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虽然对方表现得很伤感, 谢泱还是无法克制内心的疑惑大煞风景的提出了质疑:“呃,那啥,我都换了个身体, 哪里来的血脉啊?”
“愚蠢的人类——”
“喂!我警告你, 再用这种口气说话, 小心我翻脸!”
“无知的碳基生物,不要用你狭隘贫瘠的智慧来丢人现眼了。生命传承的本质是什么,是那具无用的身体吗,是你那个世界所说的基因和DNA吗, 错!生命传承的最高顶点, 是精神,是意识, 是所谓的灵魂!虽然很不愿意承认, 你那弱小可笑的灵魂里的确带着主人的一丝印记,不然你以为随便来个人都可以任意使用我?我也是有尊严的好吗!”
自称如意宝鉴的存在像是忽然被激怒了,连传达到谢泱脑海中的声音都带上了愤怒的感情色彩, 不过很快它又再次恢复了一开始的机械音。
“算了, 夏虫不可语冰,现在说这些根本没用, 为了帮你抵御来自上界的窥探,我积攒的大部分本源已经耗尽,只留下很少的一点给你保命,时间有效, 长话短说。”
谢泱心中很是不平,什么叫帮她抵御, 明明对方是冲着这货来的,她只是被殃及的无辜路人。但她也知道事关重大, 此刻不宜和这货撕扯,姑且耐着性子听它说。
“首先,不要再乱七八糟的揣测有的没的,我让你去接近轩辕厉,和你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一点关系都没有。离开玄元界去到上界需要通过所谓的界门,当年主人一共留下了十二个界门,但几乎都被毁掉了,最后一扇界门就位于炎朝的皇宫之内,必须要轩辕一族的族长才能打开。现在的皇帝是上界扶植的傀儡,他绝对不会帮助你打开界门,轩辕厉是唯一的希望。”
谢泱听着这番话只觉得槽点甚多,但如意宝鉴根本没有给她提问的机会,飞快的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没有轩辕厉名正言顺的带领,不要妄图潜入皇宫,里面有布置的机关,你去就是送死,最好连炎朝的王都都别接近,对于现行的你太危险。”
“其次,由于我暴露了行踪,上界一定会派人下来查看追捕,你不要再擅自使用我的本源,以免暴露。不管你心里怎么以为,直白的告诉你,你和上界绝无任何妥协的可能,所以不要盘算着出卖我换取一线生机。”
听到这里谢泱忍无可忍,出言反驳到:“凭什么啊,你又知道了?”
如意宝鉴冷笑道:“知道什么叫做唯一的真宝吗,此方世界只能有一件。除非将我彻底湮灭连意识都消磨殆尽,再也不可能炼就第二件真宝。当今执掌此界的界主企图依靠本命法宝飞升得道,一身修为都捆绑在了法宝上,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将我抹杀,好让自己的法宝破格提升境界。此乃大道之争,不死不休,不要心存妄想。”
谢泱:“……”
虽然并不是能彻底理解,但她觉得如意宝鉴应该没撒谎。
“既然你老牛比了,那你原来的主人呢,肯定是个大佬中的大佬,他去哪儿啦?难不成死……陨落了?”
如意宝鉴还是没搭理她的问题,自顾自的道:“那艘飞舟上有我寄托的一丝本源,你必须尽快收集大量的五行真元来修补我,否则我不好,你也一起没好结果。”
说到这里,它的声音便开始了断断续续,就像是信号接收不良的收音机,床头的孔明老师身影也闪烁不停,时有时无。
“我要进入休眠状态,你自己小心。”
“喂等等,我还有很多问题——”
孔明老师的投影最后闪烁了一下,啪的一下消失不见,而脑中的声音也随之一起下线,即便谢泱在意识里叫破了喉咙,对方依旧再无声息。
“哼!气死我了!什么人啊!”
谢泱咬牙切齿的重新躺平,以前的种种疑问总算是暂时得到了不少解答,但与此同时,新的疑问又像是苏打水里的泡泡那样涌了上来,嗤嗤响个不停。
只有傻子才看不出那自称如意宝鉴的东西压根儿避重就轻没把最重要的事实说出来。比方说它以前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遭遇了什么,为啥会有谢泱这个所谓的“后代”。谢泱可不觉得自己的爹妈是什么神仙转世,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因为一场车祸双双去世了。
不管是双亲家族的哪一方,也没听说过出现什么神迹有什么不得了的力量啊……如果钞能力算的话。
而且为什么如意宝鉴一再强调要去所谓的“上界”?它有什么目的?难道它的主人没死只是被封印了它要去搭救之类的?或者单纯的只是要去给主人报仇杀了现任的什么“界主”。毕竟从它的描述推断,它的主人极有可能就是被那个“界主”给搞下了台。
呵呵,谢泱并不觉得因为自己被迫站在了如意宝鉴这一边就代表她一定是正义的使者,也不是没可能如意宝鉴的原主人是个丧尽天良的大魔王,因为干了太多坏事报复社会才被正义之士联手打杀封印,剩下它这个小残党逃得一命,想方设法的要给主人报仇雪恨。
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儿,人家说什么就傻乎乎信什么,谁知道如意宝鉴加了几层滤镜,隐藏了多少事实真相。她可不想随便被忽悠的就当了工具人。
咬着大拇指的指甲,谢泱陷入了沉思。
“可听这货的口气,我如今强行被捆绑,大家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要死一起死。不管它说的东西有几分能信,至少上界对它真的超级不友善,上来就是赶尽杀绝的手段,想必我也讨不了好果子吃。”
回想起那天晚上见到的一切,如今谢泱还心有余悸,而且再深一点的回忆,曾经那个诈尸的七师兄就非常古怪,是不是也跟上界脱不了关系。谢泱并不清楚这个上界和玄元界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以她的经验猜测,可能有着非常严格的限制,上界之人不能随意下来,毕竟如意宝鉴之前也提到过什么“投影”。
这些设定对于任何一个对玄幻奇幻题材稍有涉及的人都很好理解,况且谢泱还是个资深二次元,很容易就可以自行推断出很多线索,就是不知是否符合这里的现实。
“唉,没办法,只能暂且走一步看一步,不过那家伙因为可以靠性命来威胁就大错特错。以后还是要想办法尽量多收集一些信息,尤其是关于那个上界和轩辕一族的事情。万一我可以和上界的追兵心平气和的谈谈呢,他们要的是如意宝鉴,我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杂鱼,只要交出宝鉴……不,等等,假如那货说的是真话,我真的是它原本主人的后代,那上界的人肯定不会放过我,绝对要斩草除根啊!”
越想越是烦躁,谢泱又习惯性的举手想抓脑袋,却被牵扯到了伤口,痛得低叫一声。看看满身的绷带,谢泱着实受不了现在这种遭遇,便尝试着再次催动腹内金丹,看能不能发动治愈术。
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还成功了,就是清楚的感到以前那种力量充沛永无止境的体验没了。以神识查看身体内部,体内就像是一个被摔碎后又强行粘合起来的花瓶,到处都是裂痕,好不容易从金丹里压榨出了一点类似灵气的物资,结果绕着身体一循环,立刻就从那些裂缝漏掉了。
试了好多遍,谢泱累得满头大汗,好几次都差点晕倒,才勉勉强强的成功用出了两次治愈术,堪堪修复了右手这边的损伤,神识消耗一空,两眼发黑,心脏砰砰乱跳,筋疲力尽的再起不能。
“算了,欲速则不达,暂且好好养着吧。”
自我安慰了一句,她确实累得不行,不知不觉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这一次她是被活生生给饿醒的,只觉得腹内如同火烧,不断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前胸和后背都要饿得贴成一块。谢泱刚刚挣扎着抬起半个身体,安千莲就像是一直暗中窥探那样,笑容满面,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
“妹妹总算是醒了,身体可好些,需要出恭吗?”
谢泱已经看出她绝对的不怀好意,不过因为是个女人,所以她倒也没表现出多么的恐慌,而是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自从她的境界突破金丹后,基本已经没有太多排泄的需要,倒是免去了不少麻烦。
“那我服侍妹妹先把药喝了,然后再吃些东西可好?”
安千莲温温柔柔的问,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羞带怯,仿佛溢满了波光,蕴藏着千言万语。她的相貌原本就清丽绝伦,倒真是应承了她的名字,宛如一朵洁白无瑕的莲花般清纯,加上言语温柔,实在是让人很难生出厌恶。
可惜媚眼都给了瞎子,谢泱只觉得莫名其妙,心想干嘛一副大姑娘春心萌动的模样,难不成这妹子是个百合?那只能说一声抱歉,她是个笔直笔直的直女,就算要搞姬,她更喜欢强健英气的大姐姐而不是这种全身都洋溢着浓浓茶味儿的小白莲。
这就是男女审美的差异了,安千莲身为男人,自然觉得这种类型的女人才值得喜欢,可以唤起人们的怜惜疼爱,降低他们的戒备。以他的经验,只要眼泪汪汪的仰起头,欲语还休的看着对方,表现出一副有苦衷很抱歉的样子,对方一般就会原谅他过去犯下的错误。
可谢泱站在女人的角度,却只觉得矫揉造作,婊里婊气,妥妥的绿茶。
话说她到底该有多蠢才会相信一路上故意装傻的安千莲是个单纯无辜的好姑娘啊。安千莲不动不说话装洋娃娃的时候她还觉得有几分可爱,现在一动弹起来谢泱顿时觉得腻味儿无比。
当然,她还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就和安千莲翻脸,她倒是想看看,安千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安千莲浑然不知,柔柔的笑着,把谢泱扶起来坐好,在她背后塞了个靠垫,又细心的用热毛巾给她擦了脸和手,才端起药碗,用小勺子喂给她喝。
她觉得自己表现得很温柔体贴,一定可以博取谢泱的好感,殊不知谢泱只想喷她一脸。她倒不是担心安千莲会给自己下毒,那么苦的药,还要用这种小勺子一点一点的喂,这特喵是看她不顺眼故意折磨人吧!
安千莲喂了几勺,就看见谢泱瞪着死鱼眼,脸黑得和什么似的,顿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他以前观察揣摩女人的时候,看见那些女人若是能这般被夫君情郎喂药,无不开心快活,幸福得眼含泪花,怎么到谢泱这里就拉着一张脸看他跟看仇人一样。
安千莲“惴惴不安”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咬着下唇,满脸愧疚的道:“可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好,惹恼了妹妹,妹妹生我的气了?”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觉得谢泱大概是计较过去那些日子里自己故意装聋作哑的行为,趁机甩出了盘算许久的理由。
“唉,是我做得不好,欺骗了妹妹在先,不怪妹妹恼了,但……但我确实有苦衷啊,一样身为女子,妹妹应当知道,像我这般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有多么艰难,纵然被妹妹搭救,心中满是感激,却还是碍于过去的遭遇不敢轻易交托信任……妹妹要怪便怪吧,可千万不要拿自己的身子赌气。万一因此坏了身体,这、这岂不是要让我内疚痛苦一辈子。”
说着他还摸了块手帕,呜呜的哭了起来。这哭泣的姿态也是安千莲刻苦钻研练习过的,完全不像是一般人那样哭得涕泪横流,丑态尽出。只见他的泪珠儿圆润饱满的从眼睛里流出,沿着睫毛滑过洁白无瑕的面颊,一颗颗掉落在衣襟上,真如诗句里所写那般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谢泱看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由衷的感叹道:“你好骚啊。”
听了这话,安千莲隐藏在手帕下的脸忽然就狰狞的扭曲了起来,满心都是“我哪里骚了这是什么鬼?”
第六十二章
转眼间, 谢泱在安千莲这个“临时洞府”已经呆了一月有余,不知安千莲哪里来的丰厚库存,各种珍贵补品药材不要钱的给她灌下去, 外伤早就好得七七八八, 只是内伤距离痊愈依旧遥遥无期。
谢泱早就察觉到安千莲在身上动的手脚, 每次她试图施展拳脚的时候,一旦力度超过某个范围,就会手脚发软,四肢无力, 想来不外乎十香软筋散之类的玩意儿。由于眼下她还没搞明白安千莲到底在盘算什么, 不好直接翻脸,谢泱便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估计安千莲也是装作不知道谢泱在装作不知道, 这个套路感觉无限循环下去能变成永无止境的套娃, 总之便是她们两人互飙演技。而且目前看来,安千莲的演技更高明一点,每次她表现得欲言又止, 言谈之间留个话头, 不经意的泄露出关于自己身世的只字片语,引诱谢泱追问, 谢泱都会被激发一身鸡皮疙瘩。
她还偏就不顺着套路走,死活不问,反正她只是一个没有心的工具人。
安千莲的临时洞府占地宽广,除了深埋地下光线不好, 其余的设施一应俱全,根本就是一座地下宫殿, 甚至还有个温泉浴池。身为一个死宅,谢泱权当自己是来度假的, 每天过得优哉游哉,吃着火锅唱着歌,这样的日子她可以再过一百年,毫无任何不适,更不存在安千莲以为的哭天喊地,吵着闹着要出去。
前前后后磨了这么久,最后是安千莲开始沉不住气,他天天都想着赶紧塑造好一具新的身体,好离开这具垃圾躯壳,重新取回曾经强大的力量。尽管还有另外的方法,可都很复杂,而且充满了危险。相较而言,潜入齐国王都,进入他事先布置好的安全点,是最简单快捷的路径。
但依照安千莲多疑的性格以及他在修仙界臭名昭著的形象,除了谢泱这个没有常识的新人,一时半会安千莲还真的找不到另外一个可以信任的对象。
毕竟,他出了名的孤僻冷傲,没有任何交好的朋友,反倒是仇人遍地。
见谢泱迟迟不上钩,任凭他手段百出绞尽脑汁,依旧不冷不热,安千莲终于失去了耐性。这一日两人在一起虚情假意的吃完了饭,安千莲不再故作姿态,而是单刀直入的问:“妹妹,你真的对我的身份来历丝毫不好奇,没有什么想问的事情吗?”
谢泱瞟了她一眼,正当安千莲以为她又要装傻转移话题的时候,谢泱摸着下巴,一脸严肃的道:“难道姐姐本是世家贵女,却在出生的时候因为阴差阳错被下人和其他婴儿交换,不幸沦落凡间,过着艰难的生活,吃尽了苦头。成年后由于长相和亲生母亲一模一样,终于可以被接回家中,却发现那个错抱的女婴早已取代了姐姐的位置,受尽家中亲人疼爱。更可气的是,姐姐的母亲还口口声声以不忍心为理由,请求姐姐宽恕那个鸠占鹊巢的女人,把她当成妹妹,两人和平共处?”
“嗯?”
安千莲还是第一次听谢泱不喘气不停顿的说这么多话,而且内容好像很曲折的样子,不禁听得有些发愣。
谢泱缓了口气,继续道:“祸不单行,姐姐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也深爱着这个假妹妹,处处维护不说,还私下找到姐姐,以‘爱情不能勉强’为理由,劝说姐姐出面提出退婚,好成全他和那个假妹妹,二人双宿双飞。万分悲愤的姐姐企图向母亲诉苦,结果反倒被一通指责,说姐姐不够宽容大度,既然未婚夫和假妹妹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为何不成人之美呢。”
“嗯嗯?”
