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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酒, 楚阑舟其实很难睡个好觉。
梦里光怪陆离,无数指责的声音都化为了扭曲狂乱的呓语,楚阑舟被困在血肉组成的监牢, 累累枯骨将她团团围住, 楚阑舟却没有挣扎, 任由他们将自己团团围住, 她与这些锋锐的枯骨相拥,就像是在拥抱自己的亲人。
尖锐的痛苦同精神相连,楚阑舟也分不清这里是现实还是梦境, 不过都无所谓, 她日夜与这些东西相伴,她早已习惯。
她必须习惯。
楚阑舟任由这些枯骨将自己拉扯进黑暗深处,拉入永不见光明的深渊。
无数怨魂们站在深渊之下,伸出手想要将她拉扯的更深。
“你可知悔改?”
楚家人的声音,岁岁的声音, 还有无数看不清面目的死人在深渊下呐喊。
“楚阑舟, 你可知悔改?”
不知悔,不知耻,楚阑舟既然自己选择走上了这条路, 她就永远不会回头。
楚阑舟被困在梦魇里难以醒来, 却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正蹭在自己的脸上,还一下又一下地扫着,她迷迷茫茫睁开眼, 目光对上了一条雪白的尾巴。
有一只浑身雪白,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的狐狸规矩地坐在她面前, 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正费力扒拉着自己的尾巴,似乎极不习惯似的。
隔壁就是念虚宗圈养灵兽的地方, 昨天楚阑舟的屋子里才进了一只丹顶鹤,进来只狐狸也很正常。
楚阑舟刚从噩梦清醒,有些恍惚,见到雪白的东西还有些不习惯,老觉得那上头不干净,像是染上了鲜血。
她伸出手,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狐狸的毛发。
她的手冰冷,手指还在神经质地抽搐着,被这样一只手抚摸的感觉应当是极不舒服的,但那狐狸却并没有反抗,反而温顺地坐在原地,任由她抚摸着自己的脊背。
楚阑舟硬生生从一只狐狸身上看到了端庄的模样,她看这狐狸坐姿一丝不苟,双爪乖巧地并在一起,尾巴也十分板正的搭在爪爪上,没让尾巴上任何一根翘出来的毛毛落在地上。
像极了宴君安。
被自己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逗笑,楚阑舟嘴角往上抬了抬,心情好上了不少。
她伸出手,那狐狸以为她还要摸她,低下脑袋任由她摸,却没想到被她凌空抱起,四爪朝天姿势很不优雅的露在外面。
白狐狸还没反应过来,却听到楚阑舟说了一句:“公的。”
白狐狸:!!!
见那狐狸扑腾得十分厉害,楚阑舟不得不将它放了下来。
她一放手那狐狸就窜了出去,她以为他要跑走,却没想到他竟然没走,只是躲到了角落,面朝墙缩成了一团。
竟然自闭了。
楚阑舟被这只狐狸的反应逗笑,不过也没上前再管它,打算出门去找苏巧巧。
仙门大比下午才开始,空出来一上午呢,不能浪费了。
至于这狐狸她并不打算去管,毕竟这是念虚宗饲养的灵宠,来去自由,她接近它反倒是一种打扰。
她不管狐狸,那白狐却跟在她的身后,还用爪尖小心翼翼勾她的衣角。
被一只小狐狸用直勾勾的眼睛望着祈求其实很少有人能够拒绝,更何况是一只神似宴君安的狐狸的祈求?至少楚阑舟不能。
楚阑舟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没能硬下心肠,张开双臂,让这狐狸自己进她怀里。
这狐狸端庄且极爱干净,就连跑到自己怀里之前都要先在丝绢上擦干净自己的爪垫后才慢悠悠地爬上去,动作优雅,更像宴君安了。
虽然不知道这丝绢是哪里来的,但楚阑舟显然是对这狐狸的举动极其受用。
她甚至在脑中构想宴君安变成狐狸时候的反应,不过若是他变成狐狸被自己轻薄,应当是会一剑气削下自己的脑袋。
这狐狸太不矜持,只这一点,就有些不太像宴君安了。
楚阑舟揉了揉白狐的脑袋,将他抱了出来。
苏巧巧昨夜就和楚阑舟约好了一起去集市,此时正等在门口,看到楚阑舟又从房间里抱出只小狐狸,忍不住感叹道:“怪不得这屋子没人选,一夜一只动物,怎么可能睡得好。”
她只是想随口感叹一句,却没想到布料刺啦声响起,楚阑舟的衣袖被抓出了一道口子。
楚阑舟低下头,压根不用想就知道谁是罪魁祸首。
狐狸看上去十分愧疚心虚,将整张狐脸都埋在了楚阑舟的双臂之中,只露出了一双直溜溜的眼睛看她。
当初她强抱这狐狸的时候这狐狸都没有伸爪子,楚阑舟有些惊奇,但还是安慰性地揉了揉他的耳朵尖,表示没事。
狐狸十分惬意地眯起眼睛,半躺着的姿势也十分乖巧规整,爪爪平放,尾巴尖柔软顺滑,还有点弹性,刚刚好抵在楚阑舟的掌心,软乎乎的,却不是很痒。
“呀,赶紧丢了,可别让这狐狸把你的衣服划坏了。”
散修一般都没什么钱,苏巧巧十分贴心的建议道。
她在说出这句话之后隐约感受到周围空气有些凝滞,不过很快那点威压就消失了。
或许是有什么前辈正巧路过吧,念虚宗有实力的强者有许多,苏巧巧也不是很把这一瞬间的波动放在心上。
楚阑舟却是整个人都顿了顿,半晌后才僵硬道:“没必要。”
夭寿了,这狐狸不会真的是宴君安变的吧。
她就说怎么这么像。
宴君安的灵力波动楚阑舟隔老远都能感受出来,更何况这波动的源头就在她怀里,她不动声色,想要装作手酸不着痕迹将这狐狸放生。
刚才一人一狐狸都感受到了双方身体上的僵硬,她知道宴君安肯定也知道自己认出他来了。
现在两方都很尴尬,楚阑舟觉得自己做的这个举动,其实对两边都好,她不深究宴君安变成狐狸的原因,宴君安也原谅她偷看他这件事。
谁料到她刚放手,那狐狸就自立更生,爬到了她的肩膀上,还自主找了个好着力的地方,方便楚阑舟背得省力些。
赖,就硬赖。
楚阑舟也是要被这狐狸气笑了。
把这狐狸带出去丢的也不是楚阑舟的脸,她索性不管了,肩膀顶着端正坐着的小狐狸和苏巧巧离开了弟子居住的区域。
为了防止在大比期间有人乱窜破坏秩序,念虚宗给弟子划分的区域都有执法阁的弟子把守,非住在此区域的修士不能进。
楚阑舟和苏巧巧刚出来,就看到了三个眼熟的身影探头探脑,他们见到楚阑舟他们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林道友,我是念虚宗的内门弟子,穆愿心。”穆愿心冲着楚阑舟行了一礼,道,“昨日我师叔并非故意指认道友,希望林道友可以原谅穆师叔,这是穆师叔特意要我带来给林道友的。”
说完话,她从芥子空间里掏出一个法器,递到了楚阑舟面前。
这法器一看就品阶不低,可以用来增加灵气,用作道歉礼也算合理。
但实际上也就只有低阶修士才会认为这东西有用,到了稍微高一些的境界,一般都不会缺灵气,穆婉莲能去剑阁当小师妹,修为也肯定不会很低,楚阑舟一看就知道是这小家伙瞒着自己的师叔们自己偷偷攒钱买的。
穆婉莲做错了事情,所以穆愿心替她来道歉,这也无可厚非。
但这件事本身并不合理。
楚阑舟并没有去接她拿的东西,只是说:“既然是穆婉莲做错了事情,她为什么不自己来?”
穆愿心答不上来,她咬了咬唇,她是劝过穆师叔的,但穆师叔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她迫不得已,只能代替穆师叔来。
宴梦川知道这件事是他们理亏,但为了师妹,他还是硬着头皮说:“穆师叔事物繁忙所以”
林束的身形和气质和庵主实在太像,若不是他们昨天看过她的长相,此时可能就会将她误认成庵主了。
而且林束肩膀上端坐着的那只狐狸眼神威慑力十足,竟然让他体会到了在剑阁面对小师叔的感觉。
在庵主和小师叔的双重压迫下,他完全不敢接着撒谎,只敢胡乱重复了一遍穆愿心的话:“穆师叔不是故意的,还请林道友原谅。”
楚阑舟不耐地皱了皱眉:“她指认不是故意,那穆家家主特意施压,也不是故意的吗?”
“这”宴梦川也答不上来了,用眼神病急乱投医看向秦三百希望他想想办法。
秦三百哪里会这种事,哆哆嗦嗦,极小声说了一句:“咱们要不然还是走吧。”
穆愿心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楚阑舟都是不可能收下这礼物,也不再纠缠,只能道:“林道友,我还会来。你若是需要什么,可以随时联系我。”
楚阑舟点了点头却没有掏出符箓,最后还是苏巧巧掏出自己的符箓与穆愿心交换了联系方式。
宴梦川一行人冲着楚阑舟行礼之后打算离开,在路过楚阑舟的时候,宴梦川却眼尖地在楚阑舟的手腕上,看到了一串绿色的珠子。
悯川的修士们大多衣服都穿得比较宽松,将手垂在旁边的时候手腕很容易被衣摆遮住,昨天因为他们站位的问题,也没有看到楚阑舟身上带着什么饰品。
现在他看清了,而且因为离得够近,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了?”见他停下脚步,穆愿心问。
宴梦川恍然,摇了摇头说:“许是我看错了,走吧。”
“你如今可算是把穆家上下都得罪了个遍。”等这三人走远,苏巧巧才敢对楚阑舟说话,“穆愿心可是穆家家主的女儿,这件事穆家家主保不齐还得为难你,你若是同她的女儿交好,她或许还会看在她女儿的面子上,不去计较。”
楚阑舟嗤笑一声:“她若是敢来,来就是了。”
苏巧巧觉得林束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太过自信。
过刚易折,木强则催。苏巧巧想开口相劝却又不知道从何劝起,索性不再开口。
这并不是什么太过复杂的道理,等林束经历一些事情之后,总能自己明白的。
苏巧巧深思的目光在到达集市后重新变得空洞起来。
自己当初就应当劝林束放了那头狐狸。谁能想到,带上这只狐狸之后,她反而更显眼了。
楚阑舟躺在白布里,狐狸原先也想钻,却被楚阑舟揪了出来,扔在了外面。
他在外头站了一会儿,重新坐了下来,却没有坐在楚阑舟身上,而是坐在了旁边的空地里。
就像是在守护着身后的尸体一般。
这般有灵性的白狐很快就吸引来了不少修士的注意力,大家围在了苏巧巧面前,都对这白狐十分好奇,可惜这白狐十分高傲,并不允许人触碰,甚至不允许有人靠近自己。
但若是有人想上前奉香,它都不会阻拦,甚至还会主动示意修士买香。
这立香本来就卖的不贵,还是帮苏巧巧的母亲祈福,而且白狐又实在庄严圣洁。
这些人是修仙的,对运气机缘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都十分相信,看到这一盛景纷纷上前燃香,祈求给自己带来些好运气。
等到上午的时候,苏巧巧带出去的立香都要卖完了。
【恭喜宿主,任务获得50人香火供奉已完成。】
楚阑舟收到系统提示,对苏巧巧说:“你最近安心准备比赛,以后就不用来了。”
苏巧巧长抒一口气,觉得轻松许多。
宴君安却听出了别的意思,狐狸耳朵往上立了立,警惕起来
“你说宴师叔的东西被人偷窃的可能性有多大?”
宴梦川走在路上,越想越不对劲,终于忍不住询问起了旁边的师弟师妹们。
穆愿心忽然听到他这个问题,只觉得荒诞:“那怎么可能?宴师叔的东西,除非他主动给,否则没人能拿得走。”
宴师叔何等修为,莫说是从他身上那东西了就是动了剑阁的一草一木他都能知道。
穆愿心一路上都在想林束,回答完了宴梦川的问题她自然而然地接着开口道。
“这林束的个性我倒是十分喜欢。”穆愿心想了想林束之前说的话,又回想起了她昨日一人面对强者威压时的镇定,道,“都是误会,若是能说清楚就好了。”
“反正仙门大会这样久,日后一定能有说清楚的时候,林束既然无门无派,若是可以拜入念虚宗,我们还能天天来找她……”
宴梦川却罕见地打断了她的话:“我先去一趟剑阁,你们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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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梦川断不可能认错宴师叔的佛珠。
他来剑阁, 就是想来确认自己的猜测。
那佛珠一共有十八颗琉璃珠,每颗琉璃内里都嵌刻着佛教经文,意为十八界, 代表六根、六尘、六识, 具有稳定神魂, 安心清静的效用。
那是当初宴师叔心境不稳, 圣女连夜去了明儒寺从玄心大师的身上求来的,这世界上难有第二条。
宴梦川着急得要命,去了剑阁却压根没有见到自己的小师叔, 倒是穆师叔正在庭院, 见他匆匆赶来,关切地询问道:“怎么了?”
宴梦川勉强按耐住自己的情绪,向穆师叔行礼道:“穆师叔,你有没有见到宴师叔。”
穆婉莲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样子,答道:“他应该出去了, 你找他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可需要我帮忙?”
穆婉莲身边好像自有让人冷静的魔力, 宴梦川看着眼前的穆婉莲,紧绷的精神微微放松下来。
不能去。
若是自己认错了,林束手腕上的佛珠只是和宴君安有些相似也就罢了, 若真的就是宴师叔戴的那一串呢?
去质问宴师叔为何要将对自己那么重要的东西送给林束?还是去找林束威逼利诱逼着她将佛珠还回去?
第一条没有用, 第二条宴梦川自问做不到。
他想查清楚林束手腕上佛珠的真相,脑子里却又浮现出了宴师叔脖子上戴着金铃的模样。
他当初以为这是什么法器的新用途才没有多想,如今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他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他越想心绪越乱,勉强对穆师叔行礼道:“没事, 我就是有些修行上的知识不太明白,想去问问宴师叔, 若是师叔不在就算了。”
穆婉莲自己对修行之事就是一窍不通,害怕宴梦川真的朝她请教,自己还得花费积分去找系统兑换攻略,连忙道:“他应当很快就回来了,你等晚些再来找他吧。”
穆愿心看着宴梦川神色慌张,失魂落魄的样子,关切地加了一句:“是在担心下午比赛的事情吗?你不必担忧,你的修为不差,悟性也足够,会取得好名次的。”
“是,穆师叔,弟子先回去了。”得到穆婉莲的同意,宴梦川行礼后离开剑阁。
若真相当真与他猜想的相同,可庵主呢?庵主又该如何?
宴师叔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到底怎么想的?”
楚阑舟回到自己的居所,看着眼前巴掌大的小狐狸,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
宴君安变成狐狸半夜闯入她房间也就罢了,被自己发现了之后,还要装出不会说话的样子,让自己把他认成念虚宗养的灵兽,到底图什么?
不过没有成功多久就是了。
宴君安撇过狐脸,没有回答。
楚阑舟也就随口一问,倒也不太介意他回不回答:“行,你等会儿变回去记得回剑阁,我下午还有比赛,就不送你了。”
苏巧巧缠自己缠得很紧,她不方便做一些事,下午是海选赛,为了压缩赛程,分了好几个场地,自己也终于有了和苏巧巧分开的机会。
到时候打算随便打打,直接认输之后就能腾出时间。
楚阑舟正盘算着,忽然察觉到手指被一只软软的爪垫小心按住。
“怎么了?”楚阑舟回过神来问道。
这句话对狐狸来说似乎十分难以启齿,但它还是扭过头,语气极轻地说:“”
狐狸的声音太小,楚阑舟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变、变不回去了。”变成狐狸后,许是受到了狐狸天性的影响,宴君安肢体语言生动许多。
就比如此时,这小狐狸默默把脸扭了过去,耳朵平平聋拉着,尾巴尖尖悄咪咪不停往里卷,似乎极为羞耻一般,不过声音好歹大了一点。
楚阑舟:
楚阑舟听清了,但不敢相信,她盯着宴君安,思考起他有狐族血统的可能性。
不过世家最在意血统,宴君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妖族混血。
可只有妖族混血才会出现偶尔变不回人身的情况,宴君安怎么可能忽如其来的变成狐狸?
楚阑舟想了想宴君安之前被送嫁的前科,还有他变得诡异的性情,这一直都是她所疑惑的。
宴君安不敢同自己说的,是宴家出了事情,还是穆家?亦或者上五家都有参与?
