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均被抓
刘均搜到了一大笔银子, 乐不可支地准备带人离开。
正在这个时候,姜月带着国公府的人回来了。
来的不仅有顾嬷嬷,还有国公夫人闻氏。
众人均感意外, 国公夫人竟然亲自来了?还带着一众家丁, 正在朝院子里走来。
刘均带来的几个小厮直接傻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儿跑。
刘均心道大事不好, 他可不能让这些人抓了去。他以最快的速度环视一圈, 见院子里没有后门, 情急之下便踩上了旁边的柴垛,准备从屋顶逃走。
裴秋生哪里不知道他要逃, 忍着痛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腰带, 将他从柴垛上扯了下来。
由于裴秋生用力过猛,刘均直接被他扯到了地上, 痛得吆喝道:“哎哟!”
裴秋生见到姜月来, 身后还跟着不少人,瞬间放下心来。
刚才那一扯, 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筋疲力尽的他,心下一放松,突然全身脱力,双膝一软,直直地便要倒下。
“秋生!”姜月被他受了伤又面色苍白的样子吓一跳, 见他要倒下, 顿时惊慌失措,连忙跑过去扶。
裴秋生被姜月扶着半跪在地上, 头不自主靠在姜月的肩上。
姜月满脸担忧,以为裴秋生昏死了过去, 她拍着他的脸哭道:“秋生,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秋生,你醒醒”
姜月刚进来的时候看见他为了保护姜氏父母,被一群人围攻,赤手空拳地应对棍棒。她看见裴秋生手臂上被棍棒打出来的伤,嘴角还溢出来一丝血,也不知道他身上到底被伤了多少。
裴秋生听着姜月一刻不停歇的哭声,抬眸间见到姜月布满泪痕的小脸,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原本不想说话的他还是开口对她道:“阿月,我没事。”
他如今什么也不想做,只想歇息一会儿。
声音虽轻,姜月却听得清楚。
她顿时松了口气。
闻氏将院中一切尽收眼底。她沉着脸,神情肃穆,带着些许薄怒喝道:“将刘均他们给我围起来!”
国公府的一众家丁迅速将刘均他们几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刘均没想到,今日竟真的是逃不掉了。
他神情紧张,连忙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道:“请国公夫人明察,都是误会一场。”
闻氏自然不信,冷笑道:“哦?是吗?”
刘均平日里胡作非为惯了,向来随心所欲不管不顾的。他今日栽在了姜家的手里,仍觉得自己只是运气不好,遇见了裴秋生这个硬茬,才让他今天没走掉。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父亲和姚县令了,希望他们到时候能帮自己一把。
他顿时觉得手中的那袋银子有些烫手,如今扔也不是,还也不是,只好又磕了个头,“夫人,千真万确啊!”
趁磕头的间隙他悄摸摸地将银子揣进了怀里,以为动作隐蔽得无人发现。
姜氏哪里会不认识自家的钱袋子,她跪下向国公夫人行礼,“民妇见过国公夫人,多谢夫人就解救民妇一家。”
姜远发跟着跪下,“多谢国公夫人。”
闻氏缓缓道:“你们俩起来吧,免礼。”
姜氏低着头,开口道:“夫人,他怀里还踹着我家的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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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闻氏威仪凛然地看向刘均,眯起的眸子透着森冷,她缓声吩咐家丁道:“搜。”
家丁们上前搜身,果然从刘均怀里搜出来一大袋银子,交给姜氏确认。姜氏接过道:“是我家的银子。”
闻氏提醒道:“仔细看看,可有少的?”
姜氏数了数,感激道,“回夫人,一文不少。”
闻氏转身对着刘均等人,沉声道:“刘均,你欺压百姓,以多欺少,随意敛财,还欲强抢民女。天子脚下,你不知收敛,反而如此胆大妄为,视法度如无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认?”
刘均只低着头,重复道:“这银子是他们交的租金,请国公夫人明察,都是误会一场。”
姜氏反驳道:“你胡说,我们明明说下个月不租了,你带人打伤我们不说,银子也是你自己从我屋里边拿的。”
闻氏问姜氏夫妇,“你们租他家铺子,双方可有立契?”
姜远发连忙道:“夫人,有的,我去拿来。”
须臾,闻氏接过契书,见上面写着每月租金二两,按月缴纳。无论如何,刘均也不应当收二十多两银子。
闻氏冷声问道:“刘均,如今证据确凿,你可还有话说?”
刘均抵死不认,跪伏在地上道:“回国公夫人,冤枉啊,是他们自愿上交一年的租金,不关我事。”
他还等着他父亲和县令给他翻案,现下这个时候,自是什么都不能认。
“既如此,便带去衙门,”闻氏冷声道,“由我做人证,我就不信你能做什么手脚。”
刘均听见国公夫人要亲自作证,当即面色煞白,整个人如被石化一般僵在原地。
就连被带走时都还没回过神来。
闻氏带着刘均一等人并顾嬷嬷和一群家丁离开后,姜氏夫妇同姜月手忙脚乱地将裴秋生扶到床上躺着。
裴秋生太累了,一上床便昏睡了过去。
一家人去将徐大夫请来,从他口中听到裴秋生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劳累过度、体力不支昏了过去,歇息后便能醒来时,一颗心才放进了肚子里。
裴秋生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才醒。
他抬头看了看天光,舒展了下有些酸痛的手臂,一转头,便见到姜月倚靠在床边睡着。
她守了自己一夜?
她睡得很恬静,一双眼睛眯着,长长的睫毛贴在白皙的小脸上显得愈发安静,裴秋生不由得想起她手中雕刻的那只熟睡的小猫咪。
他腹中饥饿,却不忍打扰她,轻手轻脚地准备起床去找吃的。
他刚掀开被子,姜月睡得浅,听见动静便跟着醒来。
只见姜月揉了揉惺忪睡眼,问道:“秋生,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
裴秋生动作停住,微笑道:“我还好,一点皮外伤,不妨事。”那几个人伤得可比他重多了。
姜月轻声道:“阿爹和阿娘说,是你一直护着他们,他们才能安然无恙。秋生,谢谢你。”
裴秋生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低笑道:“本就该如此,不必谢。”
姜月也意识到,一家人本该如此,说谢谢反而生分了。笑意从她眸中荡漾开来,她唇角微微上扬,“秋生,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做给你吃。”
裴秋生想起她昨晚也没歇好,道,“我喝点粥就可以。”
*
裴秋生果然没受什么伤,只歇了一晚便好了个大半,醒来的他又去了书坊抄书,似是同往常没什么区别。
姜月见裴秋生无事,上午在家完成小狗木雕最后的步骤后,便带着成品出发去手工坊。
她到了街上才知道,刘均今儿一早被国公夫人送到县衙一事,在长安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你听说了吗?刘员外的长子昨儿个不知强了谁家,被国公夫人抓了个现行,如今送到衙门去了!”
“我也听说了,真是大快人心啊。刘均那个地头蛇,早就该有人治他一治。”
“从此长安城就能少一个恶霸咯!”
“那可不好说,以前刘均犯了事不也被送进衙门过,你猜怎么着?最后人家毫发无伤地被衙门放出来了,反而判了原告是诬告。”
“唉,这世道官官相护,千百年来不变,说不好刘均这次又能逃过。”
“话可别说早了,这次可是国公夫人亲自出面作人证,难道县令还能判国公夫人诬告不成?”
“居然还有这等事?”
“国公夫人真是大好人呐!”
