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
众人也都听明白了, 裴秋生所说的人贩子、女婿、六年前的婚书,三个词串起来,就是裴秋生曾经是那恩人家女儿的童养夫。
这实在骇人听闻。
没想到裴秋生竟然还有这样离奇又难堪的经历。
裴秋生却无比庆幸有这婚书在。就如同月老早早地替他绑好了同心上人的红绳, 任谁都无法轻易拆开。
这婚书自从他发现后, 便让系统帮他藏在了身体里,这样才能确保一定不会弄丢, 也方便他随时随地取用。
只要意念一动, 婚书便会出现在他手心。
当时的他还不知道, 自己会在这样的场合拿出来。
圣上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裴秋生是怎么离开的国公府, 旁人不知道,他却专门打探过, 是清楚的。
之所以要打探,是听说他在南方历经千辛万苦, 治理难民有方, 琢磨着要怎么赏赐时,才知道原来裴秋生连个正经住处都没有。
但这住处不能随便赏, 毕竟裴秋生离开镇国公府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万一将来还回去呢?
于是他就找了人,去套镇国公府的下人的话,套了好几日总算遇到了个嘴巴不严的,真相就这么被问了出来。
不过, 毕竟是下人, 当时的情况不在场,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但也足以圣上了解个差不多了。
而裴秋生自个儿对离府一事向来说得轻描淡写,在外人面前也从来没提过姜家二字。想是他护着那女子的名声, 但圣上知道是姜家。
长安城里最初也曾流传过一手消息,不过这消息传着传着,后来似乎就变成了镇国公府对裴秋生的恩人言而无信,恩将仇报,导致同恩人闹翻,同不履行婚约什么的再无干系。
既然闹翻了,后面听到消息的人也会认为,就算有婚约,恐怕也已经作废了。
知女莫若父,这其中的手笔,圣上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荣沁公主做的。
看来,他上了荣沁公主的当了。
这丫头,他真是把她惯坏了。
圣上这边没再强求,由于裴秋生先发制人,荣沁公主没被当众提及,也算是保存了皇家的颜面,因而圣上半点没怪罪裴秋生不说,反而对他的人品愈发赏识。
荣沁公主朱玉瑶得到消息后却大失所望,她问宫人道,“你说什么?他当众拿出了婚书?”
消息得到印证后,朱玉瑶听说下朝后裴秋生要同父皇一起用膳,便再也坐不住,派人去乾清宫门口守着,等裴秋生一出来就传他过来。
他人都在宫里了,她要是不当面问问清楚,如何甘心。
裴秋生同圣上用膳时,圣上便忍不住问起了姜家和姜月,裴秋生这回除了穿越一事,其他半点没瞒着,提起姜月时语气里还颇有些骄傲。
最终,连圣上也忍不住评价道,“姜姑娘是个奇女子。”
裴秋生出乾清宫时,一宫人道,“裴大人,荣沁公主有事见你,麻烦您过来一趟。”
裴秋生回绝道,“公主宫殿,外男恐怕不便入内,免得影响了公主的名声。还望你帮我解释一声。”
说罢,便离开了。
得到消息的朱玉瑶七窍生烟,“好好好,真是极好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出宫一趟!”
裴秋生出宫时是步行,还是由宫人带着的,快不起来。
朱玉瑶的车辇很快就赶上了裴秋生的步伐。
朱玉瑶在裴秋生跟前下车,避不开的裴秋生依然是滴水不漏地行着礼,“微臣见过公主。”
朱玉瑶问道,“裴大人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裴秋生猜到了她要问的是什么,想是不好意思当着宫人的面前问,想着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比较好,于是道,“可以。”
裴秋生跟着朱玉瑶到了宫墙角,两人之间约莫隔着两丈的距离,便是外人看见了,也不会误会有什么。
朱玉瑶倾慕的不只是裴秋生的才干,还有他的相貌。
看着裴秋生的举止,朱玉瑶只觉得一举一动都很是养眼,但她出身皇家,背后如何设计不论,当着面还是顾忌着礼仪。
朱玉瑶没有刻意拉近距离,只是问道,“裴大人避我如蛇蝎,想必是知道我对你的心思?”