谢泱叹了口气,有些哀伤的道:“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原本这件事遭到了姐姐父亲和祖母的强烈反对,还打算把假妹妹送走。未曾想,姐姐一母同胞的亲兄长,也是家族里最能干最有作为的继承人,也深深爱上了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想要娶她为正妻,好让她永远留在家里。”
“不,不是,等等——”
安千莲企图打断谢泱的话,可是谢泱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说得越发绘声绘色,充满感情。
“这种的丑事当然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而假妹妹也因此被冠上了勾引男人的罪名,千夫所指,眼看就要被赶出家门,一无所有。然而就在此时,她却吐血晕倒,经过大夫诊治,原来是打从娘胎起就患上了无法医治的绝症。在心情抑郁之下,很快便香消玉殒,一命呜呼。可谁又能想到,姐姐的兄长居然如此痴情,在她下葬当晚自尽身亡,殉情而去。”
“唉,姐姐何其无辜,却被迁怒于身,加上本来一直流落在外,和家人感情有限,不得不草草出嫁。可厄运并未就此终结,姐姐的夫君心中早有所爱,一心只想迎娶表妹和她双宿双飞。他怨恨姐姐占据了正妻的位置,又不愿表妹屈身为妾,竟然趁着姐姐毫无防备,对姐姐下了毒手!不仅给姐姐安上私通下人的罪名休弃,还要把姐姐卖入花楼任人凌/辱。只是姐姐在花楼的第一夜就遇到了一位被人下药的英俊公子,和他春风一度,事后更是怀上了身孕。但没人知道,这位公子竟然是当今皇上——”
“够了,闭嘴!”
安千莲再也听不下去,一拍桌子,低斥一声。跟谢泱这个充满了曲折狗血套路满满的故事一比,她给自己原本编造的可怜身世就显得不值一提。
谢泱无趣的闭上了嘴,她还有后续的虐心带球跑流产一条龙设定没说出来呢。
安千莲真不知道,谢泱脑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冷着脸道:“方才那些胡说八道,莫不是妹妹在故意消遣我?”
谢泱懒洋洋的一笑:“哦,你才看出来,我就是消遣你啊。”
安千莲正要发怒出言威慑,便看见谢泱拿起桌上的一只玉杯,用那只纤纤玉手一点一点的捏成了粉末,饶是他城府再深,也差点把眼睛瞪出眼眶。
“搞什么啊!那可是能放翻几头妖兽的药量,这死丫头天天喝着我加了料的补汤,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到底是何方妖孽!”
心里虽然很慌,安千莲脸上还是镇定自若,笑吟吟的道:“妹妹,既然大家把话说开了,像你这么厉害的人,不妨猜一猜姐姐有没有安排下压制你的机关设计呢。”
她轻轻吹了吹桌上那些粉末:“倘若妹妹做出任何不利于姐姐的事情,便会引发洞府内的机关,彻底封死出口,即便是以妹妹的能耐,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出去。所以妹妹还是稍安勿躁,免得伤了和气。”
谢泱用手撑着下巴,迷惑不解的道:“哎,不是,我就没搞明白,你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区区绕绕的,到底想干嘛。如果有事情要找我帮忙,直接提个价钱,只要不是要求我嫁给你,其余都好说啊。”
安千莲冷不丁被噎住了,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谢泱盯了他一会儿,恍然大悟的道:“哦,我明白了,合着你是打算一分钱不出,哄着我好白/嫖啊。不是吧姐姐,大家出来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一个利字,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你一把年纪却欺负我,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安千莲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尴尬得差点挖个洞钻下去。
“好歹当初我还把你从那群不正常的家伙手里带出来,一路上虽然谈不上锦衣玉食,却也从来没有饿着冷着你,你忘了最开始我甚至还给你倒过马桶的事情了吗。不求回报,反过来坑我是怎么回事。还有没有道德底线,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谢泱摇了摇头,满脸沉痛。安千莲其实知道她多半是演的,可她说的基本都是事实。尽管在安千莲的认知里这种事情很正常,他以前也干过,还觉得这是被骗的人傻,忽然被人不留一丝余地的当面戳穿,依旧老脸一红,颇有点下不了台。
他在心里咬牙切齿的想:“气死我了,这是哪里的野人,哪有这样说话的样子,她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还没有被活活打死的啊!”
安千莲活了几百岁,什么人和事没见过,当然明白人性丑陋的道理。不过想要好好在世上活下去,脸上总要摆着仁义道德,装出好人的模样。像他不就是因为不肯迎合那些假仁假义的家伙,就被打为邪魔外道,冠上了无数根本不存在的罪名,最后沦落到满世界被人追杀的下场吗。
他还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狂傲不给人留脸面了,没想到谢泱一个小丫头比他还狂,说话跟刀子般戳人。是不是觉得他好欺负啊?
形势比人强,眼下确实他有求于谢泱,而且这件事对他至关重要,不能强迫谢泱,以免她心怀怨恨关键时刻坏事,安千莲强行压下了胸中一口怒气,也懒得再继续伪装什么温柔少女,冷冰冰的道:“你想要什么报酬?”
谢泱鼓掌道:“这就对了,一开始姐姐就该直接这么说,装来装去,不仅浪费了那么久的时间,还把我们彼此都恶心得够呛,何苦呢。”
安千莲幽幽的道:“适可而止,不要以为现在我就真的拿你没办法。”
谢泱到底不想把安千莲给惹急了眼,老实说她并没有摸透眼前这个神秘女人的来历,总觉得她深藏不露,而且身上有种形容不出来的不协调感。听她语出威胁,见好就收,从善如流的道:“放心,不会是什么姐姐付不起的价钱。想来姐姐对当今修仙界和凡界应该了解甚深,我希望姐姐可以整理出一份详细全面的资料,让我看完后对形式大局心中有数,不再这么两眼一抹黑。如果有相关的地图就更好了。”
安千莲将信将疑:“就这?你都不问问我到底想要你去做什么?”
谢泱摊了摊手:“确实就这,其余的我倒是想,可估计姐姐也拿不出来啊。至于姐姐的打算……呵呵,根本不需要细问,总之肯定是一件至关重要却又无比危险的事情,否则姐姐怎么会耐着性子用这么久的时间演戏呢。”
安千莲恼羞成怒,低吼道:“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啊抱歉抱歉。”
谢泱站了起来,没什么诚意的道。她觉得安千莲恐怕不会那么简单的就相信,绝对会使出其他手段来试探套话,所以没指望一次就能说动她答应交易。本来也不是不能继续和她耗下去,可这货最近几天不知用什么猎奇的材料煮了汤,又酸又涩难喝得一比,还天天端来一大碗,不盯着她喝完不肯走,谢泱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姐姐慢慢考虑好了,反正我又不急。”
挥了挥手,谢泱慢吞吞的离开了房间,到了外面的走廊上。别看她刚才游刃有余的掌握了主导权涮了安千莲一把,其实自从和那什么如意宝鉴谈过之后,她心里乱糟糟的没个主意。前一刻还想着“无论如何我要变强,只有变强才能保护自己”,后一刻又悲观的觉得“一个人怎么和一个世界斗,要不然还是想个办法卖了如意宝鉴换取一线生机吧”。
漫无目的沿着走廊走了一会儿,路上遇到了好几个侍女打扮的少女,不过谢泱都视若无睹的和她们擦肩而过。不是她目中无人看不起这些侍女,很早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些侍女不对劲,根本不是真正的人类,估计是安千莲用什么手段弄出来的木偶傀儡,身上一点生命的波动都没有。说来说去就只会那几十句话,一旦问到她们答不出的问题,就跟死机了似的两眼发直,特别可怕。
她们越是表现得像人,谢泱就越是觉得恐怖,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恐怖谷效应,也有可能单纯是她当初看了《死寂》以及《安娜贝尔》留下的心理阴影。
又走了一段,谢泱在一个花园里看见了荒咬的身影,他只穿着一条裤子,裸/着上身在打拳。谢泱饶有兴趣的观赏了一会儿他的细腰宽肩长腿,还有被汗水浸湿后闪闪发亮的肌肉,顺带着数了数到底有多少道伤痕,才咳嗽一声,走了过去。
荒咬停下动作,对她点了点头,算是问候。
这段时日谢泱光看见安千莲天天缠着她刷好感,却很少见到荒咬,一度以为他早就离开了,没想到还留在这个地方。大家虽然貌似共患难,本质上依旧是没什么交情的陌生人,谢泱干笑了几声,没话找话的道:“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荒咬沉默的擦拭着身上的汗水,许久后才低声道:“……还能去什么地方。”
谢泱暗暗叫苦,她真的只是随便说一句,怎么话题就忽然沉重起来。她自己还一屁股的麻烦弄得焦头烂额不知如何解决,哪来的闲工夫去管别人啊。
偏偏荒咬还用蔚蓝色的眼睛认真的看向她,严肃的问:“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呃,这个,这个嘛……”
“我无处可去,你可以收留我吗,我什么都能做。”
“咦?”
谢泱被荒咬逼近一步,意识到面前不足一米的地方正站着一个没穿上衣的男人,而且是个活生生的三次元男人,不是那些二次元纸片人,正热气腾腾的散发着鲜活的温度,顿时又无法控制的脸红起来,心里想着:“不是吧,怎么忽然就跳过中间的步骤直接要求收留了?我不记得攻略过你,也没送过礼物刷过什么好感。难道是我的魅力堆得太高导致不小心进了恋爱线——不,这又不是恋爱养成游戏有个鬼的恋爱线!有阴谋,肯定有阴谋,醒醒,不能中了美人计!”
第六十三章
定了定神, 谢泱朝后退了一步,远离那个散发着热度的身体,眼睛瞅着
依譁
其他方向, 一本正经的道:“当然了, 经历了这么多, 大家都是朋友,好兄弟讲义气,遇到危险只要你发话我肯定会帮忙,谈不上什么收留不收留。”
荒咬垂下眼帘, 他的睫毛也是金色的, 浓密而卷翘,配合他此刻失落的表情显得很有杀伤力, 特别是谢泱这种实战经验为零, 现实里压根儿就没和年轻男性有过正常接触的菜鸡。
“你也嫌弃我,觉得我肮脏吗。”
一听这话,谢泱更加苦恼了, 挠了挠头道:“我还以为这种事情只有女人才会在意, 看你不像什么贞洁烈男啊。”
不等荒咬做出反应,她又紧接着道:“不要误会, 我不是说男人比女人更高贵不必在乎那方面的问题,毕竟被强迫去做一些不愿意的事情,不管男女都会觉得很不愉快,是种巨大的耻辱。不过那跟肮脏又有什么关系, 你会觉得被砍了一刀很肮脏吗?”
“就算肮脏,那也是伤害你的人肮脏, 和你本人的品德扯不上边儿。呃,但说到底我不是你, 不知道到底你过去经历了些怎样可怕的经历,所以不可能轻描淡写的站在你的立场说些原谅或者报复的蠢话,具体要怎么做,还是得看自己。”
荒咬低着头,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去,但谢泱并没有指望简单几句嘴炮就能消除他的心魔改变他的人生,说这么多只是为了最后的论据做铺垫。
“别再那么随便的就把自己交托给一个不熟的陌生人了,你的人生,只能自己负责。但真的遇到什么麻烦,只要我帮得上忙,还是很乐意搭把手。”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谢泱生怕接下来荒咬还要冒出什么难以招架的话,便赶紧溜了。开什么玩笑,即便她偶尔会有一丝动心,觉得“啊,有这么一个黑皮帅哥陪在身边当小狼狗真美好”,可下一瞬间理性就会无情的将她打醒。毕竟,现实里不会有什么舍生忘死的一见钟情,就算有,那也不可能发生在荒咬这种一看就心机深沉的男人身上。
换个壳子,不就是上辈子谢泱遇到的那些凤凰男嘛,只不过那些人求的是钱,荒咬求的估计是另外的东西。虽然他想从谢泱身上得到什么还不得而知,可谢泱还是从他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摇着头,说心里没有一点失落感是骗人的,谢泱到底还是个正常的女性,当然憧憬着能遇到一个百分百真爱自己的男人,谈上一场生死相随轰轰烈烈的恋爱,就像她看过的那些小说电影一样。结果都遇到穿越这种不真实的体验了,还被强行捆绑了一个不知好歹的金手指,危险遇到不少,四处飘零潦倒,传说中的真爱男主角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为什么别的女主角穿越修仙世界会遇到冰山仙人师尊,病娇小师弟温润大师兄,出门随便就能捡个未来的大魔王搞养成,我这边遇到的不是老头就是疯狂砍人毫不留情的渣渣,难得表现出一点好感的,还没安好心……神啊,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嘴里叽叽咕咕的低声抱怨着,谢泱熟门熟路的去另外的地方看小破孩了。
可能是为了笼络她,安千莲不光把荒咬一并给捡了回来养着,连小破孩都没虐待,好吃好喝的养了起来,喂得白白胖胖,并没有像谢泱以为的那样把小破孩拉出来当人质威胁,不听话就砍掉一根手指什么的。
就是夏侯宁主仆三人比较倒霉,谢泱不知道安千莲到底怎么办到的,反正她把那三个倒霉鬼也给抓了回来,估计是不想走漏消息。比起被当成贵宾招待伺候的荒咬和小破孩,她们就完全过着囚徒的生活,不光被戴上了镣铐捆绑住手脚,还分别被关押在了有铁栅栏的牢房里面。
谢泱曾经去看望过她们几次,发现她们倒是没有收到拷打凌/辱,住的环境虽然谈不上好,但也没有多么的糟糕。除了不能出来,衣食住行方面都得到了充分的保证,三个人精神有点萎靡不振,气色都还不错。
谢泱出于好奇问过安千莲这么做的理由,当时还没撕下假面伪装善良小姐姐的安千莲装模作样的道:“我可没有故意虐待女人小孩的兴趣,尤其还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弱者。”
谢泱觉得她说的可能是真话,因为她的表情和语气实在是不像说谎。出于这个原因,谢泱对安千莲虽然充满了戒备,但还谈不上多么的厌恶。至少一个不屑于对女人小孩动粗的人,无论如何都有几分底线,不算坏到家吧。
因此她才耐着性子和安千莲一直周旋,还主动提出可以等价交换,有偿的帮助她解决目前的困境。要换个其他恶棍,谢泱就算是豁出命肯定早就想办法反杀并且逃跑了。
小破孩住的地方距离谢泱的住所很近,不光布置得十分舒适豪华,还安排了好几个侍女服侍起居。真不知道这破孩子以前到底是饿了多少顿饭,来到这里后,记忆里他除了吃就是呼呼大睡,活生生将自己变成了一头小猪。这一次也不例外,谢泱走进去的时候,他正四仰八叉的躺在那张宽大舒适的床上,口角流着口水,呼噜打得山响,就连被谢泱捏住鼻子都没醒。
谢泱百无聊赖的掐掐他逐渐肥嫩起来的腮帮子,又戳了戳他吃得滚圆滚圆的小肚皮,见他一点都没醒,很快就失去了兴趣,背着手又走出了房间。
她记得只有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才会这样整天不是吃就是睡,可小破孩的体型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婴儿,怎么也跟婴儿差不多,就差没有穿尿布。
“难道他不是痴呆也不是脑子有问题,而是心智跟才出生的婴儿差不多,所以才表现出这种模样?”
