢后他做的种种,事先不知道桐桐非她亲生也打算和她结婚,还着手安排好一切,替桐桐垫缴手术费,特意请来最会照顾孩子的护工阿姨,还暗示高以围要给她庆祝她的生日等等。
“今延,你说——”白荔睁开眼睛,看着男人后颈上一粒小小的红痣,“我要是再追你一次,你会答应我吗?”
“……”
在她问完后,卧室里安静了很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良久后,沈今延以一种很浅淡的语气说:“白荔,我们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奇迹,你还想怎么样?”
他的回答不算拒绝,但也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白荔猛跳的心几乎一下就慢了下来。
他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人生能有几个七年呢?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日积月累的变化发生在个体上,这样还能重新睡在一张床上,真的如他所说,是个奇迹。
她不能再奢求更多,再要就是贪心了。
白荔不动声色地收回双手,神色落寞,她坐起来,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背对着她的沈今延突然转身,撑起半边身子扣住她的手腕,“都和我躺一张床上了还想跑?”
“我要去喝水。”白荔无辜地眨眨眼。
“……”沈今延觉得自己真有些草木皆兵了。
他松开她的手腕,捕捉到她脸上的失望落寞。在她下床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我告诉你,以前的白荔,可追不到现在的沈今延。”
然而,现在的你却可以。
好像不论多少次——
我都会为你,长留在原地-
这绝对是个最荒诞的新婚夜。
白荔下楼到厨房里拿水喝,厨房地上有一团没拖干净的水渍,又碰上她这么个在家就喜欢光脚的奇女子。
硬碰硬——
光脚的那个输了。
白荔踩在水渍上打滑,连反应的机会都没给,像踩到西瓜皮似的瞬间摔倒下去。
她以左边的身体先着地。
“咚——!”
楼上的卧室门没有关严,沈今延听见声响后,立马下床。
他直奔楼下,下楼的速度异常快。
打开灯,沈今延看见摔在厨房地上的白荔时,脑子一热,忍不住暗想刚娶的沈太太怎么会这么笨!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今延,我——”
“你再说一个字就准备挨骂。”他冷着脸打断她,蹲下身子把她扶起来,顺便进行查看。
他是专业的,很快就看出不对劲来。
白荔早就痛得龇牙咧嘴。
沈今延轻轻握扶着她的右胳膊,面无表情,“恭喜,胳膊断了。”
“……”
她估计是第一个在新婚夜摔断胳膊的女人了。
第34章 第 34 章 我太太她这人很怕痛。……
“你坐在这里等我, 不要动。”沈今延走出去两步,又回头加重口气,“不要动。”
“……”
“到时候要是造成二次伤害, 你就自己打120。”
白荔:“……”
他上楼去拿东西的时候, 白荔就可怜兮兮地坐在地上, 脸带怨气地盯着厨房地砖上的那团水渍。
水渍刚好在岛台上台阶的地方, 她一脚踩上去,直接中招。
很快, 沈今延重新下楼来, 这时候他已经换下睡衣, 改穿一套适合外出的宽松休闲服。
手里还拿着一卷书,一卷绷带, 以及白荔的一件风衣外套。
沈今延沉着脸, 重新在白荔面前蹲下。她看着沈今延骇人的脸色, 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她活像个犯错的小学生,连目光都显得小心翼翼。
“今延, 现在是要做什么?”她盯着他手里的书问。
沈今延先把风衣随意往她双膝上一搭, “你再问这么无知的问题,我会开始怀疑你刚刚有没有摔伤脑袋。”
“……”她保持沉默。
沈今延用A4大小的书将她受伤的胳膊卷起来, 卷裹的程度刚好,不紧不松,然后他又用纱布将她的胳膊和书卷一起绕圈住。
再打上一个结,把结挂到她的脖子上去。
如此一来,白荔便可以把摔断的那只手吊在胸前, 并且是固定住的。
做这样紧急处理的话,就能保证在去医院的路上不会对断掉的胳膊造成二次伤害。
“还有没有哪里很疼?”沈今延低声问。
“哪里都很疼……”她刚刚摔下去的时候,感觉浑身骨头都要被震散架。
“我的意思是, ”他把她腿上的风衣拿起来,抖落开往她肩上披,“——有没有骨头摔断一样的疼。”
“那倒没有。”
“……J.M Z L P. M”
白荔叫住去拿车钥匙的沈今延,“等等。”
沈今延回头。
她抿了下唇,轻声说:“能帮我换件外套吗?这个颜色和我这套睡衣不怎么搭。”
沈今延:“……”
还有心情关注穿搭。
“看来你还是不够疼。”他冷冰冰地说。
“我当然疼啊。”白荔给自己申辩,“但你拿外套的时候就该注意一下,这样子穿真的太丑了,我穿的绿色睡衣,你怎么给我拿一件红色的风衣,真的很奇怪啊。今延你看,红配绿,赛狗屁……”
“好了你别说了。”沈今延的耐心告罄,打断她,“我重新去给你拿。”
他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是败给她似的。
沈今延重新给白荔拿了一件浅黄色的外套,他给白荔披上,注意到白荔不说话,“又不行?”
白荔说:“算了,将就吧。”
“……”
这一刻。
沈今延真的很想,狠狠掐一把她的脸。
磨叽半天后,两人终于出了门。
白荔坐到副驾驶上,沈今延倾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他转过眼,看着她的眼睛淡淡说:“你最终还是让我在家里干了在医院才会干的活。”
白荔内心有点窘迫,移开视线不敢和他对视,“是那个地上的水太滑了。”
“你没看见地上有水?”他问。
“我当时没开灯,就打了个手机电筒。”
“为什么不开灯?”
“省电。”
“……”
沈今延没再说话,抽离身体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启动车辆。
开出去一段距离,白荔忽然想到一件事:“糟了。”
沈今延斜她一眼。
“我的手机忘记带了!”
“……”
沈今延目视前方,说:“胳膊都摔断了还想着玩手机?”
“也不是。”白荔嘟囔,“就是觉得没有手机好像没有安全感,而且万一领导临时打电话让我出任务呢。”
“拆石膏前就别想着出什么任务了。”沈今延语气很淡,“还有,手机在我口袋里,等下下车再拿。”
“哦哦。”
原来他已经帮她拿了。
突然,白荔又问:“我的医保你拿了吗?不刷医保看病好贵的。”
“拿了。”他说。
她欲言又止,他又说:“你常背的那个包就放在后座,东西都在里面,你还缺什么?不缺的话能不能安静会儿?”
“……能。”
白荔半信半疑地回头,发现后座上还真放着她常背的那个白色挎包。
他什么时候拿的,她为什么没有发现?
沈今延有时候真的过分聪明,从她回头看的动作解读出她的不解,“你刚刚走路时只看脚,以忏悔状的走路姿势当然看不见我给你拿了包。”
“……”
好吧,算她大意。
这样一对比,也更加衬托出他的细心。
到明北医院,车停稳时,白荔慢吞吞地用左手摘掉安全带时,沈今延已经绕过车头,来到副驾的门前。
他拉开车门,扶着车门好整以暇地看着,此时还在扒拉外套的白荔,“你再磨叽一会儿,骨科医生都要等睡着了。”
白荔抬脸,表情有点无助,“今延,我想把拉链拉上,外面很冷的。”
“……”
哎。
沈今延俯身,探进车厢里,修长的手指帮她把外套的拉链给拉上。他还顺便把她外套的帽子从她颈后方扯出,给她戴在脑门上,“可以了没?”
眼睛都被遮住了……
白荔自己用手扶了下帽子,把眼睛露出来,抬脚下车,“走吧走吧。”
医院的保安还在值夜班,瞧见沈今延,热情打招呼:“沈医生,三点啦,这么晚还来医院啊?有病人要做手术吗?”
“不是。”沈今延语气温和,“我太太胳膊摔断了,带她过来看看。”
“……”
白荔面上一热,这个时候就不用介绍她的身份了吧。
她好尴尬。
最近医院刚传开沈今延结婚的消息,她就因为摔断胳膊来医院,很难不难为情。
“沈主任你真结婚啦?”保安语气很惊讶,“我还以为那群小护士胡乱八卦的呢,这也太突然了。”
白荔的眼睛被浅黄帽檐挡住一半,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沈今延,只见他面色不动地笑笑,说:“不算突然,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他没有说在一起很多年,而是说,认识。
事实上的确是这样。
保安:“沈太太你好福气啊,沈主任可是个好男人!你不晓得咱们医院多少小姑娘喜欢沈主任呢!”
白荔冲保安微笑着点头示意,怕保安又问太多,只能暗暗拽了拽沈今延的袖口,“我们快走吧。”
他扫她一眼,镜片凛着冷光,“现在知道急了?”
“……”
沈今延带着她继续往里走,到挂号大厅。
这医院就没人不认识沈今延的,窗口挂号的也在问:“沈医生哪里不舒服啊?这么晚还来医院。”
沈今延递出白荔的医保卡,“是我太太,她胳膊摔伤了,挂急诊。”
他怎么又介绍她,站在他旁边的白荔身体有些发僵。果然,下一秒,那个挂号的大姐就笑呵呵地看向她,同时又低头去看她医保上的照片。
“沈医生,你老婆长得很标志,我还有点眼熟。”挂号大姐说。
“是。”沈今延点点头,“她是记者,如果看过本地电视台的新闻,应该会眼熟。”
“……”
白荔:??
有没有人给她解释一下,沈今延现在是在……?
就来看个胳膊而已,他干嘛缝人就介绍他们的关系,还要介绍她的职业。
挂好号,大姐把票和医保卡一并递给沈今延,“沈医生,现在没有骨科医生上班你是知道的吧?你太太估计要等到明早九点,才有医生来给她打石膏了。”
在明北,五官耳鼻喉科和骨科都只有白天的正常上班时间有医生。
沈今延说:“我联系了骨科的孙医生,他过来了。”
白荔再次惊讶,这又是他什么时候联系的?
她不知道,沈今延是在第二次去给她拿衣服时,联系上骨科的孙医生,他特意查看过骨科的排班表,明天孙医生休息,所以才联系上他。
“孙医生,麻烦您,我太太她这人很怕痛,实在等不到明天早上。”他在电话里说,“我欠您一个人情。”
“……”
原来沈今延那句随口说的“骨科医生都要等睡着了”并不是在开玩笑,现在在急诊区,真的有个骨科医生在等白荔。
这也是在白荔意料之外的。
白荔很不好意思,不自知地脚步都变快了,还催后面跟着的沈今延,“你快点啊,让医生等我多不好意思啊。”
“那你让另一个医生大半夜陪着你折腾就好意思了?”沈今延没好气地说。
“你不一样,你是我的老公啊。”
话音落下,四目相对,两岸寂静。
白荔都没想到自己会随意说出那么炸裂的话,她支吾着,看着沈今延冷若冰霜的脸,再次作死地试探:“走吗……老、老公?”
