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下/贱的奴隶居然敢拒绝上部贵人的好意,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打,狠狠的打,只要留一口气就可以, 奴隶就该乖乖趴在地上做出该有的卑贱样子!”
“还敢反抗?好啊, 你是真的想找死, 我成全你!”
“来人,砍掉他的两只手,看他还怎么倔!”
…………
尖利刺耳的恶毒咒骂在耳边回荡,荒咬痛苦的呻/吟着, 想要用手捂住耳朵, 却忽然想起他的两只手早就被砍掉了。
他狼狈不堪的倒在一滩从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血泊中,头颅被高高在上的女人用脚践踏, 她用满是尖刺倒钩的鞭子抽打他, 把他打得没有一块好肉,还残忍的笑着,抓住他的头发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几个弟弟如何被拷打。
“给脸不要脸的贱/货!”
他猛然的睁开了眼睛, 急促的喘/息着, 浑身颤抖,大汗淋漓。
“嗷呜嗷呜。”
一阵奇怪的叫声将荒咬从恍惚中唤醒, 他想要坐起来,惊悚的发现自己全身都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束缚住,完全不能动弹。这种被禁锢的恐惧几乎瞬间让荒咬失去理性,瞳孔张大, 便要不顾一切的挣扎。
但,一只手轻轻的按在了他的脸上, 而一张少女的脸孔从上而下的俯视着他,露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
“你醒啦, 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个女孩子了。”
荒咬用涣散的视线注视着少女的脸,即便是在微弱的光线下,还是可以看出她皮肤雪白,光洁细腻如同上好的油脂。她有一双乌黑的眼睛,瞳孔又大又圆,仿佛初生的小动物那般天真无邪,正好奇的打量着他。
这张和族内女性截然不同的面孔终于让荒咬稍微冷静了一些,环顾四周,他好像正躺在一个山洞里,前面不远处燃烧着一堆篝火,上面不知道烤着什么,正往外滋滋冒油,散发出一股香气。
而一个光头小男孩紧紧贴在少女身边蹲着,两只手按着地面,对他咧着牙做出一副凶狠的怪相。小男孩身边则是坐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双手抱膝,两眼无神的看着火堆。
记忆涌现,荒咬想起了之前的经历,慢慢的吐出一口气后,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没事了,他已经逃出来了,只要离开了族内,什么地方都堪比仙境,他再也不会遇到更残酷的折磨。
“怎么,吓傻了?开个玩笑而已,不要当真。”
谢泱见那金毛男醒过来后就一直面容呆滞的盯着自己看,根本没有GET到梗,顿觉无趣。
一把扯回了小破孩免得他又不知轻重的扑上去破坏她好不容易才包扎好的伤口,谢泱索然无味的回到火堆边上继续烤肉。
金毛男想坐起来,但很快就意识到很难办到,不光因为他伤痕累累的身体,还有原本戴在手腕上的两只义肢被取下来,放在了一边,不禁神情微变。
谢泱虽然看似在专注的烤肉,其实一直悄悄的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见状撇了撇嘴道:“不要误会,我可不是虐待残疾人,你那两只假手做得虽然挺精细的,可早就破损严重,接口的地方都化脓感染了,我是为了救你一命才取下来的。”
说到这个,谢泱就回想起了扛着金毛男艰难逃跑的惨痛经历,这货一上身她就惊了,好家伙,就算是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儿也不至于重成这样吧,压得她差点一哆嗦双膝跪地,怀疑他在身上踹了几千斤生铁。
要不是看在刚才他帮了忙,而且又长着一张老乡脸的份上,谢泱真想丢下他不管拉倒。天知道她是怎么背着金毛扛着小白莲还拽着小破孩一路辗转找到这个山洞的,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她哪里是什么客房服务小妹,整个一老黄牛,吃下去的是草,挤出来的全是血泪。
等到在山洞里安顿好了两个拖油瓶,谢泱听见金毛的呼吸都快消失了,才赶紧过去刷了两个治愈术吊住血线免得一口气没上来猝死。检查之下才发现金毛男的那件斗篷全是血,脱掉之后露出的躯体惨不忍睹。小麦色的结实肌肉上密密麻麻全是各种伤痕,一些已经结疤,一些还在渗血,看得她忍不住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但这还不算最吃惊的,为了给金毛擦洗血迹和污垢,谢泱脱光了他的上衣,却看见他的两只手居然是义肢,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敲一敲还铿锵作响,工艺精细得甚至超出了她上辈子的科技。
只不过两只义肢也破破烂烂,左手的两根手指都不见了,上面满是凝结的血块,和手腕相接的地方更是红肿发炎,皮开肉绽,看得谢泱一阵牙酸。
她研究了好一会儿才把两只假手给摘掉,一来是为了更好的消毒治疗,二来也是为了解除金毛的武装。虽然不清楚这家伙的来历,看着一身犀利的造型,吐着血站都站不起来还轻松秒杀了两个修者,谢泱可不敢把他当成小绵羊。
所以她没有把金毛的血回满,意思意思的刷了几次治愈术,觉得差不多就停手了。不过在给他回血的过程里谢泱发现他身上好像还带着一股奇怪的抗拒之力,让她的治愈术效果大打折扣,一些在治愈术作用下开始结疤的伤口凭空破裂,就像是他体内蕴含的力量在排斥似的,让谢泱觉得很惊奇。
这种时候她又想起系统的好处了,唉,要是系统还在的话,直接一个鉴定术丢上去完事。
“别乱动,伤口崩开了痛的可是你自己,敢让我辛苦的劳动白费,我不介意直接打晕。”
见金毛还在试图坐起来,谢泱看得火大,冷冰冰的警告。
金毛僵直了一下,总算是暂时放弃了无畏的努力,安静的躺平了。
谢泱其实十分好奇,虽然她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多,但看金毛的长相肯定不是东海大陆的人,多半来自其他几块大陆。她迫切的想要知道金毛男的来历背景,打听到更多的信息。
可看他那样子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的放下防备开口交代,谢泱本身所受到的教育又不允许她为了满足好奇心去侵/犯别人的隐私——当然,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除外。
比如她就狠狠的拷问了一把那个被抓到的俘虏,采用了蝙蝠侠的专用手法,吓得那家伙屁滚尿流,连小时候偷鸡摸狗的事情都交代了。时间紧迫的关系谢泱并没有问得太过详细,不过半个小时下来,她已经获得了足够的信息。
只是让她惊讶的一点在于,这些来追杀的人居然不是狂刀门弟子,除了带头的那个女子来自游仙阁,剩下的都是被临时招募的散修。而那几个用法宝搞远程攻击的修道士在道上还小有名气,算是个专业雇佣团体,经常收钱帮一些人干脏活。
谢泱问为什么游仙阁要追杀自己,俘虏支支吾吾了半天,被谢泱拿着匕首在脖子上划了个伤口,就涕泪横流的交代了。
“仙长,我们只是收钱替人做事,一般也不会主动过问内情啊!再说和游仙阁这样的宗门比起来,我们算什么东西,哪里有胆子多问一句。小人得罪了仙长罪该万死,还求仙长饶了小人一命吧,小人一定永远不忘仙长的大恩大德!”
多问了几句谢泱才从这人的叙述中得知,至少在东海大陆的修仙界,散修是真的没什么地位,因为资源都被各个宗门占据得差不多,他们不入宗门成为门下弟子,基本很难获得足够的灵气。
谢泱问为什么散修不肯加入宗门,那人哭喊着道:“仙长,要是可以,小人当然也想加入宗门成为正式弟子,可资质太差又没有什么出身背景,人家根本看不上啊。这年头但凡有点天赋的早就被宗门搜刮去了,小人这是不够格啊。”
“可我记得天榜上不是有个叫宗泽的散修,他怎么就没有宗门抢着收为弟子,还混出头了呢?”
“那能一样吗,人家是天才,又有奇遇传承,大宗门倒是抢着想收他,可人家不肯,要的是随心所欲。大家都说假如他愿意一早加入某个大派,以他的资质怎么可能才金丹大圆满,搞不好早就元婴甚至出窍了。”
“哦,为什么?加入那些大宗门不好吗?”
谢泱好奇的问。
倒霉的俘虏咽了咽口气,心中暗暗叫苦,把那个怂恿接活的带头人骂了一百遍,诅咒他生儿子没屁/眼不得好死。
“还说什么只是走个过场不需要出手,自然有领头的厉害人物亲自压阵,早知道是买命钱,打死老子也不敢来啊。”
也不知这女人从哪里来的,什么常识都不知道,问的全是些愚蠢的问题。但那把看似平平无奇的匕首就顶在他的脖子上,刚才这个女人当着他的面用匕首轻松的切开了一块大石头,吓得他什么心思都不敢有了。
他虽然是个境界低下的散修,在修仙界当然排不上号,没人在乎他是谁。可是在凡人里面却可以依靠这份身手享受一切特权,被有钱有势的人奉为上宾。他可还没过够这样的生活,他一点都不想死。
不管心里怎么想,倒霉蛋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谢泱的问题,不敢耍任何花招。
“仙长,联盟对各大宗门的掌控可是出了名的严格,入了宗门等于间接变成联盟的狗,平时好处当然不少,但到了关键时刻,要你去送死,那就真的必须去送死,半点折扣都不打的。那些大宗门的弟子除非突破境界到了金丹以上,一举一动都要随时向联盟禀报,没有得到许可不准随意外出。相比之下,散修是惨了点,只能跟在宗门的屁股后面捡点残羹浪费,可联盟却不怎么管散修,对一些事情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很多厌恶被管束监视的人宁愿在外面漂泊也不肯被宗门招揽,每年因为不堪忍受联盟监视破门而出的大有人在,前几年不还闹得天翻地覆,杀了个血流成河吗。”
这些事情谢泱确实不知道,那倒霉蛋估计平时为此积压了不少怨气,巴拉巴拉的说了不少,听得谢泱直咂舌。
她就说呢,为什么在外面浪了这么久,几乎就没遇见什么同道中人。感觉这个世界的修仙界有点微妙,既然修仙,追求的自然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这搞得跟什么极端组织似的,难不成有鬼?
回想着新得到的大量信息,谢泱不禁陷入了沉思,开始思考冒然的去玄天宗送信是否真的安全,万一是个圈套,又或者被联盟给盯上了怎么办。虽然她还从未接触过这个组织,但已经隐约感受到了它的阴影。
“吃饭饭,吃,吃!”
小破孩早就垂涎三尺的等着那块烤着的肉,见谢泱呆坐着不动,两眼发直,急不可耐的伸手拉扯她的衣袖,这才让谢泱回过神。
现在她倒是觉得当初没有加入青阳宫是个正确的选择了,听那个倒霉蛋俘虏的描述,宗门里的弟子除非能修炼成大佬,简直被管得跟孙子似的,什么自由都没有。
但再深入探讨一下的话就有点细思极恐了,假如真的像那个俘虏描述的那样,联盟对各大宗门的监视无孔不入,堪比修仙界版本的锦衣卫。那么游仙阁和狂刀门私下干的一系列坏事,联盟真的不知道?
倘若他们真的如同标榜出来的那么正义,为什么对这些血淋淋的惨案假装视而不见?
谢泱打了个寒颤,深感水太深了,自己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吃饭,吃饭,吃饭。”
再怎么严肃的思考一遇到边上那个喋喋不休的干饭人,立刻就化为了乌有,谢泱无奈的按着太阳穴,把烤好的肉取下,眼明手快的割掉一小半,才丢给小破孩,没好气的道:“吃,我看你也就这时候最乖。”
小破孩叼着大块的烤肉钻到山洞的角落,就像是护食的动物那样,一边用牙齿撕咬一边警惕的打量四周,尤其是一直充满敌意的盯着金毛男看,好像生怕食物被抢走。谢泱看见他那吃相就心累,可她现在也没精神去纠正,反正时间还长,慢慢来吧。
把剩下的肉切了几片给小白莲,自己吃了点,其余的谢泱端起来走过去递给了金毛男。
“吃吗?”
金毛男慢吞吞的又想坐起来,谢泱见他行动艰难,伸手抓着他一只光秃秃的手腕,帮他坐好,随后坐在他的面前,举起了切成片的肉。
“看来你不太方便,我喂你吧。”
金毛男紧紧抿着嘴唇,用冰蓝色的眼睛看着谢泱。而谢泱呢,天地良心,她绝对没有什么歪脑筋,想着要刷好感攻略之类的,光是身边两个拖油瓶就要累死她了,她才不想再捡一个残疾人回来增加负担。
这大概是当年做义工时候留下的后遗症,不救便算了,既然救了,就要管到底。她还不至于冷血到要旁观一个没手的人自己吃东西的地步。再说了,万一这货因此崩开了伤口又或者搞得身上油腻腻,收拾善后的人不还是她吗。
正当谢泱以为金毛要冷酷到底的时候,他居然出人意料的乖乖张开了嘴。明明是个超级大高个儿,又长着一张挺霸总的脸,垂着眼睛等投喂的模样居然有一种乖巧的错觉。
既然人家都这么配合了,谢泱公事公办,快速的把东西喂完了,还体贴的帮他擦了擦嘴。
站起来打算离开的时候,金毛男低声道:“姑娘不觉得我很恶心吗?”
谢泱满头问号,只能猜测可能按照这个世界的审美金毛男太黑了,遍体鳞伤还是个没手的残疾不怎么讨喜,可对于一个老二次元来说,这些算什么呀,她连触手和肉块都磕得下去。
冰冷的义肢佩戴在身上有种别样的性感,精壮结实的躯体上遍布的伤痕有种凌/虐的美,黑皮金发什么的虽然比不上她最爱的白毛,但也不是不行,她都可以——哦,不过她就礼貌性的萌一萌,三次元再好那也比不上纸片人。
见谢泱一脸茫然,金毛男喃喃的道:“你看不出我是个黑族人吗?我知道,你们都觉得黑族的男人很恶心……”
“等一下等一下,我不太懂,赶紧解释解释,黑族是啥?”
谢泱立刻坐回来,摆出了小学生听老师讲故事的架势,兴趣盎然的问。
第五十二章
这边谢泱开启了听故事模式, 另一边小破孩吃饱喝足,就像大多数野兽那样对一切都暂时失去了兴趣,懒洋洋的打了几个哈欠, 靠近火堆趴下, 撅着屁股没一会儿就呼噜连天的睡着了。
安千莲看似木木呆呆对外界一切都没有反应, 实则一直密切的关注着那边的动静。他本以为谢泱看见那个黑族男人丑陋的外表和残缺不齐的肢体会大感厌恶,直接把他丢掉走人。结果她不但没有表现出讨厌的情绪,给那家伙脱衣服擦洗伤口的时候,貌似还咽了咽口水?
安千莲深感可能自己太老了, 完全搞不懂谢泱这种十来岁小女孩的审美。身为一名对人体各个部位研究颇深的专家, 他只看外形骨骼就知道谢泱不是那种返老还童强行装嫩的老妖怪,货真价实的小丫头, 绝对不超过十六岁。在他的印象里, 这个年龄的少女不都应该喜欢他这般风流俊俏的美郎君吗?