摸着下巴谢泱若有所思,无奈她现在就是个半吊子,对于神魂这方面的事情一窍不通,唯一可以询问一下的如意宝鉴又下了线,只给她留下了最基本的“电池”功能,所以猜测了半天,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她越发的感到知识匮乏的影响多么严重,但由于之前的一系列遭遇,导致她对这个世界的种种都缺乏系统全面的认知,想要靠着一个人的努力去完善了解怕不是要花费个好几年的时间。所以谢泱唯一的指望都落在了安千莲的身上。
尽管她看上去实在是不像个修仙论道的人,反而更像是个娇娇怯怯的深闺大小姐,可总览这个洞府的规模和布置,还有那些疑似傀儡的侍女,谢泱觉得安千莲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搞不好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千年女魔头。她肯定有办法以修道士的手法给自己瞬间灌输大量相关知识。
她也不担心安千莲会不答应,因为瞎子都能看出此刻她的处境不太美妙,急需打手保护自己,并且帮助她去做一件很危险但又不得不做的事情。谢泱讨要的代价根本不算什么重要的机密,她实在是想不出安千莲拒绝的理由。
之所以没有当场就一口答应下来,大概还是不想表现得太急切的原因吧。谢泱好歹也是接受各种精英教育长大的,对于这种浅显的博弈伎俩再清楚不过。
优哉游哉的沿着洞府走了一圈散步,一天就差不多消磨过去了,谢泱回去慢吞吞的吃了顿美食,喝了好几杯酿造的果酒,带着一点醉意去温泉里酣畅淋漓的泡了个澡,借着温泉的热力运转金丹,又修复打通了好几次受损的经脉,这才满足的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踏上回房的路途。
她能感到腹中那些原本已经好似消失殆尽的火焰已经隐约有了点死灰复燃的迹象,而黯淡无光的金丹也好像终于重新有了一层浅浅的光芒,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恢复实力,重出江湖。
“其实这种日子要是可以一直过下去,好像也不错嘛。”
比起过去那些藏风露宿的艰难日子,还有居无定所到处被人追杀的经历,谢泱觉得这几十天算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难得的舒心经历,就冲着这一点,若不是安千莲另有目的,她都真心实意的想拜她当大姐,一辈子吃她的软饭了。
“可惜啊可惜。”
摇摇晃晃的回到了住所的门口,站立在门外的两个侍女正要和平时一样对谢泱微笑行礼,但就像是忽然断电了一般,屈膝屈到一半,她们的动作就都诡异的同时停顿,脸上的微笑也变成了皮笑肉不笑的怪异表情。以前那种违和感还不算太明显,此刻她们保持着一致的静止姿势,让谢泱意识到原来她们真的不是人类,而是有着类似人类外壳的傀儡。
屏住呼吸,谢泱伸手在一个侍女的面前挥了挥,她只是瞪着一双失去了光彩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十分渗人。谢泱尝试着去捏了一下她的脸,发现她的肌肤触感和真正的皮肉差不多,摸着蛮真实的,就是冷冰冰的,仿佛在触摸着一具尸体。
谢泱在四周转了一圈,发现所有能找到的侍女都变成了不会动弹的人偶,偏偏还都保持着惟妙惟肖的人类姿态,一时间让这座原本应该是人间仙境的地下洞府变成了恐怖片。
不必细想,肯定是作为主人的安千莲那边出事了,谢泱便丢下那些到处都是的僵硬人偶,朝着安千莲的住所跑去。
路上她还遇到了同样也是急冲冲赶来的荒咬,两人颇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一齐加快了脚步飞奔而去。
安千莲的住所是个三进三出的大宅院,模仿了宫廷的建筑风格,还布置了小桥流水显得十分的雅致,但此刻一路进去,沿途都是些停滞的人偶,让谢泱恍惚间差点以为进了蜡像馆。
由于她之前已经来过这里好几次,熟练的带着荒咬进了最里面的内殿,但转了一圈却没有看见安千莲的人影,不知道她究竟是丢下这里的一切跑了,还是忽然遇到了什么危急的情况脱不开身。
谢泱想着惯有的套路,安千莲肯定不会把重要的东西堂而皇之的摆在外面,多半会有什么密室机关,便尝试着在四周探索,敲敲打打。结果没想到反倒是荒咬不动声色的在书架处找到了一个可以开启的机关,推动后书架移开一边,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谢泱一边心里默默吐槽真没创意,一边毫不犹豫的和荒咬一起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又黑又深的通道,好像是在山腹中开凿而出,显得阴暗潮湿,还能时不时听见从头顶石壁滴落的水声。好在谢泱和荒咬二人都能黑暗中视物,所以没有花费太多的力气便穿过了通道,转过一个拐角后,便看见了淡淡的光晕。
走过去一看,里面是一间类似炼丹房的密室,非常的空旷巨大,起码有一个篮球场的大小,洞顶是无数璀璨的明珠,散发着白色的光芒照亮了这个密室,而地面上除了数不清满是书籍卷轴的书架,就是好几个巨大的丹炉,只是现在所有的丹炉都没有火焰,只是一团冰冷的金属。
安千莲就坐在一个角落里,面前是一面很大的镜子,她正满脸紧张的注视着那面镜子,鼻尖和额头都是汗珠,像是花费了很多力气。
见到谢泱二人冒然的进来,她动都没有动一下,满是嘲讽的道:“教你们一个乖,以后遇到这种机关入口,不要自以为是的见洞就钻,要不是我事先关闭了所有的禁制,你们早就死得渣也不剩了。”
比起以前那种虚假的绿茶模式,还是现在这种刻薄毒舌的样子更让谢泱安心,她没有搭理安千莲的嘲讽,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边撇了一眼镜子。没想到镜子里面居然呈现出的是仿佛监视器一样的景象,还是八个角度同时展现,十分的高科技。
“哇,还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谢泱故作惊喜的道,换来的是安千莲的一声冷笑。
其实不用她解释谢泱也看清了镜子里呈现出的一切,尽管不知道那八个角度监视到的地方究竟在哪里,但应该距离此处不远,否则安千莲也不会表现得如此的紧张。
而画面里还出现了一个男人,一个穿着白衫头戴玉冠的男人。面对着眼前忽然以万钧之力当头压下的高大石壁,都没看见他动弹,镜子里就渐渐洋溢出了一片刺眼无比的金光。谢泱依稀看见男人的身边窜出了数不清的金色光芒,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间,交织成了一片瑰丽绚烂的星光,在她的视网膜上留下了惊心动魄的残影。随后那块石壁就无声无息的碎裂成了一堆粉末。
谢泱吞了吞口水:“这是谁啊,好厉害的样子。”
安千莲的声音还保持着冷静,但依旧可以感受到内心深处的忌惮。
“我不认识他,不过从刚才那一手御剑术推断,肯定是玄天宗的人,而且身份地位不低。”
“御剑术?”
谢泱惊异的瞪大了眼睛,如果刚才那一手是御剑术,那么之前在破庙里遇到的那个鹰扬卫的卫长又算什么,简直是狗屎和钻石的区别嘛。
安千莲嗤笑道:“这就是那位夏侯郡主干的好事了,杀了那个狗腿子倒不算什么,可那家伙曾经拜入过玄天宗门下,学过门内真传,虽然后来因为触犯门规被驱逐开革,但据说他和门内的某个大人物关系匪浅。这些所谓的正道中人就是这样,只要是和他们有牵连的人,哪怕平时看都懒得多看一眼,这种时候就会找上门来清算,因为你触犯了他们的尊严,呸。”
谢泱很机智的没有回应安千莲的抱怨,她早就看出,安千莲恐怕和这种正道人士有仇,反正在她看来,他们都不是好东西。
“你说是就是了呗,不过姐姐啊,既然这家伙如此厉害,想必杀上门来也是迟早的事情,我们该怎么办?”
不等安千莲回答,谢泱便自告奋勇的拍了拍胸膛:“要不这样,我出去做诱饵,把那家伙引来?”
第六十四章
安千莲终于舍得暂时把视线从大镜子上移开, 狐疑的看向谢泱:“你?去引开?”
他并不是没有怀疑的理由,因为大家心知肚明,彼此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可靠真挚的羁绊, 只有虚情假意。安千莲相信谢泱是个容易心软的小丫头, 但不意味他也相信谢泱会跟自己讲道义。
这丫头不趁机在背后插他一刀就不错了。
谢泱倒是一片坦然, 满脸真诚:“这不是没办法嘛,除了我也没别人了。”
说到这里她还不忘转头对着荒咬抱歉的一笑:“不要误会,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不过你不是修道士, 总不能把你推出去送死。”
荒咬自然默默无语, 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接着谢泱就顺理成章,理直气壮的对安千莲道:“所以赶紧给我解药把身上的毒解了, 再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安千莲一听这话, 不禁眼神游移,谢泱紧盯不放的道:“行了行了,这种时候就不要再搞那些没意义的事情, 你没在我身上下毒我把头割给你, 还有我的锦囊,我不提, 你还真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了?”
安千莲沉吟片刻,眼神再次看向镜子,里面那个男人始终只能看见背影和头顶,但就是这样依旧可以感受到他强大的气势。谢泱不清楚他离此处究竟还有多远, 但从安千莲的脸色推断,大概情况很不妙。
“好吧, 信你一回。”
安千莲嘟囔了一句,从手腕褪下一个精巧之极的金丝手镯, 拧开接口后从里面倒出了一颗红色的丸子,示意谢泱来取。谢泱甚是心大的直接接过,看都没看,丢进了嘴里。
“还有我的锦囊呢。”
安千莲摆明了不是很想给,但谢泱执着的摊开手,颇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两人僵持一阵后,最终安千莲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怀里摸出那个已经被烧焦的锦囊,递了过去。
“又不是不还你,我只是觉得那艘飞舟很精妙,想研究研究罢了,切,小气。”
谢泱隔着锦囊捏了捏,那熟悉的手感和重量证明飞舟终于回到了自己手里,这才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其实解药不解药的根本不是重点,只要多刷几遍治愈术,什么厉害的药效都可以刷掉。谢泱做出这个样子,只是不想暴露真正的目的。
从头到尾她想讨回的就是那艘飞舟。
那天晚上被突袭后,谢泱先是爆了一阵种,然后就被那杀千刀的如意宝鉴擅自当成载体给鬼上身,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事后从安千莲和荒咬那里打听出来的。总之她不光伤得很严重,身上原本的衣服也破烂不堪,那个一直随身带着装有飞舟的锦囊更是被安千莲趁机给搜走了,一直没打算还给她。
如果仅仅只是一艘飞舟,丢了倒也罢了,可那如意宝鉴分明说过里面寄存了它的一丝什么什么本源,基本等同于它的分/身,谢泱自然要想尽办法把飞舟拿回来。
由于安千莲的一贯多疑,谢泱还不好表现得太多看重以免引起她的怀疑打定主意给吞了,装了这么久,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张口要了回来。
“哼,要不是飞舟被你扣着,谁有兴趣跟你姐姐妹妹啊混账。”
谢泱在心里悻悻的骂了一句。
至于安千莲这边,他当然不是笨蛋,以前没有意识到,谢泱这么做了后他肯定已经明白这个研究了半天都没搞懂原理的飞舟一定比以为的还要重要。但既然他眼下没可能搞懂飞舟的秘密,谢泱也不可能乖乖的把一切告诉他,那么肯定是博取谢泱的信任和好感更关键。安千莲还不至于眼皮子浅薄到这样的地步。
他还没判断出被镜子映照出来的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觉得他是玄天宗的人,也是从他那一手漂亮至极的御剑术推断出来的而已。毕竟安千莲的仇家太多了,他都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跟自己仇,想扯着这个机会赶来落井下石一把。
这个洞府虽然是他很久以前布置下来的,里面还是有不少保命攻击的法阵和手段,就是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想要顺利激发会很困难,而且事后也会导致神魂衰弱。
那么不管谢泱究竟出于什么心态,她愿意出去当个诱饵引开来人自然很好。安千莲倒是不担心谢泱会倒打一把把自己卖了之类的事情,他太了解修仙界那一贯的作风了。谢泱这种查探不出任何灵气波动却又拥有古怪实力身份来历皆是不明的小丫头,别管是好是坏,都只有被生吞活剥的份儿。
谢泱才懒得去思考安千莲的心理活动,拿回了飞舟后,她也不含糊,直截了当的道:“你打开门户,放我出去。”
这个地下洞府的出入口自然是被隐藏关闭的,不然谢泱早就溜了。
对于谢泱的实力安千莲还不是很确定,不过在见证了那个雷雨夜惊天动地的一战后,他对谢泱的评价提升了许多,觉得即便打不过,想跑应该还是没问题的。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拿出了一个防御用的法宝想给谢泱使用,谢泱先是反射性的打算拒绝,不过转念一想,又收了下来。
她没告诉安千莲自己大概压根就没法激发法宝的事情,也没和安千莲以及荒咬告别什么的,干净利落的掉头便走。安千莲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幽幽的道:“你该不会直接逃了吧。”
谢泱头也不回的道:“我像是那么没义气的人吗。”
呃,实际上她确实想过干脆就这样一去不回,但天下之大,离开安千莲,她到哪里去找一个更好的安身之所?双重黑户的身份势必导致她处处受限,想进城住个客栈都不行,更不用说去完成如意宝鉴交代的一系列事情了。
况且她也不能丢下小破孩不管吧,养宠物养到一半就直接遗弃,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捡回来。
至于荒咬……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不需要谢泱担心照顾,谢泱很是心安理得。
从密室出来,谢泱很快就找到了被安千莲打开的出口,久违的离开了不见天日的地底回到了日光之下,差点被耀眼的阳光弄得瞎了,像只吸血鬼般的缩成一团,半天才重新适应。
这段时间她过得太堕落导致第一反应是想着到哪里去找那个男人,但随即她就自嘲的一笑,小心的放出了神识,一点一点的朝着四面扩散。而且,几乎是一展开神识她就马上意识到了对方的存在。
“咦,这个感觉,怎么好熟悉……啊,对了,清风岭!”