这话问得直白,就跟“我对你有想法”差不多的意思。
裴秋生直言道,“从前不知道,后来不确定,如今知道了。”
也就是说,在他尚且不确定的时候,就拿一纸婚书斩断了两人之间所有的可能。
朱玉瑶来之前是生气的,如今眼里只含着不甘,眼眶里渐渐起了水雾,看了他好一会儿道,“商户女配你,身份终究低了些。”
裴秋生已经听惯了许多人这样说,对这样的言论不自觉中越来越反感,他不希望听见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诋毁姜月。
“公主想必知道姜姑娘是让长安城上千名贫民安居乐业之人,这样的女子,我敬她爱她还来不及,何来她身份低贱只说?”
朱玉瑶愣住,她承认,姜月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但那又如何?她可是公主啊,娶了她便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裴秋生接着道,“何况,不论是何身份,她都是臣在世上唯一可谈古论今的知心人,臣亦倾心爱慕于她。”
朱玉瑶听到“谈古论今”这个词时,并不是很能理解。
她只是清楚明白的知道,裴秋生是当真喜欢姜月,与她断无可能。
原来,这世间真有抢不到的东西。
只有裴秋生知道,在这样一个全然陌生的架空时代,碰见一个与自己同样是穿越而来的孤独者,有多难能可贵。
何况他正好喜欢她。
*
裴秋生离开宫门后,外面等他的还有一人,这人令他有些意外。
是镇国公闻渊。
“见过镇国公。”裴秋生冷淡道。
“北……秋生,我是专程等你的。”闻渊微抿着唇道。
裴秋生算了一下,从下朝到同圣上用午膳,但同荣沁公主周旋,中间差不多花了一个半时辰。
按现代的时间算,三个小时。
闻渊在这里站了三个小时,就为了等他?
裴秋生忍不住疑惑道,“不知国公爷等我所为何事?”
闻渊似乎想拧着眉又强撑着让自己神情好看些,“秋生,你当真要入赘姜家,你当真不考虑将来再回镇国公府?”
裴秋生瞬间理解了闻渊这样的古怪神情所谓何意。
他想告诉他,他对他的做法感到痛心疾首,又想重新接纳他回镇国公府。
裴秋生直言道,“镇国公府于我而言,没什么好回的。”
闻渊脸色终于忍不住难看起来,眼底里又充满着悔意,“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从前思虑不周,不该草率答应。若你能回来,我也可以让你娶姜……”
裴秋生冷笑着问道,“回去?是回去给你镇国公府光耀门楣,还是在我办差时方便你背刺?我在南方时,传回来的求粮奏折是你拦截的吧?”
闻渊诧异,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不是我!”
裴秋生原本以为可能是圣上调不出来更多的粮来,或是半路上被人劫走,最近同圣上用膳时他拐弯抹角地试探了一下,发现圣上压根就不知道此事。
当时他在朝廷上尚无建树,更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思来想去也只有同闻渊有过过节。
而他若是想刻意拦截一道奏折,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恐怕他那奏折都没能到长安城便没了。
裴秋生看闻渊一副阴私被人戳破的惊慌诧异又极力掩饰的模样,哪里看不明白?