再不济也该是仰慕玄天宗那一群冷冰冰硬邦邦的剑修,没听说过有哪个女修会垂涎来自西荒的丑陋黑皮男。
那脏兮兮的深色皮肤就像是没洗干净似的,安千莲看着都觉得伤眼睛, 那死丫头竟然还恋恋不舍的摸来摸去, 毫无女人该有的矜持,真是世风日下, 道德沦丧。
他深感不解的同时,心底又涌起一股幸灾乐祸的情绪:“没见识的小丫头,妇人之仁,觉得那家伙看上去很惨就以为是个乖巧听话的男人。呵, 她恐怕不知道,黑族的男人生性冷酷残暴, 从落地开始就是天生的刺客杀手。看那家伙满身的伤痕,连手都被砍掉了, 不必猜,肯定是从族内叛逃的奴隶,指不定杀了多少人。把他当成野狗,小心被他反咬一口,命都保不住。”
谢泱自然不知道安千莲正暗戳戳的等着看好戏,金毛男显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而且他说话的口音也很奇怪,短句子还听不太出来,长句子立刻就暴露出了古怪的发音和断句。怪不得多说几句话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他用很简洁的几句话就完成了自我介绍,之后不管谢泱怎么追问,都紧紧抿唇不肯多言。不过这几句话里包含的信息太惊人了,谢泱听后只觉得又是嫉妒又是郁闷,心想世上居然还真的有女尊,为什么一开始不让她穿越投胎到西荒大陆啊?
感觉西荒大陆对于女性而言就是简单模式,哪像现在的她,先是苦兮兮的被关了十二年差点变傻子,随后又玩了四年杀戮版本的荒野求生。明明身上也带着外挂金手指,却惨到连身份证都没有,至今还是个黑户。
根据金毛男的简短讲述,他是因为不堪忍受妻子的折磨愤而出逃,经历了一系列惊险的逃亡,九死一生才从西荒来到了东海大陆。由于截然不同的长相,加之和谢泱一样是个黑户,他只能掩盖着脸,四处躲藏,还要逃避妻子的追杀。
其中很多细节他都没有讲,但谢泱也不想过多的追问,毕竟他看上去已经很惨了,何必伤口上撒盐。虽然他没有提自己的两只手是怎么没了的,傻子也能推断出缘由,总不可能是他闲着没事干自己砍着玩儿。
虽然谢泱对于女尊什么的甚为向往,可面对家暴,不管男女,施暴者都是垃圾,她强烈支持这可怜的金毛男逃离残忍的妻子获得自由。
装模作样的烤着火,谢泱不断的偷瞄,看见金毛男一直盯着火堆发呆,眼神迷茫,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可怜兮兮的气息。她咳嗽了一声,终于无法按捺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的问:“那个,不介意的话,能问问你的妻子有几个丈夫吗?”
金毛男像是忽然被惊醒,抖了一下,谢泱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因为这个问题太没礼貌了,急忙道:“你不想说千万别勉强,我没有其他意思,就……呃,就是单纯的好奇……”
金毛男苦笑了一下,低声道:“没关系,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我的妻子——”
谢泱注意到他念出妻子这个词的时候咬字特别重,很像是咬牙切齿的感觉,即便面无表情,还是可以察觉出里面蕴含的深深恨意。
“——应该有二十多个丈夫吧,那还是有名分举行过仪式的,其余没名分被她占有的男人跟奴隶……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谢泱不禁咽了口口水,天呀,这已经超越了她的想象,虽说没有耕不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可这么多的牛,真的不会把田给弄坏吗?
像是从谢泱脸上看出了她此刻内心的想法,金毛男讽刺的笑了笑。
“这并不算什么,黑族上部的女子都是如此,所有的男性都是她们予取予求的奴隶,想要谁就是谁。在她们看来,愿意给我一个丈夫的名分是天大的恩赐,我应该满心欢喜的接受。”
谢泱立刻道:“呸,什么垃圾观念,你做得很对,我支持你逃跑。换做是我的话肯定也要跑,临走前还得想办法揍那渣女一顿。”
金毛男呆呆的抬眼看她:“可……连我的亲弟弟都责怪我,说我不识好歹,得罪了上部的贵人,连累了全家……”
谢泱拍着他的肩膀,义愤填膺的道:“叫他去死啦,他就是自私,凭什么你得为了其他人而牺牲,他又不是你亲爹亲妈,对你没有生养的恩情,管他干嘛。”
谢泱之所以如此的激动,主要因为上辈子曾经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义工,不光会去孤儿院和敬老院,偶尔也会去帮助一下那些被家暴求助的妇女。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被丈夫动不动殴打,那肯定得马上离婚才对。但谢泱遇到的大多数被家暴的女人,虽然当时也会哭骂求助,但只要丈夫悔过道歉,她们就轻飘飘的放过,跟着丈夫回家了。有时候还会有奇葩反过来责骂她们这样的义工,说她们多管闲事,这是她的家务事。
气得谢泱火冒三丈,深感一片好心都喂了狗。
现在到了异世界,还是在女尊背景下,居然出现了一个勇敢反抗说跑就跑的男人,谢泱觉得终于吐出了一口闷气,神清气爽。
至于金毛是不是编瞎话骗人……因为他的经历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反倒是不太像谎话。存心要骗人的话,随便编个什么出身卑贱被虐待不堪忍受逃跑都比这个听上去靠谱。
再看金毛男,谢泱就觉得在看一个受到严重家暴伤害的不幸受害者,连语气都变得轻柔了几分:“放心,既然遇到了我,也算是有缘,在你的伤好之前,我会罩着你,绝对不会让你死掉。”
金毛男诧异的瞪大了眼睛:“真的吗?可、可是我——”
“没关系,反正我身边的拖油瓶已经有两个,不差多你一个。行了,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才是正理。”
谢泱大包大揽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把金毛男按倒,示意他闭上眼睡觉,还去拿了毛毯过来给他盖上。金毛男一直用又惊又喜的眼神注视着她,脸上充满了感激。
目睹了这一切的安千莲差点被气得跳起来,心说这死丫头平时不是谨慎得很吗,连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防备着,怎么忽然就像是中了邪的对一个陌生男人深信不疑。难不成还真的看上了对方的姿色?
“死丫头的爱好也太重口了吧,黑族的男人都能看上,没救了没救了。”
殊不知谢泱心里另有打算,她当然没有安千莲以为的那么傻,更不会因为金毛男悲惨的经历就对他真情实感,她可还没忘记对方干净利落杀人的手段,以及随便一想就能推断出的事实——
金毛男倘若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无辜可怜,哪来的胆子和手段一路从西荒潜逃至此。能拖着如此严重的伤势,失去了两只手还能杀出一条血路,肯定是个凶悍的猛人。冷血不冷血不好说,果断狠厉是绝对的。
“估计是看我年纪小,刻意卖惨套路我呢。”
然而谢泱不在乎,她对金毛不存在任何企图,单纯就想从他那里打听情报,比如说他是怎么从跨越大海从西荒来到东海的。如果可以的话,谢泱还蛮想去西荒看看。后宫什么的不敢想,至少西荒那边没有联盟的监视,不必担心黑户的问题。
反正现在他重伤未愈,不怕有什么坏心思等着算计自己。情报打听得差不多,伤势一治好大家就分道扬镳,谢泱安排得妥妥当当。
“哈啊,累了一天,睡觉睡觉。”
一共就两张毛毯,谢泱给了金毛一张,剩下的一张裹成一个筒,把安千莲抓起来,强行塞了进去。看看好像还有空隙,又把睡得呼呼的小破孩也一并塞了进去。
然后谢泱把那个卷儿整理了一下,摆正方位,自己躺在了山洞的入口挡风。看见安千莲睁着一对大眼睛望着自己,谢泱打着哈欠道:“还觉得冷啊?真是拿你没办法。”
翘起嘴唇对着毛毯卷儿小心的吹了一口气,腹中翻滚不休的火焰带出一股炙热的气流,顿时烤得安千莲小脸绯红。谢泱甚是满意,自言自语的道:“如何,我这个人工电暖片效果不错吧。”
说完她就不再搭理安千莲,闭上眼睛仿佛已经入睡,实则又开始了暗中刷经验,一边留神注意四周的动静,一边在腹中一圈一圈的运转金丹。
燃烧的火堆在她的加持下,非常不科学的一直维持着高温,烘烤得山洞里一片暖意。
然而除了真正睡得香甜无比的小破孩,其余三个人都清醒无比。
谢泱当然是因为在熬夜练级,安千莲只是身体柔弱,精神方面强悍得很,完全不需要睡觉。而睡在最里面的荒咬……从他很小开始,就没有当着其他人睡觉的习惯。因为这样做基本等于把自己的命双手奉上。
他看似安静的躺着,借着毛毯的遮掩,终于不需要再刻意的维持虚假的表情,露出了假面之下真实的一面。
就像谢泱压根儿没有相信荒咬的一番表演,荒咬自然也没有因为谢泱的几句话和救治的恩情便对她产生什么特殊的感想。安千莲对黑族男人的看法一点没错,你如何能期待一个出生就被当做杀人工具的人拥有什么正常的情感。
如同变色龙会随着环境的变化改变自己的颜色,荒咬也会察言观色,根据对方的态度模拟出最适合的伪装,以此来降低对方的戒备。
荒咬更不会告诉谢泱,其实早在她刚刚进入这片山林的时候,就已经被他盯上了。虽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荒咬在谢泱身上闻到了一股和黑族大祭司很类似的味道。想到大祭司拥有的那股神奇的力量,荒咬才一直尾随在谢泱身后,故意暴露了气息,装出无害的模样,为的就是试探谢泱是否能治疗他的伤口。
他的伤是因为叛逃受到的诅咒,除了他的那位“妻子”主动解除契约,只有大祭司才有能力治愈。
本来只是走投无路之下的冒险,没想到居然成功了,荒咬可以清楚的感知身上的诅咒在慢慢消退,那些一直不能愈合的伤口也终于不再流血。
“完全治愈前必须要想办法留下。”
荒咬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他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谢泱不知道,其实荒咬不止给一个女人当过“配偶”。前前后后他侍奉过数不清的女主人,非常懂得如何讨好和伺候女人的手段,否则他根本没办法活到现在,早就被活活的折磨死掉了。
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的外表会造成困扰,没想到那个女人意外的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厌恶,反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荒咬在微微诧异的同时,又觉得一阵恶心。
“不是都说东海大陆的女人很矜持,绝对不会轻易暴露对男人的欲/望吗……看来那个女人应该属于特别淫/荡的类型。”
于是谢泱就这样单方面的被扣上了一顶淫/荡的帽子,还浑然不知。
第五十三章
第二天天一亮, 谢泱就收拾完毕,带着一堆大小拖油瓶再次踏上了旅途。
因为实在不想再背着重伤的金毛男上路,谢泱装作查看他的伤口, 暗地里又给他刷了两次治愈术, 让他恢复了自行走路的能力。
在此过程中金毛男一直用那种若有所思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仿佛已经看出了什么,不过只要他不说破,谢泱就乐得继续装傻。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在她的认知里, 这个世界都能修仙了, 会点治愈的法术不是很正常吗,又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不过在荒咬这边看来, 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面前这个女人身上果然有古怪。分明没有一丝黑族上部的血统,却可以使出大祭司才能传承掌握的法术。荒咬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不妨碍他坚定了要继续呆在这个女人身边的决心。
缠绕在他身上宛如跗骨之蛆的束缚, 只能指望这个女人解除。为了达成这个目的, 荒咬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只是目前情况未明,他又重伤未愈, 暂且不好试探行动罢了。
看着金毛男艰难前行,步履蹒跚的模样,谢泱只好给他先带上了右手的义肢,又给他找了根结实的树枝当拐杖。
“事先声明, 不是我要故意虐待你,你也看到了, 手腕上的伤很严重都溃烂成那样了,强行戴那两只手的话恐怕还会更加厉害, 我是为了你的小命考虑。”
一边给金毛加固假手,谢泱一边解释,她可不想被误会自己有什么不良的企图。虽说她并不怕金毛,但这家伙一看就是那种心思深沉的角色,谢泱要杜绝一切可能和他结怨的可能。
按照小说的套路,这家伙要么是个炮灰,要么就是未来的大人物,就算没有想过抱大腿,至少也别惹出一个仇人嘛。
谢泱觉得自己真是高瞻远瞩,眼光长远。
殊不知旁观的安千莲看到这一幕气得都要七窍生烟了,他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这死丫头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天天跟防备贼似的,动不动就把他提来拎去。为什么却对一个西荒蛮子轻声细语,甚至还半跪在他面前给他戴假手,她到底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弄好了那只假手,谢泱看着金毛举到面前活动了几下手指,那些由一环一环乌色的不知名金属打造的扣环灵活的转动着,就像是真正的手指,让谢泱在心中大感惊奇。
毕竟从医学的角度看,又没有和金毛男的神经连接,他到底是通过什么方法控制这些金属手指的呢,果然只能说不亏是玄幻设定。
而且昨晚谢泱并没有仔细观察这两只假手,如今近距离的看了看,顿时觉得这两只假手根本是杀人利器。不说本身的坚硬程度,即便已经极力的模仿了原本手的形状,可那指尖部分尖利如刀刃的指甲……总不可能单纯为了好看。
见谢泱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手看,荒咬心中戒备,脸上却浮现一个无辜单纯的微笑,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很吓人?”
谢泱摇了摇头,面色凝重的回答道:“不,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荒咬更加警惕,看似放松,其实早已蓄势待发,只要谢泱表露出一丝敌意,他就立刻发动攻击找机会逃走。虽然很想要解开身上的束缚,可和性命相比,荒咬还是更想活着。
“什么问题?”
“你平时怎么挖鼻孔呢?”
谢泱一本正经的问,满脸疑惑。
荒咬一时语塞,愕然的看着她。
“又或者是你不需要挖鼻孔?哇哦,那真的很神奇,慕了慕了。”
谢泱真心实意的道。
这是一个之前她从未有过的困扰,都说现代社会污染严重,可这修仙世界也没见得多么的山清水秀。由于到处基建都搞得不好,除了那种大城池还能用石板遮盖地面,到处都是黄沙泥土,走一圈不光身上脏得不行,鼻子里还会吸进很多沙尘。
即便谢泱本身不会分泌任何污垢,可也并没有自带防尘功能,她已经认真考虑是不是要做个口罩了——不,比起口罩,她更想研发一下水泥柏油,为这个世界带来一场工业革命什么的。说起来既然到处都是能飞天遁地拥有大神通的修道士,怎么就没人搞点推动社会经济发展的高科技产物呢。
按理说广大人民群众的素质提高了,对他们这些修道士的选拔培养也更有好处才对。不然就这满世界文盲人人目不识丁的现状,怎么选拔出传承道统的优秀弟子。选入门后还得先扫盲,然后教书育人,不然估计根本看不懂那些高深的典籍文献。
这种事情对于可以随便活成百上千年的修道士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难道是因为一心追求大道所以不想浪费时间的原因吗。可根据之前搜集到的情报消息,如今的修仙界能升到分神期就基本到头了,数千年来压根儿就没出过一个飞升的人。无数修道士都因为寿命到头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倒在了修炼的大路上。
说真的,他们就没反思一下,比如说是不是光顾着提升修为,没有积攒功德的关系?谢泱一直觉得各种修仙小说里面对于飞升成仙的条件太宽容了,好像只要修为到了,不管多么的人品卑劣都可以得道,甚至还有什么杀妻证道的说法。
对此当然可以搬出万能借口“天地无情”来解释,但谢泱认为,既然修道士都讲究万物有灵天人交感那一套,假如天地真的存在意识,那肯定不会允许作恶多端的人成仙啊,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添堵吗。
一时陷入沉思,谢泱开始发呆,让荒咬弄不清楚刚才她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了掩盖情绪,他假装不适的咳嗽了一声。
谢泱这才回过神站起身,忽然道:“好像从来都没听说过关于魔道邪道的传闻,难道这里只有玄门修道士,不存在其他流派的吗?”