他的身份太高,地位也太高,引人嫉妒被人猜忌排挤是很容易发生的事情。
但自己绝不允许。
她越想眼神越凌厉,甚至生出了一种不管不顾,直接杀入上五家的心思。
宴狐狸看出了楚阑舟的异常,沉思许久,还是从他的爪爪下推出一个法器。
“这什么东西?”楚阑舟兀自沉浸在回忆里,忽然被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碰到,有些惊讶,接过那法器。
这法器奇形怪状,楚阑舟又不是炼器师自然不能分辨法器功能。
“能将人伪装成妖族的法器。”宴君安一直保持着这个十分羞耻的形态,语气越说越小。“我试了一下,发现能变回动物,不过不知道怎么从动物变回人形,也不清楚这一变化能够持续多久。”
这是事实,毕竟他又不是妖族,怎么可能能够会从妖兽形态变回人类形态的方法?而且他也才开始着手研究这件法器,也不清楚变回去的具体时限。
不过宴君安自己就是炼器师,对这法器有个大概的把握,况且宴仙君何等资质,这一点变身的法门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复杂的东西,费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自行体悟。
但他刻意隐瞒了这一半消息,只说了半截。
他想让楚阑舟担心他在意他,却并不想让她为他难过。
楚阑舟果然如他反应那般,难以置信地问:“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把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
宴君安垂眸,一双狐狸眼显得尤为委屈:“阑舟不喜欢吗?”
楚阑舟回忆起之前宴君安半夜来找自己时目睹自己左拥右抱的场景,居然感到了莫名心虚,辩解道:“可他们只是妖兽。”
“我现在也是了。”宴君安道,“阑舟,你以后就只抱我,好不好?”
楚阑舟被他这句话说得头皮发麻,她冷静地看了一眼宴君安,道:“我下午还有点事,先走了,你反正念虚宗也是你的地盘,你随意吧。”
说完,楚阑舟往后退了几步。
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把心绪泄露出来,但宴君安看她被门槛绊了一个踉跄,而后又伪装出不在意的样子离开,眼眸中都染上了一抹笑意。
但这笑意稍纵即逝,他看着楚阑舟远去的背影,闭上眼睛修行。
不过少顷,那只雪白的狐狸就变成了一个清雅绝尘的仙君。
宴君安轻轻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仙门大比主要是为了检验诸位仙门弟子对灵力的掌握和运用程度,是以比试的时候也会按照不同阶段划分。然后再由各弟子抽签分组。
为了防止在抽签途中有人作弊,执法阁阁主柳明彧亲自坐镇,以确保抽签公平。
木童子挨个测试众修士的修为,分配抽签签文,若是炼气期间就是白色签文,筑基期就是蓝色签文,金丹期是红色签文。再往上就是元婴期了,并不在大比选手之列。
魔修和正常修士不一样,但好在木童子不测灵台,只测灵力,楚阑舟提前压制了自己的修为,将自己境界压在了金丹期。
穆家家主的境界在炼虚期,能抗住她的威压,金丹就已是极限,再往下未免会引起怀疑。
她没什么心思参与小辈们的斗争,是以就等着比赛开始尽早将自己淘汰,压根不在意对手是谁。
果然木童子来到她面前的时候递给她的是金丹期的匣子。
楚阑舟随意抽了签文,待木童子记录后就打算离开,却察觉到了一道视线。
自从林束昨天被指认后楚阑舟走在哪儿都会被人注意,她原本不太想管那人,奈何那人目光实在太过灼热。
楚阑舟忍无可忍,终于朝着那目光看了过去,看着自己的那人穿着一身素净的青色道袍,似乎被自己的回望吓了一跳,远远朝着自己行礼道歉。
楚阑舟盯着那人看,隐约觉得这人身形有些熟悉,等她想仔细回忆到底在哪里见过他时,那人却已经离开了。
苏巧巧修的道法主要以灵巧为主,最不喜欢和人硬碰硬,却没想到抽中的人却是自己最不想对战的秦家弟子,表情苦得像是吃到了黄连,正要向楚阑舟抱怨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林道友,苏道友。”穆愿心冲着楚阑舟走来,朝楚阑舟见礼后道,“如何?”
楚阑舟没有回答,倒是旁边的苏巧巧十分热情,将自己抽签抽到的对手说了出来。
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林束不待见自己是很正常的,穆愿心并未生气,还慷慨分享自己知道的信息,安慰苏巧巧:“秦家虽然刀法一向刚烈,却不是每个秦家人都是这个路数,你抽中的这个秦家人就不是,不必太慌张。”
苏巧巧表情好了许多,问穆愿心如何。
穆愿心苦笑一声,将签文拿出来给她们两个看:“名次倒不是最要紧的,主要是为了有些历练。”
意思就是抽签抽得不太好了。
他们虽然还是筑基,却已经是筑基后期,同金丹期的划分在了一起,只是秦三百年岁太小,实力不够,还是同筑基期的修士一起比试。
不过虽然他们接近金丹期,却不是真的金丹期修士,想要获胜比较勉强。
“没关系的。”苏巧巧连忙安慰起来,“金丹期的修士也并不全能掌握自己的境界,而且也有许多并不是主攻击而是擅长炼药炼丹的修士”
苏巧巧在这里说话说到一半,人群之中忽然爆发出一阵争吵。
一名修士将另一名修士推倒在了地上,二人似乎有着什么不可开交的矛盾,哪怕人群在听到声音逐渐朝着这边聚拢之时,都没有停下争吵。
穆愿心顺着人群嘈杂的地方望去,疑惑道:“子林师兄?”
楚阑舟微微侧头,发现里面其中一个人还十分眼熟,似乎就是之前偷窃被自己关进松竹馆的那个修士
“这宿机伞为什么会在你手上?”杨元一双目赤红,猛得将自己的师弟推到了地上。
他盯着师弟腰间别着的那把雨伞,整个人的心都在滴血。
师弟已经绑定了这宿机伞,宿机伞一旦绑定主人就无法解绑,相当于废了。
废了,全都废了。
自己冒着那么大风险留在了楚阑舟那么危险的地方做任务,一无所获不说,还因为此事得罪宫淮,被他百般折磨,他原想勉强挨过,等到下一个剧情点再做打算,却没想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此时就挂在自己的小师弟身上。
薛子林被推得猝不及防,倒在地上,委屈道:“宴师叔让师弟转交给我的啊。”
眼下仙门大比人多眼杂,他知道这件事说出来会给念虚宗丢脸,只敢含含糊糊道:“就是我们一起做的那件事,你也有份,就是那枚上品结金丹。”
宴师叔说要调查楚阑舟留下的东西,给了他一枚上好的结金丹和一个普通灵器。灵器虽然不便宜,但是他们多做做任务换些灵石还是能够从珍宝阁里买的,可结金丹可以帮助修士融合灵力,大大提高结成金丹的几率,有价无市,极为难得。
他被困在筑基期许久,虽然也十分眼热这结金丹,但他又想到了也同样挣扎在筑基期不能晋升的师兄,而且师兄冒得风险更大,所以硬生生忍住了占有的冲动,将结金丹让给了师兄,自己拿了灵器。
本来因为争吵,吸引来的修士很多,他此话一出口 ,众修士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可是上品结金丹,在黑市一枚能拍出天价,却没想到念虚宗居然能当做完成任务的奖励随意送给弟子。
众人看着这推倒在地的修士手里攥着的蓝色签文,心下对这修士的好感也增加不少。
这修士自己都还未结丹,却舍得把结金丹让给自己师兄,反倒是他那师兄,自己得了那么大的好处不知感恩就算了,还对自己的师弟这样疾言厉色,甚至就连师弟的好处都想霸占,实在是人品不行。
杨元一察觉到众人不善的目光,越来越愤怒。
他为了能得到这把伞处心积虑,废了那么大代价一无所得,眼前这人拿了好处,还装作一副谦让给自己的恶心模样,以前都是他抢夺别人的机缘,还从未别人这样对待过,此时他终于体会到了被抢的那些人的感受。
他口中说不出什么话,只用力踢打着自己的师弟,发泄情绪。
师兄待自己向来十分温和,他还没见过师兄如此凶厉的模样,薛子林被推搡了许久也有些急了,道:“师兄,这东西先前就挂在珍宝阁里,你既然想要,为什么不买呢?”
他入宗门时间还没有师兄长,积年累月下来也攒够了买法器的钱,虽然因为师兄受难自己去找师父求情已经尽数被师父搜刮走了,但之前他也是能买下法器的。
杨元一看周围围观的修士对自己指指点点,他们的言语逐渐化为尖锐的嘶吼,在自己的耳畔嗡嗡作响。
宴君安,楚阑舟,薛子林
这些NPC为什么不能乖乖地被自己踩在脚下呢?
等他攒够打脸值,一定要将今日受到的耻辱,通通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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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个比赛在不同的场次, 若暂时没有比赛的修士可以自行选择场次围观。
林束昨日那一场赚足了眼球,是以如今围着楚阑舟这场比赛的修士很多,想看看林束实力的人。
楚阑舟懒懒散散往在台上走, 连演都不想演, 打算直接开口认输:“我认”
谁料她刚走到台上, 对面说得比她还快:“我认输。”
对面正是昨日那个偷偷瞧着自己的青衣修士, 那修士认输完了后就直接往后台下走去,步履匆匆,像是要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一般。
在众人呵倒彩声中, 楚阑舟隐约听到那修士开口说了一句“今日没看黄历出门, 怎么又遇见这女人实在倒霉。”
她的确吓人,但这世间能一见自己就如同见洪水猛兽一般跑得那样快的修士没有几个。
楚阑舟记起他是谁了,眼看下一个修士上台,她匆匆也跟着说了一句认输,就急匆匆离开。
她记得自己抽的那签文上写的名字, 十分陌生。
看来化名而来的不止是自己一人。
仙门大比其实每五十年就会举办一次, 对于修士而言也就是弹指一挥间,如今却又那么多大人物来访,楚阑舟觉得新奇。
这修士逃跑速度一流, 在人群里七拐八绕, 很快就将自己混迹在了人群中。
可惜追着他的人是楚阑舟。
“你怎么还没死?”那修士被楚阑舟围堵在角落里,好生没好气地问,“像你这种为天道所厌之人, 应当早就死了才对。”
这人每回问她都是同一个问题,楚阑舟习以为常的忽略掉他的话, 道:“来都来了,帮我算卦。”
那人又瞧了她一眼, 道:“你别挣扎了,像你这烂命,能活一天都是老天开恩。”
“不是让你算这个。”楚阑舟拎着他的衣领,“帮我算一个人。”
她报出一个生辰八字,那修士越听眼睛越亮。
“好好的命格。”他嚯了一声,惊叹道,“你可知道这位道友名讳?”
让我去和他做朋友,蹭掉从你身上带来的晦气。
眼见楚阑舟不回答,那修士掐了掐手指,直接摇头,“算姻缘是吧,和你没缘分。”
“不是姻缘。”楚阑舟皱了皱眉,“你算算他可曾遭受什么劫难。”
修士看着她像是在看傻子:“有着这样命格的人怎么可能会遭什么劫难,你连自己这烂命都看顾不上,还管命好之人有没有遭罪,我活那么久,还没见过你这样稀奇的人。”
楚阑舟深吸一口气,打算离开。
那修士在她身后道:
“奉劝你一句,那人前路一片坦途,与你不同,你天生烂命,若不想害他,就离他远些。”
念虚宗不愧为修真界第一大宗,各峰都有不同的景色且各有易趣。秦家家主秦关月慢悠悠地走在飞虹峰的花园里,她穿着一袭黑衣,满身的血气和煞气,与周围这草长莺飞的风景格格不入。
秦三百小心翼翼跟在自己母亲身后,不敢开口。
“我记得,今天下午是仙门大比。”秦关月看着花园里那些娇艳欲滴的牡丹,慢悠悠开口道。
秦家在栖梦岭,那里是苦寒之地,长不出这样娇贵的花来。
“我已经比完了,剩下的比试都在明天。”秦三百也分辨不出来秦关月的情绪,眼看秦观月不回答,他又鼓起勇气开口道,“母亲,我比赢了。”
“嗯。”秦关月点了点头作为回应,眼看着秦三百眼眶又要红,她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秦三百心思太敏感又太爱哭,并不像个秦家人,不过秦关月并不介意。
这世道人人都想争,秦家也没有必要偏居一隅。
秦家也应该出几个爱哭之人,秦家的族地也应该开出这种娇贵的花朵。
秦三百并不知道母亲所想,但他被她提醒了正事,也忘了委屈,小心翼翼道:“我之前出门游历,去了石台镇,那里住着秦家的旁支,他们在用秦家秘术养鬼。”
“我看你在信中说过。”秦关月淡然道,“这件事已经查清楚,凶手认罪自戕了。”
“可这分明”秦三百急道。
“这就是结果。”秦关月回眸扫了一眼秦三百,秦三百被吓得噤了声,刚才那一句反驳早已耗光了他的所有勇气。
“你年纪尚小,其中的利害你分辨不出来,这并不是你的错。”秦关月声音冷淡,并没有一点情绪起伏,“只记住一点,不要去管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
这是秦三百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第一次还是在秦星原的口中,可这件事他都知道有蹊跷,查也十分好查,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等修行境界高了就能明白吗?可要高到什么程度呢?高到秦星原这样可以明白吗?如果明白不了,那高到……母亲这种程度呢?
秦关月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理会秦三百,而是对着一个方向道:“既然想找我,何必藏着。”
一个头戴斗笠女人自花丛中走出,在她踏出脚步的那一刹那,秦关月面前摇动的花枝忽然停了。
不止是秦关月面前这丛花草,而是整片花园里的花都停下来了。
秦三百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他看向来人,惊了一惊:“林束?”
“我与林道友叙旧,你先走。”秦关月一把将秦三百的身子往后一拧,让他后背朝着自己。
“往前走。”秦关月抽出腰间盘着的那把刀,用力握紧,“一直走,不要回头。”
秦三百当然知道她们不是在叙旧,他往前奋力奔跑着,几乎要用尽浑身的力气。
要快,要更快,这里是念虚宗,只要出去了就能叫来人营救母亲。
“怎么,旧友相见,你不同我说说话吗?”秦关月将手里的刀平放在眼前,唇角微勾,叫出了一个名字,
“楚阑舟。”
楚阑舟扬了扬手,那些停滞住的花草忽然动了。
下一瞬,无数飞起的草叶花瓣无风却盘旋在空中,将秦关月包裹在其中。
满目都是姹紫嫣红,这场景看起来美极了,可若是有人当真被这浪漫景象吸引,踏足而入,就会被这些看似轻飘飘的花叶搅得粉碎。
秦关月站在风暴中心,也应当是这个结局,但并没有被花海吞没。
她动了。
她的刀和其他秦家人相比,是非常小的,既没有挖血槽也没有穿金环,看上去甚至有些呆板。
但当她开始动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不是所有秦家人都走刚烈的路子,但秦关月就是,而且是最刚烈的那一批。
滚烫热烈的刀意喷薄而出,将大地都烫出一道裂口,她硬生生只凭借刀势,就挡住了楚阑舟的飞花。
但楚阑舟早就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悄无声息,要将手插进她的后心。
前后夹击之下,秦关月不可能躲得过去。
但秦关月对自己足够狠,而且反应极快,她直接放弃了防守,刀锋往后一扬,没有碰到楚阑舟,只削下了羃离的一点薄纱。
不过也打断了楚阑舟的攻势。
秦关月身上被锋利的罡气刮出不少伤口,但都不致命,也没有让她拿不稳她的刀。
只要她还能拿得住刀,楚阑舟就杀不死她。
楚阑舟藏在羃离的瞳眸倒映着秦关月的身影,微微眯了眯。
一击不成,已经来不及了。
她张开口,说了和秦关月见面后的第一句话:“我等你。”
我等你,和我一起下地狱。
秦关月笑了笑,却并没有反驳:“我们的确都该死。”
“不过我还不想。”说完这句话,秦关月竟然主动出击,她将刀平平挥出,凌冽的刀势封锁住了楚阑舟的退路。
等其他人来了,被杀之人就是楚阑舟。
楚阑舟旋身躲避开她的刀锋,手指一点,想点她命门,秦关月只能改横劈为上挑,将楚阑舟的攻势打断。
她的姿势变了,刀意自然也会有一瞬的紊乱,虽然流光瞬息,但对楚阑舟已经够了。
就在此时,另一股刀意却忽然向着秦关月袭来。
秦关月目光微冷,脚步后撤,将那把刀避了过去。
秦星原提着刀,招招致命,直指秦关月:“师妹,我帮你杀了所有你要杀之人,我带你走。”
秦关月冷嘲地笑了一声,对秦星原也不留手,二人刀锋很快撞在一起。
这两人家学相同,刀势走向一致,估计只能凭气劲分清胜负。
楚阑舟看着那两把刀的交锋,又看了看目光时不时流向自己,面带希冀的秦星原,闭了闭眼睛,道: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楚阑舟就够了。”
秦星原动作一停,像是被楚阑舟一句话勾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他眼眸里的那些希冀全都散了,前胸被秦关月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眼看秦星原失去战意,秦关月冷笑一声,将刀收了。
她虽然看不起秦星原,但如非必要,她并不会杀死秦家人。
秦星原此时并无暇顾及秦关月,他看着楚阑舟,目光里带着恳求:“师妹,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师妹,你做的事皆非得已……凡你想做之事,想杀之人,我都能帮你做也都能帮你杀,你和我走,好不好?”