裴秋生的眼底似乎淬着冰渣子,冷冷道,“之前我还不确定,现在知道了。”
闻渊后悔不迭,急忙道,“我那是一时糊涂,若是你久久回不来,我会派人去接应帮助你的。”
裴秋生看穿了闻渊的心思,怒极反笑,“怎么,等我只剩半条命的时候过去带走我,然后,等着我再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闻渊丑陋的面目被彻底揭开,裴秋生一刻也不想在他跟前待着,就如同眼睛里进不得脏东西一般,立刻就告辞了。
“我先行回去了,镇国公请便。”
闻渊惊讶于裴秋生居然什么都已经猜到了,当下也发觉今日在这里等他实属多余,恐怕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随自己回去了。
他确实怀揣着那样的心思。
他想着裴秋生从镇国公府离开以后,若是从此立住了,怕是再也不会回去。但若是立不住,过得不好,恐怕将来有他哭着主动要回来的时候。
在当时那样的情况,若是裴秋生立功回来,恐怕会得圣上的青眼,将来仕途必不难走。但若是没立功,灰头土脸的回来,将来便会想着镇国公府的好。
若是在南方遇到了难处,性命攸关时被他的人所救,他那样知恩图报的性子,必不会不把他放眼里。说不定,也能因此回镇国公府。
可惜他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却没想到裴秋生自个儿在南方也筹到了粮食,将那边打理地井井有条不说,还证据确凿地抓了好多贪官污吏,直教所有人都大开眼界。
当真是好本事,便是连他也做不到这样狠辣决绝。
他更没想到裴秋生回来以后,圣上会同他屡次用膳,让裴秋生顺着疑点猜到了真相。
要不是生恩在那里,裴秋生如今把他当仇人看都不为过。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裴秋生一边当着差,一边热火朝天地准备着他与姜月的婚事。
古代入赘的习俗他丝毫不了解,但他勤奋好学,虚心向系统请教,一概礼仪半点不少。
哪怕是入赘,也不能含糊。
当然,也根据姜月的喜好做了些调整。
裴秋生就这样,带着圣上赏赐的两箱子珠宝入赘到了姜家。
婚礼的地点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选在了满堂酒楼,无论是长乐郡主她们,还是百宝阁的客户,还是裴秋生的同僚和家眷,亦或是贫民们,想来参加的都可以来捧场。
最后发现来的人太多,干脆分天吃席。
他们的婚礼在外人来看既有些新奇,也有点子不伦不类。
婚礼的主持人话怎么那样多?怎么还有什么婚礼宣誓?交换指环又是个什么仪式?
众人感觉就在看什么话本子似的,猜到了结局但是猜不到过程。
婚礼当天,满堂酒楼宾客爆满,流水宴席足足吃了三天才算吃完。
其中一些人从前没来过满堂酒楼的,对酒楼的新鲜吃食可谓是赞不绝口。
就不说诸葛烤鱼、大盘鸡这样的硬菜,光是那些糯米鸡、藕夹、薯条这类的小菜小点心,每样都是既新奇又好吃。
至于那些满堂酒楼的常客,这个时候便开始洋洋自得地替人介绍起酒楼里最好吃的菜有哪些云云。
光是吃食就令人心振奋,一时间好不热闹。
话说洞房花烛夜这天,裴秋生同同僚们絮叨完,想起姜月头饰重,怕她久等挨不住,便趁早回了房。
只见姜月整个上半身都罩在了红盖头底下,只留一双如葱一般纤细嫩白的手交叉放在身前。
裴秋生笑着唤道,“阿月。”
姜月声若蚊呐,“嗯。”
裴秋生忍不住扬起唇角,拿起桌子上的玉如意,轻轻挑起姜月的盖头。
他挑盖头时,姜月指尖微微蜷起,似是暴露着她的紧张。
待看见盖头底下的姜月满面娇羞时,裴秋生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一日他等得太久,如今他终于同她成婚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话,裴秋生意外发现了枕头底下有本书,打开一看竟是活色生香的双人图,惊讶到一时间都忘记合上。