虽然迄今为止谢泱接触过的神识并不多,一只手就能数完,不过以她那点浅薄的相关知识也意识到某种意义上,神识就像是修道士的另一种身份密码,每一个人的神识都是不一样的。而且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原理,一旦接触过某人的神识,就会深深刻在记忆里,哪怕过了几百年应该都不会错认和忘记。
况且距离清风岭那个森林之夜还远远没过去那么久的时间,谢泱依旧清晰的记得当自己在森林里大显神威之时从天而降的浩瀚意志,吓得她连装比都忘了,狼狈不堪的钻地逃跑。
那时她还很遗憾,觉得能够拥有如此巍峨如山意志的一定是个很可靠很值得信赖的人,要是可以结交一二就好了。没想到果然人不能随便立FLAG,这可不就重逢了吗。
虽然对方很明显的已经极力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制到了最低,但一座高山再如何伪装,也不可能被世人无视。倘若对方的气场肉眼可见的话,那么现在谢泱的狗眼大概已经被闪瞎了。
谢泱原本还真的打算出去晃一晃,故意泄露行踪被发现,然后引着来人远离安千莲的洞府。现在她不禁心中犹豫,思考着是不是应该先礼后兵的过去看看情况。
说到底,她依旧不愿意相信任何人,其中包括那个自称唯一真宝的如意宝鉴——哦,它说玄元界只是个畜牧场就是畜牧场啦?它口口声声提到的上界,鬼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谢泱不信玄元界这么多修道士千百年来就没有一个人怀疑过,假如确实存在所谓上界的话,总不可能整个玄元界的修道士全是傻子和弱智吧。
她想要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接触这个世界,得出自己的判断。
默默的在腹中运转了一圈金丹,虽然身体里还有不少地方没有修补好,但要动手或者逃跑应该都没问题,谢泱打起精神,仔细的辨明了对方所在地,就提气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出于谨慎,她把神识全部收了回来没有冒然的和对方接触,关于这一点没人告诉过谢泱,谢泱自己无师自通的意识到貌似在修仙界这么干是很不礼貌的。她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气机压制到了最低,无声无息的借着草丛树木的掩护慢慢接近。对方似乎完全就没想过隐藏行踪,存在感宛如黑夜里燃烧着的巨大火把,八百里外都能清楚的看见,所以谢泱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找到了他的身影。
说着的,敢这么干的人,要么很傻,要么就是强到可怕,而谢泱觉得这人肯定属于后者。
她远远的躲在一颗巨石后面,只探出了半个脸,屏住呼吸窥探着来者。对方的打扮就不像是个出来混的,高冠大袖,好像还穿着木屐,走动起来不紧不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出来踏青游玩的哪家贵公子。
由于在镜子里看到了那一手堪称可怕的御剑术,谢泱着重观察了一下他的武器装备,但只在他的腰间看到了一把悬挂着的佩剑,那大概是他身上唯一一件和整体造型不匹配的东西了,不光剑鞘又旧又破,连露在外面的剑柄都缺了一半,看着像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回来似的。
谢泱对于御剑术的认识还停留在“仙剑奇侠传”那种水平,要么就是踩着剑一飞冲天,要么就是挥挥手像吉尔伽美什那样满天乱/射。她实在是想象不出就这么一把破烂不堪的剑,到底如何营造出镜子里见到那种瑰丽惊人的一幕。
她的视线不过是停留在那把剑上稍微久了一点,那个男人就像是忽然意识到了窥探,蓦然的转过了头。明明还隔着很远的距离,但谢泱却觉得视线和他对上了。
一时间她根本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去看男人的长相,整个视野都被那双寒星般明亮的眼眸占据,对方的视线就像是有实体的金属,冰冷,锋利,只是区区一撇,压力和威慑感便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压制得谢泱差点喘不过气。
这一切仅仅就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谢泱甚至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前便掠过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堪称惊心动魄的寒光。灿如流星,迅若奔雷,一闪而逝,穿透了谢泱的身体,她愕然的看见自己的头颅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掉落在地,无头的身体还保持着半跪的姿势,许久后才缓缓倒下,被切开的脖颈里没有流出一滴血,肌肉和血管收缩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光滑的平面。
“啊!”
谢泱惊叫一声,恍恍惚惚的差点站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好端端的,冷汗淋漓的伸手摸了摸脖子,她的脑袋依旧连在上面,并没有被人砍掉。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心有余悸的一抬头,谢泱差点被吓到灵魂出窍,那个之前还在远处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的面前,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毫无疑问,以正常人类的审美而言,他长得很英俊,而且意外的年轻,大概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不过谢泱相信任何和他面对面的人都不会在意他到底长什么样,更不会在乎他是老是幼,是高是矮,即便他是个秃顶外加满脸麻子也一样。因为他身上那种刀剑一般令人畏惧的锋利气质就已经掩盖了一切。
但他说话的口气却意外的温和,像极了家教良好的谦谦君子,甚至可以称得上友好。
“没人教导过你,这么偷窥别人和没礼貌吗。”
谢大小姐加起来两辈子的人生里,还真的没有什么害怕的时候,但如今她却发自内心的怕了。虽然不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心里却有一种隐约的领悟,貌似她被眼前这个男人真正的“杀死”了一次。
“对不起前辈!我年纪小不懂事,请你饶了我一回吧!”
谢泱以从未有过的谦卑态度郑重的道了歉。
男人翘起嘴角像是微笑了一下,不过即便是微笑的时候他还是显得那么的可怕,令人想退避三尺,一点都没有因此笑容变得亲切一些。
“不必那么害怕,我又不是喜欢滥杀的坏人。刚才吓到你了吧,抱歉。虽然听起来很像是强词夺理,那是我本/能的反应,记得以后不要躲起来偷窥了。”
第六十五章
谢泱唯唯诺诺, 哪里敢说一个“不”字:“是,是,自当谨记。”
她还保持着之前半蹲的姿势, 男子看了她一会儿,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忽然展颜一笑。这一次他的笑容就显得富有感情得多,极大的冲淡了身上那种可怕的气质,就像是忽然从一把剑重新变回了一个人。
“起来,别蹲着。”
感觉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顿时变了个味儿, 谢泱上辈子也曾经遇到过不少商界政界的大佬, 这个男人就很有那种做惯了人上人的气场,谢泱见他似乎对自己没有敌意, 心里终于放松了不少。一边吐槽“咋不说爱卿平身”, 一边乖巧的站直了身体,不过还是垂着头,尽量表现得安全无害。
男人沉吟片刻, 冷不丁的问:“这荒郊野岭, 惯有凶兽出没,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一瞬间谢泱反射性的想编瞎话, 但在对方那双明亮的眼睛注视下,她直觉不能撒谎。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可又不能不回答,便硬着头皮道:“我不想说出来, 但也不想撒谎,还望前辈见谅。”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打算一旦对方有动怒的迹象就马上不顾一切的逃跑。不过男人却并未生气,而是很谅解的点了点头, 好说话得都令人难以置信。
“无妨,我就是随口一问。”
谢泱默默的在心里擦了把冷汗,不好一直盯着对方的脸看,就低头注视着他衣服的下摆,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衣服大有玄机。远处看着就是一件普通的淡青色外衣,凑近后细看,原来有很多层,每一层都蝉翼般轻薄,却又不彻底透明。层层叠叠交错在一起,营造出了一种如烟似雾般的错觉,很有所谓“低调的奢华”。
“嘿,没想到这人还挺骚包的。”
谢泱腹诽道,毕竟正常直男绝对不会穿这种款式的衣服,莫非此人只是外表看似冰冷不好惹,内心却颇为风骚?
这么一想,内心那种畏惧感顿时又消散了不少,谢泱的腰板下意识的挺得更直了些,倒是惹得那男人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以他的阅历,自然能辨别出眼前的少女究竟是真的不害怕还是在强做镇定。这些年来他遇到过数不清的男人女人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在面前花样百出,其中不乏装作不畏强权语出惊人的,他不过付之一笑。也许这个小丫头是真的不清楚他的身份,可方才刚刚被他的剑意斩断过一次,居然这么快就若无其事,还是让他有点小小的惊讶。
本来他已经打算走了,觉得有趣,多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假如此刻有其他人在场,一定会把眼睛都瞪出来,能让这一位主动询问名字,哪怕只是心血来潮,也代表入了他的眼,前途无量,绝对立刻诚惶诚恐,欣喜若狂。
可惜谢泱不但丝毫没有欣喜感,还很无奈,心说这人怎么还不走了,搞得她压力很大啊。
忽然被问到名字,谢泱居然不知道第一时间该怎么回答。仔细想想,好像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没几个人有兴趣问问她叫什么,她也从来没对任何人介绍过自己的真名。
她的本名谢泱一点都不想说,那是属于她独有的秘密,打死都不会吐露给任何人。可在这个世界她又叫什么呢。赋予了她第二次生命,这具身体生理定义上的父母压根就没给她取名字,她都不知道他们姓什么,只听见其他人叫他们“老憨”和“老憨家的”。
她也有几个同胞的兄弟姐妹,然而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和他们有过真正的接触,因为他们都被告诫不能随意接近触碰这位“天女转世”的尊贵人,谢泱只知道分别在四岁和七岁的时候因为饥饿和病痛死掉了两个,当她离开村子的时候,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以及一个弟弟。
她还清楚的记得,回头最后一眼望去,黑暗逼仄的破烂窗缝里注视着自己的几张脏兮兮的小脸,还有名义上“母亲”带着笑容,却又含着泪水的眼睛。
谢泱难得的涌上了些愧疚,也许她真的该回去看看,而不是假装这些人不存在。无论如何,他们的所作所为谈不上好,可到底也没多么的坏。他们仅仅只是愚昧无知罢了。
见她久久不语,男人轻笑道:“怎么,这也属于不能说,可是不想撒谎的内容?”
摇摇头,谢泱被他的这个问题忽然勾起了满腔惆怅,幽幽的叹息了一声,里面包含了无尽的沧桑:“唉,我没有名字。”
判断出这声叹息里蕴含的情感居然千真万确,男人的惊讶又多了几分,毕竟从外表上看谢泱是个货真价实的小丫头,而且形容气色也确实不像苦日子出身。男人并不是没见过那种经历了各种生活磋磨的底层贫民,他们身上可没有谢泱那股子鲜活灵动,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一切激烈的感情都被生活的艰辛磋磨光了,眼睛死沉沉的,一点光都没有。
想了想,男人温和的道:“那也无妨,只要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这下惊讶的人换成了谢泱,她可没想到这人居然还会出言宽慰自己,抬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对她做了个手势示意跟上,自己终于没有再继续傻站着,而是再一次开始了不紧不慢的漫步。谢泱别无选择,只好跟在他的身边。其实为了表达恭敬她还想站在几步之外的后面,可转念一想,万一被人误会是打算找机会偷袭背刺怎么办,便壮着胆子和他并肩前行了。
自从男人成名以来估计得有一千多年没人敢和他并肩走,他趣味盎然的看了身边的小丫头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谢泱沉不住气,试探的问:“还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之前还想着先礼后兵套话什么的,结果察觉到这一位是惹不起的真大佬,其可怕程度甚至远在当初那个追着自己打的自然卷之上,谢泱不敢造次,选了个感觉上应该危险系数最小的问题。
她就是随便问问,觉得对方多半不会回答,没料到他一点都没有犹豫,自然而然的道:“我吗?唔……我叫顾重,不过这个名字现在已经基本没人叫了,大家都称呼我为无念君。”
一听这话谢泱心里就“咯噔”一声,因为上一次听到被人称作XX君的还是那个自然卷成玄君,貌似能有资格被人用这种格式称呼的都是惹不起的大佬。
但……这种事情被本人轻飘飘的说出来,怎么又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谢泱干笑了两声,她到底还是有几分察言观色的眼力,已经看出这位自称无念君的男人不喜欢绕圈子说话,就没有说什么“如雷贯耳久仰大名”的客套话,老老实实的道:“哦,既然如此,那么前辈肯定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说出这句话后,男人身上自带的气场似乎又变得更加缓和了一点,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笑着问道:“你又知道了?”
谢泱实话实说:“不瞒前辈,其实我对外界的事情都不太懂,要说曾经听闻过前辈的丰功业绩那都是骗人的。不过以前某次机缘巧合,曾经遇到过一位自称‘成玄君’的人,他似乎很受人敬仰,我便擅自猜测了一下。”
无念君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哦,周瑾啊。”
谢泱赶紧补充道:“也谈不上遇到,就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听旁人谈及而已。”
无念君笑了起来,真是奇怪,一个人笑与不笑的时候差别居然可以那么大,谢泱有些迷惑的看着他的笑脸,忍不住怀疑方才那个冷冰冰吓死人的家伙是自己的幻觉,这个男人,原来是这么平易近人的性格吗。
“放心,我和他虽然关系不太好,却不是仇家。”
谢泱闻言后讪讪的笑了笑。
两人又继续走了一段路,无念君忽然道:“你不问问我为何来到此处的目的吗?”
谢泱先是冷不丁的被吓了一大跳,随后又觉得问心无愧,她确实就是来打探这个人的来意和目的,怎么了,这又有什么奇怪,触犯了哪家的王法。尽管心里还是有一丝丝的害怕,谢大小姐可没觉得对方比自己强就该自动变得卑微,顺水推舟的道:“哦,那前辈来此处意欲何为。”
话音未落,无念君又笑了起来,笑得谢泱莫名其妙,心说神经病啊,笑点到底得有多低。未曾想无念君看着她的脸越笑越开心,笑了好久才勉强停下来,让谢泱觉得人设崩塌,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抱歉,抱歉,我只是好久都没遇到像你这么有趣的人了。”
谢泱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心中吐槽:“那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我引起了你的注意,我在玩火。”
无念君收敛了笑容,漫不经心的道:“我就是受人之托,来此地寻找一个叫做安千莲的人,不知你是否认识他。”
谢泱好不容易才没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咳嗽一声道:“这个安千莲……她犯了什么事儿,竟然要劳动前辈亲自出手?”
“哦,谈不上亲自出手,反正闲着无聊就当出来散心。”
无念君像是没有意识到谢泱用反问回避了自己提出的问题,淡淡的道。
“此人倒也不算作恶多端,只是私下习得了一门邪术,可以把活人炼制成唯命是从的傀儡。”
谢泱对于这个事实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安千莲的洞府里确实到处都是傀儡,个个活灵活现和真人没两样。只是她并不觉得那些傀儡都是用活人炼制的,这一点她好歹还是可以分辨得出来。
犹豫了片刻,谢泱道:“学了这邪术不代表就一定会害人吧,呃,我不是要为她分辨,但至少也要有足够的证据啊。”
无念君玩味的看了她一眼:“这一点不用你说,他要是用这门邪术害了人,还能活到现在?我来找他,单纯只是因为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而很不巧,我恰好又欠了那人一个人情。”
谢泱顿时觉得压力山大,若是无念君的态度再冷漠严厉一些,她保准一个字都不多说,立马扭头逃跑,回去通知安千莲赶紧逃命,也算仁至义尽。偏偏这人态度温和,言语之间还隐约有种暗示的感觉……虽然谢泱不太懂他到底在暗示什么。
就是单纯觉得他好像也不是非要抓住安千莲,更像是走个过场。
想到安千莲那又纯又欲的小脸蛋还有直男最容易受迷惑的绿茶做派,谢泱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莫非这位无念君是因为怜香惜玉所以故意放安千莲一马?噫,正道大佬和□□妖女的CP,感觉可以一嗑。
无念君的重点似乎不在安千莲身上,随便一笔带过,又把话题引到了谢泱身上:“你是安千莲的什么人,据我所知,他一贯都不爱和人亲近,尤其是女人,怎么,你是他的弟子门人?”
谢泱赶紧摇头:“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我们就是熟悉的陌生人,谈不上深厚的交情。”
“不像吧,若是一般的人关系,你又哪来的勇气在我面前为他说好话呢。”
谢泱一脸悲壮的道:“没办法,谁叫我欠她一个救命之恩。”
无念君的微笑还是那么的温和,可是一直以来那种和谐的气氛突然之间就消失了,谢泱再次感到了沉重的压迫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他笑着把一只手按在谢泱的肩膀上:“假如我就是要去找他的麻烦,你又待如何?”
谢泱差一点就要不堪重负的弯下膝盖把安千莲给卖了,无念君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似乎没有多重的分量,可却让她止不住的冷汗直流。她深知这只手若是想取了自己的性命不过眨眼之间的事情,她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
但,谢大小姐在某些事上可以能屈能伸,唯独信义二字却是底线。她在安千莲面前承诺过要引开这个人,当然就不会出卖了她,否则她变成什么人了,外公看见也要被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谢泱不想死,不过她对于死亡这件事却也没有真的那么畏惧。如意宝鉴说过,只要是生物,死掉后的意识都将归于冥海,就当它说的是真话好了,谢泱觉得似乎没有什么不好。
反正她孑然一身,要是意识可以和外公外婆他们消融交织为一体,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呀。
正这么想的时候,无念君的手轻轻的移开了,他看着谢泱,微微皱起了眉,像是有些无奈。
“小丫头,才活了几年,就一副生死看淡的样子,我这样的老头子都还没活腻,你又何苦摆出这样的表情。我就是吓唬吓唬你,开个玩笑。”
谢泱瞬间心里破口大骂,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是个人都会当真,换个人恐怕已经被吓尿了!