静了三秒。
沈今延瞥她一眼,长腿一迈直接越过她,“不走,你就在这里过夜。”
白荔:“……”
她不叫了还不行吗,别走这么快啊!-
沈今延直接带她先做个CT,再带着结果去找孙医生。
孙医生是个五十出头的骨科老大夫,精神面貌很好,头发是纯天然的乌黑。一见到白荔,孙医生就说:“也只有沈太太能让沈医生这么兴师动众了,哈哈。”
白荔很不好意思,坐到诊桌前。
这一路过来,她都没再和沈今延说过话,生怕再听到他的嘲讽,会同时遭受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痛苦。
沈今延没把CT结果给孙医生,孙医生直接在电脑上进行查看。看完后,孙医生说:“前臂骨折了,但是骨折程度不算严重哈。”
“前臂在哪?”白荔问。
孙医生看向她,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老公可是大名鼎鼎的心外圣手啊,你怎么能不知道前臂在哪儿。”
“……”
沈今延用手扶了下额头,真是服气。他走到她身边,修长的手指轻点了一下她肘部,又点了一下她的腕部,“这段,就是前臂。”
白荔脸颊一热,小声控诉:“你以前只给我讲过心脏构造,又没讲过这个,还不是怪你……”
“是。”沈今延若有所思道,“怪我当时没有拿张人体构造图摆在你面前,让你死记硬背,要是背不到不让你吃饭,你现在肯定不仅能知道前臂在哪儿,甚至能知道人体每一块肌群的名字。”
“……”
孙医生注意到她手臂进行过处理,不禁又说:“找个医生老公就是好哈,遇到这种事儿一点都不用担心。”
白荔尴尬地笑着,她怀疑沈今延现在又在心里骂她笨蛋了。
等白荔打好石膏时,已经过去一小时。孙医生叮嘱她一些注意事项,要保持石膏的干燥避免引起皮肤发痒,还要注意石膏的松紧程度,同时要定期复查,以及……
“孙医生,稍等,我拿手机记一下。”
“不用。”孙医生摆摆手,“你老公都知道,他会给你说的。”
“好吧。”
听她口气不情不愿的,沈今延忍不住开口:“怎么?”
“我只是觉得术业有专攻嘛。”
“觉得我攻不到你胳膊上石膏的注意事项上面去?”他盯着她说。
“……”白荔噎住。
沈今延手上还提着她的包,他另一只手拉过她的手,然后给孙医生道谢后离开。
出来后,他问她:“有这么不相信我?”
“不是。”白荔瞪大眼睛,“当然不是,只是不想给你添更多的麻烦,所以才想自己记好注意事项的。”
“……”
“不想给我添小麻烦的后果,就是会发生更大的麻烦。”沈今延面无表情地说。
白荔当然记得。
那一段时间的沈今延非常忙碌,两人已经两周没见过面,白荔有点肠胃炎,闹肚子,懒得去医院看,就想在家吃点药就好。
她翻到几种没有包装的药片,分不清哪个是治疗肠胃炎的。
白荔本来想拍个照片问沈今延,又担心给他添麻烦。
于是,她凭着记忆,记得以前拉肚子时爸爸给她吃的药是白色颗粒,正好手里的药片中有一样很符合特征。
她吃了四粒。
两小时后她开始头晕目眩,开始呕吐,以及更剧烈的拉肚子。
连站起来都困难。
当时爸妈外出旅游都不在家,她只能自己叫了个120,结果到医院一查,她吃的根本不是什么肠胃药,而是二甲双胍(治疗糖尿病)。
并且她一次性还吃了四粒,起了严重的副作用。
那次沈今延给她发了好大的脾气。
沈今延是路过急诊输液室才发现她的,“白荔,吃什么药你不问我,来医院也不打电话给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时白荔脸上一片稚嫩,恐慌都显得那么无辜且无助,“今延,我看你最近太忙了,不想给你添麻烦。”
“不想给我添麻烦?”沈今延被她气笑了,“那你告诉我,你想给谁添麻烦?”
哪有女朋友怕给男朋友添麻烦的,他就从来没有听说过!
医学天才的女朋友因为吃错药而送急诊。
白荔当时莫名想到这点,在沈今延很生气的情况下,忍不住笑了出来,还把这个讲给他听,“好不好笑今延,你笑一笑,不要生气了嘛。”
沈今延板着脸,“哪里好笑了?什么地狱笑话。”
“真的很好笑啊哈哈哈……”白荔还输着液,脸上有点苍白,笑容却那么灿烂可爱。
沈今延看着她的笑容,心里的怒火被轻而易举浇灭,虽然他并不觉得好笑。
“记住。”穿着白大褂的他在她身旁坐下来,“永远不要怕给我添麻烦。”
“……”
“等你哪天不想给我添麻烦的时候,我才是真的会难过。”
白荔笑得肚子有点疼,也有点没明白:“什么意思?”
沈今延看着她,无奈地摇头叹气道:“也没什么,只是在想我可不可以把智商分给你一半。”
“分我一半还有多少?”白荔竟然认真地算起来。
“还有93。”他也开始犯傻,配合她玩这种无聊虚拟的智商分配游戏,“还在正常人的智商范围内。”
“那我岂不是比你聪明了哈哈哈!”
“你倒是想。”他轻轻弹一下她的脑门,眸色宠溺。
第35章 第 35 章 用尽全力地爱我。……
到家时, 已经是凌晨五点。
沈今延顶多再睡两个小时,就要起床去医院上班。他告诉白荔,今天不能给桐桐做手术, 得挪到明天。
“是因为我吗?”
白荔在内心开始自责, 一定是因为她摔伤胳膊, 他陪她去医院折腾一通, 没有休息好。
桐桐手术的难度程度有多大她是知道的,如果失败, 人们会觉得在意料之中, 因为太难;如果成功, 可以让沈今延名上有名,他会收到各国医学界的邀约, 会请他过去开分享交流会。
沈今延把车钥匙掏出来, 放进玄关柜的左边小抽屉, 淡声说:“别多想,和你没关系, 桐桐的手术本来就安排在明天的周二。”
“……”
“今天是要开专题会, 讨论具体的手术细节。”
不管沈今延是不是故意说来安慰她的,白荔心里都好受一些。
“记得给白枝说手术的事情。”他又说, “明天她要来医院签字,这种大型手术只能直系亲属签字。”
“好。”
白荔打开鞋柜,拿出自己的拖鞋。在无意间,她又瞥到那双偏大码数的粉色女士拖鞋,心里升出很不舒服的感觉。
她盯着拿上粉拖鞋看了会儿, 表情是若有所思。
沈今延已经到落地窗前去抽烟,突然听到还在玄关处的白荔喊他,“沈今延。”
他呼出一口烟, “干什么?”
“我能不能把这双拖鞋扔掉?吧一似叭易流舅六散”白荔举着那双粉色拖鞋,站在玄关柜前问他。
沈今延没有任何犹豫:“不行。”
白荔的心微微一颤,有些不甘心地问:“为什么?这双拖鞋已经很久了。”
那的确是一双很旧的拖鞋了,使用痕迹很重,颜色甚至有点发黄,边角处还有点开裂。
“不行就是不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沈今延云淡风轻地抽着烟,语气没什么情绪。
“哦。”白荔有点失落,把拖鞋放回原处。
这是哪个女人穿过的拖鞋?
让他这么看重。
明明只是一双拖鞋啊……
白荔没管还在落地窗前抽烟的男人,吊着一张脸,兀自上楼去了。
回到卧室,她脱掉外套随意往沙发上一放,便上床躺着。
还是睡的左边。
白荔可不打算把左边的位置还给他。
沈今延并没有跟上来。
他一定知道她在生气,但他却不愿意上来哄她,这毕竟不是从前了。
为什么这么笃定沈今延知道她在生气呢?
因为她在刚刚的对话中,说了一个——“哦”。
对,就只是一个“哦”字,沈今延就能判断她在生气。
因为以前就是这样。
要知道,沈今延天才般的聪明可不止在专业领域上发挥作用。
那天刚好是高以围的生日,高以围请客吃饭,请了全班的同学,她和沈今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吃饭的地方在一处海鲜大排档,自助形式,吃多少拿多少,但单人浪费超过250g就要罚款。
白荔很喜欢吃自助,花样多,每样东西都喜欢拿一点点尝个味道。
她拿着盘子和夹子穿梭在菜品区,端着满满一大盘回去时,看见一个女生坐在原本属于她的位子,正在和沈今延聊天。
“……”
火气一下就窜上来了。
那女生满脸都是对沈今延的崇拜,和沈今延说话时眼睛都在发光。
都是同年龄的女生,白荔当然知道那样的表情代表着什么,她那一瞬间所有食欲都没有了。
甚至,她还想直接拎包走人。
白荔脚尖一转,直接端着盘子走到另外一桌。那桌有男生也有女生,见她过来坐下都觉得很诧异,“诶,白荔,你不过去你男朋友那桌吗?”
“他现在很忙,没空理我。”她得体地微笑着,实则心里气得要命。
啊啊啊啊啊啊真想引爆地球。
吃醋的滋味好磨人啊。
大家听完她说的话,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白荔的正后方。下一秒,白荔的盘子旁就落在一只冷色修长的大手,男人屈指在她盘子旁敲了敲,嗓音清和:“荔荔,过来。”
然后他主动端起了她的盘子。
有其他人在,白荔还是没有发脾气,也没有给他难堪,乖乖地端着盘子跟他回原本的座位去。
原本和他搭话的那个女生已经不在那桌。
白荔坐下,沈今延在她对面坐下,把盘子放到她面前。
盘子里的食物堆得像座小山,皮皮虾,蛏子,炭烤生蚝,三文鱼刺身……她低头,拿起一只皮皮虾开始剥皮。
“手套都不戴?”