姜月一张脸瞬间就如同煮熟了的虾子一般,结结巴巴道,“不是我是阿娘她”
裴秋生也红着脸,“哦,我我知道了。”
两人再也没法正常聊天,姜月便提议先各自去洗漱。
屋里面已经有人备好了热水,姜月先洗,裴秋生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只觉得脑袋里热气腾腾的。
姜月出来后,便是裴秋生洗。
洗漱后,两人便真正进入了洞房的正题。
最初,裴秋生动作轻柔,如遇珍宝般小心呵护着,生怕弄疼了她。
只是少年人血气方刚,哪里是说忍就能忍得住的,有了第一回,裴秋生便如同开了荤的猎豹虎狼般,将姜月侵吞在身下,一遍又一遍品尝。
姜月只觉得自己如同身处在江河湖海中,浮浮沉沉不知其踪,整个人沦陷在火热又汹涌的浪中,一阵又一阵,令她身上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颤动。
这一夜,床梁咿咿呀呀同女子压抑的呜咽声响了一夜,一直到天微微亮时女子传来讨饶声,才歇了下来。
第二日,两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姜氏和姜远发一把年纪了,都很开明,早早地就说了两人成婚以后也不用来问安,只管过他们俩的小日子就行。
毕竟从前五六年都是这样随意处着的,以后也不需要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裴秋生和姜月都乐得个自在。
圣上体恤裴秋生新婚燕尔,特意给他放了三天休沐,因此今日也不必上朝。
姜月醒来时,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是酸痛的,仿佛前一天去爬了一整天的山一般,每活动一下,手臂和腿就好像被撕裂开的疼。
裴秋生却跟个没事人一般,一脸餮足,见到姜月这样,眼角眉梢都是压不住的消息。
姜月忍不住嗔怪道,“你还笑……”
裴秋生压住上扬的唇角,道,“你等我一会,我打水给你洗漱。”
裴秋生出去了一会儿,估计是自个儿洗漱去了,回来时果真打了一盆热水,用毛巾细细为姜月洗脸擦手,末了又用姜月自制的牙刷帮她刷牙。
姜月累得手都不想抬,对此倒是喜闻乐见,任由他一个人折腾摆弄。
裴秋生给她洗漱完,见她殷红水润的唇瓣,一想到昨晚的滋味,忍不住喉结又滚动了两下。
昨晚将她欺负得狠了,今天她需要休息,他得克制。
裴秋生将毛巾和水盆带出屋子,倒了水后又打了一盆冷水,重新洗了把脸,压一压身体里的热。
姜二此时在院子里做着灯笼,他方才看见裴秋生洗过了脸,如今又洗一回,忍不住问道,“裴公子又洗脸做什么?”
恰好姜氏路过,哪里看不懂裴秋生是重新打了一份冷水,扯着姜二离开,“嗐,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裴秋生洗完脸后,又去给姜月拿饭,将吃食端到姜月跟前,而后再一勺一勺的喂她。
姜月像小猫一般一口一口地吃着,眼里满是笑意。
婚后
话说镇国公府, 闻北哲自从落榜之后便一蹶不振,自认为无颜面对府中众人,竟是终日闭门不出。
闻渊派各路长辈反复劝导, 起初闻北哲极度抗拒, 只觉得所有人表面上是来劝他向好,实际上指不定是多想看他笑话。
但两三个月过去, 闻北哲才知道众人是真心想让他立起来, 终于振作起来, 准备参加下一次的春闱。
而闻北坤和闻北城则又开始了竞争镇国公世子之位的勾心斗角,直把镇国公府再次闹得乌烟瘴气。
这回闻北哲没再有任何的参与, 只想着下次春闱中能拿个名次,好一雪前耻。
闻渊为闻北哲又请了极好的夫子教导他, 然而夫子私下里却跟他说,闻北哲这孩子做学问虽然认真, 但心思深重, 好胜心过强,俗话说过刚易折, 恐怕不适合官场。
闻渊听不进去,反驳道,“他有进取心是好事,其他的等春闱之后再说。”
如今他这边只剩下闻北哲一根有用的稻草了,让他放弃, 这怎么可能?