无念君叹了口气,伸手在谢泱的眉心点了一下,挥手道:“去吧,告诉安千莲,这一次我放他一马。”
说完后他就收回手飘然远去,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做到的,就是正常的走路,一眨眼就变得好远,再一眨眼人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剩下谢泱一头雾水,不敢相信如此简单的便过关了。她伸手摸了下眉心,觉得似乎也没有任何异状,就是有点痒痒的。
虽然刚才经历了大起大落,还差点被吓死,谢泱却不怎么讨厌这位无念君,他大概算是到了这个世界后谢泱遇到的所有修道士里最符合“修仙”二字的人了。游仙阁和狂刀门那些杂碎和他一比……不不不,有这种念头都是一种侮辱。
“可惜系统下线了,不然还真想看看他的面板和属性数据啊。”
望着他远去的方向,谢泱喃喃的道。
第六十六章
难得遇到了一个符合修仙设定的正常人, 谢泱站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打道回府。结果出来的洞口再次消失,变成了一片浑然天成的石壁, 想来是安千莲再一次开启了禁制。
“开门, 开门啊。”
谢泱差一点就喊出了经典的雪姨敲门段子, 还好及时的打住了。
等了老半天,都有些不耐烦了,那个消失的洞口才渐渐浮现,谢泱没好气的一步踏了进去, 没走几步就被一堆傀儡侍女给拦下了。
“站住, 你确定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谁跟踪?”
没看见安千莲的影子, 只听见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山洞, 谢泱按着额角,她觉得安千莲渐渐的有了那种技术宅的味儿了。喜欢做手办,可不就是个死宅嘛, 还是个有被害妄想症的死宅。
“没人跟着,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整天疑神疑鬼, 人家可是光明磊落得很。”
安千莲一声冷笑:“我就知道,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向来擅长蛊惑人心,看来你已经被他们给蒙骗了。”
“当我三岁小孩没脑子,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啊。”
“来者有没有向你提起我修习邪术把活人炼制成傀儡的事情?哼哼哼, 你大概被吓得不轻,认定我是个魔头……”
谢泱打断了她的话:“关于自己的黑点, 你不是心里清楚得很吗,做了这样的事情, 就不要怨恨被怀疑排挤,不管到那里这种事情肯定都会招致厌恶,有本事你别修行所谓的邪术。”
安千莲怒道:“我倒是想,可谁给我选择的机会了,修习了多半是个死,可不修习立刻就要死,换成是你,你又会怎么选!”
谢泱比她吼得更大声:“我干嘛要选,关我屁事,当年谁害的你自己找他报仇去,别逮着个人就开始发泄不满,我不吃坏人做坏事都是被逼无奈那一套!”
她不知不觉用上了龙吼,顿时跟同时开启了几十个扩音器一样,震得洞府内部都有些微微摇晃,洞顶的石屑哗啦啦的往下掉,几个傀儡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安千莲似乎是被谢泱的吼声给吓到了,良久没说话,最后才憋出一句:“你喊那么大声干嘛。”
“那不是你先对着我吼吗,比声音大我可没输过。”
躲在暗处的安千莲见谢泱有恃无恐,理直气壮的样子,忽然就觉得刚才的自己很蠢。自从和这丫头混在一起后,他已经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操纵着堵在门口的傀儡散去,安千莲开启了密道出现在谢泱面前,神情复杂:“你不觉得修习了邪术的我是个无可饶恕的魔头吗。”
谢泱用一根手指掏了掏耳朵:“你真的用这门邪术杀过人,再把他们的尸体炼制成傀儡?”
安千莲怒道:“谁做过那种恶心事,都是被栽赃污蔑的,他们说得有模有样和真的一样,我还嫌弃尸体脏呢!”
谢泱一摊手:“哦,只要没害过人,那没事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做傀儡的人生没什么不好啊,我理解。”
说着她还饶有兴趣的去挨着仔细的看了看那些傀儡,啧啧称奇:“说真的,你到底用的什么技术,这惟妙惟肖,除了手感,看着就和真人一样。有这种逆天的技术,我感觉是发财之道啊。”
安千莲难以置信的质问道:“你真的就没觉得恶心?我修习的可是失传已久的阴阳……”
谢泱捂着耳朵:“不要告诉我,我不想听,感觉是一个又臭又长的狗血故事,大家只是临时合作的关系,过去的就统统让它们过去吧。”
主要是谢泱觉得,按照一般套路,只要开始卖惨痛述黑历史,之后基本就要绑死在一起。安千莲这人神神秘秘的,感觉还有不少仇家,谢泱可不想和她结成命运共同体,她自己还有数不清的麻烦搞得头大呢。
难得的想要吐露实情,见谢泱一脸嫌弃,安千莲顿时闭嘴不说了,本来他还担心谢泱已经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份,结果她还是蒙在鼓里。
“不过也是,我的仇家都不清楚我还有这种手段,都以为我只是受到了致命重伤,奄奄一息,没有数百年的时间难以恢复元气,当然不会知道现在的安千莲已经变成了女人。”
两人突如其来的吵了几句,又都心照不宣的假装无事发生,安千莲掩饰的咳嗽了几声,追问道:“刚才你出去不久,我就再也无法追踪到你的影响,也看不见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解决那人的?”
谢泱耸耸肩:“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就是普通的聊了几句,他就说算了放你一马,然后就走了。”
安千莲满脸都是“你不要驴我”的怀疑表情。
谢泱虚心的问:“哦,那人自我介绍,说叫顾重,大家都称呼他为无念君,你认识他吗?”
“什么!他真的自称无念君?不可能,这不可能!”
安千莲的反应超出了谢泱的预料,她强烈的表达了质疑,不等谢泱继续就大声道:“如今被称为无念君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玄天宗的太上长老,也是上一任剑君,执掌着炽炎剑长达数百年,是公认的修仙界第一高手,他这样的身份和地位,怎么可能亲自出面为难我这个小人物,你一定是搞错了!”
谢泱正想反驳,安千莲又神经兮兮的咬着大拇指自言自语:“不,也不一定,连我的窥天镜都无法照出来……还有那一手神乎其技的御剑术,除了无念君,实在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说着她一脸激动的冲过来抓住谢泱的衣襟,失态的追问:“他长什么样子,看上去多大年纪?”
谢泱回忆了一下:“呃,长得倒是很英俊,不过具体说多少岁……好像从二十出头到四十来岁都可以……”
安千莲的唾沫星子都喷到了谢泱的脸上:“他居然会主动向你提及自己的名字,无念君何等的身份地位,哪里会做这种事情,肯定是骗人的!”
谢泱无奈的道:“那啥,我先开口问的,他就顺水推舟的说了,假如那个无念君真的如此厉害,一般人也不敢冒充他吧,一旦露馅绝对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
安千莲一听更是难以置信的一直摇头:“这更不可能了,传言中无念君清冷自持,孤傲无比,从不爱和人亲近,怎么会把自己的名字随便告诉给你这种黄毛丫头!”
“嘿,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他的粉吧,人家怎么就不能告诉我名字了,我看他挺亲切和蔼的啊。一定都是你们这种无脑粉丝自己妄想营造出来的人设,没想到连修仙界都逃不开饭圈的魔爪!”
“什么粉丝魔爪,胡言乱语!”
两人掰扯了半天,安千莲反复盘问,问得谢泱几次掀桌,最后她似乎是信了,顿时一脸失落,好像巴不得被无念君杀上门来兴师问罪,反复念叨着:“早知道我就出去了……”
谢泱简直没眼看,当时被镜子里的影像吓得一脸青白,如临大敌的人是谁啊。本来她还想和安千莲说说正事,看她站在那里自怨自艾,便和不知何时过来的荒咬一起吃起了傀儡侍女端来的小吃和水果。
安千莲神神道道的念叨了许久,忽然又冲过来抓住谢泱的衣领,死命的摇晃:“你个蠢货!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绝佳的机会吗!”
谢泱一手还拿着剥开一半的水果,用另一手挡开安千莲逼近的脸:“姐姐,冷静点好吧,无念君的人设崩没崩我不太清楚,但你的人设差不多已经快崩塌光了,注意形象,形象啊。”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假如那人确实是无念君,他居然会主动问你的名字,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看上你了啊!”
“呃,我想不会吧,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
“谁和你说这个!”
安千莲一声怒吼。
“像他那般身份地位的大人物,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引起他的兴趣,既然主动问你的名字,你就该当即下拜,恳求他收你为徒啊。哪怕只是个挂名弟子或者随便指点几句,那也有了一段师徒缘分,未来你可以受用无穷,知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啊!”
谢泱用衣袖擦了擦她喷到脸上的唾沫,冷静的道:“哦,可能是吧。”
安千莲快要被她这种无所谓的反应给气得吐血,恨不得直接掐死她。别看安千莲平时好像很愤世嫉俗,看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一万个不顺眼,假如无念君透露出一点口风,那么再怎么死缠烂打,他也要厚着脸皮抱上这条大腿。那岂止是少奋斗三十年的问题,至少也得少奋斗三百年,直接一步登天!
他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还是年纪太小,不懂得现实的残酷。虽然我摸不清你的底细,但你也是个修道士,而且境界不低,对吧。”
谢泱没说话,某种意义上算是默认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修炼的,也不知道你的师傅平时是怎么教导你,可是想要寻求传说中虚无缥缈的大道,什么道心领悟都是虚的,财侣法地,这四个字才是精髓。而其中财更是重中之重,占据第一。”
安千莲说着不禁冷笑了几声。
“修道修道,修的哪里是什么道,如今但凡有些名望地位的那些什么真人道君仙子,哪一个不是用山一般多的钱财丹药活生生堆积出来的。你看那些名门大宗整天打来杀去,不就是为了争夺一个资源。没有钱,没有灵山宝地,没有同门名师,纵然天资再好,根本没有一丝出头的机会。”
对于这种说法,谢泱并不陌生,因为她的上辈子就已经很深刻的体会到了,只不过她是属于占据了绝佳资源的那一小撮人。但正因为站得高,所以看得更远更多,早就明白从来没有什么公平,更不存在什么“同一起跑线”。修仙界这一套,只不过是换了个壳子罢了。
可是坐在一边的荒咬就听不太明白,身为西荒人,他们的修炼方法和东海截然不同。由于荒咬还是黑族人,身份地位更是让他没有办法接触到族内只有贵族女性才能学习修炼的高深法门,因此对于东海修道士的那一套不太清楚。听安千莲这么说,他疑惑的问:“可是,我听说还是有不入大派宗门的散修,而且最后也做出了一番成就啊。”
安千莲冷笑道:“你说的是宗泽吧,是啊,他明面上确实没有加入任何一个宗门大派,但你可知私底下他曾经和多少家族联姻,娶了他们家的女儿,以此换来大量资源的事情?此人倒也算是个狠角色,需要的时候甜言蜜语,百依百顺,一旦没了利用价值或者抱上了更粗的大腿,马上翻脸不认人。人人只见他高居榜上风光无限,又有谁看见他那五个‘寿终正寝’的妻子。据说以前曾经有修行无情道的修者为求大道,不惜杀妻杀子,这位宗真人嘛,嘿嘿,也算是一位杀妻求道的高人了。”
荒咬听后默然无语,连谢泱也一时失声,亏得她对这个叫宗泽的人印象不错,觉得他是那种闲云野鹤为了追求自由宁可放弃好处也不愿加入宗门的真正高士,结果居然是个陈世美和白眼狼的混合体?
沉默了一阵后,荒咬又问道:“可是……我听说,真正追求大道,不能依靠外物,而且修道士不是到了一定境界后便依靠吸取灵气为生,根本无需进食排泄,更不存在寒热之说。他们不是应该无欲无求,对凡尘的一切都没有太大追求才对吗?”
安千莲嘲讽的道:“是的,可能数千年前确实如此,但你也不想想,如今灵气稀薄,各大门派为了争夺灵气浓郁一点的地盘都快打破了头。修道士但凡动手那就是惊人的消耗,想指望靠着吸收灵气弥补,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自然要依赖外物来填补了。”
“再有一点,你自己可以不用外物,不去争抢,但你总不可能永远孤身一人,修道途中势必要经历无数厮杀争斗,而且还要想办法将道统传承下去,肯定要招揽弟子若干,再万一有了道侣和后人,难道也要强迫他们跟自己一起过苦日子?”
“你不去争,不去抢,光想着打磨道心,修炼领悟。可如今这天下哪里还有净土,有的是人愿意去争去抢。除非你找一个灵气稀薄的荒芜之地。可别人在灵气充沛的地方修炼一年顶你十年,长此以往,你还能静下心无欲无求,不怨不妒吗?”
最后安千莲做出了总结:“本来修道就是逆天而行,与天地争夺那一丝希望。清静无为,那都是书上写来糊弄人的,那些真人道君自然希望天底下除了他们之外的修道士都足够清静,不要出来和他们争抢资源。不去厮杀争夺,还修什么道,求什么仙,真的关在洞府里天天打坐就能悟得大道?哈,除非你是真仙转世历劫!”
“这么一听,原来东海修道士和西荒那一套也差不多。”
荒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谢泱坐在一边,心里也有所触动。安千莲的这番话,不知不觉的逆转了一些她的想法。不过她还是觉得即便有这样的理由,动不动就杀戮抢夺,看见别人手里有好东西就占为己有,这种行为无可饶恕,不应该被当成理所当然。
安千莲长叹一声:“所以我才说你傻,能和无念君扯上关系,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即便是他多看了几眼,说上一句话,都足以让一个人的命运从此彻底改天换地。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怎样天大的好机缘啊!”
第六十七章
安千莲表现得那么惋惜和羡慕, 让本来无感的谢泱都一时之间忍不住怀疑自己莫非真的失去了一个天大的机缘不成?
但这种情绪只是一闪而过,目前谢泱身上有那么多秘密,假如那个如意宝鉴没有骗人, 其中还涉及到了什么上界大佬妄图依靠真宝得到飞升的事情, 那她贸贸然接近无念君, 岂不是和送死没任何区别。
谢泱觉得,但凡如意宝鉴的那番话有几分可信,这个玄元界不过是真正上界仙门圈养原材料的地方,那所有能排上号的高等修仙人士就显得无比可疑。因为按照正常逻辑, 上界仙门肯定不乐意见到薅羊毛的地方冒出什么危险的预兆, 早早的就把这些不安定的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了。
谁知道无念君那样的大佬和所谓的上界有没有瓜葛。
又或者他根本就是上界派下来监视玄元界的特派员。
见谢泱还是一脸无所谓,安千莲气得话都不想和她说, 带着一副夏虫不可语冰的神情气呼呼的离开。不过走出几步后又察觉到不对劲, 这不是他的地盘吗,为什么走的人是他?
“滚滚滚,看见你这张脸就烦!”