“哦。”她平静地回答,“我洗过手了。”
“那玩意儿扎手。”
“嗯。”她更加平静,“我就喜欢被扎。”
刚说完,食指指腹就被扎出一个小眼儿,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嘶——”
沈今延皱眉,伸手去夺她手里的虾:“我给你剥。”
“不用。”白荔强忍着疼,伸手躲开他的手,“我自己剥就好了。”
“……”
她十分固执地要和皮皮虾较劲到底,沈今延却没给她机会,他不由分说地拿走她手里的虾,还一并拿走她面前的盘子。
白荔有些不乐意:“那是我拿的,你要吃自己去拿。”
其实她拿的是两人份。
但是当她回来看见他和高以围的女同学说笑时,她就没打算和他分享食物了,她是真的生气了。
沈今延一边戴一次性手套,一边说:“生气吃东西会不消化。”
白荔嘴硬道:“我才没有生气。”
“那你怎么不过来,要跑到另外的桌坐下?”沈今延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说话还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面蹦,哦?嗯?”
“……”
白荔索性环胸,往椅背上一靠,摆出大方的姿态:“我这不是怕打扰到你和女高中生聊天吗?沈医生很喜欢被女高中生崇拜的感觉吧~~”
她把话说得阴阳怪气至极。
沈今延慢条斯理剥着虾皮,欣赏她吃醋时的可爱劲儿,笑着说:“我还是更喜欢哄女高中生的感觉。”
白荔把头往旁边一转,不肯再和他说话。
“我真冤枉。”沈今延把剥好的虾放到她面前,“你不信去问问,我当时怎么处理的?”
“……”
高以围的女同学要往沈今延旁边坐,还没坐下,沈今延就说:“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
“啊?”女同学说。
“我女朋友——”沈今延指了下在菜品区来回转的白荔,“她在拿菜,马上就要回来了。”
“但她还没回来啊。”女同学一屁股就坐下来了。
“……”沈今延无语。
女同学兴奋地说:“我们都不知道高以围有这么帅的表哥呢,白荔也是我们学校的,沈哥哥,你说要是换其他女生比白荔先追你,是不是也能追到你?”
沈今延单手托腮,意兴阑珊地听着,语气懒洋洋地:“嗯……可能不太行。”
“为什么?”
“也没为什么吧。”沈今延追随着白荔的身影,“可能是我眼光很高。”
“眼光很高吗?”女同学似乎有些不相信,“可是白荔除了很漂亮,也没什么优点,学习很一般的,年纪前五十都考不进。”
“……”
沈今延脸色凉下去,嗓音含着嘲讽:“怎么没有优点,至少她不随便贬低别人这一点就是很大的优点。”
女同学听出不对劲,立马一脸崇拜地叉开话题:“今延哥哥真的好厉害,十九岁就读完博士啦?我也好想有个这样的哥哥哦。”
此时,注意到白荔在另外一桌坐下的沈今延,直接站了起来:“很好,听你废话两分钟,我得花两小时哄女朋友。”
女同学脸色一白。
“……”
白荔听完来龙去脉,还是没开心到哪里去,闷头吃着东西不理人。
沈今延补充:“下次绝对不让其他女生坐到我身边来了,行不行?”
“哦。”
他也没再紧追猛打,要她立马消气,而是默默给她剥虾,拆蟹,也负责把刺身裹上酱汁放进她的碟子里。
到最后。
白荔被面前超过两斤的食物打败了,不想被丢人地罚款,主动和沈今延说话:“我好像吃不完了……”
“眼睛大肚子小。”沈今延评价她。
“我一开始真的觉得能吃下一头牛。”白荔叹了口气,“今延,你帮我吃好不好?”
“还生不生气了?”
“……”白荔试探性地问,“我要是说还生气,你是不是就不帮我吃了。”
“你要是不生气了,我就马上吃。”沈今延擦着修长的手指,看她的眼里含笑,“你要是还生气,我就得考虑一下。”
“你先说你能不能吃完。”白荔说。
当然能啊。
他一直都在伺候她吃东西,自己都没怎么吃。
沈今延没直说,而是故作为难的样子看着她面前的食物,说:“要不你还是直接去交罚款吧?”
白荔:“……”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她主动坐到沈今延的旁边,在桌下,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拉住他的手,轻轻搓了搓他的手指,小声说:“我不想被罚款,只要你帮我吃,我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在桌下,沈今延反握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说:“其实,我很喜欢看你吃醋,太可爱了。”
“……”
“下次我还敢。”
那天晚上,沈今延把她抱在腿上,疯狂地亲她,抚摸她,然后喘着粗气告诉她——
“荔荔,我只会喜欢你一个。”-
白荔想到那双粉色拖鞋,一直没睡着。
窗外的天空弥出鱼肚白,灰蒙蒙的颜色驱逐着漆黑的暗色。很快,又是新的一天,又是新一天的车水马龙。
传来门的轻响。
沈今延端着早餐进来,是三明治和牛奶。他叫她,“白荔,起来吃早餐。”
他给她做了早餐?
白荔一下就坐了起来,又立马听沈今延说:“我是自己饿了,顺便做了你的。”
“……”
其实不用特意说这一句的。
沈今延把早餐放到沙发旁的小桌上,同时把沙发拉开一点,“在这儿来吃。”
白荔下床,走过去,“你要去医院了吗?”
“嗯。”
她看一眼窗外刚亮的天,“还很早。”
沈今延淡淡说:“召集了麻醉医生和灌注师他们开会,要早点去。”
“好吧。”
“想听吗?”沈今延问她,“关于桐桐手术的讨论,想听可以来。”
“想啊。”
白荔开心的同时有点疑惑,沈今延干嘛突然对她有点好,难不成是知道她生气在哄她吗?
“可是外人能听吗?”白荔记得医生术前开会是很严肃正式的会议。
“你算哪门子外人?”沈今延开始到衣柜前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你既是我太太,又是患者家属。”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不爽,像是不满她对自己外人的定位。
白荔到沙发前坐下,解释说:“我说的外人,是指除了医生以外的人,我记得有这个规矩。”
“在心外科我就是规矩。”他淡淡说。
“……”
白荔咬了口三明治,味蕾立马开始工作。她的鼻腔猝不及防地一酸,是沈今延做的,是他才能做出的味道。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吃过他做的东西。
有一阵子。
她疯狂地购买各种牌子的黑椒牛肉三明治。试过好多,始终没能找出出能和他做的味道雷同的。
她时常怀念,时常在想,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三明治,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沈今延做的最好吃呢?
她默不作声地咀嚼着,眼圈有点泛红。沈今延看过来时,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你别告诉我你是怀念我做的东西,才露出那样的表情。”
白荔开口时有鼻音,“是啊,我说我怀念,是不是很可笑?如果当年我没有——”
“别再提从前。”沈今延动作一顿,“白荔。”
“……”
再提从前有什么用?
什么都改变不了,带给他的只有痛苦和折磨。他觉得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他不要再去想从前!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不提就不存在,有些伤疤不是忽视就不会痛。
“今延,我后悔了。”白荔盯着手里的三明治,突然很想哭,“我当初应该相信你,更应该陪着你,我不该那么自私地自以为是,对不起。”
“……”
沈今延像是突然被惹恼了一般,扔掉手中地衣服冲她走过来。怕伤到她打着石膏的手臂,没有触碰她,只是双手撑在沙发上,俯身而下,紧紧盯着她:
“白荔,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要你的道歉,我要你爱我懂不懂?”
“用尽全力地爱我!”
第二句话,他近乎在咆哮,额头都暴出青筋。
白荔咬了一下唇,然后豁出去一般,她用没受伤的左手勾住沈今延的脖子,迅速地吻了上去。
第36章 第 36 章 沈今延自有沈今延的坏。……
晨光陆续地漫进房间里, 经过浪漫的布局和噬嗫,成为笼在两人身上的唯一陪衬。
白荔也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大胆,她那么不计后果地吻上沈今延的唇, 感受到他的唇上冷凉和柔软。他一定刚喝过冰美式, 她尝到深烘咖啡豆的清苦味道, 和他这人是那么相像。
她和冰块都尝过他的唇, 柔软,薄薄的。
白荔没有闭眼, 她就以那么近的距离, 隔着一层透明的眼镜镜片, 看着沈今延的双眼。
原来,不取眼镜接吻也是可以的。
原来, 不会被硌到脸。
摘下眼镜接吻是他们之间不成文的规矩。
她现在打破了这条规矩。
沈今延的黑眸中情绪复杂, 介于震惊和欣喜之间。下一秒, 他急速地抽离,脱离开白荔的唇。
快到白荔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他拒绝和她接吻?
就在她疑惑之际, 只见沈今延飞快地转过脸, 修长的指捏住一条眼镜腿,摘掉眼镜, 再飞快地将脸转回。
他单手掌住她的脸颊,抬起她的脸,低头重重吻了上去。
这一次,换他PMDUJIA成为进攻的那一方。
至于那副银丝边的眼镜,又被它的主人随意地扔了出去。
这一次, 被扔到了一根床柱的边上。
沈今延的攻势猛烈得像骤雨,白荔在淋一场名为他的雨,她仰着纤细的脖颈, 被迫承受着他给的吻和热烈。
他吸吮着她的唇,津唾交换,呼吸无规则地纠缠。
连晨光也要为这一刻而红脸。
男人身散着好闻的茶香,混着淡淡橙花,交织出一种在亲密接吻时良好的催/情剂。
他掌着她脸颊的手下滑,温柔地轻轻握掐住她的脖颈,以便他可以更加深入,更加入迷。
他明明没用力,她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浪涌般的热潮在顷刻间吞没她,淹掉她的理智和思绪,让她只想要在这样一个晨曦微明的清早与他沉沦。
暧昧像酿在不见光地窖中的葡萄酒,酒香四溢,一发不可收拾。
白荔的呼吸随着他的呼吸一并乱掉,他吻着她的耳垂,薄唇湿漉漉地辗转,引发她身体和灵魂的双重颤栗。
他深知她的敏感点在耳垂。
于是,他就故意使坏般吻了又吻,亲了又亲……
“今延……”她开始意乱情迷了。
沈今延在快覆住她的前一秒,手指碰到她右手上的石膏板,他在瞬间清醒。
身体猛地一僵后,他迅速抽离,带走笼在两人之间升温的空气。
白荔窝在沙发里,一点力气都没有,手上拿着的三明治已经完全松散开,里面的生菜叶和番茄片都掉在了地毯上。
她的脸颊上泛着潮红,呼吸不匀。
“怎、怎么了?”她喘着气,不理解他的停止,“你不愿意和我……那个吗?”
她没有说得太明白。
“哪个?”
沈今延自有沈今延的坏,犯起浑的时候哪里像个高冷医生,更像个无恶不作的混蛋,“你想和我哪个?”