街上议论纷纷,姜月一路上边走边听,感叹国公夫人可真是雷厉风行,说到做到。
刘均这个大麻烦想是解决掉了,姜家炮灰的命运,恐怕从今天开始就已经彻底改写。
她心情愉悦地哼起了小曲儿,慢悠悠地晃到了手工坊。
李掌柜一见到她,一把扯着她袖子将她拉进了里间,“姜姑娘,你可算来了!你前两天送来的那个炸毛猫木雕,被平南侯家的小世子看中了,出手买了去。几位姑娘来晚了,没见着木雕,原本也没什么,结果小世子爷昨儿个将木雕带到什么宴会上去玩,引起了一阵骚动。”
“那几个姑娘打听到小世子是从我这儿买的木雕,昨个儿又回来问我能不能让木雕的原主人再雕些一模一样的出来。”
“没过多久,又有一些我从未见过的姑娘和小孩也打听到这里来了。”
“他们说实在太有个性了,他们太喜欢了,每人都想买一个。”
“还让我替他们留着,哪怕是再添些银子,他们也愿意买。”
“一问身份,都是贵人,有长乐郡主,有丞相家的大小姐,国公爷家的小孙子还有个别不好相与的。”
“你看,他他们将定金都塞给我了,我又惊又喜又怕,不敢不收啊。”
“我只敢每人收一两,登记在册,并说若是姑娘作不出来这么多,可前来退银。”
“可话是这么说,老夫哪敢顾此失彼,给了这个木雕不给那个。”
李掌柜手上拿着二十几两银子,跟烫手似的哆嗦着。
如今他将憋在肚子里两三天一口气全说了出来后,便长吐了一口气,一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方才正常了些许。
“姜姜姑娘?”
暴富边缘
“姜姜姑娘?”李掌柜见姜月愣住, 轻声问道。
他不会将小姑娘吓到了吧?
她可千万别被吓跑了呀,不然他收了这么多定金该如何收场?
他得罪一两个贵人倒也还能接受,若是得罪一片, 那以后他在长安就别想混了。
姜月听完李掌柜的话消化了一会儿方才道:“二十几个木雕, 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做出这些个木雕不是问题, 复刻得一模一样也不是难事, 但”
李掌柜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问道,“但什么?”
姜月为难道, “但是我没有这么多的黄杨木,恐怕没有办法全部一模一样。”
这话不假, 她前几天还托裴秋生上山采棕榈叶时,找找路上还有没有黄杨木。
结果裴秋生念着她做木雕挣的钱多, 专门花了一个上午去寻。可他将整座山都找遍了, 也没再找到一棵。
码头边的那座山,是长安城附近最大的山了, 那里都寻不到,其他地方更是难寻。
长安富贵人家多,黄杨木必然紧俏。
姜月得知自己的木雕被这么多人喜欢自是高兴,但材料短缺的困境却也摆在眼前,她道:
“我打听过, 市面上没有卖黄杨木的。”
“而我手上的黄杨木, 大概只能做十多个这样大小的木雕了。剩下的,只能用别的木头替代。”
李掌柜顿时摆手, 惊慌道:“那可不成,贵人们若是怪罪起来, 担当不起。”
姜月问道:“若是交货前提前说清楚,并不是故意以次充好,难道不可以吗?”
李掌柜摇头,“你给了这个贵人黄杨木木雕,却给了那个贵人松木木雕,难保有的贵人怪罪我没将黄杨木的留给她呀。”
姜月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突发状况,如今是福是祸也未可知。若是做不出来,将长安的贵人得罪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遇见下一个刘均。
她叹了口气,炮灰的日子怎么这么难?
若她告诉裴秋生这件事,以他的性子,一定会去长安各处寻找黄杨木。
但他在准备科考,下个月就要报名入学。她也察觉到他这段日子格外用功,每日都看书到深夜。今日带着伤还不忘去书坊抄书学习,想是时间十分紧张。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打搅他。
可黄杨木多生长在崇山峻岭险峻之处,自己一个人上山找,她怕有危险。姜氏父母去寻,她更是不放心。
李掌柜听姜月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只说没有足够的黄杨木,他沉思片刻,咬咬牙道:“姜姑娘,要不这样,你先将手上的黄杨木雕了,我再派人去给你寻新的黄杨木,大不了去城外多寻几座山便是。为了我这铺子里的生意,我也定会将黄杨木替你找来。”
这是件麻烦事,恐怕会花费不少人力物力。
姜月听闻李掌柜愿意去寻,顿时放下心来,笑着承诺道:“那便麻烦掌柜的了,我也会尽力做的。”
李掌柜松了口气,承诺道:“多谢姑娘,姑娘放心,银子方面也定不会短了您的。”
姜月也道:“寻黄杨木的花费,也由我来出。”
如今她跟李掌柜不仅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更是未来一起挣钱的伙伴。姜月跟对方明算账的同时也知道,对方在银子方面定会信守承诺。
姜月没忘了今日来手工坊的初衷,将撒欢小狗木雕拿了出来。
“李掌柜,这个木雕你定个价?”
李掌柜看着姜月手中傻乎乎又异常可爱的小家伙,顿时呼吸一滞,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像是又发现了宝物,“这小狗真是可爱之处令人眉生笑意。姜姑娘,要不你来定价吧?”
他定的价钱,每次都卖得异常顺利,总是令他怀疑是不是价钱定得太便宜了。
姜月看了看手中个头比小猫木雕大了一圈的小狗,思索片刻道:“不如就卖二十两银子?”
“那就依姜姑娘的。”李掌柜觉着这个价钱不错,数给了姜月六两银子,“这是三成的定金。”
姜月粗略算了下,刚刚掌柜的手上有二十四两银子,那便是有二十四个定了炸毛小猫木雕的人。
若是每个木雕卖十五两,也有三百六十两银子。
大概只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能做完。
姜月发觉自己只要能度过眼前这关,便已经站在了暴富的边缘。
直至回到家,她还处在恍惚中。
姜远发今日心情舒畅,见到姜月回了家,高兴地招呼了句:“阿月回来啦。”
姜月没像往常那样回他,而是怔怔出神,过了半晌才反应道:“啊?”
姜远发笑道:“累了是不是?赶紧去屋里躺一会儿,一天到晚都不歇一下,瞧着像是累傻了。”
姜月渐渐回过神,转而问他:“阿爹,若是你以后有了很多的银子,第一个想干的事情是什么?”
“这孩子,真傻了,”姜远发笑呵呵地过来触了触姜月的额头,“也不发烧啊,怎么,你路上捡到金子了?”
姜月努嘴道,“差不多吧。”
“捡了多少?”姜远发自是不信,但还是配合着打趣。
“不告诉你,还在路上搁着,等捡回来了再说。”姜月带着些神秘笑道。
姜远发嗤笑,“净说些傻话。”
姜月不依不饶接着问道:“阿爹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若是我们有了很多的银子,你第一件想干的事情是什么?”