本以为按照谢泱的脾气一定会掀桌而起和他大闹一通, 没曾想谢泱一声不吭, 站起来真的扭头就往山洞外走,脚步都不带停的。
安千莲冷眼旁观, 直到见谢泱似乎真的打算扬长而去,才有些焦急,恨恨的一咬嘴唇,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计划的事情需要谢泱帮忙, 忍着满心的不快追上去,偏偏又一时半会拉不下脸, 僵硬着表情道:“怎么,还真变成大小姐, 受不了一点气话了。”
看着安千莲那张写满了“傲娇”二字的脸,谢泱只想说,傲娇这种属性二次元看起来很可爱,但现实里根本令人不想靠近。
她本就对安千莲充满了防备和不信任,之前表现得那么随遇而安,一来是因为受了伤需要静养,二来她被下了药,重要的东西又被安千莲扣在手里,当然要表现得毫不在意乐哈哈的样子。
现在东西拿回来了,伤也养得差不多,加上刚才在无念君那里见识到了高深莫测神乎其技的手段,谢泱已经静默许久的练级之心又一次燃烧了起来。
她要练级!她要变强!她才不要在肉眼可见的危险未来里变成一个倒霉催的炮灰!
而要在短时间里变强,除了赶紧去把那些放置很久的任务给做了,将境界提上来,谢泱也想不出其他什么更有效的办法。
因此安千莲话一出口,谢泱借驴下坡,真的就走了。现在她顾不上什么轩辕厉和小老婆的问题,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去找到他,做完那些和他相关的任务。所以说,人的底线有时候确实是非常具有弹性的,谢泱假装当时那些抗拒和咒骂都没发生过。
当然,她也没忘记和自从那天以孔明老师形象冒出来疯狂爆料后就一直下线的如意宝鉴确认:“你之前发布的那些任务和奖励还有效吧?”
如意宝鉴沉默许久,才短暂的回答了一个词:“有效。”
不知为何,明明是毫无起伏和感情的电子音,谢泱却从里面察觉到了一阵心累,她觉得这大概是自己的错觉。
这些心路历程自然不需要和安千莲交代,只要怀里还揣着那个装着飞舟的锦囊,谢泱便觉得天下之大,随处可去,瞟了一眼安千莲,自顾自的继续往前走。
安千莲大概是从她的表情里察觉到了些什么,加上他现在确实很不能打,没敢使出强硬手段。想要挽留吧,可惜安公子一辈子除了演戏骗人,从没对人说过软话,憋得一张小脸红红白白,到头来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似乎全然忘记之前哄骗谢泱时如何满口甜言蜜语的场景了。
拖拖拉拉的跟了一阵,安千莲如今的身躯可是个十足十的柔弱女子,哪里追得上谢泱虎虎生风的脚步,见她走得坚决果断,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和委屈,对着她的背影大喊:“好,你走得痛快,就不管那个小破孩和断手男人了吗?”
谢泱还是没有回头,荒咬她倒不是很在乎,这位刺客兄弟起码是大宗师级别,加上心思深沉,养好了伤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还怕被人欺负他?
至于小破孩她确实有点内疚和不舍,不过她现在自身难保,唯有拼命变强才能有机会争取活下去的一线生机,带上小破孩一路岂不是等于害了他?再说她也算是看清了安千莲的一些本质,人自然不是什么善良好人,不过并没有坏到哪里去。要说安千莲会伤害小破孩,谢泱一万个不信,最多就是扣着他养着他当个人质。
这对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喝睡觉的小破孩而言……似乎没什么损失?
不过她也没打算就这样绝情的一去不回,在这个完全人生地不熟的陌生世界,安千莲算是她能找到可以合作的唯一对象了。安千莲的来历身份不太清白,这对谢泱反倒是件好事,因为之后她要做的事情肯定不会多么的光明正大,正好需要安千莲这种一看就是混□□的专业资深人士。
走了一段路,发现安千莲没有追上来,谢泱回头一看,她正满脸委屈和不解,站在远处看着她,心中不禁暗骂一声,这家伙居然比自己这个真千金大小姐还大小姐。
她站定后干咳一声,直白的道:“行了,别摆出这么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我又没欺骗你的感情,你一直对我各种怀柔,不就是有事想找我帮忙吗。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出来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一个互惠互利。只要你肯帮我的忙,我当然义不容辞。”
安千莲暗戳戳满肚子的盘算被谢泱毫不留情面的戳穿,有些尴尬,反射性的想要回嘴,却又担心这丫头真的直接走人,现在的他可拿谢泱没办法,不禁暗恨之前也是被无念君给吓到,居然实打实的就把东西还了回去而没有做手脚,搞得现在手中没有可以用来要挟谢泱的筹码。
她倒不是没想过用小破孩来威胁谢泱,但一来相处久了知道谢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二来她也没看出谢泱对那个白痴小饭桶有什么深情厚谊,完全就是当做路上捡来的宠物随便养养。
他不甘不愿的道:“空口无凭,我为什么要信你的话。”
谢泱哼了一声:“爱信不信,不信拉倒,我又不欠你的。”
安千莲实在是没有办法,关键在于他对谢泱在那个雷雨夜晚大发神威冲破天穹的事情还记忆犹新,没有摸清谢泱底牌之前,他有手段也不敢轻易往谢泱身上使,只好权当谢泱说的都是真的了。
“那你现在是要打算去哪里,走多久?”
“这个嘛,是秘密。”
见安千莲脸色一沉似乎要发怒,谢泱不慌不忙的道:“你气什么,你自己不就有一座山那么高的秘密,我有逼问过你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你打算哄骗我去做的,必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我有多嘴问过一句吗?做人要厚道,留一线,好相见。”
无奈安千莲可不知道什么叫做厚道,不然的话他不至于以自己的修为还混得那么惨,沦落到原身都保不住神魂依附在炼制的傀儡身上,却连一个能求救帮忙的朋友都找不到的地步。但眼下他知道谢泱说的有道理,而谢泱也是他唯一能寻找到可靠安全的人选。想了想,安千莲按捺住了脾气,还挤出一丝笑容:“那总要给个期限和地方吧,不然你一去不回,我上哪儿找人。”
谢泱掐指一算,大概估摸了一下距离,心想这一次只是先去完成一个小目标,至于帮助轩辕厉上位夺回王位寻找如意宝鉴所说什么界门之类的肯定是个漫长的阶段,再怎么样三十天肯定足够了。于是她对着安千莲信誓旦旦的道:“我去的地方叫做清风岭,三十天之内肯定回来找你。”
都说到这份上,打又打不过人家,安千莲确实更无二话,不管谢泱说的是真是假,权把死马当活马医。他也暗自盘算了一番,想要去取回他当初布置的后手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务必做许多安排,而这些确实不方便让谢泱参与,会暴露很多安千莲隐藏的秘密。
这么一想,他居然又把满脸的不高兴收了回去,换上了那套谢泱熟悉的营业笑容。
“那么就说定了,咱们立个誓约如何?”
谢泱对于这种只在电影电视剧里见过的桥段充满了好奇,加上她本来就没想过要骗安千莲,便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下来。安千莲见她如此爽快,心里残余的几分怀疑和不快更是消散得差不多。
建立誓约的方法有很多种,鉴于安千莲现在不是真身,没办法用血誓这么高级的手段,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了手写契约。谢泱满是好奇的看着安千莲从衣袖里变法术般取出一块不知道什么质的的卷轴,口中喃喃有词后,打开的卷轴上便出现了几行字迹。安千莲也不废话,隔空丢给谢泱,示意她可以检查。
谢泱虽然不懂其中的详细门路,但放出神识仔细检查一番还是没问题的,确认里面并没有做任何手脚后,她便按照安千莲的指点在左下角的地方用手指一按,便神奇的出现了一个手印。将卷轴丢回给安千莲,他如法炮制,并且再次把卷轴交给谢泱让她检查。
谢泱心想里面只是约定三十天后必须赶回此地和安千莲碰面而已,就算安千莲玩手段也没什么好怕,随便检查了几下就丢了回去。
安千莲见状心中大定,顿时变得笑容可掬,似乎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不光承诺会好好照顾荒咬和小破孩,还主动拿出一套可以自由行走在大多数地方的身份腰牌给谢泱使用。让谢泱暗暗吐槽这家伙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为了以防万一,谢泱还是多嘴问了一句:“这是合法的吧?不是那种假证吧?”
安千莲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仿佛这是侮辱了他一般。
谢泱便高高兴兴的把东西接过来揣怀里,顺便放出神识检查了一下,抹掉了里面藏着的一丝不知道什么玩意的存在,满意的看见安千莲的脸色再次变得很难看,才和他挥手告别,迈开大步,朝着不知名的远方走去。
第六十八章
愉快的离开了安千莲, 谢泱顿时觉得天也晴了风也香了。尽管安千莲的洞府可谓豪华,让谢泱过上了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最享受的生活,可怎么说呢, 明知里面的傀儡并不是活人做的, 天天看着还是有点渗人。如果要长时间隐居, 谢泱更加愿意住在热热闹闹的大城市,每天可以出门逛菜市场遛弯那种。
深山老林的体验她早就过够了,这辈子再也不想住在山洞里,别管那山洞多精致。
然而现实总是很残酷, 快乐了没多久, 谢泱顿时就发现当初三十天的期限还是太乐观,没了系统自带的地图指引, 清风岭究竟在哪个方位她都记不清, 更别说千里迢迢的找到。
仗着现在有身份路引,谢泱一路走到了附近的一个城镇,问遍了里面几乎所有能搭话的路人, 可惜都是一问三不知。这并不奇怪, 就算是在谢泱那个大数据时代,没了手机上网查询, 也不是随便找人问一个不知名小城镇就能得到答案的。
谢泱估摸着除非去找那种管理户籍档案的官府才行,可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她此刻不是太想和官府的人扯上关系。非要解释的话,大概便是做贼心虚——她用的可是假证, 一旦被查出来又是一顿麻烦。
没了办法,谢泱只好躲到一个没人的偏僻角落, 按着肚子拼命用意识呼唤:“孔明老师,孔明老师你在吗?快点出来救命啊!”
也许是被她骚扰得受不了, 如意宝鉴冷冰冰的电子机械音终于再一次在她脑内响起:“又有什么事。”
“哎嘿,不好意思,您看我这不就准备按照指示去执行任务,争取早日搞定那个叫轩辕厉的家伙,尽快进入皇都去打开界门反攻上界……”
如意宝鉴直截了当的打断了她:“别废话,你到底想要什么。”
谢泱尴尬的搓着手:“呃,其实没什么,就……我忽然不记得清风岭该怎么走了,您老受累,麻烦给个导航呗?”
如意宝鉴沉默了许久,很人类化的大大叹息了一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的脑子是不是只有指甲盖那么大,我说过的话全部当成放屁了。”
谢泱惊了,没想到孔明老师居然也会骂粗口,还没等她吭声,如意宝鉴又道:“之前就告诫过你,上界的人在那一晚后肯定已经开始大肆搜捕我的下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试图呼唤我,更不要使用我的本源力量,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谢泱不禁讪讪,她当然有意识到危险,不然也不会果断丢下小破孩和荒咬,宁可忍着满心的不爽去做轩辕厉的任务。但她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这件事距离自己太远,上界什么的,界门什么的,甚至唯一真宝什么的,都是如意宝鉴单方面的说法,眼下确实没有感受到迫在眉睫的威胁。
如意宝鉴仿佛已经懒得和她废话,直接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消无声息。
谢泱还以为沟通失败,心里怪不是滋味,这时消失了许久的那个虚幻系统界面忽然在眼前飞快一闪,谢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地图,上面用鲜红的颜色标明了两个方位。虽然地图宛如昙花一现瞬间消失,不过依靠谢泱目前的精神力强度还是立刻记得清清楚楚。
不用说,这两个方位肯定分别代指她目前所在和清风岭的位置了。
谢泱顿时觉得自己对如意宝鉴抱持的恶意是不是太大了,毕竟它好像也没怎么坑过自己,实打实的给了不少帮助,要没了它,谢泱现在指不定早就没命了。可转念一想,如果没有它在里面横插一脚,谢泱又何必死了都被强行拉起来再续一波呢。
摇了摇头,把这些复杂的情绪甩开,谢泱决定还是赶紧去清风岭搞定任务吧,她可是记得那个任务里特别交代过寻找碧心草,制成解药,治愈轩辕厉,还得保护轩辕厉不受任何伤害,平安回到上都。她怕去晚一步轩辕厉早就凉得不能再凉。
“还好碧心草早就在萧成鸾那里拿到了,不然还真是个麻烦。”
嘴里嘀咕了几句,谢泱便去城镇的集市里买了些食物和必备用品,打成一个大包裹,甩在肩膀上辨别方位,就朝着记下的位置笔直的前行而去。
原本她是想乘坐飞舟的,但既然如意宝鉴再三警告不要暴露,谢泱自然不会刻意作死。好在目的地虽然远,但依靠她现在的实力,不动用腹内金丹的力量也能宛如神行太保般日行千里,想来最多几天就可以赶到清风岭了。
前面就已经说过不止一次,如今的世道可不比谢泱的世界那么和平,没有笔直宽阔的大道更不存在高速公路,除了少数人类聚居的城镇,倒处是都是未开发的荒山野岭,充斥着各种危险的野兽,保不准还有强盗土匪。但对于野外求生技能MAX的谢泱,这些都不算事儿,她就像个俄罗斯人一般从不绕路,坚持贯彻了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是直线原则,跋山涉水,随便砍死了无数挡路的妖魔鬼怪。
幸亏她运气不错,一路上没遇到太大的危险,一般的野兽根本经不起她一脚,甚至随便瞄一眼就已经把对方吓得屁滚尿流抛头鼠窜。于是经过了六天日夜兼程,谢泱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位于十云城的清风岭小镇。
从外表看,清风岭和之前并没有任何不同,除了人少了一点,倒也不存在异状。谢泱心说这不废话吗,从上一次她闹出大动静慌忙跑路根本没过去多久,哪来的桑海苍田。
顾不上找个地方好好收拾一下自己赶路后的满身狼狈,谢泱依照记忆,找到了那个隐蔽的小巷以及里面的那家小店。可正是害怕什么就来什么,远远便看见大门紧闭,谢泱心中顿时暗叫不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前一看,好家伙,门口落满灰尘,眼见已经许久没有人进出过了。
这下谢泱可傻了眼,不死心的敲了半天门果然没反应,放了一点神识出去探查,里面空空荡荡,毫无人气。她扭头走出小巷随手拦下几个路人询问,可是被问到的人不是摇头,就是面带顾忌,慌忙推开她跑走,活像谢泱要吃人。
谢泱闻到了一丝更加不妙的气味,看来轩辕厉那家伙是招惹上了大麻烦。
看着面前人来人往,谢泱却没了头绪,这天大地大的,她上哪儿去找轩辕厉?
正在发愁,迎面却走来几个人,气势汹汹,直奔谢泱,一看就是专门冲着她来的。谢泱随便瞟了一眼确定就是几个身材魁梧的普通壮汉,哪里把他们放在眼里,正打算直接走掉,忽然间心念一动,琢磨这些人是不是跟轩辕厉的失踪有关。
握紧拳头正准备来个严刑拷问,未曾想那几个人走近后一打照面,为首的大汉却忽然面色大变,不但立刻缓和了神色,还对着几个手下连连使眼色,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是满脸堆笑的对着谢泱行了个礼。
“见过姑娘,姑娘可好?”