白荔:“……”
她的脸红上加红,脑子里乱糟糟的,闪过的一些旧时片段全是少儿不宜。
见她不说话,沈今延长长吁出一口气,调整好呼吸后扫了眼她吊在胸口前的手臂,“白荔,我还没禽兽到那种程度。”
白荔恍然过来。
原来他是害怕弄到她受伤的手臂。
确实,她现在的确不太适合进行一些激烈的运动。
白荔故作平静,看他弯腰捡起床柱边的眼镜后,随便找个话题叉开:“我们要度蜜月吗?”
沈今延重新把眼镜戴上,又恢复到禁欲的斯文模样。他扶了一下眼镜,看向她,“你想度蜜月吗?”
“我都可以。”白荔说,“但是我们没有提前计划,你好像也没有时间。”
沈今延没再说话,他转身进了浴室,而白荔则坐在原处了,吃完了那个中间只剩下牛肉的三明治,喝完了他倒的鲜牛奶。
早饭的中途,白荔接到个台里领导打来的电话。
白荔放下牛奶杯,接起电话:“梁主任。”
梁主任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负责的晚间新闻档收视率从来都是第一,招商广告也是所有栏目中最多的。
梁主任有“两少两多”的做事原则,两少——就是工作上少找借口,少说废话,两多——多问自己为什么没做到,多做自己本以为做不到的事情。
几乎每次开会,梁主任都会把这个原则挂在嘴上说很多遍。
梁主任说:“小白,我最近收到小道消息,最近明北的心外圣手要做一台超高难度的小儿天生心脏病手术。他此前成功过一例,全国也只有那一例,我想做这台手术的专题采访纪录片,不管他这次是成功还是失败,我们都有足够的点来写。——他如果成功,那就是再创神话,他要是失败,我们到时候的标题就写“圣手也有失手之时”,这个采访我想交给你来做。”
白荔愣在原处。
要她来做这个采访?患者是她孩子,医生是她老公。
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到时候桐桐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她就算有足够的专业度去进行采访和记录,但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分神,毕竟对亲人的担忧是藏不住的。
“梁主任,我……”
“这个采访交给别人来做我不放心,别人也做不了。”梁主任打断她,“上次你成功做过那个沈医生的露脸采访,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说,只有你能做了吧?”
上次多家媒体竞争激励,那天却只有浮周电视台放出被行骚扰当事人沈今延的露脸采访,凭借当事人的高颜值,电视台轻松地破了收视率的最高历史记录。
“到时候家属同意我们进行深度采访的话,台里会同意捐助五万块钱。”梁主任又加了筹码。
可惜梁主任不知道,白荔就是患者的家属,就算她不做这次的采访,也不会接受任何人的采访。
因为她不想任何有关桐桐的事情被曝光出去,这样是为了妹妹。
保护白枝的隐私,也是她这个姐姐应该做的。
“不了,梁主任。”白荔知道梁主任“两少两多”的原则,还是壮着胆子提出了拒绝,“这个采访我不做。”
“……”
那边安静了好几秒,梁主任说:“那我找别人做吧。”
“别人可能也做不了。”白荔委婉地说,“患者家属我认识,那边明确说过不会接受任何的采访。”
梁主任直接挂断了电话。
白荔知道,她这样的行为和言论,直接惹恼了梁主任。听说过梁主任会给人穿小鞋,尤其是无法完成她工作要求的下属。
她叹口气,以后在台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早餐吃完没多久,沈今延从浴室里出来,他没洗头,只是冲了个澡,腰间松垮垮地裹着条黑色浴巾。
他背对白荔站在衣柜前拿衣服,她明目张胆地从后面偷看他。
男人有着很漂亮的腰臀比,腰瘦而窄,还有腰窝和脊沟,在晨光里散发着勾人的线条弧度。
那真是一副很漂亮的躯体啊,白荔忍不住想。
尤其是他的腰,在律动时才最要人性命好吗…………
等等!!
白荔强迫自己的思维刹车,看来都是那个自作孽的吻害了她,让她现在看他换衣服都有点把持不住。
算了不能待在这里继续看。
她蹭地站起来,吊着胸前的胳膊就往外面跑。
“白荔,你跑什么?”沈今延在后面叫她。
白荔停在原地,回头,耳朵有点热,语气很僵硬:“干嘛。”
“我倒想问你干嘛?”沈今延正在往长腿上套一条西装裤,他的腿很长而且很直,“你抓着我就亲,该跑的人应该是我吧?”
白荔:“……”
白荔:“那你也亲我了,扯平了。”
“谁教你算的这个账?”沈今延慢条斯理地穿过皮带,修长手指在扣暗扣时很性感,“买东西假一还罚三呢,我亲回来就算平账了?”
“那你想怎么样?”白荔耍赖地把左手伸出去,“要不你把我另一只手也打断好了,总可以了吧?”
男人直勾勾盯着她,黑眸蓄着玩味,“也可以。”顿了下,他悠哉悠哉地笑着说:“大不了我再给孙医生打个电话。”
他开始一步一步朝白荔靠近,“这次你可以体验下肱骨骨折。”
“……”
明知道沈今延在开玩笑,白荔心里还是有点发毛。她后退了好几步,然后问:“肱骨又在哪?”
她是真的不知道。
沈今延敛了脸上的笑容,无奈地摇头:“幸好不是在外面问,不然又要给我丢人了。”
白荔笑着凑上去:“在哪嘛。”
真的好笨。
以前是傻子女朋友,现在升级了,是傻子老婆了。
“就在上臂啊。”沈今延扯着她没受伤的左边上臂晃了晃,“除了前臂,不就只剩下上臂了,怎么还在问啊?”
“……”
“白荔,你是真的好笨。”
白荔被他骂着,心里却忍不住甜滋滋的,像棉花糖化开了。
她觉得她和沈今延之间正在发生着某些看不见的小变化。
而她,很喜欢这样的变化。
白荔主动来到衣柜前,说:“今延,我帮你选外套吧。”
“随便。”沈今延正在穿白衬衫,“反正到医院后,外面都是白大褂,穿什么都一样。”
“不一样。”白荔较真,“至少从家里到医院,再从医院到家里的距离是不用穿白大褂的。”
“……”
沈今延懒得和她扯,扫了眼衣柜里,左边全是她的衣服,“你连衣柜都要用左边。”
白荔嘟囔:“就用……”
反正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沈今延同样懒得理她,她用左边就左边吧,又不掉块肉。
“既然我也要去医院听你开会。”白荔给他拿出一件黑色西装,“我能不能坐你的车?”
坐老公的车还要问什么问。
沈今延皱眉,神情有些不悦,盯着她手上的西装外套:“你给我拿正装干什么?”
白荔拿着正装往他身前比划:“你不是要开会吗?”
“术前讨论会而已。”他扶额,“又不是开国际研讨会,没必要穿这么正式,到时候还是要穿白大褂。”
白荔点点头,表示听懂了,但还是把西装塞到他手里,“配深蓝色领带吧。”
沈今延:“……”
白荔没管一脸无语的他,到浴室里洗手。她发现没有洗手液,又探个脑袋出来:“今延,洗手液在哪?”
沈今延取出一条深蓝色的领带,低头系着,头也没抬:“在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红色口袋里面。”
“好。”
白荔回到浴室,蹲在洗手台前方。
她伸手拉开柜子。柜子打开,里面有一些零碎的物品,新的沐浴露,男士洗面奶,还有厕所精灵球。
只有中间一块区域像是被人特意清理过,没有摆放任何的杂物。
只有一个红色的袋子。
那是一个礼品纸袋,他说的是这个袋子吗?
白荔半信半疑地把袋子拿出来,里面装着一个红色丝绒盒。她拿出盒子,打开时直接怔住。
十秒后——
沈今延刚刚系好领带,白荔从浴室里冲出来,“这是你给我的戒指?”
他没说话,对着镜子调整领结的位置。
“我不是问的是洗手液放在哪里吗?”她又问。
这一次,沈今延转过头来,西装革履的他英俊非凡,银丝边的眼镜把他的清冷感拉到最高值。
他的目光深邃,平静望着白荔,薄唇一开一合间说的是:“可我说的不是洗手液。”
白荔的呼吸凝滞住。
久违地,她再一次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炸开。
砰地一下。
当属是心动万千次的声音。
第37章 第 37 章 还是会心疼。
在去医院的路上, 白荔坐在副驾上,不停伸出自己的左手,轻轻扬动纤细的手指, 打量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一枚钻石不算夸张的戒指, 甚至说还有点小, 但钻石很闪, 切割面很漂亮。
最主要是戒指的内圈印着字母——
BL x SJY
是她和沈今延的名字缩写。
车子等红绿灯的间隙,白荔转过半边身子, 问沈今延:“这算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吧?”
昨晚还以为他真的没给她准备礼物。
没想到竟然是个惊喜。
“不是。”沈今延语气很淡, “只是整理旧物时发现了, 随手扔给你了,原本我打算扔掉的。”
“……”
白荔眼里的眸光一凝。
旧物?
她悬在虚空中的手落回腿上, 也就是说, 这枚不是沈今延现买来给她当生日礼物的。
而是在以前, 以前他就买了。
多久以前呢?
那只可能是在七年前。
沈今延眼里是红灯的一点亮色,神色却十分沉冷:“我只在两种时候感受到过无能为力。一是明知病人必死无疑的时候, 病人来医院看病, 然而现有的医学手段却无法他的根除病灶,我用尽办法, 还是扭转不了患者死亡的结果。二是当我买好戒指准备向你求婚时,你和我提了分手。”
他的眸子彻底暗了下去。
那年,一生只娶一人的Dr钻戒被炒得很火,他也难免遭受广告的荼毒,在鬼使神差地情况下, 走进珠宝店。
还不是白荔老把以后要嫁给他挂在嘴边,不管她是真心还是玩笑,他都往心里去了。
钻戒价格三万六, 现在看来的确没多少,当时却掏空沈今延的全部口袋,他记得,他第一次使用信用卡就是在那时候。
但他从未在白荔面前叫过穷,也没说过没钱之类的话。
对于他来说,在心爱的女孩子面前展现弱经济实力是一件特别没有面子的事情,他也笃信自己,不会一直过着窘迫的生活。
他想过,以后的房子装修风格,家居摆设都通通按照白荔的喜好布置。
反正她精力旺盛,也过分活泼。
但是最无能为力莫过于,他在计划向她求婚,她在筹备和他分手。
他准备了惊喜,她却奉上了苦难。
她走得干脆,干脆到没给他机会掏出那枚戒指-
白荔不再欣赏那枚戒指,表情也从一开始的欣喜转为内疚。
阳光透过挡风玻璃落进来,照在小小的钻戒上,钻石闪着夺目的光,刺痛白荔的双眼。
早上的那个吻和她自以为的关系改善都是错觉。
这一刻什么都破灭了。
沈今延明明就坐在她的旁边啊,她却一点都感受不到,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触碰。
不知不觉,她的手落在沈今延随意放在控制键上的手上。
沈今延低头,看她一眼:“我开车,你干什么?”