荒咬对这个问题表现出的只有一片茫然,他从小接受的都是各种关于杀人的训练,高高在上的贵女们需要的是强壮能打的奴隶和英俊漂亮的床伴,当然不会浪费时间的让男人们去读书识字学习历史文化。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荒咬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文盲。
安千莲倒是知道详情,不过他肯定不会那么好心的告诉谢泱,他还在继续装痴呆等着看谢泱被黑皮男背刺的悲惨结局呢。但听到谢泱的问题,他倒是有些奇怪,没想到谢泱连这个都不清楚。
因为任何一个有资格踏入修炼之道的人,即便是没有宗门的散修,肯定也会从各个方面了解到一些关于修仙界的历史。比如说和玄门相对的魔门,数千年之前当然是有的,而且还势力强大,一度把玄门正道逼迫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但随着古神陨落,一干气焰嚣张的魔头都随之消亡,玄门兴起,联手将最后一批魔门中人剿灭殆尽,销毁了所有魔门的修炼典籍,摧毁了魔门的一切聚灵宝地,可以说从根本上切断了魔门复兴的根本。
如今的修仙界,早就不存在什么魔门邪道了,甚至连草木禽兽修炼成精的事情都几乎灭绝,只有人类才可以获得机缘踏入修行之路。
安千莲不禁越发好奇,心想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历,明明看不出一丝灵气的迹象却可以随意使用各种高深的道术,对于一切常识好像都十分无知,让人怀疑她之前到底是在什么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里修炼。
“听人说起过有那种古老传承的世家,远走避世,自我封闭在无人知晓的秘境里。难道这丫头就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可是不对啊,就算如此,也肯定有什么师父亲人教导,肯定会告诉她一些基本的常识。总不可能她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根本无法解释她怎么学会传承道法的。”
安千莲被谢泱一只手拎起来抗在背上,日常被她搬行李似的运来运去,他已经习惯了,犹自思索着这个问题。
“根据我看到过的典籍,只有一种情况下无需教导学习也可以自行领悟继承传承,那就是传说中的远古天魔或者是天妖。可如今这世上早就没了什么妖魔鬼怪,最多有些厉害点的魔兽妖兽,那都毫无理性只有本/能,就是厉害些的畜生罢了,怎么可能凭空冒出来天魔天妖。”
闭上眼,安千莲努力的感应着谢泱散发的气机,无奈这丫头平素小心谨慎惯了,总是死死的锁住自己散发的所有气息,即便靠得如此之近,安千莲依旧什么都捕捉不到。
他回想着看过的典籍,还有从各种渠道听过的小道八卦,如果已经到了可以依靠神魂自行领悟传承的境界,毫无疑问肯定是无比厉害,拥有强大血脉的天魔天妖。这样级别的大妖魔,哪怕出生都会引发天地异象,怎么可能一点征兆都没有。
再想想这死丫头平素的为人处世,可以说捉摸不定,难以预测,有时候精灵得不行,有时候又傻得令人吐血。比如说安千莲想破头都想不通,她明明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却还心大的把她留在身边,好吃好喝的养着。
看着那个被死丫头抓住一只手乱蹦乱跳,一门心思想挣脱的,只会嗷嗷乱叫和吃东西的小屁孩,安千莲也不明白谢泱为何要把他留在身边。那孩子他反复检查过,同样毫无灵气,也看不出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脑子似乎还有问题,连好好当个人都不会,留之何用?
只能说死丫头到底是个女人,妇人之仁,也不看看自己惹下的一堆麻烦都还没收拾干净,拖着伤患小孩一起上路,真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安千莲默默的嗤笑了一声,更加觉得谢泱是个蠢货,也更加期待看着她被连累,被背叛出卖,欲哭无泪,满脸绝望的那一天。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知人间疾苦,满口仁义道德,仿佛全天下只有他们才是善良好人,其他人都是冷血刽子手的家伙。
谢泱扛着安千莲,一手拉着小破孩,艰难的在越发难行的山间密林里找路,根本不知道肩膀上扛着的那家伙满心的恶意,一心想看她倒霉,不然的话她肯定直接把安千莲给丢地上踩几脚。
金毛男一瘸一拐,行走得十分缓慢,但却很倔强,愣是不让谢泱伸手帮忙,拖着伤痕累累失血过多的身体走着,让谢泱深觉自己仿佛在虐待残疾人,实在看不下去,又偷偷的给他刷了几次治愈术。
这治愈术谢泱自己也用过无数遍,大致还是很清楚上限和下限,按理说刷了这么多次,他身上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才对。可金毛男体内那股抗拒之力抵消了大部分治愈术的效果,而且多试了几次后,他的面色更加难看,甚至还开始流鼻血,吓得谢泱不敢再轻举妄动。
她开始思考,也许金毛男受到的不仅仅是物理伤害,还有什么她不清楚的诅咒所造成的魔法伤害,必须要对症下药才行?
“啊,这方面我不行啊,根本一窍不通,可恶,没法使用鉴定术,我开始想念系统了。”
回想以前在渭城的时候系统就轻松鉴定出了渭城居民身上带着奇怪的东西,谢泱默默的惆怅了起来。
一行人默默的前行了一段路,除了小屁孩的嗷嗷叫声,没人说话。谢泱正埋头走着,忽然听到身后的金毛男停下了脚步,不禁疑惑的回头。
“抱歉,也许是我多嘴了,但……姑娘你是准备下山吗?”
金毛男一脸歉意的问。
谢泱点头:“肯定是下山啊,难不成还是来登山露营的。”
金毛男面露不解,举手指着和她前行完全相反的方向:“可这个方向才是通往山下的,往那边走是上山。”
“啊,是吗,呵呵呵看来是我搞错了。”
谢泱讪笑着挠头,这怎么能怪她呢,到处都是差不多的场景,地形也看不出到底是高还是低,没有指南针,她可不就是随便瞎走吗。
说来惭愧,虽然她之前在森林里呆了好几年,可论到如何辨明方向,依旧完全不懂,因为那个时候她手里有地图,只要看地图就足够了。哪里想过有朝一日需要自己找路呢。
“所以说,果然还是不要太依赖系统,什么本事技能都得自己掌握才行啊。”
感叹了一下,谢泱不耻下问,走一段就会客气的请教金毛男方向对不对,搞得金毛很是受宠若惊。虽然他没有问出口,但脸上的表情无疑是在疑惑谢泱怎么这么简单就信了自己。
对此谢泱只想说她又不是没脑子,换个人这么说肯定要质疑一下,可金毛男一个西荒来的人,不论他那一套说辞是真是假,要设圈套也不会找这么个对象吧。
想是这么想,谢泱嘴上却各种好话,表现得宛如一个真正的傻白甜,一脸天真的道:“我当然相信你啊,我们可是一起共患难过,我还救了你,你肯定不会恩将仇报对不对。”
金毛男听了她的话,眼睛湿湿的,似乎很是感动,点头闷闷的道:“嗯。”
目睹了这一切的安千莲差点被他们两人恶心吐了。
第五十四章
无论如何, 有了金毛男当向导,一行人经过了漫长而艰辛的跋涉后,赶在又一次天黑之前终于离开了这片大山。
根据之前问路的结果, 翻过山就彻底离开了蔡国的边境, 正式进入齐国。不过由于太过偏僻的关系, 谢泱几人灰头土脸的从树林里钻出来后,见到的还是一片荒地,所以暂且没有人过来捉拿他们这些偷渡者。
“走走走,赶紧的, 找个地方好过夜。”
渭城的一段经历给谢泱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明明是落后的封建社会,追查黑户比她上辈子还积极, 她不想一个不小心又被盯上, 大声催促着。
除了小破孩貌似还有充足的力气活蹦乱跳,此刻正拼命的撕扯她拉着自己的手,企图去追一只飞过的蛾子, 小白莲已经瘫倒在地, 再起不能,真不知道一路都被谢泱背着扛着的她为什么表现得好像比谢泱还累。而金毛男虽然竭力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看他面无人色,黑皮都渗透出几分惨白的模样,估计状态也不好。
谢泱郁闷的叹了口气,她都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说好的独闯天下逍遥快意,结果却变成了拖家带口的旅行。
可能是因为她人美心善的关系吧。
尽管手上有一辆黄金至尊豪华版的飞天房车, 却因为种种顾虑不能拿出来随便使用,更是让人不爽到了极点。
举目四望, 只见天苍苍野茫茫,唯独没有风吹草低见牛羊,所见之处,皆是一片杂草丛生怪石嶙峋的荒原,甚至都不知道最近的城镇到底在哪个方向。抬头看看天,太阳早就下山,夜色已经渐渐染黑了天空,马上又要天黑了,谢泱真的真的不想再露宿荒郊野外。
见谢泱一脸郁闷,唉声叹气,金毛男强打精神,闭上眼睛做出了聆听状,还用力的嗅着什么,好一会儿后他才用微弱的声音道:“我闻到了水源的声音,就在这个方向,大概有四十多里路。”
一般而言,在这种科技不发达的社会,又不是深山老林,有水源的地方很大概率会有人居住,谢泱不禁大喜,都没问他为什么可以闻到水源,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们就往那里走。”
说着她就一把扛起了暗暗翻白眼的安千莲,想要去搀扶金毛男,他依然坚定的谢绝了帮助,表现得很是倔强。谢泱不知道他其实是因为不想和女人有身体接触的关系,还以为性格使然,想了一想,抓过小破孩推过去,示意他去给金毛当拐棍。
对此小破孩极力抗拒,乱叫着企图反抗,被谢泱几巴掌抽下去,又塞了块肉干后,终于老实了。
一行人就这样再次踏上了旅途,幸好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幺蛾子,虽然伴随着夜幕降临四周隐隐传来了不知名野兽的嚎叫,大概是感应到了谢泱身上隐藏的危险,没有谁不长眼的跑过来找死。人类没法闻到谢泱收敛得很好的凶气,野兽对此却十分敏感。在它们看来,谢泱基本就是一只行走的人间怪兽,只是体型娇小了点而已。
走着走着,谢泱忽然惊觉至今都没问过金毛男叫什么名字,显得好像有些虚伪,便假惺惺的问道:“多亏了你,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金毛男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谢泱之前的敷衍,开口用古怪的语言说了一句话,随后解释道:“用你们这边的话,可以叫我荒咬。”
“啊,荒咬啊,真是个好名字。”
谢泱满脸赞赏,说得跟真心一样,顿了顿,她又半是好奇半是试探的问:“你怎么会我们这边的语言,自学的吗?”
荒咬沉默了一会儿,正当谢泱以为他会拒绝回答的时候,他轻声道:“……从别人那里无意学会的。”
谢泱没有再追问那个人是谁,因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肯定不会说实话。
其实仔细想想,荒咬身上的疑点太多了,最典型的一个问题便是他那两只手是怎么做出来的,谁给他做的。随便一看就知道,那可不是路边摊可以买到的商品,肯定需要精细的工艺和高超的技巧,也许还涉及了谢泱不清楚的什么黑科技。假如真如荒咬所说,他仅仅是个反抗妻子潜逃的丈夫,哪来的这些本事。
不过还是那句话,无欲则刚,谢泱并没有指望要从荒咬身上得到天大的好处,更没想过要攻略他把他留下当便宜打手,最多就是本着好奇的心态,希望了解到更多的情报信息。所以荒咬本人究竟是什么来历身份她都不介意,相处得不好,等他伤好了,丢掉走人便是。
谢大小姐终究是改不了的大小姐脾性,她才懒得花费心思去探听荒咬的秘密,从而引来他的厌恶。
这边荒咬已经提起编好了一肚子的谎话来迎接即将到来的盘问,没想到谢泱听了他的回答后只是随便的“哦”了一声,再也没了下文,仿佛一点都不好奇。这种反应让他说不清楚究竟应该松口气,还是感到失望。
毕竟这从一方面证明,她对自己的兴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浓厚。
被扛着的安千莲却大大的松了口气,他还真的担心这死丫头被黑皮男迷得神魂颠倒,傻乎乎的跳进他的陷阱。哼,当他看不出来,黑皮男装模作样好像是个沉默寡言的好人,其实言语间全是钩子,等着那死丫头上当。幸好死丫头到底是死丫头,没有接着他的话头往下问,反倒是表现出了毫无兴趣的样子。
但下一刻安千莲又暗自恼羞成怒,他分明想看死丫头上当被骗的蠢样,干嘛操这份闲心。他这边再怎么担忧生气,死丫头又不会知道。她只会粗暴的把自己当个包裹般搬来搬去,连小心轻放都不懂!