谢泱一愣,仔细打量几眼,仿佛觉得那人有些面熟,回想了一下:“哦,戚三对吧,您老人家风采依旧啊。”
她态度这么好反而让戚三更加惶恐,口中连称不敢。比起上一次短暂的相处,他好像变得更加卑微,甚至有些唯唯诺诺,连谢泱的眼睛都不敢直视,搞得谢泱莫名其妙,心想我有这么恐怖吗。
她完全忘了上一次在清风岭搞出了多大的阵势,虽然后面她倒是干净利落的跑路溜了,却招惹来了一大帮子惹不起的人,把小小清风镇里三层外三层的搜查了好几遍,此刻距离那些人离开还没几天呢。
戚三不太懂那些神仙玄门的事情,但他有脑子,更有眼睛,早就推断出那晚上惊天动地的大阵势和后来神秘失踪的谢泱有关系。因此他不仅在面对盘问时咬紧牙关没有吐露有关谢泱一丝半点的消息,还心心念念的盼望谢泱有朝一日还能回来,自己也能卖个好,看能不能更牢固的抱上这条金大腿。
原本他已经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却没想到真的又一次看见了谢泱,不禁又喜又怕,激动得手都直哆嗦。他的那一棒子手下不知道他内心的盘算,见他不但没有按照交代抓人,还那么谄媚,奇怪的面面相觑,还有人扯扯他的衣角,低声问:“哥,啥情况?”
戚三瞪了那人一眼,压低嗓门呵斥道:“走走走,你们都赶紧滚!”
那人更是摸不着头脑,疑惑的道:“可是太守之前说……”
“什么太瘦太肥,滚蛋!”
戚三连骂带揣的把一干手下给赶走,转过头来对着谢泱露出一个卑微而讨好的笑容:“姑娘,都是误会,您听小人解释——”
谢泱果断举手:“不必了,我没兴趣,就问一句话。”
戚三连忙道:“别说一句话,便是千句万句,小人也是知无不答,绝对不敢隐瞒,否则就让小人嘴里长疮肠子烂掉——”
“里面巷子里开店的那个轩——咳咳,楚厉,他怎么不见了,去哪儿了?”
听谢泱这么问,戚三立刻环视四周,戒备而小心的道:“姑娘,此地不方便详谈,还请随小人多走几步,换个地方。”
见他这般反应,谢泱的心就放了一半,想来轩辕厉应该还没死,大概是招惹上什么麻烦了。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她并不怕戚三会设下什么圈套,就大大方方的跟着他七绕八拐,明显看得出戚三还有点反跟踪的意思,带着她绕了很多路,最后才偷偷摸摸的穿过几个隐蔽的巷子,到了一栋还算整洁的院子前。
戚三搓着手显得很是不好意思:“这里曾经是小人的一处外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话——”
谢泱一摆手,走了进去,里面虽然布置得算不上多么的精致,却也打扫得很干净整齐。戚三急忙恭请她上座,又要张罗着倒茶,谢泱哪里耐烦搞这些,直接的从怀里掏出一大块金子丢了过去:“别忙活了,我就想知道楚厉哪儿去了。”
戚三这才停手,却没有收下那块金子,而是端端正正的放在了桌子上。他微一定神,却也没有故意吊胃口卖弄,而是将来龙去脉一一道出,听得谢泱哭笑不得。
上次和戚三打听关于轩辕厉的时候他就说过此人桃花运出奇的好,不光引得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趋之若鹜,甚至连本地太守家的千金小姐也一往情深,摆明了非君不嫁,闹出了好大的笑话。
由于历来贵贱不通婚,大家觉得这位小姐闹一阵就罢了,胳膊终究掰不过大腿,未曾想她寻死觅活,偏偏又是太守唯一的掌上明珠,最终惹出了太守本人,竟然亲自屈尊前来,想看看着楚厉究竟是何方神圣,引得自家闺女如此癫狂。
大家都认定楚厉这小子肯定要糟糕,谁知道更荒谬的还在后面,也不知太守见了楚厉后到底怎么想的,竟然真的打算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楚厉,还大手一挥流水般的送出了一般人十辈子都花销不完的嫁妆。
这下大家那个羡慕嫉妒恨啊,纷纷感叹楚厉这小子有本事,只一下就彻底翻了身,山鸡变凤凰。可谁都没想到,楚厉居然坚决不肯,再三拒绝,最后惹恼了太守,派出亲兵把他给绑了回去,说是要逼着他拜堂成亲。
戚三说得不紧不慢,却又跌宕起伏,听得谢泱津津有味,见他停下后连连追问:“然后呢,后来如何了?”
戚三摇头苦笑:“嗨,这也是咱们这些乡下人想不通的,好好的千金小姐倒贴也要哭着喊着嫁给你,长得更是如花似玉,还有什么不肯的呢。偏偏楚厉就不干,不但不干,他还逃婚了,就在拜堂成亲前一晚上,串联了他那几个兄弟把他从太守府里抢出来,一行人跑得无影无踪。这可让太守丢尽了脸面,勃然大怒,下令发出悬赏,务必要将那楚厉和他兄弟一起捉拿归案,还派了小人几个守在那巷子附近,捉拿一切靠近的可疑人士。”
“那楚厉现在在哪里,没人知道了?”
听到这里谢泱放下心来的同时又有些失望,没了如意宝鉴的帮忙,她可没有千里寻人的本事啊。
然而戚三却自信的一笑:“无妨,小人敢说,他绝对跑不远,就躲在这清风岭之中。”
“哦,为何这么确定?”
戚三道:“姑娘有所不知,那楚厉患有重病,外表看着还算精神,其实内里早就虚得不行,全靠各种补药吊着。我曾经在机缘巧合之下听到他那几个兄弟私下议论,他们来这清风岭并非巧合,而是为了其中十分难找的什么草药。貌似没有了这草药,楚厉的病就绝对治不好。前段时间他就开始频频发病,后来几乎卧床不起,他那几个兄弟都快急疯了,没日没夜的往山里钻,就为了找到那草药。若非如此,太守哪能那么简单就把他给抓走。”
说着戚三脸上浮现出几丝不解:“只是小人怎么想也不明白,要说平日里那楚厉确实看着仪表堂堂,可后来都病成那样了,太守大人为何还那么执着的要把女儿下嫁呢?难不成那楚厉的来历不简单,是个大有身份之人?”
谢泱不置可否,隐约间却猜测也许那太守真的看出了什么端倪,想沾沾所谓真龙血脉的光。至于他有没有想过打着老岳父的旗号来个从龙之功……嗯,搞不好也是大有可能。
不过这些事情都太远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把轩辕厉给找到,谢泱估摸着他们需要的草药就是正揣在她怀里的那几株碧心草。
见谢泱沉默不语,若有所思,戚三小心翼翼的道:“倘若姑娘不嫌弃,小人倒是有点微末浅薄的法子,也许能找到他们。”
谢泱一听来了兴趣:“是吗,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第六十九章
在谢泱的追问下, 戚三有些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不太整齐的牙齿:“其实倒也不是小人有这本事,而是小人有个远方的老姑姑, 打小人幼时就神神道道的, 似乎确实有那么几分本事。”
见谢泱似乎不相信, 他又急忙道:“这可不是小人瞎扯,附近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小人的老姑姑那是家传的本事,传女不传男, 已经是第七十八代传人, 什么求仙问卜测算凶吉都十分灵验。每年都有不少高官显贵不远千里的来拜见她呢!”
谢泱吐出一口气,很是无语:“那按照你的意思, 我该去找你的姑姑……跳大神?”
估计玄元界没有跳大神的概念, 但戚三还是听懂了谢泱的言下之意,不知是由于羞愧还是不甘,涨红着脸争辩道:“我姑姑不是那种走家串户的骗子, 她有真本事, 只要能拿着指定之人的贴身物品,就一定可以测算出那人的下落, 准得不得了。”
说着,他压低嗓门,明明这里没有别人,还是摆出了一副即将吐露惊天大秘密的神情, 小心翼翼的道:“要不是有她老人家的帮忙,就小人这德行, 又怎么可能获得本地太爷的赞赏,以卑贱之身压过那些衙役, 得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呢。”
谢泱依旧半信半疑,但见戚三如此信誓旦旦,又觉得他应该没那胆子消遣自己,况且他也没有故意骗她的理由啊。想着既然都能修仙了,搞点封建迷信好像也很合理,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
戚三欣喜若狂,立刻就要去把他姑姑给带来,被谢泱阻止,决定和他一起前去拜访,这下戚三更加诚惶诚恐了。
“我姑姑住得不远,坐车的话半天就能到。”
慌里慌张的说着,他便要出去给谢泱找代步的车,再一次被谢泱给拦下,说了声咬紧牙,直接一把抓起他的后衣领,脚尖一点,两人轻飘飘的便出了房子,直接上了屋顶。
大概问清楚了方位,谢泱便施展身法,提着戚三飞跃过一重重屋顶,即便是顾虑着戚三只是凡人之身不能太快,但一般人哪里能捕捉到她的身影,最多能看见一道一闪而逝的残影,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崎岖的山路在谢泱看来根本不算事儿,戚三所说即便是坐上清风岭最快的走兽拉的车也要半天的路程,她用了不到十分钟便赶到了,就是把戚三放下的时候他的脸色很苍白,还站立不稳的干呕了几声,以一种和彪悍身形完全不匹配的娇弱姿态扶着树,估计一时半会是走不动了。
挠挠头,谢泱在怀里翻找了一阵,安千莲还算是有良心,还给她的锦囊里面之前搜刮到的那些药瓶都在,谢泱根据标签和平日里试用结果找了一颗清心养气的药丸子,递给戚三示意他吃下。她原以为戚三肯定要掂量一阵,结果戚三毫不犹豫的接过,一扬脖子就吞了下去,没过多久就眼睛一亮。
他站起来对着谢泱纳头便拜:“多谢姑娘赏赐!”
由于玄元界的各种道具在谢泱身上多半无效,谢泱也不太清楚这些药丸究竟效果如何,不过肯定吃不死人,看戚三满脸喜色,大概药效十足?
她好奇的问:“你吃了什么感受?”
戚三回味无穷的道:“简直是仙露甘霖,宛如新生,不瞒姑娘,小人早年凶狠好斗,身上有不少陈年旧伤,一到阴雨天就折磨死人,刚才那颗仙丹一下肚,小人觉得那些伤……似乎瞬间都好了。”
说着他就用无比崇拜和敬畏的眼神看着谢泱,膝盖一软似乎又想跪:“叩谢姑娘大慈大悲,小人无以为报,只能一辈子为姑娘效力,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幸好此地十分偏僻,还位于一个山洼里面,周围阴森森的全是参天大树,看不见其他人影,不然谢泱肯定已经被围观了。她急忙拉起戚三:“不必了,只要你姑姑能帮我找到人就行。”
这句话提醒了激动了戚三,他终于冷静了一点,站起来殷勤的在前面带路,引着谢泱沿着脚下满是杂草的小路往山洼深处走去。若非谢泱那份战斗直觉并没有感到任何危险,如此荒凉的地方,她都要忍不住怀疑戚三是不是在前面准备了个陷阱要坑自己了。
绕过一堆嶙峋乱石,又走了一段,才终于看见了一栋不算太大的木屋屹立在一颗十分粗壮的大树边上,木屋外面有个木栏,里面养着一群谢泱叫不出名字的家禽,正在喳喳叫着互相扑咬。而木栏边上还有个简陋的晾衣架,拉着一根绳子,上面花花绿绿的挂满了女人的衣服,很富有生活气息,和此地略显阴森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戚三走到门口就扯开嗓门喊了起来:“姑姑,姑姑您在吗,我带了一位贵客来看您啦。”
话音未落,便听见门里传来一道沙哑苍老的女声,毫不客气的道:“早上一起床我这眼皮就直跳个没完,合着又是你这个臭小子找事来了,滚滚滚,我老太婆没那福气见你带来的贵客,有多远滚多远!”
隔着一段距离跟在戚三背后的谢泱眉头微皱,倒不是真确信戚三坑她,而是刚才她尝试性的放出神识,却意外的发现屋内的那个老人也有神识,不过已经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地步,和谢泱完全没有可比之处。
但就是这般微不足道的神识,而且还没有和谢泱放出的神识直接碰上,谢泱却忽然涌起一阵被窥探般的不适,身上哆嗦了一下。如果说之前她还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现在就是真的有些好奇了。看来这位在戚三嘴里很厉害有家传绝学的姑姑,还真的不是什么江湖骗子。
此时戚三已经熟门熟路的推开了房门,屋子不大,里面布置得也很简单,所以谢泱一眼就看清了全貌,也看见了那个坐在宽大扶手椅里白头白发佝偻着身体的老太太。
和谢泱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老太太看上去已经老得不成样子,说她有一百岁都不奇怪,满脸都是皱纹,让她的脸像个风干的橘子皮,露在衣袖外的两只手也颤颤巍巍,干枯如同鸡爪,头上的白发稀稀拉拉,勉强梳了个发髻。不过她抬起头望向谢泱,与她的视线相撞的时候,她的眼睛却明亮锐利,看得谢泱有点心惊。
她收起了轻视之心,上前几步,不等戚三介绍便对着老太太行了个礼:“打扰了,老人家。”
老太太不顾戚三站在一边疯狂挤眉弄眼的暗示,上下把谢泱打量了一番,表情说不出是什么意思,谢泱觉得她似乎显得有点惆怅。见谢泱开口欲言,老太太一挥手,干脆的道:“不用说那些客套话,我知道你来干嘛的,老实说老太婆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但还没活腻,不想掺和这些麻烦事。可谁叫贵人你来头太大根本得罪不起呢。”
说着她砸吧砸吧有些漏风的嘴,伸出手指了个方位:“往那边走,直到看见一个上面有五颗大树的山坡,你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谢泱扬了扬眉毛,悄悄看了戚三一眼,几乎要以为这是他们串通好演的一出双簧。但仔细一想却又不太可能,因为戚三根本没时间来提前通风报信,他也不可能算到自己会来并且要寻找轩辕厉。除非他背后有什么势力早早的就计划好一切布置好圈套,就等着谢泱过来跳坑。
可这也太荒谬了,谢泱至今为止结下的仇人就只有狂刀门,他们看上去可不像这么有脑子的人。要说是如意宝鉴告诫过那些所谓上界的人吧……他们都能精确计算出谢泱的每一个行动步骤,那干嘛不直接把她套布袋给抓了。
摇摇头,谢泱觉得自己的疑心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万一这老太太确实就是啥天机子传人,有那么几分预知的能力呢。
况且听她话里有话,似乎在影射什么,谢泱忍不住问道:“老人家,刚才你那番话什么意思,我这个人很随和的,就算你一言不发,我也不可能对你如何,得罪不起四个字从何谈起?”
老太太古怪的一笑,好像已经彻底看穿了谢泱粗浅的试探,不知道是不是谢泱多心,总觉得打从进屋开始,这老太太就视线游移,除了最开始那几眼,她特意绕开了谢泱脖子以下的部位,仿佛多看一眼就要瞎了眼睛一般。
那颗正在渐渐恢复的金丹便位于谢泱的腹部,此刻也正在散发着一股股热意,之前黯淡无光灰扑扑的表面重新燃起了暗红色的亮纹,谢泱情不自禁的伸手在腹部按了一下,老太太却视若无睹,视线死死定在她衣领的位置。
跟安千莲虚以为蛇那么久,谢泱多少还是学到了一些他的本事,尤其是在人体结构方面,所以她能很清楚的辨别出老太太没有伪装,真的就是这么老,而且货真价实是个没有任何异状的普通人。修道士即便是老到了她那般年岁,也不可能这般颤颤巍巍,衰败得像是一朵随时会熄灭的火苗。
可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神识又是哪里来的呢?