*
成婚后, 姜月并没有像寻常女子一般,决定整日留在家中相夫教子。
大多数女子就算婚前经营着商铺的, 婚后也多会转手他人,自己只转到幕后收些银子, 极少再出来抛头露面的。即便是商户家的女子也是如此。
因此,当姜月那场婚宴办得浩浩汤汤、名动长安,婚后又出现在百宝阁经营生意时,不少人是诧异的。
然而诧异之后,便是惊喜。
长安城有数不尽的女子都在担心,姜月成婚后,会不会百宝阁就不会再出新东西了。如今见姜月重新打理起生意,不知道有多高兴。
姜月也趁热打铁,推出了几款极为精致繁复的婚礼头饰。
之所以想做这个,是因为她成婚当天戴的头饰实在太重,压得她脖子都快断了。那时候她便想着,要是早知道结婚的头饰戴一整天这样辛苦,她一定早早的就给自己设计一款轻巧又漂亮的。
姜月设计的几款婚礼头饰同样很受欢迎,不少人准备买了送好友或者留给自己即将说亲的女儿。
毕竟这东西万一也是限量的,以后想买的时候可就未必能买得到了。
秋天已过,姜月先前采的桂花均已经晒干,姜月取出了一部分,让酒楼里的人加进糕点中,做成桂花糕卖。
余下的姜月便买来蜂蜜,准备酿成桂花蜜,到时候既可以加进茶饮里,又可以用来做凉菜,比如桂花山药泥之类。
田庄里面的秋菊开了不少,各类品种花色争奇斗艳,香余百里又美不胜收。
姜月将可食用的菊花挑出来晒干,送往酒楼让他们做成菊花茶,供酒楼里面的食客免费饮用。
满堂酒楼里还是原先的那几位厨子,一听到姜月的吩咐,就没有不听从的。
他们对姜月是打心眼里的佩服,也不知道姜月是怎么想到的那么多种吃食法子,连喝的茶都有各种各样的。
最关键的是,好吃好喝之余,改造的成本也不高,却能赢得极好的口碑。
剩下那些不可食用的菊花,姜月便拿出来做了树脂压花。
采摘时已经枯萎了的,姜月也不让人动。只等它全然自然风干后,又用树脂封起来,嵌在用黄杨木做的底盘上,上面刻上宋代郑思肖写的一句诗——“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就成了个寓意丰富的摆件。
来买的文人墨客不知道有多少。
也是让百宝阁的小姜们感叹:多读书真的能挣钱。
自从秋天收成过后,姜家便再也不缺粮食,今年秋收收上来的稻米,供姜家收留的所有贫民吃个两年都没问题。
来年,便能有新收成,又可以继续养活他们。
因此姜月再不用花银子去旁人那里买粮,供他们吃,这方面便省下来不少银子。
如今她也开了成衣铺子,给贫民们做衣服成本也减下来不少,比市面上价钱便宜。
甚至,她还打算空出一些地来,等到季节到了就开始种棉花。将来等棉花收成了,就连买棉被的钱都能省下来很多。
棉花在古代真不便宜,比粮食不知道贵了多少倍。这笔要是能省下来,买树脂她都不会心疼银子了。
城外的贫民尚有很多,姜月便决定建新的收留点。
裴秋生婚后休沐时,多是在家陪着姜月,两人一个做东西一个看书,倒是怡然自乐。当然。他偶尔也会参加一些诗会,照例在底下记着诗词。
从前旁人只会觉得裴秋生作诗作得一般,记诗是为了回去多加研习。
如今众人哪里不知道,他哪是在学习,分明是给他夫人印钱呢,一张纸的诗能卖数不尽的银子。
但旁人也不嫉妒他,更不会觉得他赚的是不义之财,有人喜欢他们的诗本就是他们的荣幸。
何况他们最近听说,姜家在城外又建了一个贫民收留处,如今那边的贫民也开始由姜家养活。
同样的,也是给他们差事,再给他们发银子。从前是农民擅长种田的,听说可以直接去田庄那边帮忙打理。
他们这样做,形式上倒真有些劫富济贫的意味。
毕竟去百宝阁买诗集的,大多是世家小姐买来收藏,普通贫苦子弟想要学诗的话,百宝阁允许他们在那儿看完放回去。
而花大价钱去百宝阁买首饰的,自然也是不缺银子的富家女子。真正没什么钱的,听说也有一些绢花、桃木簪之类的供她们购买。
这方面,长安城大多数商户都做不到如此细致。