摸着身上几块被撞出来的淤青,上一个敢在他身上留下伤痕的家伙,尸体都烂成泥了,安千莲磨着牙,几根手指磨蹭了几下,差一点就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想让这死丫头吃个大苦头。
不过很快他就把这股冲动给忍了下去,这一次他惹到的仇人是个狠人,加上情急之下为了逃命不惜自爆身躯导致毁了原本的身体。就靠现在这具临时的躯壳根本没办法承受他修炼的功法,不光马上就会崩溃,还会因为大动静引来追杀的仇家。
他能在仇人遍地的情况下嚣张跋扈了数百年,不仅仅靠着一身外人看来邪门的本事,还因为他一贯的谨慎。在没有充足的安全保证下,跟着这什么都不懂的死丫头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尽管安千莲不知道谢泱为何要到齐国的地界来,对于他而言,倒是一件好事。没了系统的谢泱搞不清方向位置,安千莲却一清二楚。
“记得就在齐国的王都,有我当年布置的一记暗手,只要能接近那里,就可以抛弃这具躯壳,利用秘法重铸肉/身。哼,一旦我恢复了肉身,重新修炼起来也就是十来天的事情。那些敢偷袭围攻的死秃驴,你们都给本座等着,有一个算一个,本座统统不会放过。”
安千莲阴测测的想。
一路无话,很快就根据荒咬的指点找到了水源所在,还别说,远远就看见那是一处风水宝地,三面都环绕着小山丘,唯独中间有一挂瀑布飞流直下,流入一个小湖泊。而就在瀑布的旁边,修建着一座看
依譁
上去很是华丽的庙宇。然而走近后才发现,庙宇早已年久失修,外表虽然还保持着完整,里面却空空荡荡,家什物件一应俱无,连供奉的神像都被推倒,只留下了一座空荡荡的莲台。几幅悬挂的帷帐满是灰尘,上面染满了鸟粪虫尸,地面上也积累了厚厚一层灰,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谢泱大致走了一圈,发现这庙宇还挺大的,三进三出,后面有个小花园,引进了外面湖泊的活水。可惜也早已荒废,杂草树木胡乱的生长着,几乎把花园彻底淹没。人工修建的石桥下面的小湖更是长满了不知名的水草,水面完全被遮盖,看着绿油油黑漆漆,就算告诉谢泱里面沉着几具尸体都不奇怪。
“好一个鬼片现场,气氛足足的啊。”
谢泱感叹了一句,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情况,心里有些发憷,不太想进去了。
主要是想到她还有个没做的菱花村任务,充分证明这个世界是有鬼的,身为一个东方人,怕鬼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正想回头商量一下是不是重新找个地方,已经黑透了的天空忽然传来一声惊雷,随后刮起了一阵大风,吹得飞沙走石,树木摇晃。谢泱抬头看天,发现今晚天上的云层特别厚,就算她不是诸葛亮看不懂天象,也猜出恐怕不久后便要下雨,而且还多半是场大暴雨。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我们就暂且在这鬼——呸呸呸,这个地方休息一晚,天亮了在再赶路吧。”
谢泱无精打采的道。
一行人进了庙宇之中,因为四处太脏了,谢泱还使了几个水系法术胡乱冲洗了一下,再来几个火系法术把湿漉漉的地面烤干。小破孩不来添乱就谢天谢地,小白莲更是直接躺平起不来身,唯独荒咬自己都虚得摇摇晃晃,还强撑着身体过来帮忙找柴火布置过夜的必需品。
明知他多半是想刷自己的好感,谢泱还是充分感受到了有队友的快乐,大度的决定只要他一直这么乖巧,想办法治好他的伤也不是不可以。
就在他们忙忙碌碌的准备一切的时候,外面的雷声更加频繁密集,还时不时的亮起闪电,短暂的照亮了外面黑暗的天空,风越来越大,吹得鬼哭神嚎,谢泱不得不把门口两扇倒塌的门板搬过来,敲敲打打,暂且竖起来当个障碍物,防止风吹得满屋子都是沙土。
很快火堆就升起来,谢泱把两床毯子铺在地上,几个拖油瓶排排坐好,她一个人蹲在火堆前用锅子煮着食物,虽然外面雷电交加,里面倒是暖意融融。
她本来就没随身带多少食物,这一下把所有的口粮全部煮光了,顺手把空掉的口袋丢在一边,谢泱用勺子在锅里搅拌,苦着脸觉得肚子好饿。
大部分的口粮都给小白莲和小破孩吃了,现在又加上一个金毛,唉,作为唯一的一个健康正常人,要一个人吃独食,让妇孺伤残饿着过夜……她办不到啊。
谢泱叽叽咕咕的道:“反正我就跟鲸鱼似的,吃一顿管一个月,饿几顿没关系,到了城镇里面再放开肚子吃个够好了。”
煮好了食物,她先倒出来两碗分别递给了安千莲和荒咬,至于小破孩,谢泱直接把锅给他了。然后她就包含热泪的坐在一边,撑着下巴看他们三个人吃。
小破孩早就跃跃欲试,拿到锅后就躲到角落里背对着所有人,不顾烫嘴,一边哈气一边吃得稀里哗啦。安千莲暗自嘲笑死丫头的假好心,优雅的拿着勺子小口小口的吃起来。唯独荒咬捧着碗有些愣神,因为他完全没想到谢泱会选择自己饿着肚子,把食物分给他们三个。
见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谢泱乐得刷一波人设,露出一个圣光四溢的笑容,挥了挥手:“别管我,吃吧,你是伤患,不能饿肚子。”
荒咬被她再三催促,终于慢慢低头喝了一口,他没吃过这种方式煮出来的食物,在西荒的时候为了保持他们的凶性,大多数时候给他们的食物都是生肉血食,还得为了争夺一小块口粮互相厮杀。而潜逃出来后他到处隐藏身形躲避追杀,为了活命什么都吃,记忆里似乎这还是第一次他正儿八经的吃到好好煮熟还调过味儿的食物,热气腾腾的,温暖了他因为饥饿而抽搐疼痛的胃。
而且这也是第一次,有“女人”宁可自己饿着,也要把食物让给他吃。纵然荒咬在心中告诫自己,这无非是装模作样,收买人心的惯用手法,不必当真。可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极端男卑女尊环境下的人,他已经习惯了被女人压迫和伤害,冷不丁享受了一次来自女性的“温柔”,他既恶心又激动,身上鸡皮疙瘩冒了一大片,心里更是乱哄哄的,不知道究竟什么滋味。
谢泱无从察觉荒咬乱成一片的情绪,因为在她的认知里,照顾弱小和伤残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况且她饿几顿又对身体没任何伤害,最多就是看着馋罢了。
打了个哈欠,她扭头看着外面,只听得雨点簇簇的落下来,密集的打在屋檐房顶,外面一片嘈杂,不用去看就知道肯定是倾盆大雨。
“这荒郊野外,又是废墟庙宇,暴风骤雨的……你们说会不会闹鬼啊?”
明明害怕却又忍不住主动说起了关于鬼的话题,叶公好龙指的就是谢泱这样的人,她莫名兴奋,摩拳擦掌的想要给这三个拖油瓶讲讲肚子里积压的一堆鬼故事。这样的环境气氛,不讲鬼故事太可惜了。
咳嗽了几声,谢泱打算上来先开个大,来一个伽椰子钻被窝的故事,刚刚绘声绘色的开了个头,忽然听到门板外面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谢泱猛的闭上了嘴,惊恐的站起来,一个箭步窜到了荒咬身后,汗毛树立,差点甩手就丢出去一个火球。
由于无时无刻外放神识监视四周是件很耗费精力的事情,正好遇到大雷雨,谢泱就偷了会儿懒。此刻因为太过惊惧,她已经彻底忘记了用神识去查看这件事,只被吓得胆战心惊,生怕说什么来什么,真的有“好兄弟”找上门。
荒咬很是新奇的低头看着身后的谢泱,这对于他而言又是一个全新的体验,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女人”都是残暴且强大的存在,她们为了巩固稳定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只会比赛般的一个比一个表现出冷酷和无情的一面,不会有“女人”公然暴露自己的胆怯,那意味着认输和死亡。
他忽然发现谢泱和自己一比,是多么的娇小,堪堪只到他胸口。而她拉着自己的衣袖满脸惊惧的模样……意外的令人愉悦。
这时门板又轻轻的响了几声,只听得一个悦耳清澈的声音彬彬有礼的问道:“路途忽逢暴雨,不知可否叨扰,让我等暂且入内避雨?”
外面明明下着那么大的雨,而且又是雷声不断风声呜咽,这个人的声音却清晰的传进来,就像是站在谢泱身边说话一样,谢泱不禁脸色一变,寻思着莫非又是游仙阁狂刀门的人找麻烦?
但不应该啊,他们怎么可能这么有礼貌。
清了清嗓子,谢泱放开了荒咬的衣袖,扬声道:“尊客自便,我们也不过是借宿于此。”
看着被谢泱捏过的衣袖,荒咬低着头若有所思,而一边的安千莲则是嗤之以鼻,心中暴躁无比,很想操刀砍了这对狗男女。
哎,等等,他为什么觉得这两人是狗男女?
安千莲陷入了沉思。
第五十五章
门板被来访者从外面搬开, 进来了一行三人。
看穿着打扮,一主二仆,中间那人打着一把纸伞, 青袍白衫, 头戴纶巾, 身材中等,长相秀美,一派书生文士的作风,进来收起伞后看清了谢泱几人, 便微微点头示意, 算是打招呼。
而忙着给他擦拭整理被雨水弄湿衣衫的是两个小书童,都背着一个大包裹, 看长相十分相似, 可能是兄弟,二人同样的青衫小帽,一脸聪明伶俐的模样, 让谢泱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还在舔锅的小破孩一眼。
这事儿就透着一股子诡异, 按照常理,这样的三个人应该出现在类似书院之类的地方才正常, 大晚上的,雷雨交加,还是荒郊野外,他们怎么会跑这儿来, 难道是惯有套路中的进京赶考?
谢泱想了一会儿,却不确定这个世界存不存在科举考试, 这又涉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她投胎过来的前十二年一直困在偏僻小山村, 和外界毫无接触,基本什么都不知道。离开山村后的荒野生活就不说了,虽然目前行走在外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可得到的信息依然有限。
这要是放在上辈子,随便找个网吧上网搜索一番,天下大事尽在掌控。还修仙世界呢,想看个世界地图都变成了极端机密。怪不得有种说法,现代人一天里得到的信息比古时候小山村里的村民一辈子知道的都多。
所以谢泱牢牢的闭上了嘴,没有自作聪明的去打招呼问话。说起来如今的世道可不太平,暂且不管修仙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单论凡尘俗世,炎朝皇帝昏庸无能,年纪一大把了却只有一个病怏怏的独苗儿子,后继无人,完全没办法控制各地诸侯国君。而那些诸侯国里野心勃勃的大有人在,谢泱之前到处乱晃买东西的时候随便听了一耳朵,不止一个人在谈论这些事情。
原本这种街上不经意听到的几句闲谈应该过耳即忘,但由于里面提到了“秦国”一词,触动了谢泱的神经,所以一直念念不忘。毕竟身为一个中国人,对秦国特别注意理所当然。
谢泱摸着下巴,思绪不知不觉又跑歪了,以前事情太多她没空想这些,现在闲下来,不禁从科举制度一路联想到了那个偶然听到的“秦国”。
“到底是巧合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难道这个世界里最强大的诸侯国也叫秦吗?那未来是不是会看见秦王一统天下横扫十二国的场景,要是那个秦王也姓嬴就真的细思极恐了。”
进来的主仆三人很快就收拾整理完毕,还把两扇门板重新搬回去放好。他们似乎同样没有过来搭话的想法,选了个距离火堆比较近的地方,两个小书童从背着的包裹里翻出坐垫摆好,扶着那书生模样的青年坐下,又翻出一块布巾给他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谢泱有心放开神识去查看一番,又担心万一来人深藏不露是修道士,这么干反而主动暴露了自己,所以干脆什么都没做,只是暗中戒备。但从感受到的气机来看,他们三人似乎就是普通人,也没有刻意收敛外放气息的样子。尤其是那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气息不太稳定,应该是身体不好的反应。
正猜测着呢,那青年就捂着嘴轻声咳嗽了起来,两个书童急坏了,一个忙着给他捶背,一个翻找出包袱里的水壶想给他喂水,却被另一人责备了。
“公子身体不好,这种天气怎么能喂凉水。”
被责备的小书童咬着嘴唇,很是为难的扭头看向谢泱这边,眼睛里满是恳求。谢泱挠了挠头,虽然打从心底里不愿意和这三个人扯上关系,不过对方又没有表现出敌意,脸上更没写着“我是坏人”,这么客客气气可怜巴巴的,视若无睹实在是有违她从小受到的教育。
见谢泱没说话,捶背的那个书童走了过来,谨慎的站在几步开外,姿势优雅的行了个礼,礼貌的道:“我家公子受了风寒,方便的话,可否请尊驾给些热水,这里有些银珠当做——”
谢泱还不至于吝啬到一口热水都要收钱的地步,对方身段放得这么低,她也不好太冷漠,随即道:“区区小事,谈什么报酬,拿东西过来,我倒些热水给你就是。”
那书童谢了又谢,这才转身去取了个根雕的杯子,恭恭敬敬的双手递过,谢泱端起火堆上的水壶,给他倒满。
“多谢,多谢。”
书童再次道谢后,小心翼翼的端回去,先是倒了些出来沾湿了布巾,给那书生擦脸擦手,然后才喂了他几口。如此这般的操作了一番后,书生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
他喘了几口气,对着两个书童道:“你们别光顾着我,赶紧换身衣服,小心也着凉了。”
两个书童这才去找出了更换的衣衫,轮流去帷帐后面换了衣服,出来后两人分着喝了些热水,主仆三人坐在一起,看上去被冻得不轻。
谢泱咳嗽了一声:“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既然萍水相逢,那便是有缘,三位不妨坐过来些,烤烤火,暖和暖和身子。”
此言一出,两个书童的反应便有些奇怪,年纪小一点的那个目露警惕,下意识的扯了扯书生的衣袖,而年纪大一点的那个性格比较沉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也扭头看了书生一眼,估计不是很想过来。
搞得谢泱哭笑不得,回头看看自己身边这三人,小破孩还在恋恋不舍的舔锅,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妥妥的痴呆儿。荒咬早在他们三人进来的时候就把那件满是血迹的大斗篷重新罩上,整个人都隐藏在里面,一看就很可疑。唯独安千莲的外貌看上去最正常……然而在这种地方忽然出现一个面无表情宛如人偶偏偏又美丽无比的少女,简直古怪给古怪他妈开门,古怪到家了。
更不用说谢泱本人,梳了个高马尾,一身短打,男不男女不女的,放这个时代背景下就是很奇装异服。
“合着我提防人家是坏人,人家还觉得我不怀好意呢。”
不过那公子好像并不在意,轻轻的抽/出被抓住的衣袖,站起身,遥遥对着谢泱弯腰一礼:“那就多谢尊驾的一片好意了。”
说完他就从善如流的坐了过来,两个书童虽然很不乐意,却没法违背主人的意图,提着包裹乖乖的跟了过来。
谢泱假装用一根木棍捅火,悄悄咪咪捏了个诀,让火堆燃烧得更加旺盛。那公子虽说看上去一副锦衣玉食温室花朵的样子,却没有摆任何架子,自然的伸出两只脚对着火堆,理应很粗俗的动作被他做来却显得潇洒而优雅,一看就知道肯定受过良好的教育,搞不好还是大户人家。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默默的烤着火,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小破孩终于放弃了舔锅,被谢泱抓过来擦干净了脸和手,趴在火堆边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谢泱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的生命里除了吃就是睡,一旦吃饱睡足,他便不会随时表现出强烈的攻击倾向。只要别手贱的去撩拨他,他就跟猫猫一样人畜无害。
而安千莲也抱着膝盖靠在谢泱肩膀上睡了,因为她是那么的娇软体虚,谢泱一路上就怕不小心没照看好导致病死什么的,所以默许了她这种举动,还伸过一只手臂环着她,让她靠得更舒服。殊不知安千莲闭着眼睛,神志却清醒得很。
他一面满肚子坏水的计划着如何给谢泱下套,利用她把自己送去齐国的王都好尽快重塑身体,一面又沾沾自喜的觉得果然没有自己拿不下的女人。不过安千莲却暂时的忘记了此刻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女”,而且还柔弱得手无缚鸡之力。他要是胆敢换真身前来,谢泱分分钟挥拳将他揍成狗头。
只有荒咬一直沉默的保持着一个姿势,端坐在火堆边上简直像块人形的石头。
“我观姑娘年纪尚幼,为何身边带着妇孺孤身在此等荒凉之地过夜,莫非是有何难处?”