秦三百跑出去的时间太久,她今天已经没有办法杀死秦关月,楚阑舟看着秦星原,重重叹了一口气:“秦星原,往事如烟,都不必挂怀。”
“你可以叫我魔尊也可以叫我不空师太。”楚阑舟道,在走之前,最后看了一眼秦星原,“但师妹这个词,希望你往后别再叫了。”
秦星原愣在原地,眼看楚阑舟远去,下意识就想去追,却被秦关月叫住。
“你又想来杀我,一边又想护着秦三百。”秦关月扫了眼握着剑的秦星原,眼神轻蔑,“想叛出家族又叛得不彻底,想帮楚阑舟又不敢帮。”
“秦星原,这两条路你都想走,所以你哪条路都走不成。”
这句话踩到了秦星原的痛点,他缓缓转身,双眸猩红,神智已经在昏聩的边缘。
若是旁人见到秦星原这个样子肯定会慌忙避开,但秦关月不会,她笑了笑,反而上前一步,走到了秦星原面前,用力一踹逼着他跪在自己面前,脚尖挑起了他的下巴。
“你恨我关你。”秦关月虽嘴角带着笑,看着秦星原的目光却冰冷无比,“但我关不关你,对这件事又有什么影响?”
远方人声鼎沸,看来秦三百叫来的帮手很快就会赶来。
“这世间无人会同楚阑舟走一条路,所以楚阑舟一定会死,而你只能眼睁睁看着楚阑舟惨死在你面前。”
秦关月慢吞吞收回脚,往外走去,在碰见赶来救援的修士之前,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秦星原,这就是你应当获得的——”
“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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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阑舟回到自己的房间, 宴君安果然已经离开了。
她默默掀开被衣料遮挡下的手臂,刚刚秦关月的刀气亦然伤了她。
伤口渗出鲜血,秦关月的灵力留在上面, 身体无法尽快复原, 楚阑舟随意撕了一块布条绑住止血。
已经暴露身份, 在秦关月做出下一步行动之前, 她必须离开。但此次机会难得,大比当前,趁着所有修士眼睛都集中在比赛上, 她想再多杀一点。
虽然有暴露身份的风险, 不过并没有什么关系。
楚阑舟本就走着一条踽踽独行的路,这世间恨她想杀她之人不少,再多一些也无妨。
【宿主,我,感化反派系统发誓会一直陪着宿主, 直到宿主死去。】
系统在楚阑舟的脑子里一本正经道。
系统跟了一路, 它虽然一直摸不清楚阑舟的性格,但是将心比心,若是它听到那些话会哭上好久, 楚阑舟虽然没有反应, 但它觉得,楚阑舟应当也会难过。
楚阑舟被它郑重的语气逗笑,却是想起来一件事:“若我死了, 你也会死吗?”
这个话题十分沉重,但系统不得不如实回答:【不会, 我会继续寻找下一个位面,直到说服下一个位面的反派与我签订契约。】
“你之前, 有没有签订过其他人?”楚阑舟看它这种样子,觉得像它这种小系统估计很难找到有人愿意接受它布置的任务。
【因为保密协议,若是宿主没有成功完成任务,我们更换宿主的时候就会清空记忆。】系统想了想,开口道,【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签订过别的宿主。】
它又想想那算命的给楚阑舟批的命格,催促道:【宿主赶紧多做些任务,我希望我能够在我的数据库存储上你的信息。】
虽然宿主的确是系统鉴定出的整个位面最坏的坏人,但系统还是觉得楚阑舟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坏。
能认识楚阑舟,它很开心,并不想忘记她。
……
仙门大比既然邀请了诸位世家,也有专门为秦家安排居所。
楚阑舟之前就探查清楚了秦家人的所在。
楚阑舟和系统的交流并不耽误她赶路,来的也十分容易,可等她赶到秦家位置之后,却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虽然是来参加仙门大会,规模不会很大,但规模再小秦家也是好歹是上五家,不可能没人守着自家驻地。
可等楚阑舟来的时候,秦家却空落得不可思议。
一名穿着秦家服制的修士手里握着一本书,歪着脑袋靠在原地,就像是陷入了沉睡。
如果能忽略他身下那摊血迹的话。
鲜血还未凝固,正顺着他的手腕一滴滴落在地上,眼下这场面极度骇人,系统直接被吓得噤了声。
楚阑舟皱了皱眉,走上前,发现此人果然已经没了呼吸。
面前这尸体就是秦云亦,秦家的智囊,秦关月最忠诚的一条狗。
楚阑舟的确怀有挟持秦云亦探查秦家养鬼讯息的意思,却没想到此人居然会被人提前杀死在自己面前。
他身上甚至还带着温热,显然这人没死很久。
楚阑舟将他手里握着的书抽了出来,里面赫然就是秦家养鬼的名录和参与人员。
对于秦关月而言,在众上五家之中,数秦家因为偏居一隅,地位并不十分稳固,在内部,秦家新老派系争斗不绝,秦关月虽被推举上位,但坐得并不稳当。
她想站稳脚跟,就必须做些建树。
就比如纵鬼之后再由秦家人出面降伏,虽然行为并不十分正派,却能给秦家带来不少声名和收益。秦家虽受厉鬼反噬,差点暴露,但此事终究利大于弊,秦关月并未因此而收敛。
楚阑舟还想猜测到底是谁先她一步杀了秦云亦,可等她从书页中抽出一封折叠得十分齐整的信件,看清那上头劲骨丰肌的苍劲字体以及那下头落款的宴字,罕见地陷入沉默。
“这什么?”
系统误会了楚阑舟的意思,帮楚阑舟念了出来【别后日余,殊深驰系】
楚阑舟当机立断地打断:“别念。”
楚阑舟又不是不识字,她当然能认出这一是一封怎样的书信。
虽然用词文雅,弯弯绕绕,非常符合楚阑舟对宴君安整个人的认识,但这并不影响她看出这是一封情书。
而且是一封用词恳切,极其热情的情书。
若能将它旁边的尸体忽略的话或许还能打动人,奈何秦云亦的尸体就大咧咧摆在旁边,血液甚至就要将那纸书信染红,楚阑舟想忽略都不行。
楚阑舟揉了揉眉心,虽然不太可能,但她仍在思考这是世家陷阱的可能性。
她先前一直给自己洗脑找补,说服自己宴君安被欺辱,或者说宴君安被自己折磨疯了,亦或者宴君安自己修行走火入魔。
但遇见这事,她终究还是说服不了她自己。
过了许久,宴君安委实变了许多。
人的心境会改变,但楚阑舟当真是想不明白。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才能想到把自己的名字留在现场怎么绝妙的主意?
楚阑舟以前一向都是杀完人就走,没精力也没什么掩藏自己痕迹的想法,可这会儿不同,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宴君安被人认出来。
宴君安是与自己不同的,他……
楚阑舟对着面前血糊糊的景象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将好词往宴君安身上套,只能想,他好歹还是念虚宗的师叔,若是被人发现问责,对名声并不太好。
索性她的储物袋里还有一截傀儡丝,楚阑舟将这根傀儡丝放在那尸体的怀里,让尸体从抱着书到变成紧握傀儡丝,觉得场景颇为合理。
楚阑舟将书收进怀里,匆匆离开。
……
飞虹峰内。
“家主受伤了!”
“快来,快来!”
秦关月的目光在赶来的众念虚宗长老和众秦家人脸上一一扫过之后,脸色罕见地变了变,语气也染上了几分急切。
“你们都来了,秦云亦呢?”
秦三百是一出门就去叫了念虚宗的师兄们帮忙喊人,师兄们也十分配合,同时通知了秦家人和各位长老,然后就挎着剑往山上赶去。
此时念虚宗的弟子已经封锁现场,四处搜寻着袭击者的踪迹,医阁长老们也连忙帮秦星原上药,并给他服下了安抚情绪的丹药,将他带了下去。
秦星原看着秦关月焦急的模样,冷笑一声,偏过头去。
“秦先生还留在驻地里。”眼看家主的表情越发阴寒,排头那秦家弟子连忙解释道,“先生不良于行,无法及时营救家主,说应当以家主安危为先,先行营救家主,家主,您流了好多血,需不需要看看……”
“废物。”秦关月面色冷如寒霜,直接甩袖离去。
飞虹峰是先前一个飞升大能修行用的洞府,他觉得此峰景色优美,人人都应驻足赏玩,是以并不允许在锋内动用传送阵法或是符箓,所以秦关月哪怕再急,也只能先爬下山再传送。
等众人赶来秦家驻地时,只看到了死在轮椅上的秦云亦,还有站在一旁的秦关月。
秦关月一下山就传送去了驻地,比他们来得都要早些,眼看有秦家人死在念虚宗内,秦家弟子慷慨激昂,要去找念虚宗讨要说法。
在众人喧嚣声中,秦关月闭了闭眼,道:“去叫执法阁的人。”
……
秦家受袭是大事,秦家人死在念虚宗也是大事,执法堂堂主柳明彧在收到消息后迅速赶来,第一时间勘探了现场。
掌门随后赶来,站在秦关月的身边等待着结果。
这事发生在念虚宗,虽然于情于理念虚宗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掌门并不打算赔款。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掌门掌管着念虚宗,整个念虚宗人数众多,且占地极广,掌门每天要应对各宫殿的维修问题,全宗门上上下下全是张嘴要吃饭的。
简言之,掌门他极度缺钱。
掌门轻摇折扇,眼角弯弯试探道:“怎么今日秦家主这般倒霉,在其他人都在比试的档口,竟一日遭两次暗杀?”
眼下之意这都是秦家的私人恩怨,与念虚宗无关。
“人是楚阑舟杀的。”秦关月笃定地打断了他的话。
掌门摇着折扇的手一顿,复又笑着道:“那魔头诡计多端,潜入宗门竟然没一个人察觉就算了,就连护山大阵都没察觉,实在是我们的失职。”
“楚阑舟化名林束,就一直潜藏在念虚宗的弟子之中。”
“原来如此。”掌门笑容变得冷淡不少,开口道,“楚阑舟只一人,竟然同时刺杀了两位秦家人。”
秦关月冷笑道:“听说楚阑舟曾是剑阁弟子,也是你念虚宗的师妹,你这样说,是想包庇她吗?”
掌门将折扇放了下来,脸上笑容也消失不见:“你也曾是我念虚宗的弟子,楚阑舟也算你的师姐。”
两人之间气氛凝滞到极点,还是柳明彧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此事并不是楚阑舟所为。”柳明彧摊开死者的手,从他的手里取出了一枚傀儡丝线。
众人都知道楚阑舟这三月都在种菜未出过松竹馆一步,而那傀儡早在一月前就在修士间流行了起来。
那傀儡丝极细,嵌进了他的掌纹里,刚才时间紧迫,秦关月并未察觉。
柳明彧将这丝线交给秦关月,她捏着那根极细的傀儡丝,缓缓收拢掌心,再摊开时,掌心的傀儡线已经化为齑粉。
掌门洋作讶异,道:“看来是秦家主顾虑太多,认错了人。”
秦关月表情极差,汁源由扣抠群,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她刚才被楚阑舟袭击,自然而然会把余下的这些事都推在楚阑舟身上。如今冷静下来再看现场,也发现了不妥。
楚阑舟杀人并不需要武器,况且秦云亦实力不差,她不可能一击毙命。
现场太过干净,可不是楚阑舟,又是什么人?
秦关月不想和掌门争吵这事情谁是谁非。
她只想知道,既然这件事不是楚阑舟做的,她的账本又在哪里?
……
剑阁书房内,窗户洞开。
一只白狐立在书房,颇有些紧张。
穆婉莲说的有道理,是自己暗示还不够清楚,他已经将书信送了出去,还写明了约定了时辰,楚阑舟应当能看见才对。
楚阑舟做完这些事情一定会离开念虚宗,也不会带走他,为了留住楚阑舟,他甚至咬了咬牙……不惜对着镜子练习了一翻。
他以前向来不能接受那些妓子,觉得他们以色侍人,终究不能长久,可楚阑舟屡次拒绝,他除了用自己这点颜色勾她几分,却再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芥子空间中掏出镜子又看了一眼自己。
很好,每一根毛毛都十分柔顺,他虽然平日不养宠物,但他知道楚阑舟的喜好,这种白净多毛的灵兽是她虽然嘴上不说,却是最喜欢的。
他端庄的坐在案桌前,等着楚阑舟给自己送来秦家账单,就如记忆中的那样。
可他等了又等,等到悉心梳理好的毛都被风吹乱,楚阑舟还是没来。
是他又记错了吗?
往昔记忆纷至沓来,他又想起了当日楚阑舟捧着自己的脸同自己的诀别话语。整个人又陷入了混乱之中。
他陷入那些痛苦的回忆之中,却仍旧坚持寻找着自己缺漏的地方。脑海里的画面一幕幕自他脑海中回放。
——有自己与楚阑舟举杯把酒言欢共许天下豪言壮志终成一梦;有楚阑舟连夜叛出念虚宗,自己于雨夜中苦等了许久却只换来师兄弟们的一句不可得;有自己执剑斩杀楚阑舟的画面;亦有楚阑舟化为枯骨,与自己昼昼夜夜朝夕相伴……
在这个世界里,楚阑舟是不是已经不要他了,楚阑舟是不是还在一个人孤单的走着……
楚阑舟是不是已经……被他杀死了。
他觉得自己又陷入了梦魇之中,又或许眼前种种,皆是自己的黄粱一梦。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忽然一黑。
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竟是有人抓了自己,还想将自己装进什么笼子里。
狐狸眼神一厉,眉间凝聚起一抹剑气,就要将外面那不知死活的登徒子当场斩杀。
忽然,他却像是察觉到什么,眉间的剑气消散,整只狐狸耳朵都往上翘了翘,像是在分辨。
找笼子不太容易,尤其是在念虚宗这种大半人辟谷大半人不食荤腥的地方,楚阑舟翻了好久才在角落找到了一个弃置许久的鸡笼。
废了半天劲终于成功将那半大的狐狸塞进了鸡笼里,楚阑舟拍了拍笼子,低声同里面那只狐狸交流,语气轻佻:“师兄,借你用用,过几日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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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掌门虽严查了报名的弟子, 却没有查各家族的人。”
“为什么不查?”
“掌门原是要一起查的,但各世家纷纷反对说要自己测。”
“那若是家族有人感染又将这感染传递给其他人,岂不是大家都白查了?”
“是啊世家若是当初配合有多好, 也不会闹成这样……”
秦关月喝了一口茶, 听到外面的声音, 皱了皱眉。
到底是谁给这些人的胆子, 敢在秦家的驻地边妄议秦家人?
秦关月放下茶盏,走了出去。
那些嚼舌根的弟子鸟兽散去,她原先想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但她眼眸却瞥到了一个东西。
她居住的寝殿门口, 赫然放着一具尸体。
那死尸穿着秦家人的服制,就大咧咧躺在门口,是以吸引来了不少人。
秦关月看着死在自己门口的秦家人,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那尸体作普通的秦家弟子打扮,死状十分凄惨, 无数傀儡丝自他七窍涌出, 与尸体融合在了一起,就如同自然生长的那般。
秦关月对这弟子有点印象,此人是一个不太支持自己的旁系, 虽说她并不喜欢他, 但这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将这弟子的尸体丢在她门前,对秦关月来说无疑是一种挑衅。
愤恨之下,秦关月轻轻扫了一眼那尸体, 尸体上的傀儡丝竟然根根崩断,落在了地上。
秦关月伸出脚, 从那傀儡丝上踏了过去。
她看上去身形瘦小,踩上去的时候看上去并不如何, 可那些傀儡丝竟好似碰到了岩浆,竟然缓缓融化,消失在了地面上。
秦关月看着融化的傀儡丝,缓缓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浊气。
这仇,秦家记下了。
……
杨元一参加仙门大比原本就是奔着积攒打脸值去的。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遇见很多主要npc或者次要npc,在赚取打脸值的同时,还能装装逼,洗刷他之前在众人中忘恩负义的形象。
修真界讲求弱肉强食,有修士就是慕强者,三观跟着武力值走,是以秦星原哪怕是个时不时就会发发疯且杀人无度的疯子,依旧有许多死忠粉和追随者。他们甚至会以模仿秦星原为荣,就连道号都要带上个疯字,诸如疯癫道人,或者求疯仙子……可以见得秦星原在他们心里的地位。
杨元一盘算得十分简单。
自己有系统开的外挂,能够知道这些修士弱点都在哪里,按照弱点攻击以弱胜强,在穿越前看的漫画小说描绘的那些穿越去异世界的龙傲天们都是如此。
每次战斗都越阶挑战各路修士,博得什么老祖的关注,获得许多长相艳丽的仙子倒贴,将她们都收入后宫,最后走向人生巅峰。
眼看轮到自己,杨元一双手抱胸,缓缓走入石台中开口念出了龙傲天的台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我要让欺辱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在他的对面,年轻的修士冲着他躬身行礼,回应道:“道友好志向,鄙人洛风言,筑基巅峰实力,请师兄赐教。”
他的态度恭而有礼,不卑不亢。杨元一皱了皱眉,因为筑基巅峰实力也是被分在金丹期那一组,他原本想找个金丹期的修士作为自己开场的首战暖暖场子,可惜运气不好,匹配了一个同自己同等级的。
不过也没关系,想赢筑基期的修士不是更加简单?