白荔回过神般,刷地缩回手,窝在座椅里不再说话。座椅是加热的,但她还是觉得身上好冷。
沈今延瞥她一眼:“你要是不想戴那戒指,可以扔了,我无所谓。”
“……”白荔警惕地护住戒指,不让它暴露在沈今延的视线范围里,“你给我了就是我的,我不扔。”
沈今延注意到她的动作,也不知是在感慨还是在对自己说:“它等了你七年,白荔,只有你有这个本事了。”-
快要到明北的时候,白荔突然闷闷开口:“我直接去病房看桐桐吧,我就不去旁听你开会了。”
沈今延没有说什么,淡淡嗯一声。
默了两秒,他又说:“看完孩子去我办公室。”
白荔抬头:“去干什么?”
“等我。”沈今延把车泊进他的专属停车位,“开完会总要和你说手术方案吧?”
“好。”
那天的mdt会诊涵盖十几个科室的资深专家,到场的医生都是副主任以上,以心外科主任沈今延为组长,组内还有内科主任,麻醉科主任,检验科副主任,病理科副主任等等……
如此一台大型的心脏外科手术,牵一发而动全身。
因难度太大,导致在座诸多医生都建议采取保守治疗,不要去冒这个风险。
会议全程录像录音。
神经内科的李钢主任说:“沈医生,我的建议是不上。这个患者上手术台的死亡率太高,手术时需要体外循环,循环时心脏停跳。一般体外循环的时间不超过六个小时,这个手术至少九个小时才能做下来,到时候就算成功,心脏停跳时间过久很有可能引发患者后续一系列的脑部问题,脑梗啊什么的,直接脑死亡都有可能。”
病理科孙诚副主任也说:“患者才三岁,之前已经接受过一次手术,手术成功几率只有百分之十,家属真的愿意冒这个险吗?”
百分之十什么概念?
也就是说,十个患者里面就得死九个。
沈今延坐在大屏前的主位上,一言不发,屏幕上是一张放大的心脏透片。会议室内没开灯,只有幻灯片的光是亮的。
他的大半边脸隐在暗处,眸色不甚明了。
“我就支持沈医生上台。”麻醉科主任周玲说,“我成天看着沈医生做手术,对他的技术很有自信,上次不就成功了一例吗?”
要问一个医生技术好不好,就得问麻醉师和护士,因为她们天天陪着医生做手术,医生水平高低多看几台手术便摸得门儿清。
周玲之所以对沈今延有自信,也是因为她长时间陪伴沈今延做手术,她是看着沈今延从实习医生一路攀上来的。
李钢主任又说:“话也不能这么说,上一台成功不代表这一台就行,谁敢说这话?你问沈医生,他自己也不一定能打这个包票。”
“……”
会议从早上九点开始,一直开到中午十二点半。
三个半小时的热烈讨论。
前两个小时都在各种分析这台手术的风险和弊端,以及预后难度,包括患者术后可能会面临的并发症等等。
到底做还是不做?
“这台手术,得做。如果不做,患者很快就会面临急性心衰的问题,到时候想救也救不了了。”沈今延语气很冷静,说话条理清晰,“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要搏一搏,搏赢了,这个孩子以后就能正常呼吸,像其他孩子一样奔跑玩耍。不能因为害怕失败就放弃开始,那之后想起来我做不到问心无愧。”
静了数秒。
“家属同意吗?家属同意,倒也不是不能搏一搏。”一个医生说。
“同意。”沈今延说,“孩子的妈妈,是我太太。”
“……”
“我们已经沟通过,她信任我。”
全场瞬间变得阒静无声。
沈今延忽略掉一道道暗中交流的目光,接着说:“我们接下来讨论手术方案,我希望大家信任我,配合我,感谢各位。”
他冲大家点头示意,眼神真诚。
见状,一开始原本持拒绝态度的医生也充满信心,异口同声地点头说好-
整个上午,白荔都在病房里陪桐桐玩。因为今天不手术,可以不用禁食,她一直陪桐桐吃完午饭,才交给护工阿姨,自己则到了沈今延的办公室里。
看来真是很久的一场会议,他还没有回来。
白荔踱步到办公桌前,坐到黑色座椅里,这就是今延日常办公的地方。她转了下椅子,看向窗外,外面有一颗好高的橡皮树呢,夏天一定很适合乘凉。
门突然被推开。
白荔回头,发现是一名护士。她有些促狭地从沈今延的座位上站起来,说:“他还没有回来。”
护士并没有离开,而是盯着她,眨眨眼说:“你就是沈太太吧?浮周电视台的记者。”
白荔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嗯,不过你怎么知道?”
“朗大姐说的啊。”
“郎大姐?”
“……”
和护士的交流中,白荔才知道,郎大姐就是昨晚在挂号窗口的那个大姐,当时沈今延给郎大姐介绍她的身份和职业。
有一个问题。
挂号窗口隔这有一整栋楼的距离啊,到底是怎么传过来的?
护士说:“你不知道吧,郎大姐是我们医院出名的万事通,也是出名的大嘴巴,什么事情只要她一个人知道,那就代表整个医院都知道了。”
白荔:“?”
沈今延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知道那个郎大姐是个大嘴巴,昨晚就故意介绍她的职业和身份。
不,一定是她的错觉。
沈今延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他可能并不知道郎大姐是个大嘴巴。
“白小姐,现在明北上上下下都知道沈医生的太太是你啦,好多人为了知道你长什么样,专门上浮周电视台公众号的历史文章里找你照片呢。”
“……”
护士离开后没多久,沈今延回来了。
他走进办公室,随手关上门,然后开始解白大褂的扣子,顺便问她:“吃饭没有?”
“还没。”
“没和桐桐一块吃?”他问。
白荔抿抿唇,说:“我在等你,想和你一起吃。”
闻言,沈今延投来一眼,黑眸深邃。他倒也没说什么,挂好白大褂后,说:“也行,正好和你聊下手术的事情。”
“我也有事情想问你。”白荔说。
“你问。”
白荔没看他,低头盯着手臂上的石膏,有点别扭地问:“你知道郎大姐是大嘴巴吗?”
沉默。
沈今延从桌子里走出来,在她面前停下,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反问:“哪个郎大姐?”
白荔:?
难道他真的不知情。
她给他提示:“昨晚给我们挂号的那个,你还和她聊天了,那个就是郎大姐。”
“看来明北你比我熟。”沈今延面色不改,“我都不知道那个大姐原来姓郎。”
“……”
后半句沈今延没说——
他是不知道那个大姐姓郎,但是对那个大姐的传播速度,是深有领教。
有一回。
沈莹急性阑尾炎,也是在半夜,他带沈莹来割烂尾。
当时也是郎大姐在值夜班。
他当时没告诉郎大姐,沈莹是他亲妹妹,就少说一个“亲”字,第二天整个明北都在疯传——沈今延带了个宝贝妹妹来割阑尾,还是抱着来的,八成是女朋友没跑了。
就一夜的功夫,他突然多了个虚拟的女朋友。
真是对挂号大姐服气得很。
“想吃什么?”沈今延问白荔。
“就在医院餐厅吃吧。”白荔说。
沈今延睇她一眼,问:“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吃医院的饭菜?”
她又多了他不知道的变化。
都是在没有他的情况下发生的变化。
他的脸色瞬间冷了。
“现在没那么挑食了,什么都能吃的。”白荔注意到他脸色不对劲,声音很小心翼翼,“但是你要是不想吃医院餐厅,我们就吃别的吧。”
沈今延没理她,从抽屉里拿出食堂的就餐卡。
他直接越过她,往外走去,白荔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这尊大佛了,一头雾水地跟上去。
“今延,我又怎么了?”她真的很不理解。
沈今延脚步未停,冷冷道:“也没怎么,我不过是在想,离开我这些年也没见你过得多好,真让我觉得可笑。”
他带她坐医护内部人员电梯,需要刷卡乘坐。
进电梯后,只有她和他两人时,他才继续往下说:“住几百块钱一个月的破烂小区,开十万的车,一个人带拉扯着患有天生心脏病的孩子。白荔,离开我起码要比和我在一起时更好吧?你这样算什么?”
他的情绪复杂,心脏淤堵得像是要炸掉,引线竟是她现在变得不再挑食。
白荔的头垂得很低,心似乎也随着电梯的上升而悬浮不定。
“那见我这样。”她的声音变得又闷又轻,混在电梯运作的轻响,“你一定会觉得我活该,对吗?”
“你当然活该。”沈今延毫不犹豫地说,“我也是犯贱,白荔,见你这样,我竟然还是会心疼。”
下一秒。
他的手伸过来,牵住了她已有些发凉的手指。
第38章 第 38 章 老实人那么多,但她偏偏……
明北职工食堂在门诊楼的12层。
年末将至, 食堂大门贴着新一年的生肖贴画,是两只手持祝福对联的火红色龙宝宝。
原来2024年竟要到了。
白荔盯着生肖贴画,有些出神地想着。
她的手还被沈今延牵着。
沈今延的掌心干燥而温暖, 她的指被他包裹着, 耳边还响起他说的那句。
他还是会心疼她。
那一刻, 她就在想, 真的不想和他继续这样生硬下去。
现状就像是一颗隐而不发的肿瘤,谁也不知道它是有好转可能的良性, 还是连手术都无法做的恶性。
手机在包里震动, 白荔停下, 对沈今延说:“你先进去吧,我接个电话。”
沈今延松开她的手, “我在小炒窗口等你。”
“好。”
电话是顾镜打来的。
白荔觉得到时候和顾镜说清楚, 不能一直任由他纠缠下去。她踱到安全通道里接起电话, “喂。”
顾镜还是玩世不恭的口吻:“宝宝,我给你说, 我可是搞定了一位很牛逼的德国外科大夫, 他能给桐桐做手术。我已经让人联系好,准备后天把他接到国内, 钱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我都会办好。”
“……”
白荔静静听完,低眸,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她沉吟两秒,轻声开口:“顾镜, 我结婚了。”
那端的笑音消敛下去。
一切都变得过分安静,通道里是冷凉的静,听筒里是窒息的静。
许久后。
“白荔, 这种玩笑可不好笑。”顾镜的腔调突然变得正经,而且严肃。
白荔依旧凝视着指间戒指,说:“我知道,所以我没在开玩笑。”
那边变得更加的静。
三秒过去,忙音传来。
顾镜什么都没再说,而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白荔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有种释然的轻松感,以前拒绝过顾镜很多次,他都没这种反应。
这次她和他都知道,她是来真的。
收好手机,白荔走进员工食堂,放眼望去,里面已经是大变样,和七年前完全不同。
以前的小炒窗口被改成麻辣烫的专属选菜区域。
还有风味小吃和餐后甜点,从左边挪到了右边,全部的窗口招牌都重新更换过,变得更加醒目明亮。
这食堂很大,白荔一眼没能望到现今的小炒窗口在哪里。并且,正值中午的饭点,人来人往地从面前经过,让她很快就花了眼。
她还没能找到沈今延的位置,身边突然站了一人,冷飕飕地冲她说:“白小姐不晓得这里是内部人员食堂吗?”