姜远发陷入沉思,不知想到了什么,眼角有些湿润,笑道:“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挣更多的钱,让你和你娘过上好日子。”
“都怪我没本事,你娘跟你都跟了我这么多年,日子一直都过得苦不说,还从这里搬到那里,如今又要挪地方”
姜月打断他道:“阿爹,你在说什么呢,阿娘和我过得都很开心呐,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才最幸福。”
姜远发抹了下眼角,心里好受了些,轻笑着点头道:“阿月说的对。”
姜远发有多努力,姜月是知道的。
无论是经常徒步推车赶很远的路去进货,还是每日雷打不动的从早到晚编东西卖,这份毅力都是寻常人没有的。
多年的操劳已然皲裂了他的双手,压弯了他的脊背,染白了他的双鬓。
他自强,又自苦。
姜月想着,等她挣到了足够多的钱,她要让姜氏父母在家歇着,什么也不干,静享清福。
过过他们所期盼的好日子。
*
国公夫人参与作证后,刘均在姜家打人抢银一案很快便有了结果。
刘均不仅被打入大牢,还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从前做的许多混账事都被众人翻了出来,姚县令这些年为了袒护刘员外父子处理的一些冤假错案也被扯出。
新账旧账一起算,眼见事情越闹越大,无论是姚县令,还是刘均和刘员外,都叫苦不迭。
对于姜家而言,刘均一事算是尘埃落定。
云生巷尾的铺子租期只剩几日,如今有三十两现银,寻找新铺面的事情提上日程。
姜月一边做木雕,一边又要寻铺子,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姜氏暂时也不出去卖东西了,同姜月一起寻找合适的铺子。
姜月想着若是能去集市上租,卖东西定会更方便一些,至少姜氏以后不用大老远的推车出来了。而且码头的书坊离集市不算远,裴秋生每日来回也不麻烦。
可是她们粗略打探了下价钱,集市的铺子都是三十两银子的月租起步,位置好的甚至要上百两。
她们囊中羞涩,纵然手头上有三十两银子,也不敢冒险租这么贵的。
谁能保证以后能月月挣这么多银子?何况还要留着钱装点铺子。
姜氏顿时打了退堂鼓,“要不,我们还是去巷子附近看看吧?”
姜月不想放弃,坚持道:“阿娘,我们再找找?”
姜氏知道姜月是心疼自己要推车到集市来卖太辛苦,见她坚持,也暂且依着她。若是找不到便宜又合适的,再回巷子那边也不迟。
约莫两三天的功夫,姜月终于看中了街上的一家。这家铺子被整修得干净整洁,又很宽敞,只是位于集市最偏的位置,一个月的租金要十五两银子。
“一个月要十五两银子呢,还是太贵了,”姜氏觉得这铺子虽在集市上,但位置实在是不好。价钱虽然是集市上最便宜的,但铺子出门右转便是条死路。因而这里几乎没什么人路过,东西也容易卖不出去。
搞不好上一家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入不敷出,才没有继续租的。
“要不,我们再看看?”姜氏问道。
铺子的户主忍不住道:“大姐,我这租金已经很便宜了,整个集市估计都找不出第二家来了。”
姜月知道姜氏心中的顾虑,便带着她将这铺子的铺面与后堂又转了一圈,“阿娘,且不看位置,你就说这铺子和后堂,你喜不喜欢?”
姜氏心里头是喜欢的。
这铺子南北通透,宽敞明亮不说,后堂的几间屋子,刚好够家里面住,屋子里面宽敞,外面洗衣有水池,做饭有厨房,边上还有间小柴房。
要不是位置太过偏僻,也不可能给这么便宜的租金。
姜氏点点头,犹豫道,“喜欢是喜欢。只是”
姜月抿着唇笑了,她凑到姜氏耳边,将手工坊定了自己二十几个木雕的事情说了出来。
姜氏眸中满是惊讶,“真的假的?”
姜月整个人脸一抬,眉眼弯弯,像是一只邀宠的猫儿,“当然是真的。”
《草堂集》孤本
这批小猫木雕若是卖得顺利, 能卖三百六十两银子,而其中七成将会落入姜月的口袋。
姜氏呆呆地看着前方,久久才合上下巴。
她这辈子想都不敢想, 自家女儿能一口气挣到二百五十两银子。
虽然姜月说目前银子还没到手, 作不得数,而且到时候还要拿出来一部分交给手工坊掌柜的, 用来支付黄杨木的钱。
但哪怕是只能挣到一半, 也是好的。至少眼下这个铺子的后续租金, 便能保障了来源。
她又重新考量了一番,想到此处位置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 那便是此处没有集市中心那样嘈杂,秋生能够在后堂安心读书。
而且集市四通八达, 去往哪里都方便。刘均来的那天,他们一家坐在一起商量过, 秋生曾说想去城南的思齐学堂上学, 这里离学堂要比巷子离学堂近得多。
若是裴秋生脚速快的话,晚上还能回来住。
若是一家人搬来集市, 她以后推车去摆摊走不了几脚的路就能去摊位那里,去得早还能有好位置。姜月以后去手工坊也方便,她做好的木雕很快就可以拿过去卖,几乎是立刻就能换成银子。
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
姜氏唯一的担心就是这个铺子本身挣不到什么钱。毕竟家里做的都是小本杂货生意,挣不了大钱, 若是开铺子反而亏了本总归是心里不舒服。
她知道姜月向来都是有主意的, 便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阿月, 你租这个铺子,是不是不仅仅是给家里卖杂货用的?”
姜月清澈的眸子微微一愣, 莞尔一笑道:“呀,没想到居然被阿娘提前猜到了!其实,我以后想在这里卖木雕和泥塑。当然,家里的杂货也一起卖,我的小玩意就摆在另一边的架子上。”
姜氏果然猜的没错。她觉着这个主意不错,原本她就觉得姜月将木雕拿到外面卖多少亏了三成的钱,若是能自己卖是最好的。
于是她又问道:“那手工坊那边是不是不卖了?”
可姜月却摇摇头,含笑道:“加入扣口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看更多完结文手工坊那边的木雕接着卖,那边客流量大,不仅平民百姓多,贵人也多。我用黄杨木雕的就在他那里卖,普通的木雕就在我们自己铺子里卖。”
姜氏又问,“那泥塑呢?”
“至于泥塑,黏土和颜料还需等我忙完手头这一阵之后,再去了解一番。具体的我还没有完全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阿娘。”
“泥塑若是做得好看,不会比木雕差的。”
姜氏听到这里,才算真正松了一口气。
由于铺子租金相对于市场价过于便宜,姜氏听了姜月的劝,先交了一两的定金,待今晚同姜远发和秋生商量过,再做定夺。
第二日,一家四口便再次来到这个铺子。
姜远发将铺子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喜欢得不得了。
裴秋生见大家都喜欢,也没什么意见。
姜远发做主,将租契立了,姜氏交了一个月的租金。
裴秋生看着姜氏交出去的十五两银子,纵然事先知道但还是心里咯噔了一下,只觉自己的赎身钱不知道攒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屋子自己不仅住,而且租在这里自己以后去书坊和学院都更近。他若是不把自己当成姜月的童养夫,而是独立出来,自己理应出一部分租金。
粗略算来,他每个月该出四两银子作为开支。而他现在抄书,一个月最多也就只能挣七八两,等上了学,必然大打折扣。
照这样下去,哪怕就是考了状元,也没法立即还清银子。
他得想办法再挣些钱。
上午他同姜氏他们将新铺子收拾了一番,又将原来铺子里的东西搬出来一部分,便又去了书坊。
书坊掌柜的同他结算了一本《论语》的书钱,一共是一两三钱五十文,比他平时得的书钱多得多。
可裴秋生却半点开心不起来,他沉吟片刻,还是问道:“文叔,你这里可还有什么别的能挣钱的法子?我缺钱用,想挣更多的钱。”
看书备考他不会停下步伐,挣钱这个事他还想再努力挣扎下。
文叔沉默了一会儿,如实道:“有倒是有,只是恐怕不是你能做的。”
裴秋生闻言道:“文叔不妨说来听听。”
文叔道:“我这儿是一个老书坊,有时候会从老主顾那儿接一些修书的活儿。这些书,有些是对于原主人有特殊价值的,有些是比较难买的书,甚至有些是珍贵的孤本。这些损坏了的书,若是表面损坏,修一本能给几十文。若是字迹残缺不全需要修书人补上,修一本能得数两银子。”
“公子问的应当是后者。而后者,修书的人,往往身负才华,最不济,也要知道所修书的内容。”
“因此多为秀才乃至以上的人才能修,公子连童生都不是,恐怕做不了。”
裴秋生闻言心中不仅没有打退堂鼓,却燃起了希望。他虽然不是童生或是秀才,但他有古籍系统啊。
裴秋生问道:“那坊中可有现成的这类书需要修,尤其是比较珍贵的孤本?”