杨元一在询问过系统此人的弱点后就放心地直接冲了上去。
然后就被打得落花流水,惨败而归。
知道别人弱点是一回事,可实践是另外一回事,他这些灵力本就是从系统商城里兑换出来的,没有经历过自己修炼,他同这些灵气陌生得很,压根不知如何熟练运用。
虽然知道对面的修士的弱点又如何,他又近不了他的身。
那修士的瞳眸中倒映着他狼狈跪在地上的样子,杨元一又觉得周围围观的修士们窃窃私语,都在说他的不是,只觉得脑海里嗡嗡作响,愤怒更甚。
洛风言见他倒下,在得到执法阁弟子的点头应允之后,明白这场比赛胜负已分,就不再攻击,俯身要将杨元一拉起。
可他靠近正要拉住他的时候,杨元一却忽然暴起,手握锋锐的匕首就冲着他的脑袋刺去。
这一幕是执法堂弟子都未预料到的,他只来得及叫一句师兄,却压根来不及阻止,只得眼睁睁看着师兄挥刀砍向那修士。
洛风言也是没有预料到他的动作,往后躲去。他修行的法门特殊,并不按照一般修士的灵台修行,而是以体术入道。百会穴是他命门,若是被刺伤别说是治疗了,就是下半辈子修行都成问题。
这只是一场普通比试,怎会恶毒至此,要毁他根基?
洛风言暗暗心惊,但是身体的反应极快,旋身一扭一转,勉勉强强避开了那刀。
杨元一眼见袭击不成,知道没有机会了,就想转身离开,却被一把拽住。
“师兄,你不能走。”执法阁的弟子赶来,拽着他的手臂不让他离开,“无故伤人,同我去一趟执法阁吧。”
杨元一不想去,但这也并不是他说不想去就能不去的,眼看着他还赖在原地不走,那执法阁弟子无计可施,只能叫上了身旁的师兄弟一起将他按住。
杨元一被按在地上,眼看人越聚越多,此时早晚传进宫淮的耳朵里,自己日后又不知要被如何折磨,终于大喊出声:“帮我找掌门,我有事要报。”
宴梦川参加完了上午的比试,就急着去找他的师叔。
虽说自己也拦不住小师叔做决定,但平日里能多见见师叔多能劝上一劝也是好的。
可等他去剑阁寻小师叔的时候,却只发现了书房大敞的窗户和大门,还有桌子上写的一张“借剑尊一用的字条。”
落款赫然是楚阑舟。
宴梦川在看到署名时瞳眸都被吓得缩了缩,抓起字条就匆匆往外跑去,迎面正好撞到了穆婉莲。
他慌慌张张,抓住了穆婉莲的衣袖,吓得脸色发白:“穆师叔,宴师叔被抓走了!”
“那此地岂不是很危险?快去叫执法阁的人来!”穆婉莲听到宴梦川的话,第一反应就是想跑。
开玩笑,宴君安那变态都能被抓走,自己这水平岂不是更跑不掉。
等她将这一系列话说完才反应过来。
自己是元婴期的修士,执法阁的弟子还没自己的修为高,况且剑阁向来不在执法阁的管辖范围,出了事情哪怕宴君安不在,也应当由她来主持而非执法阁。
眼看宴梦川看向自己的眼神越发狐疑,她害怕系统惩戒,只能勉强安慰道:“此地危险,你快去找你掌门说明此事。”
“是,师叔。”宴梦川看着穆师叔比自己还要慌乱的反应,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道,“师叔你若是害怕就与我同去吧。”
穆婉莲心想我要是能出去还需要你说,嘴上挂着微笑:“不必,我先去探查一下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宴梦川点了点头,离开了。
【宿主,哪怕有万人迷系统影响,你也应当规范行为,不要做出太偏离个性的事情。】等宴梦川离开,她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道机械音,【若是宿主偏离太过,路人对宿主产生防备,系统的加成也会消失。】
“知道了。”穆婉莲想起来之前在仙门大会里见到的那女人,咬了咬唇,点了点头
宴梦川要找的掌门正与执法堂堂主并肩而行,柳明彧正向他汇报调查的情况。
“我比对过两具尸体,发现秦云亦的死因与新死的那名秦家弟子或许有所不同。”柳明彧压低声音,对掌门道,“秦云亦死得十分利索,一剑封喉,而且伤口十分平整且细小,只有半寸;可那秦家弟子却不同,伤口繁杂,可以很明显看出被傀儡丝缠绕的痕迹。”
掌门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这就是不想细察的意思了。
柳明彧想了想,又问了另外一件事:“要下发通告令搜捕林束吗?”
“若是秦关月不提就不查。”掌门摇了摇折扇,有些怅然,“过了许久,师妹终于肯上念虚宗了。”
傀儡丝,楚阑舟,上五家内乱,这场腥风血雨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
掌门颇有些闲适的笑容在看清宴梦川送来的字条之时便垮了下来。
他垂眸,看了看等在一旁焦急万分的宴梦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安抚道:“我知道了,此事不必惊慌,凭你师叔修为,若是想回去,也是能回去的。”
宴梦川眼眸里透着浓浓的疑惑:“可掳走师叔的人是楚阑舟。”
掌门心想这字条是楚阑舟留的还是宴君安自己写的都未可知,万一不是楚阑舟掳走的而是宴君安自己跟着跑的,难不成还要派人去抓楚阑舟不成。
虽是这样想,但却不能这样说出来,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这是你师叔自己做的决定,你暂且不要宣扬出去。”
宴梦川看着掌门颇为平淡的反应,虽不清楚到底宴师叔为何要借故离开念虚宗,但既然掌门已经开口说了没事,依旧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掌门,有弟子大闹执法阁,说要见柳师叔。”一位弟子匆匆赶来,冲着掌门和柳明彧行礼道,“还说、说”
“说什么?”掌门挑了挑眉,问。
“说自己掌握了宴师叔与魔尊私相授受的证据。”那弟子开口道,“且一定要诸位与长老们一同见证。”
宴君安闭着眼睛,总觉得自己所处的位置摇摇晃晃。
他觉得这只是自己神智昏聩下的幻象,也颇不在意,只在想楚阑舟。
在风雪夜里的楚阑舟。
那时楚阑舟浑身是血,捧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对他说:“宴君安,我不要你了。”
宴君安提着染着血的剑,茫茫然走在雪地里。他不太记得自己在做什么,也不记得自己还能做什么。
楚阑舟,终究还是抛下他了。
……
“你不跑吗?”摇晃的感觉太大,宴君安眼眸动了动,缓缓睁开。
他刚睁眼,还颇有些迷茫,神智也无全部归位,在看清自己身处的环境后,不解地颦了颦眉。
见里头那狐狸半晌没动静。
楚阑舟先是提溜起来凑着鸡笼的空隙中看,后来又拿了根路上捡的小木棍,顺着鸡笼的空挡里戳了戳里面毫不动弹的狐狸,也有些迷惑。
宴君安不会被自己摇傻了吧。
她原想趁乱抓宴君安一个措手不及,将他送去神医谷诊治,也做好了半路被他逃跑的准备。却没想到走了一路,里头这狐狸和入定似的一动不动。
楚阑舟是真的不懂了,觉得自己怕不是捡了什么傀儡化神回来,这才起了试一试的心思。
宴君安被楚阑舟乱七八糟捅了好几下,终于回过神来,不过他还是蹲在笼子里,兀自沉思。
是幻境?
不太像。
可楚阑舟怎么会把自己关起来?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流程,觉得自己还远远没有达到被关起来的条件。
比如没有在冲喜之时送错洞房,也没有误食情药意情迷乱,也没有……
他有些害怕楚阑舟把自己赶出去,又不知要如何反应,索性先不动,打算日后再随机应变。
楚阑舟眼见着狐狸一动不动,知道他在记恨自己,唇角一勾起了戏弄的心思:“宴仙君,你可知道若是落入我这个魔尊手上,会如何?”
那狐狸依旧没动,只是耳朵往上竖了竖。
楚阑舟知道他在听,见他还不肯理会自己,便接着道:“我会将你关进笼子里。”
她眯着眼,若是没有看错,这只狐狸的尾巴似乎动了动。
楚阑舟见她还不理会自己,又道:“若你还是狐狸也就罢了,可等你找到法子变成人,你猜我会如何?”
“我会断你灵台,让你这辈子都成不了仙,我还会把你关在笼子里,让你日日夜夜都见不到旁人,只能见到我一人。”
楚阑舟与宴君安一同长大,自然明白宴君安向来最讨厌听到有人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些淫词艳曲,更逞论将他编排进故事里作为主角。
但楚阑舟就是为了激怒他逼他反抗自己,偏要不如他的意。
她勾起唇瓣,说得越发过分:“我还会再也不允许你穿流云衣,挑断你的手脚经脉,将你当做我赏玩取乐的工具……”
雪白狐狸还是端庄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可他的尾巴又左右扫了扫,看上去颇有些欢快。
楚阑舟没有搞懂这狐狸的意思,想压低声音问系统。
【你别说了。】系统实在看不下去,抢在楚阑舟问话前道,【他好高兴啊。】
系统觉得,要不是狐狸的尾巴不好摇,改成小白狗之类的动物,这宴君安都要摇上天了,也就楚阑舟对他滤镜太厚没有发现。
楚阑舟被系统提点,这才明悟过来。
宴君安一点都不生气,反倒是自己突然不说岂不显得自己很没有魔尊派头。况且以前都是自己欺辱宴君安的份,她绝不允许宴君安发现自己露怯。
于是楚阑舟只能硬着头皮勉强道:“可惜笼子价贵,关狐狸的笼子还能找,关人的就算了。”
宴君安终于开了口,他的姿态端庄,语气平静,还真像个狐狸仙君——若是能够忽略他到处乱摇的尾巴的话。
“阑舟,你既然将我带走,也应当先搜搜我的储物戒。”宴君安平静道,“我储物戒里刚好有一个可以关人的笼子,阑舟不必为了此事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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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阑舟不是很为宴君安担忧, 但她是真的想问到底为什么你的储物戒里有可以关人的笼子。
但她沉默好久,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拎起那笼子, 转身就走。
……
念虚宗内, 逍遥殿。
掌门刚才处理完琐碎杂物, 决定打坐收敛心神, 静心修炼之际,就看到有人从侧殿闯了进来。
他吓了一跳,在看清那人模样之时惊吓更甚, 转身就跑。
此人非常眼熟, 穿着一身素净道袍,容貌并未遮掩。
竟是魔尊楚阑舟。
楚阑舟一把拽住还想往外逃跑的掌门肩膀,将他拉了回来后,将手里的鸡笼递到了他的面前。
“魔尊夜半前来,有何指教?”掌门被楚阑舟掰着, 完全没办法逃窜, 也不敢抬头看楚阑舟,只敢将目光落在了她手里拎着的笼子上,一点都不敢接。
心里害怕极了, 心想这里面装的莫不是哪位大佬的人头吧。
楚阑舟开口道:“我……”
“我早已辟谷, 不食荤腥。”掌门脑补出了一堆魔尊可能会说的话,连忙道,“魔尊既已入了空门, 不如就放它一条生路吧。”
楚阑舟道:“你可知”
掌门刚才就在思考着楚阑舟来找自己的原因,生怕楚阑舟对自己说什么可怕的事情, 立马开口道:“你走之前没挖到的竹酒是我偷的。”
楚阑舟一愣。
掌门边说一边觉得委屈,心想只不过几壶酒而已, 竟让楚阑舟连一丝情分都不顾了:“其实你后来朝宗门里丢的叫花鸡也是我吃掉的,宴师弟压根不吃这些东西,丢了可惜不如给我;你前些年送过来的流云缎因为师弟常年在剑阁闭关不出所以我其实也拿走做了扇面”
掌门敏锐察觉到杀气,说话声停了下来。
楚阑舟终于有机会插话,她将那鸡笼递到了掌门手上,道:“我借了你们宗门一样东西,如今奉还。”
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跑,像是后面有鬼追一样。
楚阑舟走了,可奇怪的是屋子里的杀气并未断绝,掌门顶着越来越浓的杀气,心想楚阑舟走了都能留下此等威慑力,看来她的修为是越发精进了。
可她到底借了什么?
念虚宗也不养鸡啊。
难道是偷了山下农户的鸡?
他拎着那鸡笼,觉得这鸡笼手感也有些不对劲,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才发现这鸡笼居然是倒着的。
鸡笼就是百姓家常备的,用竹篾编成的笼子,上窄下宽。寻常人提笼子,都是将口往上,笼子底朝下,楚阑舟递给他的时候居然是底朝上,笼口朝下的样子,难怪他拎起来感觉奇怪。
楚阑舟就这样拎着,万一路上东西掉了就不好了。
掌门连忙将笼子摆正了,俯身朝着洞口看去。
里面不是他预想中的鸡,而是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
这等品相的灵兽,整个念虚宗也找不到几只,可念虚宗什么时候有养过狐狸?
掌门还在疑惑,却看到那狐狸眸中闪烁着他熟捻的剑气。
电光火石之间,掌门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来楚阑舟借走什么了。
可惜他脑子转的很快但嘴没跟上,在意识到这狐狸是谁之后脱口而出的却是:“师弟,你怎么又被退货了。”
他说完就已预料到不好,连忙抛了那破鸡篓子往后退让。
等他抛下的那一瞬间,就看见那破鸡篓子里忽然爆出一道剑光,剑气差一点就划上了他的脸颊,好歹没有碰到,只削去了他额前飘落的几缕碎发。
那抹剑光如长虹贯日,将整个逍遥殿照得亮如白昼,掌门来不及心疼自己的头发,第一反应是将那好不容易冒出头的狐狸又按进了笼子里。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弟子们匆匆赶来,握着剑检查掌门有没有遭到袭击。
“掌门!弟子”
“没事。”掌门撑着折扇站在地上,冲着那闯进来的小弟子道,“我行气时出了岔子,没事。”
弟子们意识到惊扰到了掌门,连忙躬身道歉,退了出去。
掌门等那些提着剑的弟子们都离开,才转头看了看那已经将自己的爪子搭在窗台要去追楚阑舟的小狐狸,还是不忍心,提点了一句:“师弟,人人皆知你与楚阑舟势同水火,怕是楚阑舟也这样想,如今你突然向她示好,她未免会有些不适应。”
当年出了两桩极其震撼的事,第一桩是剑阁的弟子、悟道子的徒弟楚阑舟连夜叛离师门、堕入魔道,举世皆惊。
另一桩便是宴君安。当年宴君安匆匆出关,提着君子剑追了那魔头百里,整个悯川都能察觉到他那浩然剑气,虽让那魔头逃了,但此战之后,宴君安彻底扬名修真界,又一年,他渡劫大成,彻底成就了剑尊圣名。
是以如今的宴君安不管再荒唐,都不会有人另作他想。
毕竟人人皆知,这世间最恨魔尊的便是宴君安,最想杀魔尊的也是宴君安。
宴君安的动作顿了顿。
他当时的确恨透了楚阑舟。
他恨楚阑舟许诺完后便背弃誓言弃他而去,他亦恨楚阑舟堕入魔道不懂顾惜自己的身体,他恨恨楚阑舟独自出逃,甚至不同他说上一句。
当年同楚阑舟那一战之后,他便闭了死关,对她的消息不听不闻不问,竟不知道楚阑舟背地里给他送过不少东西。
他一件也没有收,反倒是掌门将东西收下,也算是给了当时孤身一人的楚阑舟一个念想。
宴君安想了想,道:“多谢。”
可如今已不是当年,哪怕明知楚阑舟会有所怀疑,但他又怎么忍心让楚阑舟有一点不好。
掌门眼睁睁看着那狐狸跳出窗外,心想也不知自己说的话宴君安听进去没有,楚阑舟很明显是不喜欢主动的,喜欢被动的,所以主动的宴师弟三天两头被退货,被动的宴师弟哪怕对楚阑舟不闻不问楚阑舟反倒会来给他送东西。
不过师弟同自己道谢,掌门觉得他应当是明白了,索性不再去管。
掌门自觉自己给宴君安指了一条明路,高兴地想摇一摇折扇,却发现自己刚刚还好端端拿着的扇子居然不见了。
这扇子虽然扇面是用楚阑舟给的流云缎做的,但为了找到能够配得上这扇面的扇骨,他也花费了些功夫,还找了名家题字。
掌门摸了摸心脏,觉得心痛极了。
…………
在念虚宗出的案子都得先交与念虚宗探查之后再转回世家收敛尸骨,秦关月虽心有不满,但还是勉强按捺住了上门要人的心思。
仙门大比还未出结果,她并不像穆家那蠢货这般蠢,还以维护世家威严为大。如今正经仙门已经发展出规模,念虚宗也做了不少改革,开始收些有资质,但姓氏不在上五家之列的人为弟子,是以虽然众人仍以入世家为荣,却也出了不少人,想保留自己的姓氏不愿与世家同姓。
她还想博得个好名声,多收些有资历的弟子,当然不想在此时落得个高高在上看不起散修的骂名。
秦关月深深呼出一口浊气,秦云亦一死,她立马收到了长老院接连发来的诘问,话语间隐有责备她不称职的意思。
秦云亦是她的人,是生是死自然由她做主,犯得着让这些老不死的前来指手画脚?还有念虚宗也是,楚阑舟刺杀自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非说此事可能有蹊跷,就是不下诛杀令去追击林束,难道是要包庇那魔头不成?