白荔愕然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
又是药剂师徐先生。
看来上次在咖啡店偶遇,徐先生被她怼过后,心里很不服气,说不定攒着口气,就等再次遇到时给她好看呢。
可算让徐先生逮着机会,他把有些谢顶的头仰得很高,近乎在拿鼻孔看人:“这里不对外开房。”
“我知道,我——”
“什么情况?”一道低冷的男声骤然穿插进来。
白荔转头,不知道沈今延是从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她有些吃惊,不自知地喊:“今延……”
今延???
徐先生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这女人和咱们医院的王牌医生什么关系?
沈今延一眼都没看徐先生,只是低眸看着白荔,问:“我不是给你说了小炒窗口等你吗?”
“是。”她声音低下去,“但是我还没找到小炒窗口在哪……”
怎么会这么笨?
沈今延忍住想要扶额的冲动,他看着她一进门就东张西望的,还以为她在找什么,原来在找小炒窗口。
但是,小炒窗口J.M Z L P. M和他明明就在她的正对面,有这么不显眼吗?
沈今延抬手给她指了下,神色十分无奈。
“原来就在对面啊!”她的眼睛一亮。
“……”沈今延无言,“想吃什么菜,我去给师傅说。”
“我们过去看看吧。”
在旁边目睹两人对话的徐先生一脸懵逼,他的语气十分疑惑,“沈医生,您和这位白小姐是朋友吗?”
已经有不少目光往这边看过来。
大家都只是听说,沈医生和浮周电视台的女记者闪婚,却还没有亲眼见到过。
无数道视线在白荔的脸上来回扫。
沈今延看向对方,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原来药房是没有八卦的圣地,怪不得徐医师没听说过,白小姐是我太太的事情。”
“……”
徐先生的表情很精彩。
起先是怔愣,随后是震惊,最后是不可置信。
沈医生怎么可能和这个女人结婚!
“沈医生,你不知道她什么情况吗?”徐先生故意扬声,让周围的人尽可能听到,“她离过婚,还带着一个生病的女儿,就想找个老实人尽快接盘养活母女俩,你是不是被她欺骗了啊?”
以实际情况来看的话,任何人都会觉得白荔配不上沈今延,以沈今延的条件,他想找什么样的没有?
让大家跌破眼镜的是,他偏偏找了个离异带娃的,娃还有极复杂的先天性心脏病,还等着他做手术救命,这不是拿沈医生当工具人吗?
因为白荔带着一个孩子,所以大家都默认她是离过婚的,沈今延并没有去解释这一点。
他顶住所有的目光压力,从容无比地回答:“老实人那么多,但她偏偏选择了我,那看来我运气还算不错?”
徐先生:?
所有人:?
原来清冷禁欲的冰山沈医生,原来是个无药可救的恋爱脑-
小炒窗口排队的人不算多,很快就轮到沈今延和白荔。
“白荔。”
“白荔。”
……
白荔的思绪有些不在线,导致沈今延叫她好几遍,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啊?”
“想什么这么入迷?”沈今延抬抬下巴,“点菜。”
白荔在想,刚刚沈今延当众说的话,他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什么甘愿竖立一个舔狗形象呢?
但她没有明说。
她摇摇头:“我看见食堂入口的生肖贴画好可爱,在想家里要不要也贴上窗花什么的,但又觉得和灰色系装修风格不太符合。”
沈今延深深看她一眼,“你确定你是在想这个?”
“嗯。”
沈今延没再说话,报给点菜的食堂阿姨几样菜,分别是清炒虾仁,青红椒土豆丝,地三鲜,口蘑冬瓜。
这些都是白荔以前挑食后的勉强选择,别的更不爱吃。
“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你都还记得。”白荔在他身边轻轻说。
沈今延想到那时候的场景,“我想忘记都很难。”
“……”
那时的白荔陪他在医院食堂吃饭,每次都会说同一句话,“今延,要不是对着你这张脸,我是真的吃不下。”
他总是摇头失笑,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
白荔还会伸手,到他脸上捏两把,用颇为骄傲的语气说:“谁的男朋友这么秀色可餐啊?”
然后她用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是我的。”
沈今延不推开她的手,只无奈地笑着:“怎么吃饭还动手动脚的?”
“我已经很克制了好吗。”白荔无辜地冲他眨眨眼,“要不然我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想起来了,把你给拆吃入腹哈哈哈。”
拆吃入腹。
从她那张明媚无辜的脸上说出这种词,他还是有点震撼的。
“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竟然被女朋友在大庭广众下调戏得有点不好意思,虽然对话只有两人能听见。
“在想你啊,今延。”她托腮,歪着头看他。
“……”
“今延,你说奇不奇怪?”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明明就坐在我的眼前,可是我还是好想你好想你。”
“……”
“这都怪你,害我这么想你。”
嗯。
都怪他。
所以沈今延经常会在想,是不是她故意在惩罚他,换他开始想她,一想就是好多年。
“……”
嗡——
手机一震。
白荔还未来得及动筷子,就收到高以围的微信消息。
高以围:【图片】
高以围:【嫂子,要不你直接向法院申请保护令吧。】
沈今延的不经意抬眼,瞥到她手机上有高以围的头像,“高以围?他这个点不睡觉找你干什么。”
白荔正点开高以围发来的图片。
那是一张朋友圈的截图,上面是沈莹最新发的一条动态,在高以围的朋友圈最顶部。
沈莹那条动态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张图片,图片应该是某部电影里的截图,在一座巨大的足球上,放着一尊硕大无比的手指雕塑。
手指的姿势,是高高竖着的粗壮中指。
“……”
好一个国际手势。
“没什么,闲聊天。”她这么回答的沈今延。
然而白荔给高以围的回复却是:【我怎么感觉是在对我竖中指。】
高以围斩钉截铁:【把感觉去掉,就是冲你来的。】
白荔:【……】
白荔:【应该不会太过分吧?】
高以围:【你觉得呢?】
高以围:【那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我不是夸张形容,而是在陈诉事实。】
白荔:【?陈诉事实】
【你不知道吗?】高以围敲字的速度飞快,【沈莹是躁郁症啊,当时她和沈今延一起去精神病院住的院,治疗了三个月。】
白荔的手指一颤。
沈今延察觉到异常,声音冷了:“高以围说什么?”
“他……”她顿了下,喉咙有点干,“我不知道沈莹有躁郁症。”
“……”
或许沈今延总能猜透白荔在想什么,他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对她说:“我不会纵容沈莹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我知道。”白荔有点低落,“我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得了躁郁症,还有你——”
她没往下说。
当时她听到高以围诉说沈今延得抑郁症的那段经历后,震撼之余更多的是心疼,很难去想象,天之骄子如他,却穿上精神病院的病号服,每天按时吃下相同剂量的抗抑郁药物,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高以围的嘴是真多。”沈今延的脸色沉下去。
很明显,他不愿意她知道那段过去。
“今延……”
“白荔,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他冷漠地打断她,“你想说任何安慰的话,都可以免了。”
对此,白荔再缄口不言。
她用左手拿起筷子,低头开始吃饭,却根本没有食欲,心里揪着似的难受。
和沈今延的关系好像又降到了冰点,有种难以修复的无能为力。
而她明明不想要这样。
沈今延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脸上,她没发现他一直在看她。看了会儿,他夹着一块虾仁,主动喂到她嘴边:“张嘴。”
白荔:?
她茫然抬头:“干嘛。”
“你光扒拉又不吃。”沈今延的手没缩回去,“难道不是在暗示我,你用左手吃饭不方便,然后等着我喂你?”
“……”
第39章 第 39 章 现役老公。
“……”
白荔真的不清楚自己是哪个动作, 或者是哪个眼神给沈今延造成了错觉,让他觉得她在暗示他喂自己吃饭。
虾仁还停留在唇的正前方。
白荔低眸一看,看见沈今延拿着筷子中段的手指修长, 指骨分明。
这就是外科医生的手吗?
稳得出奇, 光是看他的手是完全静止不动的。
在她出神的时候, 沈今延再次出声打破沉默:“我不会只喂这一块, 不用这么舍不得吃。”
白荔:“……”
无话可说。
最让她无语的不是沈今延说的话,而是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怼回去。
“张嘴。”
“……”算了认命吧。
白荔慢吞吞地张嘴, 咬住虾仁含进嘴里, 垂下眸子开始安静地咀嚼。
他也不急着喂她第二块, 等她细嚼慢咽过后,他才送过去第二块。
白荔没接, 只是委婉地说:“我可以自己吃的。”
虽然左手用筷子不太方便, 但放慢速度还是可以做到的。
“别了。”对于她说的话, 沈今延无动于衷,“要不然显得我情商很低, 读不懂暗示。”
“……”
白荔彻底妥协。
好在她吃得不算多, 沈今延在喂她的时候自己也在吃,她差不多是和他相同速度吃完饭的。
“师傅的手艺好像好了些。”白荔说。
“是吗?”沈今延收拾着盘碟, 没抬眼,“有没有可能是你不再挑食,所以觉得手艺变好了,我吃了这么多年都一个味。”
“有可能吧。”
沈今延去放餐具的时候,白荔坐在原处等他, 顺便在手机上向台里提交两周的请假申请。
今早给梁主任发过微信,梁主任或许因为她拒绝做桐桐的手术采访一事有些不满,并没有回复。
她只能直接在系统上提交请假申请, 并且上传了挂号单和诊断记录照片,还有打着石膏吊着纱布的照片。
让白荔意外的是,申请竟然很快被通过。
她有点疑惑,但是没有多想。
沈今延回到她身边来,问:“下午你什么安排?”