“有是有”文叔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正在此时,突然一声奚落从门外传来,“都说了你做不了还要问,你以为这年头修书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吗?”
裴秋生抬眼一看,原来是上次来姜家送刻刀和凿子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铁匠铺师傅的儿子,马天林。
马天林今日下学,向先生告了假,将他抄的书送来书坊换银子,没想到却撞见了裴秋生,不知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在门外站了几息,听到裴秋生竟然想修孤本,不免觉得他太过狂妄又不自量力。毕竟就连如今身为童生、明年想参加秋闱的他,孤本也不是他随随便便就敢修的。
裴秋生闻言心中不快,“你还不知道我会不会修,便唇舌相讥,是否太过武断了?”
马天林嘲讽道:“我只是怕待会儿文叔拿出书来,你又不会修,丢了面子。”
据他了解,裴秋生作为一个童养夫,在姜家白吃白住了五年,半点出息也无,如今还来书坊逞强。
裴秋生面色也沉了下来,挑了挑眉,“若是我修得了,你又该当如何?”
马天林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他打听过,裴秋生既不是童生,连学堂甚至都没有上过。就这样的人,还妄想修孤本,怕不是想把孤本毁掉。
“你知道损坏了孤本,要赔多少银子吗?”马天林唇边带着讥讽,“到时候自己倒霉事小,连累了姜家跟你一起吃苦,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裴秋生朝文叔和气道:“麻烦文叔将要修的孤本拿出来给我看一看。”
他如今需要银子,不想错过眼前挣钱的机会。
文叔见两人剑拔弩张,原本是不想将孤本拿出来的,只听马天林也道:“麻烦文叔拿来一看,放心,我会盯着他,不让他损坏孤本。”
文叔只好将那本老主顾送来的孤本拿了出来。
只见封面上写着“草堂集”三个字。
裴秋生知道,《草堂集》是由唐代李阳冰编撰的李太白的诗歌集,共十卷,在历史上已全数失传。
也正因如此,李白的万余首诗歌只流传了一千多首到后世,令人扼腕。
眼前这本,应是十卷之一。
裴秋生问系统:系统,那你那里有《草堂集》的原稿吗?
系统:【回宿主,《草堂集》已失传,我没有原稿。在你面前的,在如今这个架空朝代,算是孤本。】
马天林见到《草堂集》时,顿时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
这孤本裴秋生定没读过不说,李太白的诗,恐怕睁眼瞎的他都没读过一首。
文叔小心地捧着《草堂集》,对裴秋生道,“这本书被虫噬坏了,好多书角已经残破不堪,字迹也缺损了很多。”
“这本孤本极其珍贵,若是普通的书籍,交给你倒也还可以,但这本书,想必你定没有看过,请恕老夫不能交给你修。”
裴秋生仍是和声道:“文叔,我对《草堂集》有所耳闻,也熟识其中一部分,可否让我翻阅一二?”
这回,不仅是马天林,便是文叔也觉得裴秋生在说大话了,“我知道公子缺银子,但公子也不应如此逞强。”
裴秋生有一种直觉。
这本《草堂集》中的诗歌,应当是恰好在流传到后世的一千余首之内。
原因无他,因为他是穿书的,穿的是一本现代作者写的科举文。从系统中《兰亭集序》真迹不再和《草堂集》原稿无存便能推测道,这本科举文所涉猎包涵的知识范畴,不会超过现代的知识库。
相反,若是他翻开这本《草堂集》,能见到李太白已经失传的诗歌,那才叫不合理。
他笃定道:“文叔,不如你考一考,你这本《草堂集》中的诗歌,我是不是会背一些?”
他也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记性比寻常人好一些。
诗仙李太白的诗集他从前看过背过,练硬笔书法时也抄过默过,如今记得的还是有不少的。
今天这本孤稿,他修定了。
就在此时,又一位书生款步走了进来。
“秋生,这本《草堂集》是我夫子的。”
“若是你能将这本书修复,恐怕你入学都不用我引荐,他自己便会找上门来。”
来人是许谦玉。
夫子今日特地让他来跑一趟,打听下文叔是否找到了能修此书之人。
他没想到,会遇见裴秋生,更没料到会撞见这一幕。
秋生被疑
这本《草堂集》, 是许谦玉前几日送来的。
据夫子说已经问过几处书坊,都说修不了,因而他便向夫子推荐了文叔的老书坊, 权当一试。
夫子一两个月前才从朋友那里新得来, 即使是本残卷,他也宝贝得不得了, 说是心头好也不为过。
这才没过几日, 一直惦记着的夫子便派许谦玉来打听了。
许谦玉忍不住问道:“秋生, 你真的能修这本书?”
他爽朗的声音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惊喜。
若是夫子知道, 定会十分高兴。
马天林嗤笑道:“许谦玉,他说他能修你就信?我可不信!裴秋生, 若是你不会修,又损坏了孤本, 要被罚银子的话, 不如我替你付了这银子,你从此从姜家搬出去?”
马天林和许谦玉也是互相认识的, 从前两家巷子离得近,又同是读书人,因而算得上点头之交。
但也仅限于此。
裴秋生不仅没有理会马天林,也不理解马天林的敌意从何而来,他朝许谦玉点点头, “应当能。”
马天林哼了一声, 轻蔑道:“你要是能背出《草堂集》中的诗歌,以后我的名字就倒着念。”
裴秋生对文叔说道:“还请文叔读出其中一首诗歌的开头, 试我一试。”
文叔无奈只好配合,他小心地将书翻开, 找出其中一首读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请公子将后续接上。”
文叔原本只是想走个过场,却没成想听见裴秋生从容不迫地朗声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1
文叔连忙同书中的原诗进行比对,竟发现能对上。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2
裴秋生诵完后,文叔惊奇地叹道:“没想到公子竟然不是夸海口,所说的同书中居然一字不差。”
马天林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道:“我不信!我要看看原诗,”他快步来到文叔身侧,将书页摊开着的《月下独酌四首·其一》通读了一遍,竟然发现裴秋生诵的确实无误。
这怎么可能,这首诗连他都背不全。
“一定是巧合,再来一首难的。”他拧眉愤愤然道。
他看到下一首更为复杂,便读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后面的你可能接上?”
这首诗前面两句朗朗上口,广为流传,但能知道后面几句诗的人少之又少。
他不知道,这首也是裴秋生喜欢的诗。只见裴秋生眼底闪过微不可察的笑意,接道:“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3
仍是一字不差。
马天林一连试了几首,裴秋生都对答如流。
裴秋生果然猜得没错,这本书没有“超纲”,都是他读过的诗。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4
裴秋生最后一句话音落下,马天林直直往后退了两步,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系统叹道:【宿主你好厉害,都不需要我提示。】
连许谦玉也看呆了:这,这也太厉害了,他居然都会?
裴秋生挑了挑眉,“马天林,不,林天马,现在你相信我会修了吗?你还别说,天马这个名字倒也朗朗上口。”
他不是很喜欢嘲讽吗?裴秋生向来有仇当场报,也让他尝回去。
马天林的面色由黄转白又转青。
文叔将孤本捧到裴秋生的面前,带着些许敬佩缓声道:“这孤本,就麻烦公子了,窗边的架子上有修书的工具,修书的钱一共是六两银子。”
马天林见状,咬着牙铁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裴秋生拿着书悠闲自在地坐下,他总算能挣多点钱了。
许谦玉跟上他的步子,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我竟没发现,学识渊博、满腹经纶之人就在我眼前。”
裴秋生轻笑,问道:“谦玉兄,你刚刚说,若是我能将这本书修复,恐怕入学都不用你引荐都能成功,此话当真?”