她越想越是生气,抬眸想喝口茶润润嗓子,一抬头却又看到了一具尸体悬挂在半空中,尸体手里垂下的傀儡丝悬在半空,正对着她那茶水的边沿。
秦关月不喝了,她手里的茶盏应声碎裂,碎片跌落一地。
如今各世家因为傀儡的事情焦头烂额,只有秦家无人感染,她原以为这傀儡丝背后的操纵者是不想招惹秦家所以没有去管。
可如今它却屡次三番恶心自己,这傀儡是活腻了吗?
吊死在秦关月房里的是穆家人。
这弟子秦关月也有些眼熟,应当与秦家有些交往,不过有穆家人死在这里,秦家也必须给出交代。
秦关月连夜叫来穆家家主和执法阁的人,自己站在一旁,表明自己不知此事原有,做足了受害者的姿态。
穆家家主连夜赶来,还来不及上妆,她向来在人群中展现出的都是妆容精致到刻板的模样,如今脸上素净,倒是能从她脸上看出几分老态来。
穆家主修为百年未有精进,如今只能勉强服用驻颜丹维持表面体面,若是再拖下去,寿元散尽,她再服用驻颜丹都无用了。
若是寻常人到了这个时候都会闭关修行想做最后一搏,可穆家家主不同,她依旧十分活跃,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会老死一般。
她看着眼前那具穆家人的尸体,冷笑道:“这人好端端的,偏偏死在秦家主的房中,怎知此事背后没有秦家主的授意啊?”
她原是想讥讽秦家主一般,想在秦家主身上捞到些好处,却没想到秦家家主却十分淡然,道:“若这傀儡幕后主使出现被我逮到,我秦关月发誓,一定将此人凌迟处死。”
天道誓言可不能随便乱立,若是立了就得遵守。若是不遵守,对于他们这些修士而言,就是道心不坚,对日后的修行都有影响。所以根本不会有人拿天道誓言开玩笑。
穆家主用手挡了挡,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嘴上却是不再说了
楚阑舟不在,独留春分夏至他们独守空房许久,楚阑舟教习的东西春分已经差不多学会了,所以他翘首以盼,等着官人回来,再教些别的。
奇怪的是楚阑舟明明是魔头,教他们的却是再正经不过的道门仙法,他们照着这法门修行后也无需再去吸食活人阳气便可修炼。
有了前任馆主作为对比,楚阑舟就像是老天赐给他们的活菩萨,虽然她恶名在外,而且传闻极度喜欢虐待狐狸。但春分却觉得楚阑舟并不如传闻中一般,甚至颇为良善。
他每日固定带岁首出门遛弯两次,剩下的日子除了帮官人打理打理灵田就是帮官人酿酿官人爱喝的春情酒,日子究极无聊,就迷上了听戏看话本子。
正如此时,他变作一狐狸球蹲在榻上,狐狸爪翻动着书页,正在看坊间新流行的话本子——
家境贫寒的书生进京赶考将妻子留在家独身带娃,妻子没有丈夫支持,只能每日依靠挖野菜养活家里,痴痴等待丈夫,希望丈夫早日考取功名团聚。她等了又等,等到花谢花开,丈夫衣锦还乡,却带回了一个美娇娘,还有要与她和离的消息。
狐狸的爪子抬了抬,擦着眼角而过,春分摸着泪花,却听到院门外传来声音。
春分高兴极了,三步两步蹦下床榻,边跑边变做人形。
等他开门一看,站在门口的果真是楚阑舟。
春分高兴坏了,却还样作难过,嘤嘤嘤垂眸低泣着想要冲进楚阑舟的怀里撒娇:“官人,奴家尚未婚配,又是做这种营生的,身子本就不干净。以前倒也罢了,如今整日带着个半大的姑娘,到处有人戳着奴家的脊梁骨说奴家不知检点。还好官人终于来了,奴家这心也安了下来。”
他穿着红衣,容貌也十分年轻,看上去就像个半大不大的少年,带着青葱气,哪怕眼眸带泪也并不让人讨厌,反倒颇为惹人怜惜。
楚阑舟张了张口,一时半会儿竟然找不到语言。
且不说男狐狸能不能生孩子,哪怕你能生也不可能一夕之间就生出个外表十几岁实际年纪可能过了百年的小崽子出来。
好在他前头有个宴君安更加离谱,楚阑舟在这两人夹击下都要习惯了,她一转身就躲过了这狐狸的袭击,站在原地道:“我来是想把岁首带走的。”
春分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联想到话本子里的情节,他双眸带泪,难以置信地看着楚阑舟:“你要同我和离?”
楚阑舟被他一句话搞得没头没脑,正想说我来接岁首看看大夫但是我看你也有些问题要不然你也去看看脑子。
春分还想在说什么,就看到楚阑舟的怀里冒出来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是一只狐狸。
他经常觉得自己是只杂毛狐狸不讨楚阑舟喜欢,每日做梦都是楚阑舟另寻新欢,新欢还是一只纯色,皮毛比自己爽滑多了的狐狸,如今噩梦成了现实,春分如遭雷劈,往后踉跄几步。
楚阑舟半道上又遇见了宴君安。
那白狐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就蹲在自己面前的草地上,眼巴巴看着自己。
她向来拒绝不了宴君安这种眼神,哪怕是狐狸般的宴君安。
楚阑舟自问道心坚毅,但是也不行。
宴君安自己要来就来算了,楚阑舟索性放弃挣扎,但鸡笼不在,她没笼子装又怕路途颠沛让这狐狸划坏了自己的衣裳,就将他随意塞在怀里。
那狐狸一路都十分乖顺,楚阑舟见他再也不说什么笼子不笼子的事情,也放心下来,觉得先前估计是宴君安刻意顺着自己的话头去说,所以才会这样讲。
谁料到这狐狸居然会在这种时刻钻了出来。
楚阑舟虽然人在状况外,但是身体做出了本能的反应——她伸出一只手,又将狐狸按了回去。
宴君安十分配合,顺着她的力道又钻了回去。
春分眼巴巴瞧着自己梦寐以求的位置——官人的怀里,被另外一只白狐狸强行霸占,然后又轻蔑地扫了他一眼之后又被官人亲手按回。
他刚刚确实在装哭惹官人怜爱,如今终于忍耐不住,是真的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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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阑舟看着面前哭泣的春分, 是真的不解起来。
松竹馆自从有了楚阑舟的威名,就再也没什么人敢踏足,况且她走之前留足了灵石, 哪怕不能肆意挥霍浪费, 也足够春分一天买几顿烧鸡吃。
春分哭得楚阑舟头疼, 楚阑舟张了张口还想辩解, 有一道声音先她一步说了出来。
“阑舟莫要理会这些烦心事。”宴君安不知什么时候探出头来,还要将头碰在她的掌心。
楚阑舟却以为宴君安又要舔她,吓得手指一蜷, 往后缩了缩。
宴君安抬起头, 在看到楚阑舟微微发红的脸颊后有略微愣神,不过楚阑舟并未发现。
春分只顾低头哭,没有注意到这两人的小动作,夏至他们已经跟着走到了堂前,眼看着春分和楚阑舟站在一起, 楚阑舟还揣着个没见过的小狐狸, 心下都明白过来。
这白狐狸虽然也只是只狐狸,但单是毛色都能胜过春分许多,而且还知道要如何讨楚阑舟欢心。可春分呢, 就只知道埋头委屈。
若是官人心在他身上也就罢了, 官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他再哭得可怜又有什么用。
春分怎么可能玩得过他呢?
春分失利,余下的妖精也都警惕起来, 纷纷上前想要转移楚阑舟的注意力。
可他们本就不知道楚阑舟的兴趣,努力许久也只知道向楚阑舟展现自己的学习成果。
楚阑舟见他们修为都有精益, 便道:“依照你们现在的修为,可以考虑拜入念虚宗。”
春分打了一个哭嗝, 不哭了,周围一片安静,几只小妖都迷茫地看着她。
最后还是夏至抖着嗓子问:“官人,您不要我们了吗?”
这哪里是要不要的问题。
楚阑舟捏了捏眉心:“你们已经掌握了入门法则,再待在这里我也不能再教你们什么。”
她除了会杀人就是会修魔,没一个该是这几个小妖怪应当学的。
眼看这几只小妖怪还站在原地犹疑,她以为他们是觉得跟着自己不好拜入正经仙门,便解释:“你们气息与先前已经不同,若是不敢去,可以拿着信物去念虚宗。”
她身上是没有留什么念虚宗的东西的,只能压低声音问怀里的小狐狸。
宴君安点了点头,从自己的储物戒里掏出一枚路引。
她将路引递给春分,眼看春分不愿接过便道:“你们既然想学道法,应当知道念虚宗是最好的地方。”
“你们若是害怕,往后莫提我的名字就是了。”
“不是这样的。”春分眼眶红红,知道楚阑舟今日是无论如何都要送走他们了,只能不情不愿接过楚阑舟手里的路引,“我不后悔被官人带走,官人若是有事,带不走我们也无妨,我们就在念虚宗等官人。”
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走之前他又特别想给楚阑舟留下印象,只能选了自己最爱看的几本话本子,含着泪将这些东西交到了楚阑舟手上。
楚阑舟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文名,有些不太想收,但春分又实在坚持,只能将这些话本收了,和小狐狸一起揣在怀里。
春分面带微笑,挥着手同官人道别。
楚阑舟见他终于不哭,也放下心来,牵着满眼茫然的岁首就要离开。
眼睁睁目睹楚阑舟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春分挥着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脸上笑容不见。
被官人抛弃了啊
他成精其实也没有多少年,接触到人族的时间就更短了。
虽然他入世之后就去了松竹馆,接触的客人来来往往,早已习惯了分别,他也从未因为这种事情伤心难过过,可偏偏这回不一样。
春分觉得十分难过。
官人才要离开,他就难过极了。
春分想了想原因,终于想明白了。
他其实喜欢官人。
哪怕官人不教他东西,也不给他买鸡,春分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会喜欢的。
可惜醒悟的太晚,而且自己比不过那只狐狸,官人看不上自己,要去抱别的狐狸了。
春分垂眸,眼圈红红又想要哭,耳边却传来了同伴的议论声。
“念虚宗可是第一大宗门,我们先蛰伏在念虚宗发展,扩充下线,等官人回来,正道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像是害怕被什么人听到自己的谋划一般,夏至小声说。
秋收点了点头,补充道:“可惜念虚宗太大,我们人有些少了,估计得费好一番工夫。”
冬日沉吟许久,道:“我们现在用的还是进松竹馆的名字,一听就让人知道我们出身,进念虚宗后得改。”
春分眼角带泪,懵懵懂懂:“官人难道不是要抛弃我们?”
这几天,春分太闲,不是伤秋悲春就是对着话本子哭哭啼啼,夏至烦他不是一日两日了,听到他这个问题冷笑一声:“楚阑舟是个魔头又不是真的出家当了和尚,她救你脱苦海,还教你修行,你就感动了,真以为她什么都不图了?”
春分听到夏至的话,下意识就想反驳官人怎么可能利用自己,但想了想眼睛又亮了起来:“官人真的是这个意思?”
夏至皱眉,不太想和憨货讲话:“魔道头子派自己的手下进正道大本营,还会有别的意思?”
他看春分垂眸不看自己,以为春分被自己说生气了,于是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连官人的言下之意都不懂得揣测,以后怎么能争过别的狐狸?”
春分被嘲,心里却越来越开心,眼眸弯成了月牙,配着他那一袭红衫更显俊俏可爱——原来官人并不是要抛下他们,而是要给自己安排比较艰巨的任务。
他一定要好好完成,定然不辜负官人的期盼。
春分又想了想楚阑舟走时,怀里抱着的那只浑身雪白的狐狸,暗自下了决心。
——听人说修炼可以伐毛洗髓,等自己进了念虚宗好好修行,或许就能长出那种柔顺雪白毛发来,到时候楚阑舟一定喜欢他
念虚宗内。
秦关月看着秦家的开支,揉了揉眉心。
账本失窃,秦云亦一死,许多项目不得不暂停。
秦家不愿偏居一隅,想要在上五家坐稳席面,自然得多花费些心思在各方打点。
不养鬼收入就少了,秦家庞大的开支可一点没少。
以前秦云亦还在时,这些东西向来都不必她来烦忧,可惜
秦关月坐在椅子上,想了想秦云亦当年坐在轮椅上,眸光浅淡,只凝望着她,同她说以后“诸事不必烦忧,万事有我”的模样,长长叹了口气。
秦云亦原先是她在念虚宗的师兄,也不姓秦,后来便跟着她去了秦家,才改了秦姓。再后来秦家旧家主被楚阑舟所杀,原是她即位的时候,可长老院嫌弃她杀心太重,觉得她不应当即位,后来秦云亦跪毁了一双腿,长老院才松了口。
他失了一双腿,给她换来了一个家主的位置,却没想过若是他不牺牲那条腿,自己照样会做秦家家主,只不过会时间长些。就如同他死,让秦家人都来救她,却没想过楚阑舟压根杀不了她。
秦关月看着烦乱的账本,叹气后不得不又捧起来查阅,心想秦云亦此人相当多事,也当真好用,可惜死的太早。
她翻开几页账本就觉得乏味,想要闭上眼歇息片刻,却看到有一个弟子急匆匆赶来,冲着自己道:“秦星原逃了。”
秦关月眨了眨眼睛,道:“随他吧。”
楚阑舟顾念太多,她知道秦星原不可能放下秦家,就不可能接受秦星原的投诚。
秦星原无处可去,要么选择在外发疯,要么就回来被自己关起来。
她眼看那弟子还未走,皱了皱眉。道:“怎么”
眼看那弟子还维持着向自己行礼的模样,秦关月察觉到不对劲,手往后,握紧刀把。
“家主不必担忧。”那弟子动了动,手肘缓缓抬起,就像是被无名丝线牵引,以一种常人无法做到的动作站了起来。
这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也变成了傀儡。
弟子咯咯一笑,声音也变了,变成了另一个腔调古怪的声音:“家主不必担忧,我来是出于好意。”
“秦家主最近一直十分烦恼,我来是来帮家主”眼看秦家家主盯着自己却并未动作,那傀儡脸上的肌肉被缓缓牵起,笑容放大,因为牵得太高竟撕裂了嘴角皮肤,露出里头的血肉骨骼,显出妖异之相。
“排忧解惑的。”
“上四家虎视眈眈,可惜家主当年没遇到良材,没人能理解家主的苦心。”傀儡见秦家家主一言不发,嘴角崩裂,发出嗝嗝嗝的气音,
“可我能理解家主的抱负,秦亦云死了,哈哈,我来当秦亦云,我会是家主,最好的依靠。”
秦关月的手指动了动,目光沉沉,落在傀儡身上,唇角也带了一抹冷笑:“你真身不在,要如何当我的幕僚?”
“我真身炼制傀儡的时候都用掉了,但我的心是向着家主的。”眼看秦关月不相信自己,傀儡放大声音,表示自己没有说错,“你猜那些人为什么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我?因为这些傀儡丝都是我的血肉,都是活着的。”
“家主只需要带上我的傀儡丝,我就能待在这具身体里供家主差遣。”
傀儡靠近,操纵这自己这句秦家弟子的身躯,跪在秦关月的脚边:“到时候,我就是秦家最忠诚的一条狗。”
“很好。”秦关月笑了笑。
傀儡被她看着,以为家主这是赞同了自己的观点,也高兴起来,就要从身上抽丝。
可等他抽完了丝线,就要递到家主手上时,却被秦家家主拽着傀儡丝一把拉过,秦关月那把举世闻名的月落刀就抵在他浑身上下最薄弱的关节处。
傀儡暗自心惊,他明白秦关月是在刚刚他抽丝的过程中看出了他的弱点。
可他想不明白。
秦关月为什么要对自己有这么多敌意。
秦关月最忠心的狗死了,秦家正值缺人之际,更何况他观察过这位家主,手段血腥残酷,甚至就连自己都有时自愧不如,用人时也不会介意手下是邪道还是正道。
那秦关月为什么要针对自己,自己为了讨好她,甚至在正道的眼皮子底下,帮她杀了两个背叛者。
傀儡想了想,实在想不通,只能把它归结为家主的试探。
依照秦关月多疑的性格,不相信自己想要试探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傀儡想通了,它脸上又挂起了一抹笑容:“大人,你还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帮我?”秦关月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交出账本,我可以不计较你杀了秦云亦。”
不过你屡次三番挑衅我的忍耐力,这桩事就拿你的命来还吧。
“什么账本?”它早就做好了谈判崩裂的准备,但秦家主的这个理由还是让傀儡罕见的愣神。
账本是什么东西?它又什么时候杀了秦云亦?