谢泱不想搭理对方,可那公子烤好了火,缓过劲儿之后,居然主动询问起她来,而且开口就直入主题,和他刚才彬彬有礼的言行不太一致。
谢泱翻了个白眼没吭声,只当他闲来无聊,男人本性发作企图撩骚。
那公子却也不生气,微笑着自说自话:“哦,对了,还没做自我介绍,在下夏侯,单名一个宁字,乃是沧州人士,出门办事路经此地,未曾想天降大雨,幸得姑娘相助。”
谢泱依旧不理睬,虽然对方表现得似乎很轻浮,但身为女性,却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那种男人特有的油腻猥琐。看他目光清正毫无淫/邪,估计单纯就是好奇,所以她没有暴跳而起把这货揍一顿。
“方才姑娘也说了,相逢即是有缘,何必这么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谢泱没说话,那个过来求热水的书童却看不下去了,伸手拉了拉公子的衣服,谴责的瞪了他一眼。公子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露出一副“唉真是拿你没办法”的宠溺表情,摸了摸那书童的头,还捏了他的脸一把,换来书童轻轻的一推,挥出的拳头就势被公子握在了手里。
谢泱顿时觉得这货给里给气,怕不是个基佬。呃,她倒是对基佬没什么意见,但既然身为基佬,刚才又一个劲儿的撩她是几个意思?
还好有了这么一打岔,公子总算是消停了,没有继续尬撩,而是和两个小书童叽叽咕咕的小声说起了话。至于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谢泱懒得去听,就怕不小心听到什么污染她纯洁心灵的内容。
外面的雨还在哗啦啦的下着,一点都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知道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谢泱一手环着安千莲,双眼放空的看着房梁,难得的什么都没想。这时她看见一直端坐不动的荒咬忽然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弯下了高大的身体,背对着那主仆三人揭开兜帽的一角,对她使了个眼色。
谢泱不明所以,不过看出他是有话想私下对自己说,犹豫了一下后,小心的放开安千莲,又推醒了小破孩,这才跟着荒咬走到了转角处。
因为在这个地方依旧可以看到火堆周围,谢泱倒也不担心会出什么事,她疑惑的问:“怎么了?”
哪知荒咬却冷不丁的给她来了个类似壁咚的姿势,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俯下头凑近她的耳朵,用近乎耳语的声音道:“那三个人有问题。”
活了两辈子谢泱还是头一回被人壁咚,感觉上甚是稀奇。当然了,荒咬并没有冒然的把身体贴上来,而是很谨慎的和她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否则谢泱肯定会直接当面一拳教他做人。
她以为自己可以很淡定,毕竟上辈子什么没见过,理论知识丰富得很。然而当近距离感受到来自男性的体温以及气息的时候,谢泱还是无法控制的红了脸。
无关心理,就是单纯的生理原因,谁叫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是青涩得不能再青涩的菜鸟,嘴上说得再热闹,却连男性的手都没拉过——亲人除外。
某种意义上,谢泱还真是妥妥的深闺大小姐。
谢泱自己也很疑惑,因为之前她给荒咬治疗伤口的时候可是把他几乎扒光,上下其手看了摸了个遍,那时候并没有什么脸红心跳的反应啊。为什么现在被他一贴近,论好感充其量就是觉得他长得不错,就像个花痴似的红了脸。
因此她压根儿就没听清楚荒咬低声说了些什么,只是在心中为自己这种反应发出了悲鸣。
荒咬居高临下,玩味的看着谢泱发红的耳朵,这对他来说又是从未有过的新奇发现,他没想过有生之年居然可以看见女性在面前害羞,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有碰触,就羞得红了脸。
“还以为是个浪/荡的女人,看反应原来不是啊。”
本是抱着试探的心态,见到谢泱这般青涩的反应,荒咬不知不觉间真的兴奋了起来。
谢泱不了解黑族人的习性,单看外表,自然而然就把荒咬理解为那种受尽折磨满心沧桑对那些事毫无感觉的男人。仗着武力的保证,她几乎没思考过荒在那方面的威胁性。
可惜黑族人远远没有那样程度的单纯,他们不光残忍,嗜杀,还欲/望极其强烈,否则贵女们也不会动不动养几十个奴隶,夜夜笙歌,花天酒地。
男性一边被女性压榨折磨,一边却还要被本性所驱使,为了争夺和女性过夜的权利花样百出的手段尽施。就拿荒咬本人为例,他极其厌恶自己的“妻子”,恨不得生吞掉她的血肉,可每次被鞭打折磨奄奄一息,再受到她的挑逗勾引,他就会难以自控,被她肆意玩弄摆布,变成了她取乐的工具。
他畏惧厌恶着女性的诱惑,却又没办法抗拒与生俱来的本性。有时候荒咬甚至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令人恶心的种族,恨不得将自己这具身体投入烈火,焚烧殆尽。
看着近在咫尺的谢泱,荒咬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因为逃亡的关系,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过那些事情。意识到谢泱居然是个处/女,心底顿时燃烧起了一股破坏占有的冲动。这是黑族人永远摆脱不了的天性。
他差一点就伸手去抚摸谢泱的耳朵,还好及时的意识到谢泱不是黑族的女人,而且目前很明显比他强大,硬生生的抑制住了这股冲动。
随即荒咬为自己的这种反应感到了极端的痛恨,他是人,不是野兽,不应该被本/能支配。想达成某种目的去勾引谢泱,荒咬觉得理所当然,但他不能容忍自己居然真的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欲/望,下意识的渴望去讨好面前的女人,露出各种丑态,只为求她垂怜,将交/配当做施舍。
谢泱哪里知道荒咬内心暴风疾雨般的挣扎,她害羞了一会儿,推开了荒咬的手臂,正想责备他几句,叫他注意一下分寸不要干这种事情,却听见他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嘴角都渗出了血迹。
“你怎么了?伤口又裂开了?”
谢泱只想到了这种可能,有些担忧的问。
荒咬根本不敢看她的脸,扭过头,用沙哑的声音道:“那三个人都是女的。”
说完他再也不敢多做停留,因为两人独处,他的鼻子从未那么清晰的闻到从谢泱身上散发的香气,那是他从来没有闻过的迷人芳香,勾引得他热血沸腾,隐藏在兜帽下的面孔都狰狞的扭曲了起来。
谢泱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由于她在这方面毫无经验,所以完全没有意识到荒咬的不妥,只是出于直觉,隐隐约约的感到刚才的荒咬怪怪的。
“女的?”
她的注意力都被这句话吸引,情不自禁的伸头去看火堆边的主仆三人。可是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半点女人的影子,无论哪个角度都是男人。如果荒咬没有说谎,那谢泱只能说她们的手法高明无比。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可以解释得通刚才那个公子种种违和的言行,是男人的话当然很轻浮,可若是个女人……呃,好像没什么不对。
第五十六章
再次回到火堆边上, 谢泱很难忍住不去看那个自称夏侯宁的人。她相信荒咬没那么无聊说这种低劣的谎言,可偷着左看右看,的的确确找不到一丝半点女性的迹象。
不过夏侯宁的衣领很高, 把脖子喉结的部分遮盖得严严实实, 这算是个可疑的点。
谢泱无意去戳穿她的身份, 看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人家女扮男装出来混没什么奇怪,只要别找麻烦,关她何事。
没有手表手机看时间, 谢泱估算着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凌晨一两点。这个世界计算时间不太一样, 没有天干地支,而是把一天分为晨、午、日、夜四个阶段, 然后每个时段又分为前, 中,后,在此基础上再细分成几刻, 和谢泱记忆里的古代十二时辰差不多, 所以很快就能理解。比如早上六点就是晨前正时,六点十五分就是晨前一刻。
但她还是习惯性的用几点几分的方式来计算时间。
对面主仆三人不管是真是假, 依偎在一起已经入睡,谢泱仔细观察了一番她们身上的衣着,发现质地很好,不是一般人家能穿的, 况且联想到刚才她们的一番做派肯定也不是来自贫苦百姓。真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她们三人才扮成男人出来行走, 谢泱浮想联翩,脑海中蹦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经典套路。
回头看看, 小破孩和安千莲都睡了,荒咬还是被遮得严严实实,背对着火堆坐在远远的角落,谢泱懒得管他,反正自己的身体自己操心。睡眠对于谢泱而言就是个锦上添花的存在,没事的时候睡个懒觉当然好,一般没事熬个通宵不痛不痒。
只是忽然想起了近来越掉越多的头发,谢泱情不自禁的伸手在脑后马尾上撸了一把,谁知不撸不知道,一撸吓一跳,手心里赫然出现了一小把落发,不用数肯定都超过了一百根。
谢泱难以置信,双手和大脑一起在颤抖,一个可怕的事实就这么血淋淋的摆在了她的眼前。
“艹,不会真的英年早秃吧?这不科学,我才十五岁啊,又没有酗酒抽烟的恶习,这鬼地方想熬夜玩手机打游戏看小说根本不可能,为什么头发掉得这么厉害?”
上辈子谢泱从未有过这样的烦恼,因为她的头发又浓又密,一大脑袋多得惊人,捆头发的皮筋都得两根,不然根本捆不牢实。每次去剪头发都要特别嘱咐尽量打薄,能打多薄就打多薄。有时候她都不能理解为什么还有人喜欢烫卷发,本来头发就够多了,烫成卷儿还能看吗。
谢泱呆若木鸡,内心的小人已经OTZ状的悲催跪地,此刻,她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正在心里声嘶力竭的哀嚎“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忽然角落里的荒咬和看似熟睡的夏侯宁同时站了起来,吓了谢泱一大跳,这才打断了她丰富的内心小剧场。她立刻意识到恐怕有什么状况,马上全神贯注的侧耳细听,果然,夹杂在稀里哗啦的风声雨声中,她捕捉到了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以及呼吸声。
从数量和方位判断,应该有五到七人左右,距离这个地方已经很近了。
对于这种场景谢泱也算是经验丰富,马上想到可能是狂刀门或者游仙阁的人一路追了上来。不过看夏侯宁和荒咬如临大敌的反应,谢泱又意识到这二位似乎和自己一样,也在被追杀?
荒咬由于隐藏在兜帽下面看不见表情,所以不好评断,但夏侯宁诧异的看了同样站起来的谢泱一眼,又看了看严阵以待的荒咬,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玩味。
“怎么,你们也有麻烦?”
谢泱呵呵两声:“不见得就是来追我们的吧,不然你慌个什么劲儿。”
说话间外面的人已经近在咫尺,而且他们好像并没有偷袭的打算,而是准备正面开干,谢泱听见了类似利刃出鞘的声音。这种时候她不想浪费时间,飞快的道:“不管为谁来的,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互相帮忙怎么样?”
夏侯宁毫不犹豫的道:“好。”
话音未落,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和耀眼的火光,两扇勉强树立着的门板被一团火球直接轰飞,在倾盆大雨的背景里,一个身披斗篷头戴羽冠的男人大步走进来,背后跟着几个手持利刃护卫打扮的人,借着火光很清楚的看清了屋内的场景,对着夏侯宁发出了一声充满威胁的冷笑。
“夏侯小姐,你可真会给人找麻烦,事已至此,乖乖束手就擒,不要逼着卑职对你动粗。”
说话的男人大概三十出头,身材瘦削,一副精悍干练的模样,长着一个鹰钩鼻,眼睛亮得惊人,只是满脸高傲不屑的表情给人的感观非常不友好。他甚至都没有看谢泱和其他人一眼,仿佛在他看来,除了夏侯宁之外的人都和死人无异。
夏侯宁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慌,淡定自若:“没想到我这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居然还惊动了鹰扬卫的卫长,该说一声三生有幸吗。”
那卫长不耐烦的道:“别废话了,赶紧出来,你若是听话,这些人还可以留个全尸。”
谢泱在发现追兵不是针对自己而来后就打算先看个热闹,刚才那一番对话让她产生了亲临武侠片片场的错觉,吃瓜吃得正津津有味呢,结果话题就忽然转到自己身上。她不满的道:“喂,你谁啊,一开口就要杀人灭口,九千岁派你来的吗,这么熟练。”
那卫长懒得理睬她,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身后的护卫便面无表情的持刀上前一步,冷不丁就以一般人肉眼难以看清的诡异速度砍了过来。可想而知,假如谢泱是个普通的弱女子,那么下一瞬间她肯定就血溅当场,一命呜呼。
可惜谢泱偏偏不是什么柔弱无助等待谁来救助的小女子,她还在为秃头而满心恼怒,见这些人这般不讲道理,杀死无辜路人跟家常便饭一样,顿时也没了顾忌,直接对着那疾冲过来的护卫张口就喷出了一口气。
她都没有用上龙吼,就是随便的喷了一口气而已,但如今她体内可是永不停息的燃烧着奇怪的火焰,导致她变成了一个人体锅炉。平时谢泱都很注意控制,小心的不会对着人张大嘴说话,更不会轻易的带出一点气流,现在肆无忌惮火力全开,那护卫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劈头盖脸的被喷了个正着,马上惨叫着用手捂着脸在地上翻滚。
那卫长见状不禁意外的“嗯”了一声,不等他再次下令,剩下的几个护卫已经朝着谢泱扑了过来,他们大概以为刚才谢泱那一手是使了什么毒物,熟练的掏出一个面具戴在了脸上,可谓训练有素之极,看来还都是精英。
谢泱没有使用任何道术,以她现在的实力,这些护卫的动作慢得要命,完全不能造成任何威胁,她身形一晃,躲开了劈过来的几把利刃,伸手挨个的在这些人的肚子上揍了一拳,就成功的让他们呕吐着倒地,再起不能了。
不过这些人好像穿了什么特制的护甲,打上去还挺硬的,谢泱揉了揉手,心想刚才那几下真的蛮痛,估计关节上会有淤青了。
夏侯宁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把剑,见状虽然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多么的吃惊。她保持着警戒,挡在了那两个早已惊醒,正慌乱抱在一起的小书童面前,低声对谢泱道:“小心,此人乃是鹰扬卫的卫长,曾经拜入过上宗仙门修行,和被打倒的人不是一个水平。”
谢泱还没有回答,那卫长已经冷笑着解开了身上的斗篷,将其丢到一边:“怪不得夏侯小姐见到我还没被吓得尿裤子,原来是给自己找了个打手当保镖,看上去确实有点意思,可惜,也就到此为止。”
他伸手摆出了一个进攻的姿势,自信而傲慢的道:“只能说你运气不好,偏偏遇上了我。”
话音未落,只见几点耀眼之极的寒光从他的手中亮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谢泱飞来。谢泱没想到进攻的速度如此之快,猝不及防之下只来得及用掏出的匕首格挡招架。匕首和寒光撞击在一起,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还迸射出了点点火星。尽管来势十分凶猛,撞在手上的力气也比预料中大了不少,但谢泱还是游刃有余的将那些飞来飞去的寒光一一反弹了回去,中途甚至都没有移动过脚步。
一轮进攻无果,寒光飞回到了那卫长的身边,仿佛有生命的活物般,光晕吞吐,围绕着他全身上下游走不定,谢泱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共六把短刃。
她大感诧异,脱口问道:“你还会御剑术?”