谢泱张嘴想问上一句,老太太却似乎提前知道了她下一步的行动,嘶哑的笑道:“你再和老太婆废话几句,想救的那个人只怕小命不保咯。”
谢泱悚然,直觉这老太太没有骗人,于是一时顾不得多说什么,看了戚三一眼后,一转身就冲出了门。戚三本以为之前被拎着飞檐走壁的时候那速度就够快了,现在才知道原来人家手下留情,十分的克制。
他不禁又是羡慕又是渴求,不敢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有这般本事,但求能稍微学到万分之一,那也足以。
老太太古怪的笑着,戚三这才回过神,有些埋怨的道:“姑姑,您没看见我一个劲儿的给你使眼色吗,那位姑娘可不是一般人物,你也该稍微恭敬一些才好。只要能哄得她高兴,从指缝间稍微露出那么一星半点,也足够您老人家受用不尽了。您可倒好,干嘛把平时那一套使出来用在她身上?别看她斯斯文文的,实话告诉您,可是个十足十的狠角色,杀人不眨眼的!”
老太太呸了一声,欲言又止,没有如同戚三想的那样把他臭骂一顿,骂他既然明知是个危险人物还带来见她,是不是想害死她之类他以前经常听的话。许久之后,老太太才幽幽长叹了一声。
“你这小子,也不知道到底走了什么好运,你生出来的时候我就算出你是个有大气运的小崽子,没想到这气运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你都不一定能消受得起。”
戚三听得此言双眼一亮,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外面,压低嗓门鬼鬼祟祟的道:“姑姑,莫非那位姑娘真的是传说中的仙人?那侄儿我岂不是撞了大运气,有没有可能和你说过的故事一样,蒙得仙人点化,也来个白日飞升?”
老太太又哼了一声,翕动干瘪的嘴唇喃喃自语了一句什么,不过戚三却没有听清。他再三追问,老太太就什么都不肯说,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似的。
戚三知道他这姑姑神神怪怪,有数不清的忌讳,又想到大家经常说的“天机不可泄露”,自觉明白了真相,闭上嘴不再多问,不过还是喜滋滋的站在那里暗戳戳的傻笑。
暗爽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很好奇,戚三忍不住轻轻推了推老太太的肩膀:“姑姑,你就不能稍微给侄儿漏个风?那位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侄儿我才好琢磨如何抱人家大腿啊……姑姑?姑姑?”
未曾想老太太的身体随着他一推,居然软绵绵的直接倒下,戚三大惊,赶紧上前抱住,却惊觉不对,伸手一探鼻息,才发现老太太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呼吸,身体冰冷,竟然已经去了。
“姑姑!这是怎么了!您怎么就——”
戚三这个人虽然小心思不少,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对这位姑姑还是有几分真感情的,见状忍不住哭叫起来,难以相信她就消无声息的走了。
尽管老太太看着好像随时都会死,但自打戚三有记忆开始,她就是这幅垂垂老矣的模样。戚三从一个穿开裆裤的小男孩变成了现在的中年糙汉,她姑姑却一点没变,活蹦乱跳,骂起人中气十足,感觉似乎全天下的人都死绝了她还是会活得好好的。
“莫不是我害了姑姑?让她老人家真的泄露了天机,才……”
哭着哭着,戚三心中涌起了这样的疑问,狠狠的锤了自己几拳。他确实是想讨好谢泱,可也没想赔上自己姑姑的性命啊。
戚三倒真不是利欲熏心无视了危险,主要是他这位姑姑几十年来不知道帮多少人排忧解难,测算凶吉,从来没见担心过什么报应。他哪里会预料到姑姑才和这位贵人说了几句话便丢了性命。
仔细回想一下,刚才姑姑的态度也很古怪,谢泱和她不熟所以没看出来,但戚三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姑姑那深埋在若无其事外表下的慎重与戒备。不过他当时完全没想那么多,还暗自庆幸,觉得自己果然没看走眼,这位姑娘确实大有来头,未来可期。
“姑姑,都是侄儿不好,侄儿害了你啊!”
戚三抱着老太太的尸体对着自己的脸抽了几十个嘴巴子,哭得越发难过了。
第七十章
谢泱不知道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不到, 因为她的关系,身上就背了条人命,正半信半疑的按照老太太指示的方位飞奔不止。
“说来还真奇怪, 这里荒山野岭的, 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那老太太一个人住在这鬼地方怎么生活,难道晚上没有野兽袭击吗?”
一边在那些密密麻麻纠缠不清的树木蔓藤里艰难前行,谢泱一边在心里犯嘀咕。虽然直觉告诉她那老太太没有骗人,可下意识里还是觉得这种玄学寻人的方式很不靠谱。无奈眼下实在没办法短时间里找到轩辕厉的相关线索, 死马当活马医吧。
就这么区区绕绕的往前钻了好远的路程, 周围的树木越发密集,枝丫层层叠叠铺天盖地, 连光线都因此变得昏暗起来, 若不是谢泱已经看见前方有个不大不小的山坡,而山坡上歪歪曲曲的立着五颗半死不活的老树,谢泱多半已经掉头往回走了。
谁叫她向来对这种玄学不抱信任呢。
虽然心里很焦急, 谢泱并没有第一时间马上靠近, 而是选了个隐蔽的位置猫起来,连神识都没敢轻易放出, 依靠着肉眼仔细观察起来。她再大大咧咧,被如意宝鉴再三告诫后,多少还是对任何事情都抱着几分警惕心,就怕一个疏忽就掉进陷阱。
现在通过茂密树林投射下来的光线已经非常阴暗, 白天也跟黄昏差不多,不过谢泱的身体经过一系列玄幻改造后, 基本上就是“熊的力量,鹰的眼睛, 豹的速度”。不,豹估计还跑不过她。所以她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就看清了山坡上以及周围的一切。
这个山坡好像不久前才被大火烧过,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残留痕迹,原本的植被几乎被烧了个精光,连那五颗大树也被熏得面目全非枝叶凋零,失去了应该有的生机。
而就在其中一颗大树下斜靠着一个身穿斗篷的男人,尽管他只露出半个侧脸,谢泱还是辨认出了他的身份,确实是轩辕厉没错。轩辕厉的身边还站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短打,手持兵刃,正警戒的守在他的两侧,密切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距离他们三人十几米的地方就是那个谢泱曾经见过的络腮胡子大汉,拿着一把铲子,吭哧吭哧的在挖土。从他脱掉的外衣以及汗湿的背心来看,估计已经挖了不少时间,累得直喘气却还是不肯停下,动作间显得异常的焦急。
谢泱凝神静气,一动不动,虽然隔着不远的距离,但轩辕厉的咳嗽声被她全数捕捉,听上去不太像装的,确实病得很厉害。哪怕谢泱不是学医的也能听出他的肺部一定遭受了很大的伤害,咳起来的声音跟个破风箱似的呼呼作响。
他咳嗽了好一阵才停下,看着络腮胡苦笑了几声,用低微的声音道:“算了,看来这就是天数,我命中注定要死在此地,别白费力气了。”
络腮胡不理他,继续埋头苦干。
轩辕厉又痛苦的咳嗽了几声,但情绪感觉还挺放松的,没什么即将面对死亡的绝望,甚至还带着笑意开起了玩笑。
“行吧,继续挖,挖深一点,正好给我当墓穴,不怕埋下去又被野兽闻到给挖出来——”
络腮胡听他这么说,像是实在忍无可忍,发出一声可怕的咆哮,将铲子丢到一边,几个箭步就冲到了轩辕厉面前。那两个少年还以为他要揍人,急忙过来挡在面前,被他一手一个拍出老远。
“别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
络腮胡虎目含泪,声音颤抖,双手死死抓住轩辕厉的衣领,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大哥,你真的就这么认命了吗?你甘心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那伙子卑鄙小人的暗算之下吗!是,你豁达,你想得开,可是我不服!凭什么,凭什么做尽了恶事的人反而可以高官厚禄快活逍遥,反倒是像你这样的好人受尽折磨,被泼了一盆又一盆的脏水,有家不能回,漂泊半生,最后连个善终都不能有!”
络腮胡抓着轩辕厉衣领的手无力的滑落,像个孩子般的嚎啕大哭,那两个被他推开的少年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感染,也抹着眼泪哭了起来。唯独轩辕厉还是那副仿佛已经彻底放弃希望的表情,安慰的摸了摸大汉的头。
“我不甘心啊,大哥你都已经避让到这种地方,放弃了一切权力,可那些无耻之徒居然还不肯放过你,一定要你的命才满意。他们也不想想,几年前究竟是谁跪在你面前苦苦哀求,说尽了好话,哄着你拖着病体出去领兵打仗,保住了他们的江山。这才过去多久啊,他们就立刻翻脸不认人,就连大哥你的未婚妻竟然跟着倒打一耙,他们是真的想你死啊大哥!我好恨,早知如此,当年就该把那群杂/种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捏死!”
轩辕厉只是叹了口气,看不出有什么愤恨的神情。
谢泱蹲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心说可以的可以的,不愧是天选之子真龙血脉,开局就是经典套路。大家都知道,男主嘛,一般前期越惨后期反弹就会越强,不然怎么突显打脸的爽感呢。
就从络腮胡的描述,谢泱便可以脑补出一个三十万字打底跌宕起伏的故事。
正脑补得欢快呢,却见轩辕厉捂着嘴猛烈的咳嗽起来,整个人缩成一团,捂着嘴也有大口大口的污血从指缝间流出,顿时吓得身边三个人慌成一团。眼见轩辕厉身体往后滑,进气少出气多,面如金纸,谢泱觉得自己再不出去估计三十万的故事就要立刻撒花完结。
一时之间顾不上那么多,谢泱故意重重的咳嗽一声,才从躲避的地方钻出来。可是那边三个人只顾着摇晃轩辕厉哭喊个不停,根本没有分出一点注意力给谢泱,搞得她有点尴尬。
“哎哎哎,不要晃了,再晃下去没死也马上死了。”
她一个箭步冲到轩辕厉身边,用力掰开络腮胡抓住他肩膀的手,冷着脸呵斥道。
如此可疑且突兀的出场,络腮胡大汉光顾着伤心了,居然都没有第一时间把她赶走,生怕轩辕厉被谁抢走似的仅仅抱着不放,抽泣着大吼:“滚!离我大哥远点,你们现在满意了吧,终于把他害死了!”
谢泱懒得和清晰激动的人掰扯,尽管心中还是有些顾虑,可见轩辕厉马上就要断气,只好一咬牙在他身上刷了几次治愈术吊住他一口气。随后从怀里掏出那几株早已蔫巴巴的碧心草抵在络腮胡的鼻子底下。
“你们要找的就是这个对吧,赶紧拿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有我吊着你们老大的命,一时半会不会死的。”
络腮胡的一双眼睛瞪得如同灯笼,死死盯着谢泱手里的碧心草,甚至都没有质问怀疑,飞快的一把抓过来递给了两个少年中的一个,满怀希望的问:“是不是这个?”
少年狐疑且警惕的看了谢泱几眼,但这种时候他也没那么多时间浪费,接过来放在鼻子底下仔细闻了闻,脸上露出了喜色,立刻转身从怀里掏出一个造型奇特的小炉子放在地上,揭开炉盖把碧心草放进去。随后他盘腿坐下,闭眼凝神片刻后从口中喷出了一团青色的火焰,就此炼起了丹。
谢泱还是第一次见到炼丹,不禁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当然她也没忘时不时的刷个治愈术给轩辕厉,免得一不小心他就此嗝屁。
炼丹并没有花掉多少时间,没多久就从炉中传来一股幽幽的香气,炼丹少年吞回了火焰,像是消耗极大,不光面色惨白满头大汗,身体一晃差点都没能站起来。不过他很快在另一个少年的搀扶下站起身,拿起小炉子从里面倒出一颗碧绿色的丹药,直接过来撬开轩辕厉紧咬的牙关,将那丹药给塞了进去。
谢泱还在担心这么大一颗药塞进去不怕把轩辕厉给噎死,就看见轩辕厉的喉结一动,似乎已经把那丹药给咽了下去。几个人沉默的守了许久,终于看见他染着一层黑气的脸恢复了一点血色,静止不动的胸口也微微起伏,开始了呼吸。
络腮胡一直紧张的注视着他,见状发出长长的松气声,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不过他很快就跳起来,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盯着谢泱,严厉的质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碧心草?难道我们在这里百寻不见的碧心草就是被你给提前挖了去?”
谢泱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大哥,刚才你还充满血泪的控诉别人翻脸不认人,我看你翻起脸来也够快的。我要是真的想害他,用得着跳出来吗,直接继续蹲在那里看着他咽气不就完事了。”
虽然她这么解释,络腮胡却没有放松警惕,如临大敌。
“你是哪家派来的?别以为使出点小恩小惠就能骗取我的信任!看在你乖乖拿出碧心草的份上饶你不死,现在赶紧滚,别逼我动手!”
谢泱都快被气乐了,所以说她一开始才那么抵触和轩辕厉这种麻烦人物扯上关系。看吧,做个好人好事,日夜兼程的赶来,不但没有收到一句感谢,还被当成坏蛋给喷了一顿,换谁不气啊。
想着以后免不得还得和这些人打交道,谢泱不想上来就把关系搞得太恶劣,因此她没有跳起来教络腮胡做人,而是一手抠在身边那颗大树上,手指用力,轻轻松松的连同树皮给活生生扯下一大块,丢在地上。
“你在威胁我?呵呵,还不知道打起来是谁教训谁呢。”
络腮胡见她亮了这一手,脸色大变,也终于从那种“总有刁民想害俺大哥”的紧张里冷静了一点。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络腮胡自己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扪心自问,也绝对做不到这般轻松做到如此地步。
要知道,那可不是什么常见的树,而是金刚木,出了名的坚硬,刀劈斧砍也不能伤及分毫。而谢泱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却只用两根手指便随便扯下来一大块,那是何等深厚的功力。
络腮胡虽然还是对谢泱充满了怀疑,不过也有点相信至少此刻她并没有恶意,否则他们三个加起来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络腮胡警惕的挡在了轩辕厉身前,对着谢泱行了个礼,勉强还算是客气的道:“抱歉,是我们失礼了。不过这位……呃……这位姑娘和我们非亲非故,忽然现身此地,又拿出了我们寻觅已久的碧心草,着实很难让人不起疑。不知姑娘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师承何人?”
又到了这种令人尴尬的自我介绍环节,身为资深死宅的谢泱不禁涌起一股暴躁。本质上来说,她原本就是一个极端排斥和陌生人打交道的家伙,厌恶一切没有必要的无聊社交。而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一直孤身玩荒野求生更是极大的把这一点无限放大。除非自愿,她是真的很不想和陌生人搞这些事情。
而且她还不能实话实说,不然对方肯定会觉得她脑子有问题,这就意味着她又要开始编瞎话骗人——拜托,编瞎话也是很累的好吗,一个没注意前后没对应上就立刻会被戳穿谎言,还尴尬得一比。
琢磨了一会儿,谢泱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毫无破绽的谎话,就算能骗过络腮胡子,肯定骗不过轩辕厉这个天选之子啊。她砸了下嘴,干巴巴的道:“你们就当我是个过路的善良路人,别问那么多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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