他只一愣神了片刻,可等他回过神来,注意到秦家家
䧇璍
主的神色之后,登时感到不妙起来。
不好!他的反应错了!
果然,下一秒,秦关月手里的刀就动了,那把月落刀就像是一团火焰,毫无阻碍地切进傀儡的胸腔里,将那些密密麻麻织就的傀儡丝一根根融化,斩断。
身体内的傀儡丝被一寸寸削断,虽然被秦关月半扶着,但它依旧能感受到这具身体在缓缓下沉,这代表着它的掌控力越来越弱。
也就是,这具它精心炼制的傀儡又要废了。
“我们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
死到临头,傀儡却并未感到惊慌,他看着面容冷峻的秦关月,嘴角最后一次露出了个血肉模糊的笑容,开口道,
“秦家主,后会有期啊。”
秦关月并未被它的话打动,她手指收紧,断绝了这傀儡的最后一丝生机。
傀儡丝纷纷扬扬散落一地,哪怕她已经‘杀死’了这具傀儡,那些丝线依旧像有灵性一般蠕动着。
对于这傀儡的话,秦关月一点都不相信,她有种预感,这傀儡背后的操纵者同她是一类人。
它的确可能将一部分血肉炼制进了傀儡丝里,但他说全部,秦关月可不相信
楚阑舟打算带着岁首和宴君安去灵药谷寻医。
灵药谷住着位医师,名叫闻人岱,他以医入道,年纪轻轻就成了名满修真界的神医,楚阑舟与他见过几次,觉得他医术不赖,或许能够解决她此时的疑惑。
如今已经同往日不同,灵药谷对于诸位修真界的人士来说也算不上什么神秘的去处,基本每个修士都知道灵药谷的位置。不过去灵药谷看病太贵,最近又丹药泛滥,修士若是受伤往往用丹药就能治好,所以也就只有在得了疑难杂症之时才会去寻医师看病。
对于灵药谷来说,有病人才有营生,没有病人他们靠谁养活?
患者太少,灵药谷那些神医也不再端着,上至老弱病残,下至灵宠灵兽,只要是付得起诊金,他们统统来者不拒。
是以等楚阑舟来到门口之时,就看到有位修士懒懒散散,脸上还盖着块破蒲扇,就躺在在药谷门口晒太阳,见到有人来只浅浅扫了她手里牵着的小姑娘还有怀里揣着的狐狸一眼,便道:“灵宠绝育,二百中品灵石。”
楚阑舟:
楚阑舟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修士就察觉到了一股杀气,他迅速起身,刚想喊有人闹事,等他看清面前站着的是什么人之后,呆愣在原地,扇子也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楚阑舟往前走了一步。
“楚、楚、楚、楚阑舟我警告你别过来啊。”那修士往后飞速后退,楚阑舟前进一步,他退十步,想要迅速与楚阑舟拉开距离,“我、我可是神医,桃李满天下那种,救治过许多正道、正道大佬,若你杀了我,那些人不会放过你的。”
虽然嘴上威胁的十分凶狠,但楚阑舟看他的双腿抖若筛糠,显然是怕极了。
楚阑舟:“我来看病。”
她话音刚落,刚刚还害怕到要魂飞升天的修士往后退去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惊喜地看着楚阑舟,但碍于身份,还是没敢飞扑过来。
天知道他好端端一个神医,每天接的却都是什么帮灵宠绝育或者帮灵宠拔牙的生意有多痛苦。
如今好歹来了个正经客人,虽说身份特殊,但又有何妨碍,疾病面前人人平等,自己这神医正邪两派都需要,是以无论他们的关系有多紧张,打得有多么不可开交,他灵药谷都丝毫不受影响。
魔尊有何所谓,既然来了,那都是他灵药谷的客人!
他满脸堆笑,把楚阑舟迎到雅间,让她坐下,又给她奉茶添果,将楚阑舟伺候舒服了才兴致勃勃地问楚阑舟:“病人在哪?”
楚阑舟点了点头,将岁首牵了出来,让她坐到闻人岱面前:"她有时候会发烧积食,你帮我看看。”
闻人岱观那小姑娘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呼吸也无起伏,怎么看都不是人类。
不过抱着谨慎务实的态度,他还是上手帮她诊脉,摸了半天一无所获。
这小姑娘确然不是人,还是个百年的老僵。
僵尸没有脉搏,他自然也摸不出来。
况且他们又不像人类一样还需要五谷轮回,又怎么可能会得积食和发烧?
若面前的人不是楚阑舟,他都要发火把人丢出去了。
可面前的人是楚阑舟,哪怕明知楚阑舟是来找茬的,闻人岱也只能委委屈屈,好声好气地同她解释:“这是僵尸,并不在我的治疗范围内。”
楚阑舟点了点头,将怀里的小狐狸掏了出来,放到他眼前,道:“帮我检查一下他的修行有没有出过什么岔子”
楚阑舟迟疑一会儿,又道:“还有有没有伤到脑子。”
闻人岱低下头看了一眼那头狐狸,面露茫然之色,半晌后才抬起头,对楚阑舟诚恳道:“你要不然还是考虑绝育吧,我们这边绝育很划算的。”
一头灵宠有什么好修行的,而且它坐得好端端的,脑子坏没坏这不一眼就能看出来。
楚阑舟皱了皱眉,道:“他不是灵兽。”
她想解释清楚宴君安变成这样的前因后果,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师兄留点面子,只是道:“你查就是了。”
闻人岱将信将疑,想要身手探他灵脉。
他刚碰到那狐狸,就察觉到那狐狸身上浩然的灵气,这狐狸居然是个正道修士。
这灵力间掺杂着浩然剑气,差点将他用作探视的灵力削成两断,他连忙将灵力收回,表情比刚刚碰见楚阑舟还要震撼。
整个修真界能有如此修为和能凝聚出如此剑意的只有一人,闻人岱差点将他的名字脱口而出,却看那狐狸缓缓朝自己伸出爪子。
狐狸的这动作看上去力道极轻,却将他按得动弹不得,他口中的话也被一道传音打断。
“查。”
闻人岱哆哆嗦嗦,又伸出了一缕稀薄的灵力探查。
此人道心通圆,并没有什么要走火入魔的迹象,也没什么脑部受损的痕迹。
他想说出自己的诊断结果,才要张口,却又被一道传音打断。
“说我出了岔子。”
闻人岱双眸睁大,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东西,但宴君安的剑气就悬在他头顶,仿佛自己说错一句就会落下。
他吞了吞唾沫,对楚阑舟道:“他说自己练功出了岔子。”
闻人岱把两端的话说得很清楚,中间‘说自己’则说的十分模糊,听起来就和‘他练功出了岔子’一样,既满足了大佬,也不算他说谎。
楚阑舟果然没有听清,她皱了皱眉,问:“可有法子医治?”
“好治,好治。到时候我去开一副药,吃几个疗程就好了。”
没病当然好治,不过好不好就不是自己能说得算了的。
他揣度着剑尊他老人家的意思,又补充了一句:“就是这病可能需要多陪伴,关心,才能好得更快些。”
按着自己的大佬看起来十分满意自己加的那句话,勉为其难将自己的爪子抬了起来,桎梏着自己的力道也没了,算是放了他一条生路。
闻人岱逃出生天,目光在这一狐一人身上扫过一圈,心里多了百般揣测。
不过再给他几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待在原地围观大佬们之间的八卦,随口说了句“我去煎药。”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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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念虚宗的弟子而言, 念虚宗虽然十分广博,却没有什么地方是他们不能去的,只有两个最神秘的地方, 被掌门明令禁止, 并不允许他们踏足。
一个是宴师叔所在的剑阁, 自楚阑舟叛宗后就不再允许弟子进出;另一个, 就是执法阁的密牢了。
执法阁主要负责调查案件,监督弟子言行。小至弟子们翻墙喝酒,大至念虚宗内发生的悬案命案, 都经由执法阁决断, 执法阁弟子们也经常会将做了错事的弟子先带来执法阁审问后再交与刑堂处置。
是以大部分弟子都有幸去过执法阁,不过他们都只是因为犯了小错,带去刑堂罚款后就不了了之,并没有资格去执法阁的密牢,密牢也就只存在众弟子的口中和想象之中, 带上了一丝神秘色彩。
据说那密牢里关押的, 可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
执法阁阁主柳明彧让众弟子待在执法阁大堂外,自己则擎着灯,缓缓走入执法阁内部, 进到了一个小房间里。
那房间极暗, 只有柳明彧手里的那盏灯散着莹莹幽光,不过那光并不能照亮多少地方,逸散出来的光线慢慢减淡, 最终被黑暗吞没。
柳明彧行走在黑暗之中,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就听得房门忽然响起的机括的相互摩擦之声,紧接着, 这房间被一缕幽光照亮,整面墙居然裂开了,露出一道小小的门。
柳明彧推开门,走上那盘曲而下的阶梯,原本敞开的大门在他踏入阶梯的一刹那,于他的身后缓缓闭合——
这里便是执法阁的密牢。
其实这密牢虽然建立之初虽是为了关押重犯、或是什么不能自控的大魔头才建造的,但自建成之后,念虚宗除了出了个楚阑舟叛逃当了魔尊之外,并没有碰见过什么值得被关进这密牢的人。
密牢早已空置许久,柳明彧暂时用它来停放秦家人和穆家人的尸体。
可等他走进密牢,将手里握着的灯盏插进灯架之后,却看到密牢里站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念虚宗执法阁弟子的服饰,在他面前,有三具尸体正并列摆在一起,正是柳明彧藏在密牢里的那三具。
眼看着那弟子不动作,柳明彧皱了皱眉,觉得不对劲,沉声道:“这不是你应当来的地方。”
那弟子不言语,柳明彧上前,拍了拍这弟子。
这弟子将头转了过来,脸直直转到了后背,惨白的脸庞正对着柳明彧。
“装神弄鬼。”柳明彧冷哼一声。他握紧拳头,右手用精铁炼制的拳套在光照下泛着冷光,直接对着那弟子哄去。
他的拳头似有万钧之力,却没落在弟子身上,而是落在了他旁边的虚空中。
在如此昏暗的密牢里,他居然能在短短几步之内就看清了牵制着那弟子的傀儡丝,还分辨出了方位。
看似坚韧的傀儡丝完全扛不住柳明彧一拳之力,迅速碎裂开来。
那弟子没有傀儡丝牵制,往后倒在了地上。
已经死去多时了。
柳明彧将那弟子同先前的尸体放在一起,冷然道:“何方宵小,竟敢擅闯我念虚宗。”
“我听闻念虚宗的柳阁主刚直不阿,办案从无错漏。”尖细的声音响在虚空中,又是一具傀儡走了出来,眼睛里不断往外渗出血泪,嘴角却依旧带夸张的微笑,“如今看来果真明察秋毫,本座实在佩服。”
柳明彧并没有什么和傀儡攀谈的意思,又出一拳,轰废了这具傀儡。
可又有更多傀儡从密牢各个角落走了出来,一个个摇摇摆摆,一部分冲着柳明彧笑,另一部分冲着柳明彧哭。
数目太多,柳明彧警惕起来,将灵力护佑全身,以便防御那傀儡的偷袭。
这些傀儡一直绕着柳明彧打圈,除了声音真的很吵之外,却并没有要攻击的意图。
几个傀儡将秦云亦的尸体抬了起来。
“可柳阁主怎么偏偏看错了呢?”
“可柳阁主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可柳阁主怎么会没看出区别呢!!!”
几个傀儡冲着柳明彧道,声音一开始还极轻,往后越来越大,化作了尖锐的嘶吼。
柳明彧被傀儡们团团围住质问,却像是一句话都没听见一般,眼眸锐利地盯着傀儡群,思考着最省力的解决办法。
那些傀儡发泄完情绪,似乎也自我调节了过来,其中一只傀儡瞪大眼睛,凑近柳明彧道:“这两具尸体是不同的。”
“这是我杀的人。”他一挥手,剩下的傀儡抬着三具尸体走到柳明彧面前,扒开他们身上的傀儡丝,这两具尸体浑身缠绕着傀儡细线,在傀儡丝线之下已经找不到一块好皮肉,早就被傀儡丝刮得血肉模糊。
傀儡点了点头,让这些傀儡将这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带了下去,又派傀儡丝带来了另一具尸体。
是秦云亦的尸体,傀儡将秦云亦身上遮盖的布料掀开,露出了里面完整无缺的皮肤:“这是秦云亦的尸体。”
傀儡将这具尸体推到柳明彧眼前,想让他看个分明。
“柳阁主,你看明白了吗?”
柳明彧明白这傀儡擅闯他执法阁密牢,所谓何事了。
他在执法阁阁主的位置上坐了许多年,早就习惯喜怒不形于声色,但饶是他,遇到这种事情也有些不敢置信。
那傀儡明显十分生气,脸上都做出了狰狞的表情,柳明彧对着那些傀儡,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这是要找我伸冤?”
仙门大比早已进行到了中后期,虽然还没有分出魁首,但诸位家主长老们早已观察出了可能获胜的人选。
宴梦川和穆愿心两个筑基期的修士越阶挑战金丹期,毫不意外的双双落败,不过他们在比试途中有不少精彩举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也获得了许多长老们的青睐。
虽然宫长老一直说自己属意于宴梦川,但掌门也没敲定宴梦川的师尊人选,他自己也没表态,事情就不算板上钉钉,他们也不算没有机会;穆愿心更是不错,小小年纪就沉稳踏实,在往后的修仙路上一定能走得长远。
秦三百已经挺进了决赛,还在准备后续的比试,很有希望拔得魁首。
有人甚至在私下里开了盘赌局,赌谁能获胜,秦三百的赔率稳居倒二,赔率最低的人赫然是当初击败杨元一的洛风言。
苏巧巧从怀里掏了掏,将自己的积蓄全都压在了洛风言身上,但她想了想,顾念友谊,还是分出一少部分放在了秦三百的名字后头。
她早就是金丹期修为,而且她出身圣司宫,功法奇诡,一路上赢了不少场比试。
可哪怕是她,在这高手云集的仙门大比还是没能闯进决赛。
终结她魁首梦的人就是洛风言。
那人说自己无门无派筑基修为,要自己指教。
可苏巧巧刚开始催动功法呢,还没等她催动完功法,那洛风言就对着自己说了一句“苏姑娘,得罪了。”
然后她就被他拉住胳膊,硬生生甩到了台下。
仙门大比的规矩,口头认输,或者甩下演武台,或者战斗中丧失反抗能力的修士都会被认定为输掉比赛。
她当时一脸蒙圈站在台下,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输了。
不过她也输得心服口服,毕竟他们之间差了道修为,虽然表面上之时个金丹期和筑基后期的差别,实则差了天堑。洛风言竟然能将她毫无还手之力甩到台下,说明他要么功法特殊,要么灵力深厚到能撼动金丹期修士。
反正无论如何,都很厉害就是了。
苏巧巧想了想洛风言,又想了想弃赛后就踪迹全无的林束。
现在无门无派的人都这般厉害了吗?
在念虚宗的会客堂内。
洛风言冲着穆家家主行礼,礼数周全,不卑不亢,看上去十分恭谦。
穆家家主笑了笑,抬手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洛风言起身,却并未坐在她身边,而是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同她保持了一定距离。
穆家家主瞧见了他这个举动,并未介怀,反而笑了笑,道:“你应当知道我叫你来所谓何事。”
各家家主长老来参加这场仙门大比并不是毫无所图,最主要图的就是每次从仙门大比爬上来的那些资质不错却又苦于家世无法晋升的寒门弟子。他们每年都会在仙门大比中筛选出好苗子,让他们更改姓名,改为世家姓,并作家族旁支。
这洛风言资质极好,又无门无派也不没有出生于什么正经世家,对于他们这些大家族而言,简直是再好不过。为了表达对他的欣赏之意,穆家家主甚至亲自前来,这是旁人都未曾有过的殊荣。
到了这种时候,穆家家主都能见到些心高气傲,待价而沽的寒门,更何况洛风言的资质的确很好,他有点傲气,不过也傲也傲得无可厚非,所以他疏离的举动也并没有惹怒穆家家主。
洛风言点了点头道:“家主想收弟子为家仆。”
穆家家主笑着摇了摇头:“凭你的资质,来我穆家当家仆就是屈才了,我其实想将你收为义子。”
洛风言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穆家家主将他这个表情收于眼底,心中十分满意,知道对方不可能拒绝自己这个请求。
对于这种寒门而言,这已经不能用天上掉馅饼来形容了,就是一步登天,是修行九世都修不来的福分。
她自然知道自己开的条件有多丰厚,这不仅对于外姓,哪怕是对于穆家本家而言都是求都求不来的,估计将消息带回去会引起许多人的反对和不满。
不过无妨。
穆家家主看着他就觉得他像极了小时候的宴君安,哪怕宴君安成了剑尊后长野了也没有关系,她有时间,完全还可以再养出一个新的,独属于穆家的孩子。
到时候让他辅佐心儿即位,有这样的助力,穆家怎么可能会再被宴家压上一头?