许谦玉笑道:“自然是真的。”
裴秋生松了一口气,这可比背四书五经要容易,若是入学时夫子考他学问能宽松一些便好。
他笑道:“那我定然要好好修,加上谦玉兄的引荐,更能保证我顺利入学。”
许谦玉心中也很高兴,他向来快言快语,便将刚才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秋生,你不是最近才开始识字的吗,我有些好奇,你什么时候读的《草堂集》?”
裴秋生闻言,笑意顿时僵在脸上。
完了,他先是挣钱心切,后又愤而自证,如今得意忘形,玩脱了。
许谦玉的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回答?
是啊,他一个从前大字不识的贫家子,如今怎么会这么多首孤本中的诗呢?
也称是姜月教的?许谦玉肯定不会信吧,而且若是将来他与姜月碰着了面,没准会被戳穿。
要不学一下范闲,称李太白给自己托梦,教他学诗?
这似乎更加荒唐。
他绞尽脑汁地想,想到一个又否定一个,最终毫无对策。
他干笑了两声,有些尴尬,许谦玉却满脸期待地等他回应,“秋生?”
裴秋生:系统,江湖救急,你说现在这个时候我该怎么说?
系统:【你编啊。】
裴秋生:我当然知道要编但是我现在脑子卡壳宕机了,你能不能提示下我怎么编?
系统:【这种情况,一般可以从小时候编起。】
裴秋生道:“我小时候”
卡住了,再想会儿。
许谦玉闻言,疑惑问道:“你小时候读的?”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道,“秋生你从前识字?你是不是因为被人贩子拐卖以后,在外面流浪久了或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将从前学的全部忘记了,如今开始学习后便逐渐想起来了?”
裴秋生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眼眸一亮,连连点头笑道:“对对对,就是这样。”
许谦玉想象力比他丰富多了,这理由不就合情合理,且无从求证?
真是太完美了。
许谦玉反而松快地笑道:“我说秋生怎么字写得好,书也背得快,原来是从前有底子在身上。如此一来,我在你面前倒也没有那么自惭形秽了。”
裴秋生顺利蒙混过关。
而且,他意识到,有了这个理由,以后的字即使写得更好一些,是不是也不会被人怀疑了?
*
姜家。
姜氏在家准备晚饭,姜远发忙着收拾搬家的行李,姜月在屋里边做木雕。
临到黄昏时分,晚饭做好也不见裴秋生回来,她一边帮着姜远发收拾一边问道:“秋生今日回来了又晚些了,不会出什么事吧?他身上的伤可还没好全呢。”
姜远发笑道:“放心吧,他那么能打,能出什么事?”
姜远发如今想起那天裴秋生不顾自身安危,将他俩护在身后的场景,仍觉得很欣慰。
而且他能一个人打好几个人,也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姜远发知道,若不是为了他俩,裴秋生根本不会受伤。
他这个未来女婿,还真的是不错。
“给秋生和阿月准备的鸡蛋肉羹,都做好了吧?”他问姜氏道。
姜氏抿唇笑道:“你叮嘱的,我还能忘了不成?”
姜远发嘿嘿笑道:“那就好。”
姜氏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有一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我瞧着秋生那天跟他们打斗的招式有鼻子有眼的,不是寻常人的胡打乱踢,以一打多也不落下风,像是会点功夫在身上。你说,秋生他是什么时候会的?”
姜月刚做完一个木雕,来到院中正准备入前堂,闻言止住了脚步。
只听姜远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咱们同他在一起生活了五年,从前见他被人欺负的时候,也没显露过功夫。这次或许是他被逼急了?”
姜氏又道:“可是前头刘均第一次来家里抢银子的时候,刘均将我们的铺子砸了个稀巴烂,损失了许多钱财不说,更是打伤了我们俩,还害阿月撞了柱子,按理说他更应该着急。但也没见他这样啊?”
姜远发回忆了一下,道,“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奇怪。”
姜氏轻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自从咱家被打砸了一次后,秋生就跟换了个芯似的?”
姜月在院中听到这段对话,心中顿生疑惑。刘均上次来姜家的时候,她去国公府找援兵去了,没看到裴秋生的打斗场面。
这时候她不禁开始回忆之前在山上,裴秋生三两下就打跑了二狗儿,她称赞他时,他只说是误打误撞。
原著剧情里没有与裴秋生武力值有关的描写,她当时以为是自己看漏了。
如今听见姜氏父母的对话,她才发觉,裴秋生一直都是不会功夫的,只是最近才会。
这个事情,有些不对劲。
姜月决定,明天试探下他。
只听姜远发又道:“另外,你有没有觉得,阿月的木雕手艺太神了些?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若说棕榈编是平时拿草编玩会的,倒不稀奇,可是刻刀咱家从前可是没有的,从未学过,她就能雕这么好?”
从书坊归家的裴秋生刚走到门外,闻言止住了脚步。
她从未学过?
互相试探
裴秋生以为, 姜月以前就会木雕。
毕竟从她去手工坊试手,到找黄杨木、买刻刀,到后面雕的每一件小玩意, 都令人觉得她深谙此道、驾轻就熟。
尤其是她雕刻技艺的高超和手法的老练, 绝对不是一个初学者就能做到的。
他记得第一次见姜月做木雕,是在无忧手工坊。
依姜氏夫妇所言, 那也可能是她第一次接触刻刀和木雕。
当时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随便挑了一个旁人雕坏了的笑弥勒佛, 三下五除二地改了几下,表情古怪僵硬的笑弥勒佛转眼间就有了自然饱满的精气神。
后面见她雕各种各样可爱的小猫小狗, 每一个都是鲜活生气又极具创意。
那感觉就像是她将木头拿到手上的那一刻,便已经想好了木雕的每一处细节。
她似乎从未出错, 更从未有过雕坏了的残次品。
即便是放到现代,她也必然是个极其出色的木雕手艺人。
若说她以前从未学过, 他是不信的。
只听前堂内姜远发接着说道:“我也是做手工的, 知道将木雕做到这种程度有多难。阿月她”
姜月在院子里屏气凝神地听着,察觉到姜远发的语气甚是笃定, 她不免有些慌乱。
完了完了,这不会是要被揪出来,严刑审问她怎么学的木雕,甚至还可能问她从前的事情她记不记得?
要是被他们发现她不是他们真正的女儿,这要怎么收场?会不会将她扫地出门?
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穿越到这里原本就很可怜了, 好不容易摆脱炮灰命运, 又要变成无依无靠没人要的孤儿了吗?
姜氏却打断了姜远发,笑道:“你怎么连自家女儿都怀疑上了?承认她天赋异禀又不是什么难事。”
她接着道:“我可是听说, 有的孩子三岁就能写字,五岁便能成诗。咱家女儿都这么大了, 从小跟着你做东西,自然是个心灵手巧的,如今才展现出木雕的天赋不成吗?”