那卫长看似无动于衷,内心早就震惊得不行,自从他学会这一手控剑术后,在凡间可以说从无敌手,一招毙命。就算偶尔遇到什么难的的高手可以跟上速度招架,但他的这几把短剑都是用百年寒铁打造而成,锋利无比,削金断玉如同家常便饭,凡间的兵刃完全不是对手,一样还是被他轻松格杀。
没想到一个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的女子居然不费吹灰之力的挡回了他的进攻,想到刚才那些迸出的火星,他往谢泱手中的匕首望去。这一看之下顿时心如擂鼓,激动得呼吸都变快了许多。
“这匕首莫非就是师尊曾经提起过的龙骨不成?若是我能把它夺下,带回去献给师尊,万一他老人家一高兴,把我正式收入门下也未曾可知。”
心中起了此等念头,什么夏侯小姐他也顾不得了,见谢泱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他忽然并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口中念念有词,又是几道寒光从他的衣袖中射/出,和原本悬浮在半空游走的六把短刀一起,交织成了一道收割生命的无情铁网,朝着谢泱和她身边的夏侯宁一起罩下。
但可惜他自以为始料未及的突袭,对谢泱而言还不够,刚才她表现得很狼狈完全是因为太大意,没想到这个什么什么卫长竟然还是个修道士,明明没从他身上察觉到什么异样。正儿八经的打起来,他自信满满的速度和那只曾经让谢泱头痛的季风相比,也就那样。
再快还能快得过那金毛老鼠的瞬移不成。
谢泱都想感谢一下那只金毛老鼠对自己的特训了,要不是和它打了那么久,磨炼出了一整套对付速度很快还会瞬移敌人的应对手段,遇到这种类型的敌人,她确实挺头痛的。
几乎和他同一时间,谢泱也捏了个诀,左手施展道术从地上硬生生拉起一道土墙挡下了飞射而来的十几把短刃,右手握着的匕首脱手而出,直接瞄准射穿了那卫长的右肩。她那把自制匕首锋利得割石头和切豆腐似的,在那卫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直接带着一大捧血花透体而过,“咚”的一声扎进了他背后的石墙。
由于谢泱用力过猛,整把匕首只剩下了一个刀柄在外面,犹自摇晃不已。
谢泱双手各持法诀,用力往两边一分,那道被她强行拉扯起来的土墙也随之分开,露出一个仅容她一人通过的豁口,谢泱正要对着那卫长发起一轮正义的冲锋,让他尝尝复仇的铁拳,未曾想戴着兜帽的荒咬不知何时幽灵般的出现在了那卫长的背后,连谢泱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跑过去的。
只见他举起那只凶器假手,无声无息的就往那卫长的脖子上一抹,谢泱还没来得及喊一声不要,手起刀落,鲜血四溅,被抹脖子的人都没吭一声,便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颓然倒地。
谢泱无语的一手扶额,半晌后才幽幽的道:“大哥,带个兜帽而已,真就刺客附体啦?您哪个兄弟会的?要不要这么给力啊亲!”
第五十七章
事已至此, 人都死了,谢泱还能怎么办,总不可能把荒咬抓起来扭送官府治罪, 要他偿命吧。而且从法律角度, 也是对方先动手, 他们是合理的自卫。
况且在这么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观下谈法律,简直搞笑。
如今的谢泱自然不会因为死了人就大惊小怪,早就将人命如草芥这一点视为常态,她知道这种心态很不好, 但又有什么办法。
叹了口气, 谢泱闭上嘴,慢慢走过去把扎进墙壁的匕首给取了下来, 用衣袖擦了擦, 收回怀中。从荒咬身边经过的时候她又闻到了那股强烈的血腥味儿,就知道他身上的伤口肯定再一次崩开了。这让她更加不好出言埋怨,毕竟人家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都要来帮忙, 责怪他显得自己十分不识好歹。
说来也是奇怪, 由于死了人,此刻荒废的大殿内充满了血腥味, 谢泱还是可以清晰的辨认出荒咬身上血的味道。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味道,就是既让人恶心,又有一种迷之魔力,很想凑近大口吸入更多。
“奇怪了, 以前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怎么没这种体验?”
谢泱心中涌起了大大的疑惑,不过她却没有问出口, 觉得也许是黑族人特有的什么生理表现。
殊不知,这是荒咬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对着谢泱释放出了类似猪笼草捕获虫子的气味, 通俗点讲,就是荒咬试图诱惑谢泱,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猎物。
这属于黑族人与生俱来的天赋,和男性相比,女性更强一些。她们将这种天赋转化为了可怕的技能,专门用来对付和控制男人。只不过荒咬因为从小的遭遇对身边的任何人都充满了厌恶和敌意,当然不会对谁产生什么主动的欲/望,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异状。
比起奇怪的味道,谢泱有其他更加在意的地方,她自认动态视力已经非常惊人了,可以清晰的看见从眼前急飞而过小虫子扇动翅膀的每一个动作,却依然没有看见刚才荒咬是怎么出现在那倒霉蛋身后抹了他的脖子。
这不是瞬移,因为瞬移的话,重新呈现身形的时候会带着一点点残影,这还是谢泱从季风身上得到的经验。
非要找出一个恰当的描述,谢泱觉得荒咬像是忽然从另外一个空间的缝隙里冒出来一样。
这叫她大为好奇的同时又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抓住荒咬问个明白,顺便请教一下自己可不可以学学。毕竟,这种刺客的技能真是拉风又酷炫,极大的满足了谢泱久久未愈的晚期中二病。
比起当一个法爷,她还是觉得刺客更加符合心意——这大概是刺客信条玩太多的后遗症,谢泱做梦都想加入兄弟会成为一名阿萨辛。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夏侯宁则是手起刀落,把那些倒在地上的护卫一个不拉的抹了脖子,表现出了和外表完全不符合的冷静和残忍。谢泱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杀了两个人,想要出声阻止,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因为对于这种行径,连那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书童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谢泱在心里对自己说,可能这就是修仙世界的常态吧。
可能是察觉到了谢泱脸上一闪而逝的异状,夏侯宁提着还在滴血的长剑,认真而严肃的道:“不需要对这些人抱有任何恻隐之心,他们都是鹰扬卫从小训练出来的死士,早就丧失了人性,沦为了彻底的杀人工具。平时干了很多坏事,死掉反而是种解脱。”
谢泱不置可否,反正人都死了,连个活口都没剩下,谁知道夏侯宁说的是真是假。
夏侯宁察言观色,看出了谢泱隐藏在毫无表情之下的怀疑,苦笑了一声:“我没有说谎,鹰扬卫的事情并非秘密,你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就知道。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详细说给你听。不过按照鹰扬卫一贯的作风,而且刚才我们还杀了新上任不久的卫长,大部队恐怕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其实杀掉那卫长的严格意义上算是谢泱,因为荒咬勉强也算是她一边的人,谁动的手都不重要。可能夏侯宁只是在施展话术,但她用的词语是“我们”而非“你”,让谢泱觉得稍微舒服了一些。
她点点头:“好,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一行人对于逃命赶路这件事都十分熟练,眨眼的功夫就收拾好了现场,准备撤离跑路。谢泱原本还想放把火把这里烧掉,彻底的毁尸灭迹,却被夏侯宁阻止了。
“没用的,鹰扬卫培养出的死士身上都沾染着特殊的气味,即便是挫骨扬灰都会留下痕迹,而且放火的话岂不是间接给追兵指明了目标。”
听她这么说,谢泱便停止了无用功。
看来夏侯宁对于鹰扬卫的行事作风十分熟悉,在她的指引下,很快一行人就在距离庙宇大概两百多米的地方找到了几匹混血飞云兽,后面还有一个看上去很像是囚笼的密封八轮马车,除了一扇小小的门,连个窗户都没有,被两头不知道什么混血品种的奇怪四脚走兽给拉着。
见状夏侯宁冷笑了一声:“这应该就是给我准备的临时牢房,正好,拿来一用。”
他们七手八脚的把其他人都塞了进去,小破孩在这种情况下还睡得人事不省,谢泱也是真的服了。不过睡着了也好,不然还得花费一番功夫去制止他。谢泱把他丢到了安千莲的怀里,警告的盯了她一眼,见少女温顺的垂下头,用手臂保住了小破孩,她才满意。
至于安千莲为这件事又气得咬牙切齿,谢泱不知道,知道了她也懒得在意。
夏侯宁当仁不让的坐在了赶车的位置上,谢泱半信半疑的跳上去坐在她的身边。未曾想这个看上去金尊玉贵从没吃过苦的人物居然还真的会赶车,很快就呵斥这那两只拉车的走兽带动马车向前走了起来。
雨还在哗啦啦的下着,黑夜里到处都伸手不见五指,视野能见度基本为零,跟瞎子差不多。当然,谢泱有着夜视的能力,可以清楚的看见方向,可奇怪的是夏侯宁好像也有相同的能力,顺顺当当的指挥着那两只走兽绕开了各种障碍物,如同一个真正的职业车夫。
虽说是个用来关人的牢笼,可质量还不错,最令谢泱吃惊的,居然是还有类似减震的功能,在如此崎岖的路上运行,居然不怎么摇晃和震屁股。驾车的位置上还有专门挡风遮雨的顶棚,免去了谢泱两人被淋湿的下场——虽然现在她们身上的衣服湿得也差不多了。
谢泱并不在意湿漉漉的衣服,可夏侯宁却被冻得够呛,谢泱一路上光听她上下牙齿撞得嗑嗑直响。因为不想失去一个赶车的工具人,谢泱还是屈尊降贵的动了动手指,伴随着四面散开的水蒸气,一眨眼的功夫,夏侯宁身上的衣服就干燥如初。
夏侯宁对此并没有表现得更加惊奇,毕竟刚才打架的时候她就已经见过谢泱空手从地面扯起一道厚实的土墙,挡下了那卫长的御剑攻击。在她心里多半早就认定谢泱是个修道士,对此谢泱没有出言解释。
“谢谢。”
“不客气。”
两人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夏侯宁干咳一声道:“无论如何,刚才……多谢你出手相助。我很抱歉把你一起拖下了水。”
谢泱阴阳怪气的道:“没事,反正我身上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差多一个。”
夏侯宁被噎了一下,两人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
谢泱不想说话,因为她虽然表现得不介意,可心里多少还是对夏侯宁刚才的行为有点芥蒂。在她的一贯认知里,对着毫无反抗能力的人痛下杀手挺卑劣的。到了这个世界后谢泱也杀过人,可都是在对方咄咄逼人要先杀了她的前提下,一般情况下,即便是那些狂刀门游仙阁的追兵,谢泱都是打晕完事儿。
真正死在她手上的,只有薛百炼和那个七师兄。
而且说句难听的话,人是谢泱打倒的,夏侯宁问都不问一声,自顾自的全杀了,就显得很自私凉薄。她口口声声的说不想把谢泱拉下水,可这种行为在谢泱看来就是故意要把她扯进这摊浑水。不然的话她完全可以开口让谢泱先离开,然后再自己动手杀人嘛。
要不是看在刚才那群人确实恶形恶状不似好人,谢泱早就翻脸了,哪还有心情跟她敷衍。
夏侯宁自然知道刚才的一番行事大大的得罪了谢泱,以她一贯的风格原本不屑于解释,可现在有求于人,只好放下身段,好言好语的道:“我那么做真的是迫不得已,你知道刚才被杀死的那个人是什么来历吗?他叫夏侯沨,从血缘上,勉强算是我的堂叔,为人一贯心狠手辣,自从四年前打从上宗仙门学艺归来,气焰嚣张无比,为了权力地位更是不惜翻脸投靠了我们家的死对头,成为了对方的走狗。”
如果现在换做任何一个对时事稍有了解的本地人,早就惊讶得坐不住了,因为在东海大陆,一般平民都是单姓,只有历史悠久的大贵族大世家才会有二字的姓氏。
众所周知,炎朝皇族复姓轩辕,而皇室宗亲里最显赫的一支正是夏侯氏。现任皇帝的皇后便是夏侯家族的女子,膝下唯一的皇子身上更是流着夏侯家的血脉。而轩辕氏与夏侯氏联姻的传统更是从炎朝开国便沿袭下来的,经过数代不间断的通婚,两家人早已不分彼此,被各种各样的纽带紧密的连接在了一起。
无奈谢泱对此毫无认知,还暗自嘀咕,这一路上遇到的复姓是不是太多了点,从一开始的公孙,到后面的轩辕,现在又冒出个夏侯,以后是不是还会遇到东城、南宫、西门、北堂,合称暗黑四大天王啊。
谢泱兴趣缺缺的打了个哈欠:“咦,这么说来,你知道关于修仙世界的事情?”
“修仙世界?”
夏侯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谢泱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上宗仙门的事情吗,一般人当然不知道,可我们夏侯家怎么会不清楚。曾几何时,夏侯一族还出过好几个叱咤风云的大能者,显赫一时,可惜后继无人,渐渐的都没落了,连夏侯沨这种只学了点皮毛的货色都被吹捧得和什么一样。”
谢泱总算是稍微提起了点兴致:“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刚才那家伙使出来的招数,就是传说中的御剑术吗?看着倒是挺能糊弄人的,就是威力不怎么样。他拜师学艺的是哪家哪派啊,说来我听听。”
夏侯宁见谢泱表现得没那么冷漠了,松了口气,正要说话,身后紧闭的马车门被一只手给推开,荒咬探出小半个身体低声道:“有东西追上来了,很古怪,我听不到任何呼吸声和心跳声。”
谢泱顿时就虎躯一震。
荒郊野外,雷电交加,大雨倾盆,伸手不见五指。
这环境,这氛围,让人不往那方面想都不行,她的脑海中无法控制的冒出了诸多恐怖电影里的经典猛鬼形象。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刚刚才死了那么多人,尸体都还没凉,肯定怨气冲天。那破庙本来就透着一股子古怪,该不会是什么养尸地,阴气十足,那群人都尸变成僵尸来报仇啦?”
恐惧之下谢泱猛的站了起来,举起两只手,搓出了一个火球照亮了四周很小的一块范围,哆哆嗦嗦的问荒咬:“你没听错?”
荒咬的脸隐藏在兜帽下看不清表情,只是摆出了一个侧耳细听架势,那只寒光凛冽的假手微微张开,蓄势待发,几息之后他急促的道:“来了!”
第五十八章
尽管刚才夏侯宁杀人的时候表现得心狠手辣, 不像是个毫无经验的菜鸟。可身为一个出身高门的贵女,实际上她并没有太多厮杀格斗的经验,而且也不是一个修道士。她见荒咬信誓旦旦, 谢泱又一反常态表现得十分慌乱, 偏偏自己听到的除了风声雨声就是轰隆隆的雷声, 完全没有察觉任何异动,诧异的道:“哪有什么追上来的东西,你们是不是听错——”
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见谢泱脸色大变, 不顾一切的飞身跃起, 高高的跳至半空中。几乎就在同一瞬间,乌云密布的天空中翻滚凝结出一道霹雳, 带着噼啪作响, 令人望而生畏的电光,对着行驶中的马车便直愣愣的落下。说时迟那时快,谢泱双手往上一顶, 两只手掌中迸发出了一层同样金色的电光, 在她身前形成了一道薄薄的光幕,将那道霹雳挡下。
只听得一声摇晃大地的巨响, 两道电光互相碰撞时产生的巨大冲击四面扩散,不但将马车直接吹飞,活生生的摔出去了十几米远,两头拉车的走兽被摔得七荤八素, 趴在地上叫都叫不出来。方圆数百米之内的雨水都被短暂的被扫荡一空,不见踪影, 变成了没有水滴的一片空白之地。
而位于中心,又是直面霹雳的谢泱更是惨不忍睹, 浑身被电得直冒烟,两只手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身上的衣服变成了片片碎步,整个人更是摔落在地,全身发麻,一时半会动弹不得,每一寸皮肤和每一块肌肉都感到几欲晕死的剧痛。
可是没有办法,刚才她忽然之间预感到了有可怕的攻击从天而降,虽然还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直觉告诉她,那将是关于雷电的进攻,所以她下意识的也使出了雷电术相抗衡。
直到现在谢泱都还晕乎乎的,刚才她根本没有多想,凭着本/能就跳了出去,此刻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才忽然惊觉“咦我为何要挡,一个人跑掉不好吗”。
马车里的人也被摔得够呛,除了反应最快早有准备的荒咬抓住时机及时的跳车,安全无事的落在了一边外,其他的人都暂时爬不起来,两个小书童更是早就因为巨大的冲击晕了过去。
夏侯宁因为身上穿着一件护身宝甲没有受太大的伤,但被翻倒的马车给压住了腿,此刻张着嘴,傻愣愣的看着天空,整个人已经暂时失去了反应。
安千莲倒是感应到了那股从天而降的可怕力量,无奈以他此刻的躯壳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无助的从摔裂的车厢里滚落到泥泞之中,怀里抱着的小破孩也跟着滚到一边。最可气的是,发生了这种事情,那厮还在呼呼大睡,浑然不醒,仿佛可以就这样睡到世界末日。
谢泱根本顾不上去管那边,她感到那股袭击自己的力量还悬浮在高高的天空之下,随时可能发动下一次进攻。于是她疯狂的给自己刷治愈术,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等到终于恢复了一点活动的能力,她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蹦了起来,张口吐出一口黑烟,抹着脸上的雨水,对着马车的方向大叫:“不要过来!”