这个条件提得十分丰厚,穆家家主自问无人能够拒绝。
眼看洛风言被吓傻了似的还待在原地,她捂住嘴,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笑意:“怎么还傻了?你考虑的如何?”
“承蒙家主厚爱。”那洛风言怔愣许久,被家主提醒才回过神来,他从位置上站起,冲着家主深深鞠躬,然后道,“弟子不愿。”
穆家家主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她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洛风言,美眸中流露出一股怒意,被她强按了下来:
“你是不是没有听清我再说什么?”
“弟子听明白了。”洛风言顿了顿,看向家主,又重复了一遍,“可弟子不愿。”
穆家家主看他虽然朝着自己鞠躬,脊梁却挺得笔直,刚刚她还觉得这孩子不错,有以前宴君安的影子,可如今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人还真和宴君安像极了,就连反驳她的样子都和宴君安一样,都是个养不熟的野崽子。
不过宴君安她治不了,这洛风言算什么东西,自己给他面子是他的荣幸,他若是不识好歹,自己也能像碾死一只臭虫一般将他轻飘飘毫不留痕迹的杀了。
穆家家主冷笑一声,道:“拒绝了我这青云枝,你觉得还有谁敢上你那条泥船!”
洛风言愣了愣,像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穆家家主看他的样子,以为他当初不是有意拒绝,只是太过愚蠢才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压着脾气皱眉道:“你如今是最有可能赢得仙门大比的人物,自然会有许多世家都想拉拢你,但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比我开的条件更好。”
“我穆家虽说算不上上五家之首,但宴家这次不在,仙门大比就是我穆家独大,你拒绝了我,不可能有人再要你。”
洛风言恍然大悟,道:“若是这仙门大比必须要改个姓氏才能参加的话,弟子愿意改。”
穆家家主拧了拧眉,心想这人虽然修为不错,但实在愚钝,自己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他既然愿意改姓,这些都不是问题,以后再教就是了。
她等着这洛风言同自己道歉,却听到那人开口,说出了句惊世骇俗的话。
“弟子自今日起,就改姓楚。”洛风言语气平淡,道。
话到这里,穆家家主哪里会不明白他刚刚将自己耍了,她再也按捺不住杀气,浓烈的威压将洛风言笼罩:“收回你刚才的话,我可以当你今日之语只是童言无忌。”
穆家家主是炼虚期的大能,洛风言资质再好如今也只是筑基期修为,不出片刻就浑身冷汗,就连站立都很难维持。
他脸色泛白,浑身颤抖,却依旧稳稳站在原地,嘴上磕磕绊绊,却一点不松口:“禀家主,弟子今年已有一百又三岁,早已成年,不是稚童。”
穆家家主冷笑一声,伸出手就想将他杀灭。
她刚伸手,就被还未碰到眼前这人,就忽然被一个身影强行打断。
洛风言只觉得浑身一轻,仿佛浑身上下被清风拂过,一派轻松,就连压迫着自己的威压也消失。
掌门笑盈盈地推开门,对着里头的二位笑道:“穆家主在念虚宗里闹事,未免有些太不给我面子了。”
灵药谷。
宴君安端坐在位置上,看着面前的楚阑舟懒洋洋趴着,手下翻看着手里的书册,时不时还漏出几声笑声来。
他有些恍然,像是回到了从前还在剑阁的时候,那时候楚阑舟日日来书房找他,也如眼前一般。
宴君安自小便被当作家主培养,读什么书,做什么事,交什么朋友都有专人管着,等他入了念虚宗家人的管束才少了许多,他却早就习惯了,还是按照以前的作息行事,不曾有一点偏差。
他做的唯一一件比较叛逆的事情,也就是和楚阑舟交好了。
虽说是交好,但楚阑舟之前在内阁扬言要‘欺负’他的名声早就传遍了,也没什么人会相信,都认为楚阑舟成了他的师妹他才会多多忍让。
楚阑舟一点都不像是个正经修者,成日和秦星原混迹在凡人街头,碰到了稀罕的东西,就会带上剑阁给他,积年累月,他的书桌上就摆了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有草叶编织的鸟雀,有风筝,有蛐蛐,有捏好的糖人楚阑舟甚至给他带了一个花灯,非说这花灯里画的仙子像他。
宴君安将蛐蛐放了,剩下的东西却都留了下来,后来剑阁的书桌逐渐放不下,他便将它们都小心翼翼藏进了匣子里。
对于宴君安而言,这已经是十分亲近的表现了,若是有晏家人看到估计会吓得当即禀报家主,可惜剑阁里并没有什么宴家人,只有一个看似聪明,却对感情愚钝不堪的楚阑舟和一个自小内敛,完全不知道如何表达心意的宴君安。
楚阑舟送的东西越积越多,宴君安也越收越多,心想等箱子装满了,便找阑舟剖白心意。
他连如何央求家里,向楚家提亲的对话都在心里默默操演了许多遍,可还未等他做出行动,楚家覆灭,楚阑舟连夜叛出宗门,而后扬名,成了彻头彻尾的大魔头。
宴君安去寻过她几次,无一例外都吃了闭门羹。
他在剑阁等着楚阑舟向往常一般,再来自己的书房,哪怕楚阑舟已经入魔也没关系,罪恶滔天也没关系,宴君安心想,只要楚阑舟肯来,他就同她一起赎罪,或者将她藏起来,一起藏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可楚阑舟再也没有回来。
再往后,楚阑舟就死了。
那点年少的旖念,暗暗互生的情愫,自此湮没。
再也不复了
闻人岱在煎药,楚阑舟闲着无聊,干脆翻起了春分先前给自己带来的书册。
春分果真是闲得可以,看的全是些痴男怨女求而不得的话本子。
楚阑舟看了几页就觉得牙疼,不明白话本子里面这两人分明都长了嘴,为何又被俗世拖着,硬生生不相互解释清楚平白惹了许多恩怨。
她打了个哈欠,往后又翻了一本,发现书页上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楚阑舟:
楚阑舟贵为魔尊,修真界处处流传着她的传说,很显然,她也是民间话本灵感来源之一。
楚阑舟开始感兴趣起来,当初楚家覆灭,她一人杀上四家,何其骁勇,换成文字,也应当是极其慷慨激昂才对。
她翻开书,却发现这居然是一本情爱话本子。
剧情也十分惊悚,说自己入魔是因为宴君安对自己百般纠缠,自己拒绝却摆脱不得才被迫入魔,宴君安尚且还不罢休,提剑追出,还想将自己□□起来,于是二人又‘打’了许多架,大抵情节就是如此,剧情香艳,十分恐怖。
甚至还有插画,里头画了师兄妹二人纠缠的册子。
尺度之大,姿势之广博,令人咂舌。
虽然画画之人应当没见过他们的容貌,里头这二人同楚阑舟和宴君安一点不相像,但画像之人偏有巧思,在两人旁边分别标注了名字,楚阑舟看着顶着自己名字的小人被顶着宴君安名字的小人这样那样,脸色通红,迅速翻过。
下一页好歹正经些,没有那种通篇令人面红耳赤的情节,只记叙了宴仙君对楚魔头有多痴缠爱慕。
“书里说的也不全错。”
一道声音响在头顶。
楚阑舟早就习惯在宴君安在的时候做自己的事情,还没想过宴君安居然还会偷看自己看的东西,又想到自己在看什么鬼登西,吓了一跳,慌忙将书册合了,压在身下。
等把这一系列连贯的动作都做完了,楚阑舟才来得及思考宴君安之前说了什么,楞在了原地。
宴君安并不是有意偷看,只是看这个场景联想到过去情难自已,才不自觉看了过去。
他看清了楚阑舟那一页的内容,就理所应当地说了实情。
宴君安说完之后自己还未放在心上,可他回眸,发现楚阑舟正怔愣地看着他,一双乌黑的眼眸如同琉璃一般,清澈的倒影着他的身影。
楚阑舟向来都是如此,同自己笑闹的时候也是,同自己分别的时候也是,她的眼眸好像一直带不上什么情绪,他却能从她的眼眸中看到自己。
狼狈的,拙劣的,在她面前百般掩饰,装作清冷,装作不在乎的曾经的自己。
宴君安郑重地看着楚阑舟,淡色的眼眸中只盛了楚阑舟一人的身影。他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阑舟,我的确对你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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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虚宗掌门亲临, 这里毕竟是念虚宗的地盘,穆家家主也不敢当着他的面杀人。
不过掌门总有不在的时候,今日杀不得, 明日也能杀, 日后总有机会, 她也不急于一时。
“既然是掌门亲自前来想找这个小弟子, 本座就不奉陪了。”穆家家主冷笑一声,道。
在路过洛风言身边的时候,她压低声音道:“你我来日方长。”
“我”洛风言看着她, 行礼后又要开口。
“恭送家主。”眼看这小子又要说话, 掌门提高声音,挡住了穆家家主看洛风言的视线,道。
穆家家主这才扭过头,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掌门当然也知道这女人不会善罢甘休, 他回过头看向这少年, 问他:“你住在哪?”
洛风言道:“弟子被分配在西侧的玄武院。”
这都是念虚宗按照当天报名的弟子划分的,完全随机,只不过会按照方位取名, 南边是朱雀院, 北边是玄武院,西边是白虎院,东边是青龙院。
不过玄武院比较偏僻, 距离掌门所在的逍遥殿也很远。
掌门揉了揉眉心,道:“你从今日起, 就暂时搬来逍遥殿,除了轮到你的比试都不可外出, 哪怕轮到你去比试,也得有本门长老陪同。”
他一进门就听到那句石破天惊的改姓楚,虽然他当掌门,也见过不少狂傲不羁的人物,实力弱成这样又狂成这样的他却没见过,不过既然看到了,又不能不管,他只觉得头疼,索性让他住在自己的殿里,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不相信那女人杀得了他。
“多谢掌门相救。”洛风言知道掌门这样安排是出于好意,也没有拒绝,只是道:“掌门,弟子还有一事疑惑,恳请掌门为弟子解惑。”
“你说。”既然帮都帮了不妨帮到底,掌门耐着性子道。
“弟子想问,若弟子要改姓,可需要经过什么流程?”洛风言又朝着掌门行谢礼,看上去十分有礼貌。
掌门原以为他当时说这句话只是拒绝穆家家主的说辞,却没想到这小子真的想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改姓不改姓都不影响你参加大比。”
“弟子知道。”洛风言点头,但就是不松口,“但弟子依旧想改。”
掌门看着他就想起了自己那个以前杠精如今是恋爱脑的师弟,深深叹了一口气,又多说了一句:“改姓是大事,你若是改姓楚,以后就很难再被其他家族接纳,你不妨再考虑考虑。”
他看着这人的倔强模样,有点怕他是因为话出口了觉得不好意思反悔才考虑改姓,还是决定说清楚。
言而有信对凡人来说或许是好事,对他们这些修士来说不过是些无用的美德,他见识过几个,下场都不是很好。
洛风言长作一揖,道:“弟子入念虚宗之前就想清楚了。”
掌门从他的话语间察觉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你想做的事情可能会害死你。”
“掌门,我是名鬼修,早就死过一回,已经不怕再死一次。”洛风言道,“既然我死后没成厉鬼反倒成了修士,那我入仙门大会,改姓楚,都是老天注定了的。”
掌门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鬼修数量稀少,并不是说鬼修修炼难度会比人族难,只是一般正统修仙世家的人生下来就已踏入修真途,只要踏入修真之路的人都脱离了轮回,死后也不会成鬼;当然也有的世家功法特殊,也有可能需要在成鬼后再进行修行,但也只是极少数。剩下的凡人死后成了鬼也无用,没执念的只能浑浑噩噩被勾去轮回,有执念的便会化成厉鬼作恶,结局也就是被修士斩杀。
看他姓氏就知道他不是极少数那部分修士,那他生前就是凡人,死后成的厉鬼,变成厉鬼后还有神智修行到这种地步,还能和楚家扯上联系,当真奇怪。
不过再怎么奇怪也是世家之间的事情,同他没有什么关系,他并不介意,道:“你想改什么,同更改户籍的长老说一声,长老登记过就算是改了。”
洛风言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掌门摇了摇折扇,走了。
他的新扇子被师弟摸走了,如今只能拿之前的扇子扇风,美观度大打折扣,他看着自己丑陋的扇子,顾影自怜。
自己这样好的一掌门师兄,可师妹就只知道带东西给师弟,当真是啧啧啧。
他又回想了一下当时发现楚阑舟送东西的情景,前两次送的面料都放在剑阁门口,只有送叫花鸡那次放的是逍遥殿,应当是专门送给自己的,又开心起来。
叫花鸡好吃,师弟虽然拿了自己的扇子,但鸡早就被自己吃完了,他没有口福,也算公平。
刑堂的弟子匆匆上前,冲着正在傻笑的掌门道:“之前被送进来的那弟子发疯一直乱嚷要见各位家主。”
掌门收敛表情,皱眉道:“不必理会,等仙门大比结束,各家主回去,我们再解决。”
刑堂的弟子站在原地,看上去非常惶恐:“掌门之前是这样说的,我们也是这样做的。”
“但”
“但是什么?”看着弟子磕磕绊绊不敢开口,掌门表情严厉起来。
“秦家主忽然上门,弟子们来不及阻拦,他发疯之时的胡言乱语被秦家主听到了。”弟子浑身是汗,但好歹把事情说清楚了,"秦家主还相信了他的疯言疯语,正在纠集各家主长老们开会,要把这件事讨论清楚。"
【警告宿主重要剧情发生偏移,警告宿主重要剧情发生偏移。】
杨元一头疼欲裂,他捂着脑子,终于忍耐不住,压低声音道:“你先闭嘴,我听见了,正在解决。”
“什么?”秦关月就站在他的旁边,她的五感何其敏锐,哪怕杨元一将声音压得再小,她也能听清楚,但她不理解杨元一在说什么,于是问道。
她原本是想来刑堂查看秦云亦和其他几名小辈的尸体的,没想到他们的尸体并不在刑堂,不过她却在这里找到了一个人,说知道楚阑舟和宴君安的大秘密。
她想逼问,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她得保守家主面子,所以并未为难,只在得到他的反复保证加上以道心立誓之后才勉为其难的同意开会。
这件事是真的就好,大不大无所谓,反正是无本的买卖,只要能给念虚宗和宴君安添堵,她都很乐意去做。
“没事没事。”杨元一连忙热情地回应道,“是我一听到能换成您的姓氏,就高兴坏了,我一高兴就爱讲胡话。”
因为秦星原的缘故,秦关月很不喜欢和疯子来往,听到他这样说皱了皱眉,但疑窦未消:“你刚才要谁闭嘴?又正在解决什么?”
杨元一在心里骂了一句娘。
在所有家主中,秦关月是最难对付的那个,她疑心太重,又十分冷血,在杨元一得知的剧情里,这世间她唯一信任的人也就只有秦云亦了,而且她起先并未对他十足信赖,是在他跪毁了一双腿之后才彻底为她所信任。
但能得到她信任又有什么用处?该死的不还是早死,为这女人赴汤蹈火那么多年,死后也只换了那女人一句“死得无用。”
秦云亦是秦关月的狗,所以能被秦家家主记住估计是他一辈子的荣耀,可杨元一不是,他一点也不想做这女人的狗,也一点都不想做秦家的家仆。
能得到上五家的姓氏又有何用?他就不信这女人会在自己挨师尊打的时候站出来管管。
他提出这个要求其实只是为了降低秦关月的怀疑才这样说,没想到好不容易应付过去,就因为自己这一句话她又要起疑,连忙替自己辩解道:“我脑子里一直有一道声音让我投靠家主,我一直能听到那不断的呓语,被吵得不行,家主又答应了我的要求,我这才说解、解决了。”
“是这样吗?”秦关月唇角带笑,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一抹冷意。
杨元一一看就知道她这是一点没信,不过无所谓了,等他去了仙门大会之后奖励的小世界获得神器后就不用再仰人鼻息了,也不用再去看宫淮的脸色了。
只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将话题又引导到了楚阑舟和宴君安身上。
他知道秦关月讨厌这二人,故意踩着她的爽点说,说什么楚阑舟无依无靠必定死去,宴君安只不过金玉其表,败絮其中之类的坏话。
秦关月的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同他道:“你提供的东西若是能让我满意,进入主家也未必不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去你爹的主家。
杨元一早在心里将秦关月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面上依旧带着笑意,狗腿地道:“那多谢家主,多谢家主栽培。”
掌门脸色阴沉坐在首位,宫淮就站在下首,接受着众家主掌门的注视。
原本他根本没有资格参加这种层次的会议,奈何要闹事的是杨元一,是他的亲传弟子,作为杨元一师尊的他必须得到场。
杨元一先是让他损失了六千枚上品灵石,又忽然发疯要去杀害同自己比试的弟子,要知道戮害同辈在念虚宗可是大罪。
掌门原先对他询问何时能收宴梦川为弟子的答复都是等仙门大比后看宴梦川自己决议,他闹出这种事情后,就变成了希望宫峰主先管教好自己的弟子。
如今他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他简直要被这逆徒气死,恨不得当场同他断绝师徒关系。
但众家主长老都在,他并不敢在这种场合发火,只能瞪着杨元一,希望他自己明白过来自己有多荒谬,在闹出更大笑话之前赶紧回去。
可惜杨元一并没有理会宫淮的暗示,他从自己的芥子空间中,掏出一枚留音石,对众人道:“这就是楚阑舟同宴君安私通的证据。”
掌门坐在首位,闻言皱了皱眉:“宴君安是念虚宗的剑尊,这件事也应当由念虚宗内部解决,宫淮,你以为如何?”