白荔想了下:“在医院陪桐桐。”
“到什么时候?”
“要不,”她顿了下,“陪到你下班的时候,和你一起回家吧。”
男人的黑眸深沉,他沉沉望她一眼:“你本来就打的这个算盘吧?”???
白荔怎么觉得,场面上看好像他是用情至深的那一方,但实际上她才是爱得深沉的那一个。
不仅如此,她还想方设法地对他图谋不轨,变着花样地制造和他相处的机会。
“……”
他洗脑的能力太强了。
白荔不想被越带越偏,赶紧转移话题:“上午的会开得怎么样?商量出手术的结果了吗?”
聊到正事上,沈今延敛住眸里的玩味,变得认真而冷静。他说:“之前桐桐做的那次手术,是把双心室改成了单心室,改善了长反的肺动脉和主动脉问题,但还是没从根上解决。”
“对。”
这一点白荔很清楚。
随着桐桐年龄的增长,心脏畸形将暴露出的问题会越来越严重,缺氧,头晕,浑身乏力,直至威胁生命。
沈今延和她并肩往外走,一边走,他一边给她说:
“为了根除病灶,现在我要把桐桐的单心室重新改回到双心室,将她的所有心脏组织归位,为什么叫全腔退回手术就是因为这个。
同时,我要把桐桐长反的肺动脉和主动脉进行掉转,把它们放在正常人应该在的位置,再修补狭窄的二尖瓣。”
明天将会是一场硬仗。
白荔听完后沉默良久,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对他说:“今延,我相信你,你放手去做吧。”
“好。”
沈今延势必会全力以赴,不是因为她,而是出于身为一个外科医生的基本医德,他会对每一个患者全力以赴,不求百分百的手术成功率,但求百分百的问心无愧-
下午的时间,白荔都在病房里陪着桐桐,桐桐床头摆着她最喜欢的草莓熊玩偶,是她今早特意带来病房的。
桐桐看上去却并不太高兴。
“怎么了,桐桐。”白荔温和地问。
“我……”桐桐支吾着,“我有点想小姨了,这个星期还没有见到小姨呢……”
白荔眯着眼睛笑,故意逗桐桐:“你不是说最讨厌小姨吗?你还总说小姨凶,为什么还想她呢?”
桐桐嘟着嘴思考了会儿,特别认真地说:“就算是这样,我也有点想小姨。”
让白荔不禁感慨一句,小孩子的感情真的纯粹。
“放心,小姨明早就会来看你的。”她安慰桐桐,“等你出院以后,妈妈还是每周送你去小姨那里好不好?”
“好!!!”
话音刚落,“小姨”当事人就打来电话。
白荔接起电话:“枝枝?这个点怎么在打电话,没课吗?”
“体育课。”白枝坐在操场的看台处,此时是自由活动时间,“桐桐这周怎么样,乖不乖?”
“她一直很乖。”
“嗯。”
沉默了下。
“姐——”
“枝枝。”
姐妹俩几乎同时开口。
白荔:“你先说吧。”
“学校说要搞社会实践活动,组织大家参观博物馆什么的,都要买门票,还要去一些别的地方。”对面声音很小,说话人的情绪听上去很低落,“我都给班主任说不去了,但班主任说必须去,因为要写观后感什么的……”
“去啊。”白荔走出病房接电话,“为什么不去?要多少钱,我转到你微信上。”
“姐姐,我是觉得你压力太大。”
白荔抿唇,重复:“多少钱?”
那边叹了口气,说:“一千,一学期的。”
“嗯,先挂了,我先把钱转给你。”
“好吧。”
“……”
挂断电话,白荔打开微信给妹妹转钱,转钱时却被提示零钱的余额不足。她尝试用银行卡转账,也被提示余额不足。
白荔这才想起,她这个月工资到手五千五,交完上一个房子的房租水电,又给妹妹交了辅导站一个月的费用,还额外给妹妹了一个月生活费八百,另外还有桐桐幼儿园的伙食费……
这么算下来,她现在银行卡里就只剩下五百多,把微信零钱提现凑了凑,也还是不够一千。
出来工作这么多年,存款是零,说出去还蛮丢人的。
没工夫伤春悲秋,白荔打消找江小芙借钱的念头,江小芙背着车贷,每个月要还三千,平时都靠家里接济,根本钱借她。
想着想着,白荔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就往沈今延办公室走去了。
五百块他应该还是愿意借给她的吧?
他的办公室就在同一层,需要经过护士站。
护士站对面就是配药室,配药室里两个护士正在忙活,年轻护士的动作非常麻利,一边干活一边摆龙门阵:
“好羡慕白记者,能嫁给沈医生。”
“沈医生好宠她啊,你听说没,她右手受伤了,大中午的时候沈医生就在食堂喂她吃饭,一口一口地喂呢。”
“真的假的啊……”
“还能假?唐家吃饭的时候亲眼看见的好吧。”
“羡慕两个字我说累了。”
“……”
没想到消息竟然传得这么快。
白荔面红耳赤地经过配药室,要是她知道会这样,中午一定会“身残志坚”地坚持自己用筷子吃饭的。
心外科主任办公室的门牌很显眼,门却是关着的,里面没人。
白荔等了会儿后,有经过的护士对她说:“沈医生在坐诊,下午有三个病人排的沈医生专家号,你去诊室找他吧。”
“好,谢谢。”
白荔又多问一句,得知沈今延在三诊室。
心外科住院部和诊室是分开的,分别在两栋楼,好在两栋楼的每一层都有天桥相连,可以直接走天桥。
白荔经过天桥,到心外科的看诊区,人特别多,在长椅上坐着,在廊道上站着,在厕所门口排着。
来到三诊室的门口,白荔通过门上的玻璃小窗往里面张望了一下,确认里面没有患者以后,才抬手敲门。
沈今延并未抬头,只说:“请进。”
白荔轻轻地推开门,放轻脚步走进去,然后停在门口。她怕突然有患者进来,只想赶紧说完就走:“今延,你……”
话还没说完,一听到她的声音,沈今延就已经抬起头来。他看着门口神色小心翼翼的白荔,“有话不能进来说?”
“哦。”白荔走进去,“我是害怕会耽误你看诊。”
“患者都去做检查了,我在等他们拿结果回来。”沈今延淡淡说,“找我什么事?”
白荔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能不能借我五百,我会还你的,下个月发工资就还你。”
“……”
五百?
“白荔,你很厉害。”沈今延意味不明地说了句。
她简直在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他的认知,不挑食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找他借五百?
她离开他这些年都在过什么日子,兜里怎么五百块都没有?
白荔抿唇不语。
沈今延低头掏出手机转账,同时面无表情地说:“等会儿把你银行卡号发我手机上。”
银行卡号?
他该不会还要往她银行卡里打钱吧。
白荔赶紧拜拜手:“我只需要借五百就好了,我不要你的钱。”
“什么我的钱?”沈今延皱着眉,语气听上去极度不满,“结婚以后就没有什么你的钱我的钱,就只有我们的钱。”
他喝了口水,拿着手机往座椅里一靠,气定神闲地说:“万一你到时候误入歧途,因为缺钱去借高利贷而背上债务,那也会变成我的债。”
“……”
白荔竟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滴——
随着提示音的响起,微信转账到了。
正好有患者拿着检查报告回来敲门,白荔赶紧往外走,“你先忙,你先忙。”
她走出诊室,拿出手机一看。
“??”
“……”
橙色的转账长方形——
转账?200000.00
她找沈今延借五百,而沈今延给她转了二十万。
好好好。
她现在已经完全搞不清他到底要做什么了?
嘴巴上说着难听的话,手机上却转着微信单日最高额的账。
白荔发现自己给沈今延的备注,依旧是“无比记仇的前夫哥”,她想,是时候给沈今延换个备注了。
回住院部的时候,白荔给沈今延换了个新的备注,从“无比记仇的前夫哥”变成了“现役老公”。
为什么是现役?
而是她拿不准能不能和沈今延走到最后,要是两人中途散了,那可不就得退役吗。
白荔给白枝转过去一千块钱,顺便说:【你明早请假两小时,来一趟医院。明北医院。】
白枝收了钱:【明北医院?】
【对。】白荔停在病房门口,【给桐桐做手术,需要直系亲属签字。】
白枝:【桐桐要做手术我怎么不知道?】
白荔之前不想让妹妹担心,便没有告知实情,她没有多说,只是说:【都搞定了,你直接过来签字。】
白枝:【?】
白枝:【你怎么搞定的。】
白荔推开桐桐的病房门,同时打出去一句:【我和沈今延结婚了。】
白枝直接当场石化,一切都这么突然,桐桐突然要接受手术,姐姐突然和前男友结婚了。
还是和家里有血仇的前男友。
这合理吗?
白枝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回复:【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给桐桐做手术,所以才委屈自己和沈今延结婚。】
另一边。
白荔已经到桐桐的床边坐下,她垂眸,用左手把每一个字都打得认真。
【枝枝,和沈今延结婚,我一点都不委屈。】
【他对我很好。】
【像从前一样好。】
白枝沉默地看着姐姐发来的消息。
很快,又发来一句——
【甚至,比从前还要好。】
第40章 第 40 章 你帮我洗。
当天晚上, 白荔还是没能等到和沈今延一块回家。
下午三点四十六分,明北医院收治了一名晚期心衰的患者,非常年轻的男孩子, 叫何铭。
今天是何铭十八岁的生日。
何铭来自京佛, 是被父母雇私人飞机专门送他来浮周明北医院的。何铭家里情况一般, 父母如此大费周章, 可见情况有多危急。
何铭肺部严重感染,晚期心衰, 重度的主动脉关闭不全, 心包积液严重, 二尖瓣和三尖瓣都关闭不全,同时肝功和肾功都大受影响, 多脏器呈衰竭趋势。
京佛医院告知何铭家属, 这样的情况只能植入人工心脏才有一线生机, 何铭的心脏随时有停跳的可能。
这将会是一台非常复杂的心脏外科手术。
最近半年来,何铭家长带着孩子去过多家知名三甲医院, 多方看诊, 能做这个手术的医院寥寥无几。最终,何铭家长被告知, 最好还是去浮周,去明北,找沈今延医生。
阎王要你三更走,明北留你到五更,而沈医生负责和阎王谈判。
有句话一直是这么说的。
何铭被送来了。
情况紧急, 沈今延重新穿上已经脱掉的白大褂,同时给白荔发去一段语音:“你打个车回去,不用等我。”
这时候的白荔已经在医院停车场等着, 还在他的车旁。她有点担心:“有什么事吗?”