“行行行,不说了,咱家女儿是个小天才,行了不?”姜远发笑道。
姜氏这才满意,她又道:“不管是阿月还是秋生,总归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咱们就不要疑神疑鬼的了。”
姜远发笑道:“也对,两个孩子的转变,都是好事,咱们就不管了。”
姜月在门外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们不打算深究就成,不然她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姜月掀开门帘,从院中走了进来,与此同时外出归家的裴秋生也推门而入。
两人不经意间视线对上,彼此看向对方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秋生,你回来啦?”姜氏笑道。
“嗯,回来了。”裴秋生将手中新摘的棕榈叶放下,又将别在腰间的冰糖葫芦交给姜月,“今日又遇到了卖糖葫芦大叔,给你买了一跟。”
姜月看见又有小零食,眉眼含笑,高兴地接过。
姜氏和姜远发见裴秋生出门在外还惦记着阿月,相视一笑,对此甚是满意。
裴秋生又在怀中仔细摸了把银子交给姜氏,“今日抄得多,回来晚了些。”
姜氏接过银子数了数,“呀,有一两三钱五十文呢,秋生今日挣得真多。”
裴秋生原本想将修书的六两银子一起交给姜氏的,但他担心一口气交出来令人起疑,细问出修书的事情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还是决定分成几次交。
“抄了好几日才这么多,还是阿月更厉害,”他语气淡然,却眼神幽深,状似漫不经心地瞟向姜月。
姜月面上谦虚地笑了笑,内心实则害怕姜氏父母听见他这话又扯出来木雕的话题深究,于是顾左右而言他道:“阿娘,晚饭好了吗?我饿啦。”
姜氏笑道,“早就好啦,就等你们呢,今晚给你们做了鸡蛋肉羹,还在锅里面热着呢。走,端饭去,开饭。”
一家人用完晚饭后,四个人躺床上都有些睡不着。
姜氏和姜远发是对这个住了一年的小窝有些不舍。姜远发叹道:“今日是我们待在这儿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姜氏语气有些伤感道:“想当初,这屋子还是你一块木一块板地搭起来的。明天我们一搬走,应是再也不回来了。”
姜远发压下心底黯然,安慰她道:“等我们以后有钱买了屋子,安定下来,就再也不用搬了。”
姜氏想了想姜月和秋生,漆黑的夜盖不住她眸中的憧憬,她唇边挂着微笑道:“会的,会有这么一天的。”
“睡吧。”
“嗯。”
两人伤感了没多久,又心怀希冀起来,紧接着相拥而眠。
而裴秋生和姜月两人,则是各怀心思,在床上烙了半天烧饼,辗转反侧到深夜,才在困意的席卷下沉沉睡去。
第二天,裴秋生一如往常,又来找姜月梳头。
姜月想起昨日裴秋生看她时意味不明的眼神,便猜到他可能要问她什么,正准备先发制人,但裴秋生却在姜月还没来得及开口时,率先问道:
“阿月,你从前学过木雕吗?”
“”
姜月心里咯噔一声。
裴秋生语气看似漫不经心,但她知道他是有备而来。果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吗?
她心中不免埋怨,姜氏父母都没问,裴秋生问什么。
昨晚她琢磨了一夜,也没找到原主身边有任何能教她木雕的人。她没有原主的记忆,而原书的剧情也不会对这样一个边角料的小人物有如此详细的描写。
想撒谎都没有草稿能打的那种。
“我”姜月心中九转千回,但无语哽噎。
她支支吾吾,最终还是道,“我没学过。”
裴秋生没想到她直接就承认了。他望向镜中,只见姜月低垂着眉眼,眼神躲闪,长睫微颤,一副紧张又心虚的模样,他心中更是觉得既诡异又有趣又好奇。
他眼神充满探究,刨根问底道,“那你是如何能一上手就能雕这么好的?”
姜月内心有些崩溃,手心不免渗出了薄汗。她知道裴秋生十分聪慧,寻常的理由恐怕瞒不住他。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会那么心急,而是循序渐进地显露出木雕手艺。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既然逃避不了,她只好压下心中的惊慌,故作轻松地胡诌道:“我也不知道为何,我一接触木雕,双手就跟不是自己的似的,自然而然的就会了。”
说罢,她又想起昨儿个姜氏的话来,补充了一句道:“或许我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只是以前没有发现而已。”
罢了,不管他信不信,豁出去了。
“无师自通,天生就会?”裴秋生愣了一下,而后不知为何语气有些激动,“是吗?”
姜月不知道裴秋生在想什么,只觉得他若有似无的激动与当下她紧张不已的心境格格不入,可她刚刚抬眸分明见到裴秋生嘴角微勾作不得假,难道他是发现了什么?
两人话已经聊到这一步了,她只好硬着头皮道:“可以这么说吧。”
累了,怀疑就怀疑吧。
不知为何,裴秋生似是心中有了答案似的,没有进一步深问。
眼见着裴秋生的头发即将要梳完,姜月想起自己还没问,她压下心中的忐忑不安,问道:“秋生,我听阿爹阿娘说,你好像会功夫,是什么时候学的?”
裴秋生头皮一紧。
由于他没听到姜氏夫妇昨天的前半段对话,姜月这问题问得他猝不及防。
他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能被怀疑,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按下惊慌。系统说过,这个时候一般都可以从小时候开始编起。
“我小时候学的”
“啊?”
裴秋生:好吧是有点离谱,且听我编完。
“嗯,”裴秋生停顿了会儿,大脑飞速运转,很快又想好了措辞,他道,
“小时候我学了很久,但后来我被人贩子抓走,受到了些刺激,因而忘记了。前阵子我在码头做工的时候,有个叫阿强的人会些功夫,教了我几招,我突然就想起来以前学过的。”
说到这里就要感谢许谦玉了,他可真是帮他想了一个万金油般的通用答案。
他望向镜中,看着姜月的反应,只见她点了点头,若有所悟般道:“原来如此。”
裴秋生松了一口气。
只听姜月又道:“那这么说来,阿强可是咱们家半个恩人呢。回头我们一家可要好好谢谢他,不如改明儿叫他来家里吃饭?”
“毕竟若不是他事先教了你,咱们家就要遭难了。”
裴秋生刚松下去的一口仙气又提了上来,差点没把他呛死。
“咳咳咳”
逛街买货
“咳咳咳”
裴秋生咳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头发乱颤。
“秋生, 你怎么咳嗽了?”姜月关心道。
“没事没事,咳咳咳,我就是喝了一口风, 大清早的冷气太重。”裴秋生边咳边解释道。
“这样啊, 没事就好”姜月放下心,又道, “哎呀, 刚梳好的头发都弄散了。”
“抱歉啊, 又麻烦你重梳一遍。”
“没事儿,对了, 你能把阿强叫到家里来吃饭吗?”姜月似乎穷追不舍。
裴秋生没想到,胡诌个阿强还能出问题。
他在码头纯粹搬麻袋去了, 话都没同旁人说过两句,如今去哪里给姜月变个阿强出来。
他也不知道姜月是不是故意的, 他也不敢问。
“阿强他可能不太方便。”
“为什么?”姜月不免好奇问道。
裴秋生继续胡扯道:“在我离开码头去书坊前, 阿强就说他们一家要搬走了,后面的几日我再也没见过他。”
姜月问, “那他有没有说搬去哪里了?”