宫淮见他一来就爆出了一个这样惊世骇俗的消息,也吓得不轻,且不说宴君安同楚阑舟有私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宴君安出事就等于念虚宗出事,他混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混成念虚宗峰主,念虚宗出事了对他有什么好处?若这件事是假的就更加严重,掌门绝对会诘问自己到底是如何教习弟子的,以后莫说是收宴梦川为徒了,就是日后想晋升都希望不大了。
听到掌门询问自己,宫淮连忙站出来表明态度,同杨元一撇清关系:“自然应该在念虚宗内部解决。”
掌门点了点头道:“既然他师尊也这样说,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这件事怎么能算你们念虚宗的事情呢?”掌门刚下命令就被一句话打断,秦家家主靠在议会堂的柱子上,冷淡地开口反驳,“可我记得你们念虚宗也出了一个楚阑舟啊,好像就是剑阁的人。”
“若是修真界再出个楚阑舟”
她并没有将话讲全,大家却都听明白了她话语里的未尽之意,纷纷点头附和。
单单是一个楚阑舟已经足够引起整个修真界的腥风血雨,若是剑尊跟着一同入魔,简直难以想象。
掌门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不过话都说到了这种份上,他若是还要反驳就显得念虚宗心虚了,他面色阴沉,看着台下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杨元一的身上,道:“你既然说你找到了证据,要向众家主展示,那你去吧。”
掌门向来随和,杨元一却被他这一眼看得发起抖来,他抖着手激活留音石,将里面的对话放了出来——
“阑舟,你不愿意见我,这三个月,我很想你。”——
“我这慈安庵就建在这里,你想来便来就是了。”——
“阑舟,听说你最近喜欢种田,我特意收集了不少种子,你想种哪一款?”——
“师兄,你可需要我带你去看看大夫?”
四下一片寂静,这件事出乎了所有人预料,家主们一言不发,宫淮彻底绷不住跪了下来。
在场人,只有思想是一致的:——
妈的,太舔了。
虽然楚阑舟是个大魔头犯下滔天大罪,但一码归一码,这件事楚阑舟分明一点回应都没有,压根算不上什么私通,只能算是宴君安一厢情愿死缠烂打。
众人在修真界的地位都颇高,虽然背地里什么情况大家都不清楚,但至少表面要装得公允些。
他们相互对视,是真的一点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望向刚刚第一个主张去查的秦关月。
秦关月手指微微用力,拧断了议会堂柱子上的龙头。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宴君安的情劫应在楚阑舟身上,楚阑舟又没有什么情劫应在宴君安身上,自然会觉得他的好意来得莫名其妙,会严辞拒绝。
他给自己听这东西干什么?让她庆祝宴君安飞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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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沉默中, 柳明彧走入殿内,对着掌门耳语了一番。
“既是如此”掌门视线扫过众人,开口道, “此事就算了吧。”
众家主连连点头, 心里也有些害怕, 他们本无意观摩宴家人渡劫过程, 若是有利可图也就罢了,可这看了剑尊这种东西没有任何好处不说,若是被宴君安知道了, 保不齐会在心中记上一笔。
莫说是杨元一, 他们连带着对提出此事的秦关月都有些不喜起来。
杨元一没想到这件事居然就这样不了了之,他下意识想去寻求秦关月的帮助。
秦关月冷哼一声,看也不看杨元一,就这样走了出去。
宫淮还站在原地,他虽然不明白为何这件事会草草收尾, 但也清楚这也不是自己这个层面能够了解的消息, 他站了起来,恭敬冲着众家主行礼,但看向杨元一的眼神带了些狰狞之意。
杨元一压根不敢直视师尊, 眼看众家主都要走完了, 他忽然大喊:“我戮害同门罪该万死,要去找洛师弟登门赔罪。”
虽说洛风言与他不同宗,但天下修士也可以称作一家, 洛风言修为低他一筹,也能算是师弟。
这并不是什么不合理的请求, 执法阁长老相互对视了一眼,决定还是去请教掌门定夺。
“不必管他。”掌门伸手, 只轻轻一招就将那枚留音石捏到了自己手里,临走前,他冲着宫淮笑了笑,“宫峰主应当好好管束弟子,这样的闹剧,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
杨元一看着宫淮连连称是的模样,心中叫苦不迭,宫淮极度小心眼,这件事算是把他得罪死了,若是还能待在刑堂到也罢了,可掌门说了不必,等他回去之后,必定会被宫淮百般折磨。
更可恨的是他先前害怕这留音石被其他人搜到,还特意花费积分将这石头寄存在了系统空间里,原以为等他将这里面的内容展示到众人面前就能弥补这部分亏空,却没想到哪怕听到了那么震撼的消息,这些人就和没有听到一般,就这样走了,走了就罢了,就连石头都没有给他留下。
杨元一后悔万分,但现在还不是后悔的时间,主线剧情发生偏移,他必须要去修正剧情
在原书里,洛风言原先出身凡间权臣之家,最擅长玩弄权术,当初他被穆家家主穆静姝收为义子之后,逐渐掌握了穆家势力,获得了穆家上下一致信赖,在成了穆家的左膀右臂之后,本应当平步青云,站在至高之位的他却忽然反水,先杀了穆静姝,又逐渐害死穆家许多元老,而后,又逐渐谋划各种阴谋,将上五家搅得一片血雨腥风,再起不能。
他恶事做尽却无人有能力制止,最后还是他忽然发疯自戕这才结束了这场荒唐的闹剧。
若说宴梦川是这本书的主角,洛风言可以说是书里最大的反派了。
成为义子是洛风言获取一切、走向杀伐之路的起点。可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为何又偏偏不去了?
杨元一的确依靠打脸书中角色影响剧情获得打脸值,但更改原书剧情本就会消耗系统一些能量,只有获得相应的打脸值才能弥补系统亏空。洛风言当反派是个大剧情,需要大量的系统能量弥补,若是因为他打脸导致他不当了还好,在获得的巨额打脸值之下消耗的这些能量就算不上什么。
可他还没有开始打脸呢,还没有获得打脸值,这部分能量对如今的系统而言就是天文数字了。
系统并不想支付这笔能量,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修正剧情,让洛风言当回穆静姝的义子。
“杨兄找我何事?”杨元一的思绪被一道清润的声音打断。洛风言只着了一袭薄衫,但打理得十分齐整,就像是个文弱书生,完全看不出日后大魔头的影子。
因为掌门嘱托,并不允许洛风言一人独行,是以他们的谈话全在执法阁弟子的监督下进行。
“我今日找你,其实是为了当日伤你之事道歉。”杨元一被众弟子虎视眈眈盯着,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连忙冲着洛风言行礼。
洛风言看上去有些惊讶,连忙回礼:“那是杨兄无意之失,我并未挂怀。”
在书里,洛风言身居高位一统百家的时候,曾因为有人不过多看了自己一眼就下令挖去那人的双眼,丢去苦寒之地自生自灭。
可如今他却朝着自己行礼,还对自己道:“杨兄,不必介怀。”
杨元一被他的举动吓得打了一个寒战,连忙将这人扶起,对他说:“我一见风言兄就觉得风言兄十分合我眼缘。”
洛风言笑了笑,道:“多谢杨兄抬爱。”
两人就着话题交谈起来,杨元一有意讨好加之洛风言温和回应,二人也能算作表面上的相谈甚欢。
眼看时机成熟,杨元一画风一转道:“上五家,宴家虽为首位,却因为家主告病未曾参加此次仙门大比,余下四家分别是穆家、秦家、巫家、崔家。巫家虽好,却极排外,从不接纳外人;崔家也甚好,不过入崔家必先成鬼,门槛有些太高了些;秦家为上五末位,对寻常人来说是个好去处,但对风言兄而言却有些辜负风言兄的资质了;如此看来穆家倒是不错,却不知道风言兄如何属意?”
洛风言摇了摇头道:“我一介草民,不敢肖想高位。”
杨元一绕了半天才好不容易绕上正题,口干舌燥之下忍不住喝了一口茶水,却被洛风言这句话惊得差点喷了出来。
你不敢肖想?为什么在剧情里又敢想了?杨元一看着面前这男子风轻云淡宠辱不惊的模样,恨不得当即撕下他的假面,但好歹忍住了,佯做惊讶道:“修者无论出身,即是入了道途,大家就都是一样的了,风言兄何必贬低自己。在我看来,凭借风言兄的资质,定能被上五家所青睐。”
洛风言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瞒杨兄,我已经下了决定。”
杨元一疯狂暗示:“风言兄应当再争取争取,或许能得穆家主青睐也说不准啊。”
要不是不能向NPC剧透,他都要把剧本甩在他面前了。
快去找穆家家主自荐,这可是你成大魔头的第一步。
可惜洛风言完全没有领会他的良苦用心,而是摇了摇头道:“我前些天就找长老改了姓氏,如今叫楚风言。”
“原来已经改了什么?你改姓楚干什么?”
杨元一的手一顿,一句“你疯了吗?”差点脱口而出。
站在他旁边的执法阁弟子早被洛风言的气度折服,替他解释道:“之前穆家家主单独邀请过楚师弟,被楚师弟拒绝了。”
有家世的弟子大多都拜了师父成了亲传,执法阁的弟子都是内门,大多并不与世家同姓,早就烦透了穆家家主成天一副以势压人的样子。
当初掌门带着执法阁弟子一起去救的洛风言,有不少弟子都听到了洛风言当着穆家家主的面反驳,还放下“若是这仙门大比必须要改个姓氏才能参加的话,弟子愿意改姓楚”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的壮举。
虽然掌门说禁止将此事宣扬出去,但耐不住当时的目击者太多,洛风言当日的举措早就在执法阁内部传开了。
而且第二日洛风言还当真去找户籍长老改了姓,变成了楚风言。
楚风言出身寒门却不畏强权,还说话算数的形象深入人心,但他说的那句话却不免有些狂傲轻浮,尤其是掌门还特意让他搬到了自己的逍遥殿,还下令让执法阁的弟子们轮流守着他,执法阁的弟子们不免有些微词,楚风言的风评也成了两个极端。
可等他们真的去了逍遥殿,见到传闻中的楚风言之时,却发现楚风言本人其实完全不似传闻那般,反倒谦和有礼,十分温驯。等执法阁的弟子轮班轮完一遍,基本都对他有所改观。
楚风言出身不好入了念虚宗之后也只能是内门,在八阁当差,执法阁的弟子对自己所在的阁滤镜深厚,觉得他一看就是执法阁楼好苗子,是以同他交谈之时也一直以师弟相称。
“当时是我太过狂妄。”楚风言不卑不亢,躬身向诸位师兄师姐行礼。
那替他解释的师姐连连摆手,道:“无妨,师弟性情率真,并不狂妄。”
她对楚风言和颜悦色,对杨元一却不是这般模样,她板着脸对杨元一道:“杨师兄,楚师弟明日还有比赛,如今也到了要休息的时辰,你既然道完歉了,不如今日就先回去吧。”
杨元一知道今日这任务估计是完成不了了,心想你们知道你们护着的是个什么东西吗,可他看着师兄师姐们凶恶的表情和他们腰间佩戴的利剑,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愤愤离开
“你怎么抓到的幕后之人?”掌门与柳明彧匆匆赶往执法阁密牢。
宗门内私底下早不知查过多少回,可那幕后之人极其狡猾,只要一被怀疑就会摧毁傀儡,并没有给他们留下探查的机会,就连第一次发现的那个小修士,也在被关押后自爆了。柳明彧这回虽然只发现了那幕后主使的寄宿傀儡,却已经是很不容易的进展了。
柳明彧沉默一会儿道:“他自己上门伸冤。”
掌门脚步一顿,有些不敢置信。
“眼下那人也只不过是个化身,不知何时又会逃窜。”柳明彧掌着灯道,“不过密牢里有先祖设下的禁术,会损夺舍之人神魂。”
幕后那人将自己的神念放在傀儡身上,算得上另一种层面的夺舍之术。
掌门点了点头,推开密牢的门。
密牢一片狼藉。
地面上到处都是散落的傀儡丝线和被废的傀儡残躯,在那些傀儡中间,正坐着一名傀儡。
那傀儡被层层锁链绑缚在台上,傀儡脸上拉着夸张的笑容:“柳阁主,家学不错。”
那日不过顷刻之间他便将他幸苦炼制的傀儡尽数打散,柳明彧在修真界十分低调,却不知道竟有如此修为,如今是他踢到了铁板。
“不必夸他。”掌门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道,“听说你想伸冤?”
他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登时点燃了傀儡的怒火,那傀儡又愤怒起来,原本扬起的笑脸往下变成了哭脸,眉毛却高高翘起显得不伦不类,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秦云亦不是我杀的,是你们念虚宗出了叛徒,你们都不想查吗?”
掌门故作疑惑,问:“何以见得?”
这些天傀儡早就同柳明彧解释了无数遍,柳明彧就和没听到一般,他等了许久才等到第二人,听到掌门的问题,他想伸手,手臂却被锁链栓住无法动弹,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让那锁链响了几声。
“秦云亦的尸体完整,我杀的人都会像那两人一样,在傀儡丝缠绕之下,不可能会有好皮肤。”
“这样啊。”掌门点了点头,走到那三具尸体前,将秦云亦的衣料掀开。
傀儡原本哭丧的表情微微往上抬了抬,像是在期待一般。
却没想到掌门闲庭信步,在仔细对比这三具尸体的区别之后,弯腰俯下身,捡起了一根傀儡丝。
傀儡瞪大眼睛。
掌门将傀儡丝按照之前那两具尸体的模样缠绕上秦云亦的尸体。
那傀儡看着逐渐变得血肉模糊的秦云亦,目呲欲裂,绑缚在他身上的锁链不断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若是他能动,估计会上前将掌门碎尸万断。
可惜他不能,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掌门处理好尸体,又慢悠悠走到自己面前蹲下。
掌门蹲在傀儡面前,笑着开口道:
“现在,人是你杀的了。”
傀儡意识到什么,大声喊道:“你们伙同内应,是你们,是你们想灭了秦家!”
掌门对这傀儡的发言充耳不闻,他摇了摇折扇,对柳明彧道:“不必管傀儡,今晚处理掉这几具尸体。”
柳明彧点了点头,将密牢的门重重合上。
傀儡眼睁睁看着密牢的门将外界的光线一点一点遮住,最后一点光都不剩了
“阑舟,我的确对你求而不得。”
“啪。”
房门外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传来闻人岱的声音:“我再去煎一碗。”
楚阑舟被宴君安一句话吓得完全不敢动。
宴君安这是在做什么?
在向自己
申白?
系统不得已提醒了一句【宿主,他早就同你说过。】
第一次见到宿主的时候,这人不是连心都剖给宿主看了吗?
先是剖心,而后又是成婚又是变狐狸又是送情信的,系统都觉得宿主和这人都已经在度婚后生活了,怎么搞得好像宿主现在才反应过来?
楚阑舟听到了系统的话,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憋了好半晌才道:“我”
她以前的确喜欢逗弄宴君安看他的反应,爱看他耳根绯红却怎么躲都躲不掉的模样,可轮到自己头上,楚阑舟才发现自己的反应也没有比宴君安好上多少。
没有幂离遮着,她的反应完完全全展露在了宴君安的面前。楚阑舟的头发因为她刚刚狂放的躺姿有些凌乱,由几缕碎发垂落,遮住了她的双眸,在头丝之下,绯红早溢满了她的双颊,就连脖子都未能免俗,也泛着微微的红。
“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宴君安看着楚阑舟的表情,伸手拨开楚阑舟额间碎发,“阑舟不必介怀。”
楚阑舟盯着宴君安,终于将心中一直积攒着的疑问问出了口:“师兄,你会杀我吗?”
宴君安,系统说我的终局是被你一剑穿心而死。
可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
宴君安,你会杀掉我吗?
至少
至少此时,你想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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