……虽然并没有人想过来。
谢泱倒也没指望这一车子的妇孺伤残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唯一能打的荒咬还是个重伤号,遇到这种可怕的事情,他没有第一时间丢下所有人自己逃跑,而是站在远处观望,都要夸他一句有良心了。
抬起头,谢泱不顾那些击打在脸上豆大的密集雨点,冷静的凝视着被乌云遮盖的阴沉天空,虽然看不清楚,但她可以清楚的感到,刚才那道霹雳是人为产物。而发起进攻的人就悬浮在这高空之上,酝酿着下一次的时机。
跑是跑不了的,她唯有舍命一搏,方能获取一丝活命的机会。
紧紧握着双拳,丝丝电光从十指间窜出,谢泱回忆着曾经那一次在树林里不顾一切马力全开施展道术的体会,放开了身体内的束缚,将雷电之力尽情倾泻而出。很快,她整个人都包裹在了一团金色的电光球里,球体表面还不时的闪过几丝蓝色的电流,滋啦作响。
强大的气流带着她的身体微微悬空,脚底湿润的泥土也被吹开,变成了一个凹下去的圆形。
强烈的电流萦绕在谢泱的身上,她的头发全部竖直冲天,此刻若是有人站在她身边就会惊奇的发现,她的眼睛变成了全然的纯金色。可惜谢泱自己看不见,不然她肯定会吐槽说“快来看超级赛亚人啊”。
被动挨打可不是谢泱一贯的作风,她半眯着眼睛确定了大致的方位,艰难的伸出手,仿效着上辈子某动漫中的知名角色,向着天空弹出了一颗小小的铁球。
然后,下一瞬间,一道堪比激光的橘色光线紧追着铁球,后发先至。刺眼的划破黑暗的雨幕,短暂的照亮了天际,也映照出了悬浮在高天之上的那个身影。
这一招还是谢泱闲来无事的事情自己瞎琢磨搞出来的,在那次大采购买到了一些给小孩子当玩具的小铁球后,私下她兴致勃勃的做了很多次尝试,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成功了。
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理,毕竟谢泱也不是理科生,这一招虽然学得有模有样,杀伤力却没有想象那么强,就是看上去声势浩大很吓唬人。所以谢泱就没指望靠这个可以一招毙命,她要的就是看清目标。
果然,尽管只是一闪而逝,谢泱还是精准的捕捉到了敌人的方位,她早就已经暗中蓄力,左手一扬,又是一道电光便朝着那个身影疾冲而去。
“食我意大利炮啦!”
然而这道蕴含了谢泱大部分力量的雷电却没能成功的劈到敌人,借着电光,谢泱看见那个身影的身边闪起了一个淡金色的光球,电光劈到光球上后便如同泥牛入海,眨眼间便被吸收殆尽。
谢泱并没有因此失望,前面已经说过,唯独在这种时候,她永远保持着惊人的冷静。眼看一招不行,谢泱保持着身边的电光球没有消散的同时,两只手再度捏出了施展水系道术的法诀。感觉上就如同拉扯着数不清有着千钧之力的铁链那样,她操控着周围所有的雨水,让它们调转方向,化为一枚枚利刃,朝着敌人发起攻击。
“我的老天爷啊!”
这一幕在远处的夏侯宁看来,就是漫天的雨水忽然短暂的停滞,随后一齐转向,朝着上方倒流而去,一时间仿佛天地颠倒,堪称奇迹。
对此她居然忘记了逃跑,大张着嘴,呆滞的抬头看着面前的一切,都没想赶紧挣脱困境。
且不谈同样看得呆滞的荒咬,安千莲心中也震惊无比。当然了,对于他这种层次的修道士来说,只要学会了相应的法门,要做到眼前的一幕也并非难事。但他想不通的一点在于,众所周知,修道士所能学习的道术法门和自己的灵根密切相关,比如说火系灵根的修道士就绝对不可能学会相克制的水系道术。其余的道术当然可以学,只是注定无法修炼到多么高深的层面,只能当做辅助。
理论上,假如一个修道士有着五灵根,那么自然可以同时学会五系的道术。然而修道士的一切都和灵力吸收运用相关,五灵根就意味着要比单灵根花费至少五倍的力气,需要的更是恐怖的灵气量。有可能单灵根的人都凝结金丹了,五灵根的人还没筑基,便因为寿命的关系老死。
这也是为什么各大门派都青睐单灵根的缘故。双灵根三灵根还有努力的机会,五灵根的资质,几乎就和废了没区别。也许在曾经灵气充裕的过去出现过五灵根修炼成功的例子,但至少在如今的东海,几千年来从没有出现过五灵根的修道士。
虽然一般修道士的灵根不外乎金木水火土五系,也有变异为冰系或者雷系的。看到谢泱如此娴熟而自然的运用了雷系和水系的大型道术,安千莲不禁猜测莫非她就是数千年来的唯一例外,以五灵根的资质修炼成功的奇才?
又或者她是罕见的雷水系灵根?
“可这么想也不对啊,那个偷袭的家伙传来的灵气根本恐怖,至少也得是和我一个境界……不,也许更高。可这丫头身上还是一点灵气的波动都感受不到,莫非她带着什么隐藏灵气的法宝不成?”
安千莲惊疑不定,短短数个呼吸之间,脑中已经飞快掠过了无数猜测。但另一边的谢泱却心无旁骛,举起的双拳微微颤抖,仿佛缀着千万吨的重物,额头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由于是突发奇想,这还是她第一次尝试大面积控制如此多的水,不光感觉身体里像是开了个阀门般的倾泻着力量,太阳穴更是刺痛无比,察觉到了神念的飞速消耗。但既然已经开了头,就算是跪着也得把技能条读完。
数不清的雨点逆流而上,从四面八方汇集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庞大无比的水球,将天空中悬浮着的金色光球包裹其中,开始了缓慢而坚定的积压,势必要将对方碾压成齑粉。不过艰难的操控着水球的谢泱还是可以清晰的感到暂时没有办法侵入那个光球内部,对方也施展出了相对应的道术,在抗拒着她的攻击。
而且对方还时不时的往下劈出一道道霹雳,谢泱有样学样,照搬了刚才对方的防御模式,用身边的电光球把霹雳给吸收了,感觉自己又学会了一种新技能。
既然不能马上将对方拿下,谢泱咬着牙,拼命的催动腹中的金丹,让它在运转中挤压出更多的力量来源,将那些游离在外的雨水全都吸收过来,把悬浮在半空的水球变得更加巨大。
她不知道究竟已经过去了多久,感觉上仿佛有一万年,身体的消耗太大了,好像随时都要油枯灯尽,全凭一股意志力在苦苦支撑。然而谢泱不知道,在她无止境的拼命扩散道术影响下,雨水倒流的范围越来越大,最后连地上那些水洼里的水都摇摇晃晃的朝上涌起,而更远处的小溪水潭也因此翻滚不休,溢起了冲天的波涛。
在此等威力的进攻下,对方那个坚持了许久的光球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谢泱立刻敏锐的捕捉到了,马上就发动了更加猛烈的进攻。巨大的水球不断的变幻着形状,甚至短暂的出现了悬浮在半空中一片惊涛骇浪的景象,而那个光球就是在海浪中被摧残磋磨的小船。
远处的夏侯宁和荒咬早就看呆了,虽然他们都多少听说过修道士斗法,可没有想到会是如此震撼天地的一幕。安千莲则是再一次修正了对谢泱的评估,之前他多少有些轻蔑,觉得以这小丫头的年纪,最多是个筑基大圆满的水平。但现在看来,只怕都要接近元婴的境界了。
十五岁的元婴修士?
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安千莲都觉得自己是疯了,这他/娘的得是什么上古大神投胎转世吧?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还响个不停的雷声忽然消失停止,谢泱看见头顶的那团乌云渐渐呈现出了一片血污般的暗红,而紧接其后的,是厚厚的云层伴随天空一起骤然撕裂,凭空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空洞,就像是天幕之上多了个流血的伤口。
谢泱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一个似曾相识的冰冷机械音在耳边短促的道:“捕捉异常,开启歼灭模式。”
随后谢泱就失去了所有意识。
第五十九章
在夏侯宁这几个旁观之人的视角里, 却看见谢泱身边的光球变得越来越黯淡,直到完全消失。逆流的雨水再次恢复正常,悬浮于高空的水球剧烈的震颤数次后, 仿佛不堪重负, 哗啦一声四散而开, 狠狠的砸向地面,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巨响。
“坏了!”
几人几乎同时冒出了相同的想法,那就是谢泱已经难以支撑这种高强度的斗法,终于败下阵来。夏侯宁和荒咬因为都不是修道士, 所以一时还没产生什么想法, 安千莲却立刻意识到了不妙。
尽管他不清楚那个飞在天下企图杀死谢泱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但拥有这般强大的力量, 肯定不是什么易于之辈。按照修仙界的一贯传统, 此等境界的人一般不会轻易出手,可一旦出手,绝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否则不但会招来耻笑, 还白白惹上仇家,后患无穷。
如果谢泱死了, 他们剩下这几个人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狠狠一咬牙,安千莲遮挡在衣袖下面的手指摸上了柔嫩的手腕,即便被迫毁掉了原身狼狈出逃,不得不憋屈的呆在这么一具无用的身躯里, 他还是保留了一点厉害的手段,当做救命杀手锏。
而眼下似乎就是使用这个的时候。
但安千莲还有些犹豫不决,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对谢泱这个小丫头产生了一点淡淡的好感,可他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好感就冒着天大的危险去救她的命。若是把这份压箱底的力量用来逃命, 好像也可以自保。
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一旦使出这救命的手段,那么他的身份立刻就会暴露,那些对他恨之入骨的仇家立刻就会像是闻到血腥味儿的猎兽蜂拥而至,把他撕成碎片。安千莲可不保证自己还有一次逃出生天的机会。
按在手腕上的手指又缓缓放下,安千莲摸着铭刻于腰间的一道灵纹刺青,这还是他当初亲手给这具躯壳一笔一划纹上的。只要启动这道专门用来逃跑的的灵纹,他立刻就会被随机传动到千里之外的地方,逃过眼前一劫。
考虑到诸多因素,灵纹提前灌注了大量灵力,即便是毫无灵力的人只要事先知道发动的诀窍,轻而易举就能催发效果。然而他迟迟没有做出决定,内心陷入了艰难的挣扎。
对于一贯极其自我,从来不考虑他人感受只图自己痛快的安千莲来说,即便是短短一瞬的犹豫,也极其难得了。
不过荒咬却没有他这么多的考虑,见谢泱情况不妙,他虽然没有第一时间跑过去查看,却也没有立刻转头逃跑。想了想后,他谨慎的一扭身,脚下踩着玄妙的步伐,往前踏出一步后,整个人就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夏侯宁和安千莲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消失。
就在他消失的瞬间,谢泱前方大概二十来米的地方,荒咬的身形便出现在了那里,并且躲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悄无声息的观察起了谢泱的情况。这一看可把荒咬给吓了一跳,因为谢泱的脸正在痛苦的抽搐,几股粘稠的金色液体从她的眼角鼻孔以及口中源源不断的流淌而出,已经把她的胸口染上了一层金色。
正当荒咬误以为这些金色液体是谢泱体内的血液时,更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淌落在谢泱身体之上的金色液体仿佛有自主意识般缓缓的朝着四面伸展,很快就扩散到了谢泱的整个身体,把她包裹其中,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金箔。最后更是连她的面孔都彻底覆盖,让谢泱看上去如同一尊金色的雕像。
荒咬也算是个经历过诸多大风大浪的人,但还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得张大了嘴,一时半会合不拢。
而这时更远处的夏侯宁跟安千莲自然也发现了异状,夏侯宁不必细说,这一晚她见到了太多超越常识的场景,三观早就碎了一地捡不起来,所以也不可能更吃惊了。但安千莲和她不一样,在修仙界纵横驰骋了数百年,自认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失态,却还是被谢泱身上发生的种种怪异弄得瞠目结舌。
“这、这又是什么神通道术?”