沈今延再次发来一段语音。
白荔点开语音条,他的语速略快,应该是在走路:“没事,有个病人需要马上手术,你到家给我说一声。”
“好。”
她想了想,补了句,“我等你回来吃夜宵吧。”
沈今延没有再回复。
白荔没有多想,想着他应该是进了手术室。
她到马路边拦下一辆的士,却没回家,而是给司机报了一家粤菜馆的地址,和江小芙一起吃晚饭。
一家很有名的粤菜馆,在市中心的迷细路。
粤菜馆是新中式的装修,风格很优雅,壁上有腾飞的金龙,正好新一年是龙年。
江小芙提前订的座位,在一条亮灯的长鱼缸旁边。她走过去的时候,江小芙已经到了。
江小芙一见她,直接站起来:“你这胳膊……”
“昨晚摔了一跤。”白荔想到那场面就有些不好意思。
江小芙惊讶地问:“那你怎么没打电话给我啊,你一个人去的医院吗?”
白荔摇摇头:“沈今延陪我去的。”
江小芙:“?”
“沈今延?”江小芙像是听不懂这三个字似的,“他怎么会陪你去医院啊?”
没等白荔回答,江小芙就看到了白荔无名指上的戒指。
“……”
安静。
数秒后,江小芙极为缓慢地摇着头,一字一顿地说:“你别告诉我,两天时间不见,你就把自己嫁出去了。”
白荔有种被拷问的尴尬感,她哽了下:“是的……”
江小芙:“……”
江小芙开始剧烈地摇着白荔的肩膀,“上次给我说和沈今延绝无可能的人是谁?到底是谁!大声点儿告诉我!”
白荔故作夸张地轻嚷:“胳膊,胳膊……”
江小芙才良心发现她现在是个伤者,赶紧松开她的肩膀,但态度依旧很坚决:“赶紧老实交代。”
“……”
白荔把来龙去脉给江小芙讲了一遍,很详细,包括每一个细节都没遗落。
当江小芙听到昨晚沈今延带她去医院,给保安介绍她的身份后,又和挂号郎大姐介绍她时,被逗得直乐。
江小芙说:“他这是和全世界炫耀呢。”
白荔一怔。
江小芙说:“炫耀自己结婚了,老婆是浮周电视台的美女大记者,他心里指不定多得意呢。”
白荔:“……”
难道说沈今延的内心活动真是这样?
她还是对此持怀疑态度。
数道粤菜被服务员送上桌,木棉花煲猪铮,甜酸咕噜肉,河虾河鱼炒韭菜,南乳闷扣肉……等等。
还挺多硬菜,两个人根本吃不完。白荔看一眼还在上菜的服务员,对江小芙说:“我们两个人吃不完的。”
“开心最重要,今天可是你过生日诶。”江小芙递过来礼物,“祝全世界最好的荔宝生日快乐!”
“呜呜谢谢泡芙!”泡芙是白荔对江小芙的爱称。
“……”
江小芙一向都不喜欢在微信上说生日快乐,都喜欢见面说,再当面送礼物,这样会显得特别有仪式感。
“对了。”江小芙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沈今延知道桐桐是你妹生的吗?”
白荔垂眸,平静地撕开筷子的包装:“知道。”
江小芙点点头:“也是,不然他肯定不会选择和你闪婚。”
好像所有人都会这么想。
沈今延的确对白荔上心,也谈得上足够爱白荔,但没有人会相信他会没有底线、没有原则的去爱白荔。
毕竟在所有人的眼中,沈今延是那么清冷自持的一个人,就算出于客观层面的权衡和思忖,也不会如此莽撞地去爱白荔。
“他是在不知道桐桐非我亲生的情况下,就决定要和我结婚的。”白荔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她有些后知后觉地被震惊到。
所以,沈今延到底是怎么样说服自己的?他是用了怎样的手段,说服自己即便在她白荔“离异带娃”的情况下,也非要和她结婚的?
“……”
菜上得齐全,江小芙却忘了所有动作,被震惊到的可不止白荔。
白荔很平静,说:“介意我先用打包盒打包一些菜吗?最后吃不完也是浪费,我想打包带一些回去。”
“……”
“今延今天会下晚班。”
江小芙艰难地让思绪回笼:“你随意啊,今天你是寿星,都听你的。”顿了下,猛地意识到什么,“等等——你们都住在一起了?!”
白荔向服务员招手示意,同时点点头,唇角有些不自知的笑意:“他还让我睡左边,看得出来做了很大的牺牲和让步。”
“……”
江小芙只觉得认知被扯得稀巴烂。
这也太快了……
和白荔不过两天没见,她就和那个大情种前男友闪婚,哦,现在是现任老公了,已经直接住在一起了。
快,太快了,快到连给份子钱的时间都没留给她!!!
“我愿称你们为情感新趋势。”江小芙很快接受了事实,并加以调侃,“——先婚后圆。”
“……”白荔无语。
要来两个打包盒,白荔开始往打包盒里夹菜,她摸不准沈今延现在的口味,因为他以前都不吃醋的,现在都开始吃醋了,于是便每一样菜都夹了一点点。
希望里面有他喜欢吃的菜吧。
和江小芙吃饭时话就多,两人聊了很久的天,快要吃完饭的时候,白荔接到白枝打来的电话,白枝在电话里说想要和她单独谈一谈。
她问谈什么。
白枝沉默了会儿,说谈桐桐。
“我直接去你出租房吧。”白枝说。
“别。”白荔默了一下,“我现在不住那里了,我在微信上把地址发给你,你过来吧,正好我要回去了。”
“好。”
白荔走出粤菜馆时,已经是晚上十点,街道上人烟变得稀薄,马路上却依旧车水马龙,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因为打着右手臂打着石膏,白荔提着东西不方便看手机,等到上的士后,她才掏出手机,拍了张打包袋的照片。
打包袋还是放在她腿上的。
她把照片给沈今延发过去,同时说:【我给你带了夜宵。】
沈今延竟破天荒地回得很快:【你不如直接说,等我回去喂你吃夜宵。】
白荔:【……我已经吃过了好吗。】
白荔:【你忙完啦?】
另一边的沈今延还在手术室里,他正准备洗手,还是先给她回了消息:【刚做完。】
“沈医生,你这哈哈。”巡回护士从沈今延旁边经过,“你手套只摘了一只就忙着回消息啊。”
“……”
不假。
他右手上还戴着满是血的橄榄色手套。
沈今延是单用左手在给白荔回消息的,这也不能怪他,谁叫她在他刚摘掉一只手套的时候就发来消息?
不过还好,他摘掉的是左手手套,很顺手。
“沈医生!”麻醉医生粗着嗓门喊他,“出去吃点烧烤整两杯放松一下啊。”
沈今延低着头,放大白荔发来的那张照片看——打包的牛皮纸袋被她放在腿上,她穿着一条牛仔紧身裤,两条腿细细窄窄的,像是要支撑不住那点打包盒的重量一样。
他盯着照片,温和地回话:“不了,太太非要等我回去吃了夜宵才肯睡,回去晚了她会不开心的。”
手术室里一片哎哟声响起:“沈医生好会宠老婆哦。”
的士上,坐在后座的白荔并不知道被立了“苦等老公回家吃夜宵”的人设,还在傻乎乎地给沈今延回微信:【手术成功吗?】
沈今延没正面回答她:【不成功不让吃夜宵?】
【当然不是啊。】白荔不理解他的脑回路,【我就是随便问问。】
沈今延:【成功。】
沈今延:【别缠着我聊了,我要开车了。】
白荔紧紧咬了一下后槽牙,她哪里有缠着他聊天,明明就只是很正常的聊天啊。
或许是因为赌气,白荔没有再给他回下一句。
一分钟后。
手机嗡了一声,是沈今延发来的语音条。
白荔点开。
呼呼风声从听筒里传来,他应该是在开车。白荔正好也开着窗,晚风曳动她脸颊边的乌发,仿佛和他经历着同一时间地点的一阵潮凉。
一秒的风声过后,男人低沉冷静的嗓音传来:“别自己逞强洗澡,到时候打湿石膏,或者因为手脚不便在浴室里失足摔倒,我不会管你,你就在浴室里睡,顺便做个噩梦。”
“……”
白荔今晚也没打算洗澡,昨天才洗过,又不是夏天,她一般都是隔一天洗一次的。
她继续使用语音转文字,按住说话:“你给我洗——”
才是噩梦。
最后四个字还没说出来,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白荔被惯性作用推搡着猛地向前,头都在前方椅背上重重撞了一下。
手机也因为这个急刹车脱落出去,掉在脚垫上。
“怎么了?”白荔捂住额头问。
“躲了一只野猫。”司机长松一口气,“我姑娘可喜欢小猫小狗这些了,还好我没碾到那只猫,不然心里可难受勒!”
“那真好啊。”白荔也跟着松了口气,“我也喜欢猫,流浪猫挺可怜的,不懂人类社会的规矩,不知道随意穿行马路是会送命的。”
和司机围绕着流浪猫艰难的生存问题聊了会儿,白荔弯腰去脚垫上找手机时,距离急刹车已经过去五分钟。
白荔捡起手机,一看,直接傻眼。
沈今延发来三条未读语音,分别是——
【 7″】
【 13″】
【 7″】
七秒,七秒,十三秒,谁懂这个长度的含义?
对于沈今延那样惜字如金的人来说,这样的长度已经算长语音,并且还是三条。三!条!!!
那种不上不下的窒息感又卷上白荔的心头,她先听了自己最后发过去的那句语音后,已经没有勇气去点开那三条语音了。
她发的是——
“你给我洗。”
“……???”
啊啊啊啊啊啊。
她干了什么!!!
白荔被凉风吹着,还是降不下脸上的热温。她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有勇气点开语音条,然后把手机听筒放在耳边。
沈今延熟悉的低沉嗓音传来:“白荔,我希望你搞清楚,我是你的丈夫,而不是你的保姆。”
这句话听上去没什么温度。
对,说得对。
白荔也觉得是这样,他就这样冷酷地拒绝她就对了!
语音条是连着播放的,紧跟着,男人低懒还带点玩味的腔调继续传来:“我本来打算请个保姆帮你,但既然你表达出想让我帮忙的强烈意愿,就算不怎么情愿,我也还是会尽到做丈夫的照顾义务。”
“……”
“?”
走向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最后一句话,沈今延说得是:“但我希望到时候你的配合度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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