裴秋生摇了摇头,故作遗憾道,“他没说。若是他知道他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应该也会很高兴。只可惜,天大地大, 不知能否有缘再见了。”
姜月也惋惜道, “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裴秋生道, “谁说不是呢。”
不管什么情况,只要讲究一个无从求证, 便能苟住。
正在此时,姜氏在外面喊道:“你们俩好了没?出来吃早饭咯。”
“马上就好了!”姜月应道,加快了手上的速度,继续给裴秋生梳头,没过多久道,“好了。”
裴秋生如蒙大赦,忽的站起来,走出屋门前,还不忘感激一番,“多谢阿月,我感觉今日的头梳得格外清爽。”
姜月唇角微扬,看着裴秋生的背影,浅浅一笑。
方才不过是她的试探罢了。直觉告诉她,这事儿可能没这么简单。
他不说,那她就静观其变好了。
裴秋生刚走出屋门,便长吐了一口气,好半天才缓过来。
今日吃完早饭众人就开始搬家。
集市那边的铺子已经收拾干净,昨儿个姜氏夫妇已经将家里的东西打包完毕,姜月和裴秋生的东西不多,随便收拾下就能整理好。
一想到今晚就能住新屋子,姜月和裴秋生顿觉十分高兴。
姜月在早饭期间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功夫相关的话题,且与姜氏夫妇相谈甚欢,连带着姜氏夫妇也乐呵呵的。
一家人喜气洋洋地用完早饭,氛围好不融洽。
裴秋生见状,想着自己应该是蒙混过关了。
他用完早饭回到屋子,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复盘了下早晨跟姜月的聊天内容,想起心中猜测,便在脑中开始了人机对话。
他不免有些激动地问系统:系统,你老实交代,姜月是不是你给我配的辅助型NPC,协助我过五关斩六将的那种?
系统:【啊不是,宿主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裴秋生:不然她为什么无师自通了木雕,我想识字她刚好能教,我要被反派赶到大街她刚好搭上国公夫人解围,还有我科考缺钱她刚好很会挣钱?
系统:【宿主你想多了,她不是。这个世界上与本系统绑定的人,只有宿主你一个。】
裴秋生:那她为什么没有像原书剧情那样变傻?
系统:【天机不可泄露,你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裴秋生见系统卖关子,便在后面死缠烂打反复追问,可怎么也撬不开系统的嘴巴。
裴秋生怨念颇深:要你何用?
严防死守的系统:【呜呜呜。】
裴秋生想不通,真的是他猜错了吗?
既然姜月不是NPC,那她又是为何突然开窍的?
她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他不知道的秘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未免打草惊蛇,他先走一步看一步,终有一天会知道的。
*
姜氏向隔壁家大婶儿借了个推车,众人推车的推车,挑的挑扛的扛,两趟的功夫,便将家里的东西都运到了集市铺子里。
姜月去了趟无忧手工坊,将这两日做的小猫木雕拿去换了十五两银子,交给了姜氏,姜氏笑得合不拢嘴,“阿月真厉害。”
姜远发在里面收拾了些东西,出来喝盏茶,他掀起衣角抹了把汗,道:“所幸东西不多,除了货物多了些,其他倒也没什么了。”
“是啊,”姜氏环顾一圈,道,“新铺子还需添点东西,阿月、秋生,你们陪我一道去集市上挑一挑吧。当家的留下来整理,我们很快便会回来。”
姜月穿越来以后从未正经逛过街,闻言压抑许久的购物欲瞬间被勾起,她顿时心痒痒,一双清澈的杏眼明亮动人,含笑应道:“逛街?好呀。”
姜氏带着姜月和裴秋生一同上了街,姜月左边瞅瞅,右边逛逛,“哎呀,这么多东西,我都快挑花眼了,买什么好呢?”
姜氏跟在活蹦乱跳的姜月身后,无奈提醒,“阿月,你慢点,小心崴了脚。”
裴秋生在后面哑然失笑。
集市上东西种类繁多又齐全,姜氏心里清楚哪些东西要买,哪些东西不用,姜月最终揣起了按捺不住的小手手,依着姜氏口中的清单细细挑选。
裴秋生没什么看法,纯粹就是一个帮忙拎东西的工具人。
看着手中越来越多的东西,手上肩上脖子上都身负重任无一幸免,他不免有些生无可恋——早知道推个推车出来,恐怕也刚好够装。
三人走走停停,前进得十分缓慢。
一路上,不时地有女子拿眼睛瞟着裴秋生,传来一阵窃窃私语,“这郎君生得好生俊俏啊。”
“是啊,眉眼清俊,鼻梁高挺,身材既结实又挺拔,看得我心中荡漾。”
裴秋生闻言皱了皱眉,古代女子也这么开放的吗?
“小点声,郎君听见了不高兴。”
“知道啦,也不知道他成婚了没?”
“说不好已经名花有主了。你瞧他身边的那少女和妇人,同他长得不像,或许是新婚妻子同丈母娘。”
“啊呀,那真是可惜了。”
“那少女生得也美,倒也不是不般配。”
“我们光看看也成。”
裴秋生:“”
姜氏听力不差,自然也听了几耳朵,今日是个高兴的日子,她也不想训斥人家姑娘家的言语不检点,而是不着痕迹地问眼前铺子的老板道:“你们这儿有没有鞋子适合我女婿穿的?”
裴秋生:“”不过也确实该买双鞋子了。
附近的几个女子闻言顿时有些失望,“我就说,真是个有主的。”
给裴秋生买鞋子原本就是姜氏清单上的,毕竟一家人的鞋,就属裴秋生的最破了。
他每天走路最多,鞋子也最容易坏。
鞋铺老板见来了生意,自是高兴,他问裴秋生道,“有的有的,要什么样的都有,不知郎君鞋码尺寸?”
裴秋生穿越过来不仅没有量过脚更不知道怎么量,他道:“最近脚长长了”
老板笑道,“没关系,没关系,郎君请稍坐,我拿尺子给您量。”
裴秋生将身上杂七杂八的大包小包缓缓放在地上,由着老板帮他量鞋底。
“七寸八,郎君个头高,脚也大,”他拿起一双黑色的布鞋,问道,“要不要试试这双?”
裴秋生接过,穿在脚上,古代的布鞋果然十分舒适,“很合脚。”
姜氏笑道:“秋生喜欢的话就这双了,老板,多少银子?”
给秋生买完鞋,姜氏今日的清单便悉数采买完毕。
姜氏正准备打道回府时,只听姜月又问道,“阿娘,我们要不要给铺子做个新招牌?”
新铺子开张,有个新牌子也能有新气象。
姜氏听着姜月这个在她清单之外的建议,今日东西虽然买的多,但没花太多银子,她思索了一会儿道:“也不是不行。”
“走,我们去看看?”姜月俏皮地眨着眼睛。
姜氏回头看见已经要被货物埋起来了的裴秋生,想了想道:“秋生,你要不在桥头这里等我们?木匠铺子有些远,且今日也取不到货,等我们定好了便过来找你。”
裴秋生自然没有意见,“好。”
于是三人走到不远处的桥头,不光是裴秋生还有姜氏和姜月,都将手上的东西放了下来。
“秋生你守好东西,我们很快就回来哈,”姜月道。
“去吧,”裴秋生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总算可以歇一歇了,这逛街比搬麻袋累多了。
两人走后,裴秋生坐在桥头吹着风,望着桥下的碧水蓝天青草地,十分怡然自得。
他微微勾起唇角,修长的手指搭在膝盖上轻轻敲着。
回顾着穿越而来的日子,除了童养夫的身份他难以接受,其他的倒也过得顺风顺水。
此时,一位貌美的姑娘上来搭讪,打断了他的思绪,“公子是在等人吗?”
裴秋生掀起眼帘看向来人,眸中的笑意还未来得及褪去。
姜氏和姜月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一身亚麻色的宽松布衣也盖不住裴秋生的英俊风流,他眸中含笑,看着面前那位笑盈盈的绿衣女子。
但是没一会儿,他脸上的笑意迅速敛去,皱着眉冷淡地回了几个字。
紧接着,那女子红着脸跑开了。
正准备过去兴师问罪的姜氏顿时止住了脚步,她虽然没听清,但也能猜到个大致。
她对裴秋生的表现甚是满意,扯着姜月的衣角问道:“阿月,你打算什么时候准备同秋生的亲事?”
姜月被问得猝不及防,“亲事?”