他飞快的回忆着自己所知的一切典籍异闻,却从未听闻有过类似的事情。
似乎是觉得还不够震撼,接下来,只见谢泱已经被金色液体覆盖得严严实实的背部忽然裂开,从里面迸射出了数道粗壮的扭曲光线,触手一般的挥动几下后,迅速连成一片展开,形成了两片长达数十米的宽大光翼。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光翼轻轻挥动了几下,伴随着轻微的气流炸裂声,谢泱一飞冲天,径自朝着天空那个张开的血红洞口而去。
而以上的一切从开始到结束,仅仅只过去了不到十秒。用这个世界的形容,大概是“弹指之间”。
天空在短暂的被闪电照亮后再次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可那个忽然出现的裂口却可以清楚的被看见,它是如此的不祥跟邪恶,散发着一股令人战栗的气息。仿佛一只血红色的眼睛正高悬于天,贪婪且冷漠的注视着这个世界的一切生灵。
夏侯宁和荒咬下意识的以视线追随着谢泱高飞的身影,自然看到了那个裂缝。但仅仅看了一眼,两人就立刻神魂欲裂,发自心底的涌上一股战栗,不敢再看第二眼。
荒咬还稍微好一些,不过是出了一身冷汗,身体摇晃了几下,夏侯宁却当即一声惨叫,牙关紧咬,摔倒在地,昏迷不醒。
安千莲虽然身体柔弱,可论到神魂强度自然是超出那二人至少一百倍,所以还可以抬头看着天空,除了有点头晕,没有太大的不适。
由于修炼的功法十分的古怪邪门,安千莲自认为遇到过的怪事足够多了。而且他本就是以炼制傀儡而闻名,为了收集合适的材料,他去过很多危险荒芜之地,可他也不知道天空出现的异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上去有点像是某个秘境或者小洞天开启的入口,但那股令人不安的阴邪之气又是怎么回事?要不是数千年以来整个东海大陆从未出现过魔门妖族,我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不小心打开了传说中魔界的通道……”
就在安千莲惴惴不安之际,天空蓦然爆发出一片刺眼到极点的白光,他忍着眼睛的剧痛凝神望去,白光中好像依稀可以见到谢泱小小的身影,正以一种决然的姿态义无反顾的朝着那个血红的裂缝飞去。由于距离太远加上光芒太过耀眼,安千莲完全看不清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他只知道下一刻从天空传来一阵剧烈之极的震荡波,像是发生了一场壮烈到了极点的爆/炸,可偏偏又听不到任何声响。一道白光贯穿整个天地,不光将那血色的裂缝整个撕碎,吹散了方圆数百里之内的所有云层,连雨水都因此而停止,露出了更高天空上的点点繁星。
安千莲被刚才的剧烈震荡震翻在地,但他顾不上那么多,就着摔在地上的狼狈姿势抬头仰望,只见那道白色的光柱不知延伸到了天上多远的地方,好像把苍穹都给扯开了一道缝隙。透过那道缝隙,安千莲觉得自己好像瞥见了什么东西,但随着光柱缓缓消散,那道缝隙也随着消失无踪,短暂到让他觉得刚才见到的只是错觉。
不过似乎觉得今天晚上的惊喜还不太足够,没过多久,飞上天空的谢泱又带着那一身诡异的金箔以及背后的两片光翼从天空缓缓落下,悬浮在距离地面几米的高处,漠然的“看”安千莲。
此刻她的面孔依旧被一层不知道什么物资的金色给覆盖,就像是带了个薄薄的面罩,可以看见下面五官的轮廓而已。凑近一看,安千莲才发现那些金色的物资并不是死板的一块,而是在缓慢的流动,像是融化的铁水,又像是某种难以形容的活物。
但很快的,光翼散开,化为点点光芒,那些金色的液体也飞快的朝着谢泱的口中以及鼻孔眼角甚至耳朵涌去,重新回到了她的体内。当最后一丝液体钻入谢泱的鼻孔后,她悬浮着的身体就直接软绵绵的掉落到了地上,面孔朝下,摔得“啪叽”一声,完全看不出之前威风凛凛宛如天神下凡的模样。
安千莲在短暂的失语后终于找回了理性,艰难的爬起来,移动脚步到了谢泱身边,试图伸手触碰她。结果这一摸就被烫得立刻缩回了手,因为这丫头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跟火烧似的。这可不是夸张的形容,而是真的就跟火烧一样,按理说在这样的高温下她早该自/燃了才对。
仔细一瞧,她的情况非常糟糕,全身皮开肉绽,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那些流淌出的血液刚刚冒出伤口就被炽热的高温给蒸发成了一片红雾,可想而知她现在体表的温度究竟高达到了何等的地步。
想到刚才她那诡异的形态,安千莲喃喃的道:“你该不会是具被炼制出来的战斗傀儡吧?”
东海大陆上修仙的宗门千奇百怪,里面自然不乏专攻炼器的门派,为了增强战斗力,经过数百年的研究,有一套专门打造傀儡的法门。而很多修道士也喜欢弄几个低阶的傀儡回来打杂和搬运重物,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安千莲自己更是炼制傀儡的行家,经过他手炼出的傀儡可不是那些用材料堆积而成的冰冷造物,而是有血有肉,甚至还有和活人一般五脏六腑的艺术品。然而就是这一点让他遭到了很多宗门的攻击,认为他施行邪术,利用活人的血肉重铸尸体,是个不折不扣的堕落修道士。
安千莲懒得对那些自以为是的正义之士解释太多,他才看不上活人的血肉,只觉得肮脏腥臭,会玷污了自己的作品。能炼制出和活人躯体毫无差别的傀儡,自然是因为他修行的法门独一无二,与众不同。
由于那些看不惯他的人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来证明安千莲滥杀无辜,所以数百年来他也就是风评不好而已,联盟虽然一贯苛刻,至少在公平这一点上还是做得很不错。然而数月前安千莲却因为自己的这手绝技招来了杀身之祸,不得不爆开原身仅剩一缕元神狼狈逃跑,之后更是躲在这具自己炼制藏在隐蔽之地的躯壳里躲避追杀。
说了那么多,就是想证明一件事,安千莲当然有足够的本事来判断谢泱是不是真正的活人,所以也就是自言自语罢了。
身边传来一声呻/吟,是昏迷的夏侯宁醒了,不过却还没有完全恢复清醒,整个人看上去恍恍惚惚的。安千莲神情一凛,意识到此地不能久留。
刚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肯定马上就会有人过来查看。
但他却不会丢下谢泱自己一个人逃走了。
如果说之前他想设个圈套骗着谢泱给自己卖命仅仅是个停留在脑海中的念头,见识到了谢泱拥有这么大能量后,这个念头就变得坚定不移。
这么强大却又在很多地方显得太过稚嫩和心软的小丫头,岂不是上天送到眼前来的最好利用对象,不欺骗一下简直对不起自己。况且她身上蕴含了那么多的秘密,足以让安千莲心痒难耐,恨不得马上弄清楚,并且想办法骗到手中化为己用。
想到此处,安千莲看向不远处的阴影,对着那里静静伫立的荒咬招了招手。
“你过来,我有话想说。”
第六十章
谢泱醒过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正儿八经的雕花大床上,身下是软绵绵的被褥,鼻间还闻到一股上好香料的芬芳, 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到什么苦情古装剧里。
不过床边站着的却不是什么哭泣的丫鬟, 而是面无表情的荒咬。谢泱和他蓝汪汪的眼睛对上, 短暂的呆滞了一下,随即想起了昏迷前最后的记忆,不禁满腹疑惑。
“咳咳,我这是——”
才开口说了几个字, 她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跟嚎了三天三夜似的, 而且喉咙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迫使她不得不闭上了嘴。
试图坐起来, 却又发现被绑成了一只活体木乃伊, 完全动弹不得,谢泱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查看腹内金丹, 发现那玩意儿黯淡无光, 连那些平时总是无处不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都不见了踪影。她强行移动手指企图捏个法诀,却惊悚的发现体内空空荡荡, 好像MP一夜之间全抽干了。
谢泱顿时慌得一比,可脸上却反射性的收敛了所有外漏的神情,以免被荒咬察觉。但荒咬似乎也没意识到她身上的异样,见她醒了, 淡淡的点了下头,便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谢泱满脑子都是各种阴谋论, 而且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在那场追杀中逃得一命。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什么什么歼灭模式——
“啊,对了!”
谢泱顿时一个机灵, 拼命的用意识在脑内大喊:“我知道是你,狗系统,趁着我没注意,偷偷窃取了我的身体去干私活对吧!有本事背后搞鬼就有本事出来啊,装死算什么正经系统!”
可惜才叫了没几声,便看见一身白衣的安千莲缓步走了进来,以前那种呆板的神情消失不见,带着一副温柔体贴的笑容,对她甜甜的叫了一声:“妹妹。”
虽然早就已经察觉到这货一直装傻,忽然间她不装了,正好自己又暂时失去了战斗力,谢泱防备之心大起。可要她也塑料姐妹花的跟安千莲亲近,她还真的做不出来,便保持沉默没吭声。
安千莲已经打定主意要哄骗谢泱上钩,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卖命当打手,便不会在意她的态度。考虑到他的本体在修仙界名声太差,而且按照正常思路,若是谢泱知道一路上被自己抱来抱去的女人壳子里其实是个男人,搞不好会恼羞成怒,所以安千莲决定暂时继续隐藏身份,假装女人。
反正为了制作傀儡他花了数十年的时间仔细研究各个年龄女子的一言一行,扮演起来只会比女人更加女人,绝对不会露馅。
他没有提为什么之前一路上自己都在演戏的事情,笑吟吟仿佛这事儿压根儿不存在,自然的道:“这里是我的一处洞府,妹妹只管安心休息,其他的不必担忧。”
早在谢泱还没苏醒的时候他就编好了一肚子的说词,势必要骗取谢泱的好感和信任,停顿了一下真要继续说下去,却看见谢泱的表情一变,眼神直勾勾的瞪向他的背后,像是看见了什么惊骇绝伦的东西,让安千莲都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然而背后什么都没有。
再次回头,谢泱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有气无力的咳嗽了几声,就闭上眼似乎睡着了。
安千莲磨了磨牙,他就知道,这小丫头没那么好哄。不过他并不担心,即便是如今孱弱的身躯,他还是有无数的手段可以使用,早就给谢泱下了特制的软筋散,保管她一个月之内都全身无力。
“哼,都落在我的手里,岂能轻易的让你逃了去。”
想着不急于一时,安千莲微笑了一下便没有说话,更没有上前去检查谢泱是否真的睡着了,体贴的拉上了屋内的帘子,自己关好门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谢泱肯定没睡着,她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的数到了一千,凝神倾听外面确实没有人了,才猛的睁开眼,挣扎着从床上半坐起来,炯炯有神的看向此刻正安然端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男人。
此人三十出头,形容俊雅,面如白玉,留着一缕长长的胡须,一双丹凤眼内蕴神光,身穿青色长衫,手持一把羽扇慢慢摇晃,正带着一丝捉摸不定的微笑看着谢泱。
谢泱全身发抖,憋了半天才艰难的挤出一句:“唐国强老师?”
对,没错,这个男人的脸谢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不就是唐国强老师在老版三国演义里诸葛孔明的造型吗!
那男人轻笑着摇了摇头,从椅子上施施然站起身,潇洒的朝着床边走来,前进的过程中他幽灵般的“穿越”了挡路的多宝阁,谢泱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忽然心中灵光一闪,正待大叫,又赶紧压低了声音。
“系统?”
男人再次摇了摇头,也没见他开口说话,谢泱的脑子里就忽然闯入了说话的声音。不过这声线和他的外形完全不匹配,不仅机械,还毫无感情。
“我不是系统,只是你的记忆和喜好塑造出的最终结果,这个形象也是检阅了你所有思想,根据你心目中最具智慧的代表判定所诞生。”
谢泱试着伸手去触碰男人的身体,毫不意外的捞了个空,看来他跟之前的系统窗口差不多,只是浮现在自己视网膜上的一个虚拟投影而已。
行吧,中国人觉得诸葛亮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没什么奇怪,谢泱憋了一肚子的气,终于逮到了系统现身,不顾此刻的处境,就在脑海中以意识叭叭叭的抱怨起来。
“你说你不是系统,那你是什么玩意儿,把我从原来的世界弄到这里也是你搞的鬼对不对!凭什么啊,还有没有人权和王法啦?赶紧把我送回原来的世界去,为了弥补我的损失,必须满足我十个愿望才行!”
久违的大小姐脾气发作,谢泱理所当然的命令道,谁知那脑内的声音却发出了类似冷笑的声调,即便是没有起伏的机械音,谢泱感觉都听出了几分嘲讽。
“蠢货,若不是当初我把你从冥海捞出来,你早就意识消散化为彻底的虚无,哪来再世为人的机会。如此的机缘放在你的眼前,不但不知感激,反而抱怨不休,满是怨恨,真是朽木难雕。”
谢泱愣了楞,难以置信的道:“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了地府和奈何桥——”
那声音继续讥笑道:“哪来的什么地府,大千世界,无论什么种族死后只有一个归宿,那便是冥海。你觉得下到地府后的种种经历,那都是基于你的认知形成的幻觉。倘若你没有听过关于阴曹地府的故事,而是在外国长大,接受了他们的教育,信不信你将会看见天堂地狱,还有所谓的上帝天使呢。”
谢泱梗着脖子想反驳,却又找不到什么充分的论据,反倒是觉得“它说得好有道理”。确实,比起什么地府阎王,还是它提出的观点显得更加科学一些。
她的气焰陡然一降,强撑着道:“那、那也只是你单方面的说法,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而且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擅自把我弄到这里来总是有的吧——”
“所以说你是个蠢货。”
那声音直接打断了谢泱的话。
“你可知把一个意识从冥海捞出还重新注入躯体融合是多么艰难的事情,就拿这个世界的修道士来说,他们梦寐以求的便是修得大神通,可以逃过冥海,重塑第二次生命。不要占了便宜还卖乖,你若是坚持,我现在也可以立刻抹杀你的躯壳,让你重新体验一下消亡在冥海中的滋味。”
谢泱立刻就怂了,因为她听出来这家伙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威胁,而是说真的。关键此刻,谢大小姐也可以很识大体,能屈能伸。
“行吧,那你付出这么大代价总不会是因为善心发作,要我完成什么任务作为交换?”
说这句话的时候谢泱默默的想,倘若是叫她去给轩辕厉当老婆生孩子,那她还是宁可一死也不受这憋屈。
“收起你那些无聊的想法,我找到你,主要是两个目的,一个是想办法修复我,一个是带着我离开这个地方,重回上界。”
谢泱疑惑的道:“修复还好理解,可上界是什么?”
那声音再一次发出了疑似冷笑的起伏:“你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整整十五年,手中还掌握着诸多我给予的便利,到头来居然没有丝毫察觉你所认为的修仙界根本不在玄元界之内吗。”
谢泱听了这话,只觉得脑子里轰轰直响,恍惚间听那声音继续道:“玄元界不过是一处用来蓄养凡人提供资源,同时给上界宗门弟子历练体会道心的场所。真正的仙门,远在九天之外,以你现在的见识,根本想象不出那距离有多遥远。”
“可那些门派宗门——”
“按照你那个世界的说法,充其量是设立在此界的一个办事处罢了。”
那声音嘲讽的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那是因为你的境界是依照上界所定,玄元界修道士的修为都是虚的,当然不是你的对手。上界随便下来一个投影都能把你打得爬不起来。要不是我冒着极大的危险临时接管了你的身体,你早就被锁定捉拿,直接灰飞烟灭了。”
谢泱想起了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景象,那个在天空中裂开的血红缝隙,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就是你所说的上界投影吗——不对,肯定是来抓你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声音居然还带出了一点自豪:“吾名如意宝鉴,乃是此间世界唯一的一件真宝。”
刚自豪完它的语气再次急转而下,变得阴测测起来。
“正如其名,我没有固定形体,甚至也没有固定的功能,全凭主人的意志,随心所欲,变化无穷。哪知道到了你手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堆,什么赛亚人皮卡丘高达,肆意挥霍我的本源力量弄了根本没有用的东西。真以为我的本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吗。实话告诉你,我曾经受过严重的损伤,如果不及时修复,一旦本源耗尽,你和我就要一起灰飞烟灭。”
信息量太大,谢泱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要缓缓。
仔细一想,过去的种种疑惑倒是都得到了解答,比如说明明在修仙世界为什么她身上的全是画风清奇的高科技产物,还弄出个不伦不类的升级系统。原来都是这玩意儿按照她的认知所塑造的。
而对于在此间所见到的一切谢泱心里总是充满疑惑,觉得既然是修仙的世界,好像不该如此落后愚昧。但玄元界若本来就是个不被重视的原料产地,那就完全可以解释得通了。
沉默了一阵后,谢泱缓缓的问道:“既然你把自己说得那么厉害,是什么什么唯一的真宝,那又怎么会找到我这个被你骂成蠢货的人身上,随便去找个厉害的天选之子不行吗。”
那声音停顿了,谢泱看见站在床前的孔明老师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忧伤。
“因为你是我能找到最后一个带有主人血脉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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