“是啊,你也快及笄了,也该准备了,”姜氏道,“从前我还有些不放心秋生,怕他护不住你,如今我瞧着,他是个靠得住的。”
当场抓包
“小女子也在等人, 不若同公子一起?”
裴秋生皱了皱眉,对眼前浑身脂粉气的女子无甚好感,冷淡道, “姑娘请自重。”
紧接着, 那女子红着脸跑开了。
不远处,姜月听见姜氏提起亲事, 惊讶道:“这、这么突然?”
之前不还说距离成亲还有一年的吗?
姜氏道:“之前是家里有事悬而未决, 如今我们一家算是安然无恙地渡过难关, 也没别的大事儿了。我跟你爹年纪也大了,身体也不好, 看见你早日成家,心里头才安心。”
“阿月, 你们迟早是要成亲的。今年开始准备,明年成亲才不慌不忙。”
姜月长睫微颤, 眸中满是犹豫, “可”
“可什么?你没发现,大街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秋生吗?”姜氏微扬着下巴示意她看桥头, 又补充道。
姜月看了一眼,无奈道,“发现了。”
她承认,裴秋生的确生得一副好皮囊,无怪他引得过路女子频频注目。
他也的确靠得住, 心地良善, 对她尚且友好温和不说,对姜氏夫妇还能舍命相护。
可是现代人成婚不多是要谈恋爱的吗?至少也该确认两情相悦才行。
她还不知道裴秋生的想法, 更不知道裴秋生对从前的姜月眷恋几何,总觉得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亲有些草率。
最为要紧的是, 她觉得他身上尚有疑团没有弄清,他对她也并非毫无保留的坦诚,这同样让她没有办法安心。
成婚,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儿。
姜氏见她半天不说话,以为是小姑娘家的害羞,忍不住凑近姜月问道,“不如我们找个算命的,先定个吉日?”
姜月指尖绕着衣角,却摇了摇头,低声道,“阿娘,我还不想这么早成亲。”
姜氏挑眉,明知故问道:“为何?你可别告诉我你不喜欢他,还是说,你想知道他喜不喜欢你?”
“我瞧着秋生对你挺上心的。”
姜月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低垂的长睫敛下所有情绪,声若蚊呐道,
“阿娘,我只是想再等等。”
“再说了,秋生最近一年恐怕都要忙着科举一事,我也不希望他分心。”
姜月说的也不无道理,读书人时间宝贵,但姜氏仍是叹了口气道,“再等,将来秋生有了别的想法,可被怪我没提醒你啊。”
姜月反而坦然道:“若是我的,旁人抢也抢不走;若不是我的,强留也留不住。”
姜氏见姜月自个儿都不着急,也只好道:“也罢,他好歹是咱家的童养夫,应是跑不掉的,为娘给你盯着他。”
姜月忍俊不禁,噗嗤一笑,“哎呀,知道啦。”
两人聊完便挽着手往桥头走去。
裴秋生一见到两人,眼角便噙着笑,站起来温声道,“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三人一道回了铺子,姜远发已经将铺子收好了,开张了。
从前杂货铺年久失修的牌子也被挂了起来,上面的几个大字——“姜氏杂货铺”已然有些模糊。
姜远发望着牌子道:“这牌子有些旧了,改明儿我再找个地方做个新招牌,这几日就暂且将就一下。”
姜氏掩唇笑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阿月已经定好啦。”
*
裴秋生整日都留在铺子里帮忙干活,他一心二用,一边干着活儿,一边继续在脑中背着《论语》,丝毫不耽误。
姜月整理完自个儿的小屋,就被姜氏催着做木雕去了。
“你赶紧做木雕挣钱,这点小事就让我们跟秋生干。”
姜月:“”第二个李掌柜问世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姜月刚进屋,外面便响起了李掌柜的声音,“请问姜月姜姑娘在这里吗?”
姜氏不认识他,眼中半是疑惑半是警惕,“请问您是?”
李掌柜笑吟吟道:“我是无忧手工坊的李掌柜,听姜姑娘说她搬到了集市最末尾的这个铺子,便过来寻她,有点事儿要见她。”
姜氏听闻是无忧手工坊的掌柜,便喜笑颜开来,“原来是李掌柜。阿月在家,您进来坐,我去喊她。”
李掌柜推辞,笑道:“无妨,我就几句话,不用进去坐了。”
姜月没一会儿便出来了,“掌柜的寻我?”
李掌柜见姜月出来眼前一亮,转眼又神色有些为难道:“姑娘,上次你送来的撒欢小狗木雕,又有贵人想来预定,还是之前的几个姑娘。我怕单子接得太多,姑娘做不完。如今姑娘刚好住得近,因而我来问一下,这单子是接还是不接?”
姜月微微挑眉,“还能不接?”
李掌柜说道,“这次与上次不同,我同她们说,姑娘还有好些个小猫木雕没有做完,恐怕要等些时间。那些贵人们听了便道,若是姑娘不愿意做也没有关系,她们还期盼着姑娘的新作品。”
姜月松了口气,眉间染上笑意,气定神闲地问道:“有多少单?”
李掌柜道:“有五单,只怕后面还有。”
姜月思索片刻道:“可以接,但是接之前需告诉她们,约莫要三四个月的时间才能拿到。这段时间,我也会出新的作品。”
“好嘞。”李掌柜满心欢喜地应下。
姜月想起今日在集市上没能找到黏土和颜料,便问李掌柜道:“李掌柜,我想买点黏土和颜料,用来做泥塑,不知道您是否知道哪里能买到?”
李掌柜知无不言道:“城南有家百花染色坊,里面可买颜料。至于黏土,姑娘可以去东南方的码头旁边找,那附近有个河床盛产黏土,当然,可能品质也比较普通。附近还有家陶瓷坊,里边儿可以买到品质较佳的黏土。”
说得可谓是格外仔细。
姜月感激道:“多谢李掌柜。”
李掌柜笑了笑,又好奇地问道:“姑娘问这个,莫不是想做泥塑?”
姜月笑着点了点头,“正是,准备放在我家铺子里卖。”
李掌柜恍然道:“原来如此,姑娘尽管做,只要别太耽误做木雕就成。当然,姑娘的泥塑必然也是精品,无忧手工坊仍然愿意跟姑娘合作。”
姜月笑道:“我知道的。”
李掌柜走后,姜月坐在屋里,看着眼前完成了一半的小猫木雕,只觉有无数的银子正在朝她万马奔腾呼啸而来。
等有了钱,她还有好多好多的事可以干。
她暗暗提醒自己,不要膨胀,钱还没到手不说,她不能忘了木雕给人带来快乐的初心,每一件作品都要好好对待。
于是她沉下心,继续精雕细刻手中的木雕。
姜月没关窗,原本在前堂里收拾东西的裴秋生慢慢转移到了院子里,渐渐地整理起了姜月窗边的盆栽草木,一双幽深的眸子暗暗观察着姜月手上的一举一动。
她真的,太熟练了。
此时,正在对面屋里收拾东西的姜氏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般,满眼含笑地连忙用胳膊肘抵了下姜远发,轻声道:“当家的,你快瞧瞧对面,秋生在偷看阿月嘞。”
姜远发抬眼时,裴秋生正好被无意间抬眸的姜月吓得收回了目光,问道:“哪有?”
姜氏道:“你看他手中的盆栽,叶子掉了一地,都要被他薅秃了。”
姜远发再看时,正好撞见了裴秋生不死心又往窗子里面看的场景,笑道:“年轻人嘛,正常。”
原本全神贯注盯着姜月的裴秋生不知怎么的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两道视线打在自己身上,一个回头便看见姜氏夫妇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啪嗒!
手中盆栽骤然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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