可以说,姜家已经做得很好了。
大结局
为方便姜月照顾百宝阁的生意, 裴秋生同它婚后便与她一同住在百宝阁。
姜月为了能让许多花过了季节也能开放,开始了大棚养花模式。
在姜家田庄里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同时长安城其他几家树脂压花也做得越来越娴熟的时候, 姜月已经在琢磨着用这些花做新玩意了。
鲜艳的花尤其是红蓝花在古代时常被用来做口脂、胭脂, 姜月自认为在古法制作口脂和胭脂方面,自己应当比不上古人, 只能另辟蹊径。
这日, 姜月在出城时路过条河, 河边有几个姑娘和妇人正在洗衣裳,当姜月看见她们将皂角裹进衣服里面一起捶洗时, 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自己可以做什么。
秋季正是皂角成熟的季节,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都不为过。
姜月找人去买来数十斤皂角, 花了几天时间将它们晒干。
而后再将皂角干用石墨研磨成皂角粉。
姜月使的是自己屋里平时做研究用的小石磨,重量对于她来说还能接受。
石匠木匠们如今都去了客栈那边, 留在百宝阁的除了姜氏夫妇便都是些小家伙们。
姜月想着目前尚在试验阶段, 要磨的东西不多,所幸就自己一个人磨了。
只是, 刚开始磨还不觉得辛苦,到后面就有些累了。
裴秋生这日一回来便闻到了格外浓郁的皂角香,便猜到了姜月的计划,问道,“阿月要做肥皂?”
姜月抹了下额边的汗, 点点头笑道, “嗯,其实去年冬天就想做了, 但当时忙着别的,就忘记了。”
“这个东西当真是个实用的, ”裴秋生道,“那你歇着,我手头无事,我来帮你磨。”
姜月确实是累了,便坐到一旁,让裴秋生接着推磨。
两人走在一起时,裴秋生自然而然地掏出当今给姜月擦汗,“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天气凉了,当心盗了汗受了凉。”
“不妨事,我哪有那么娇贵?”姜月笑道。
“我说娇贵就娇贵。”裴秋生扶姜月坐下,又将屋里的窗户关好,这才开始磨了起来。
姜月虽然嘴上笑着反问,心里却因他的关心感到高兴,唇角忍不住上扬。
闲下来的她便看着裴秋生磨磨。
眼见着笨重的石磨到了他手上似乎格外轻巧,姜月又笑道,“感觉你都不怎么需要费力……”
裴秋生一边推一边道,“还是从前在码头搬麻袋练出来的力气,这个小石磨自然不在话下。”
研磨过的皂角并不完全呈现为粉末的形状,姜月又用研磨药材的碾槽将皂角粉再研磨一遍,磨得更碎以后,裴秋生便照着姜月的指示,用特制的筛子将杂质筛掉,剩下的便真的如同粉笔灰般细腻的粉末了。
姜月将处理过的皂角粉放入锅中翻炒,去除毒素和其他杂质,再泡入菜籽油中。
“今日大功告成了。”姜月满足道。
裴秋生道,“赶紧洗漱,早些歇息,今日你怕是累了。”
姜月摇摇头,笑道,“我不累,累的是你,我就是个指挥的。不知道这批肥皂能不能成功,我好久没做过了……”
做一批肥皂前前后后几乎要两个月的时间,姜月打算每一个步骤都按记忆里的来,但还是担心出了差错浪费时间。
裴秋生鼓励并安慰道,“你放心,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而且我还想做它的第一个使用者。”
毕竟这是他跟姜月一起做的肥皂。
姜月笑道,“嗯,要是成功了,以后不光洗衣服能用,我们洗澡也更方便了。”
裴秋生闻言,微愣了一下。姜月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也想到了什么,耳根霎时间红了。
这日夜里,伴随着满屋子皂角的清香,姜月和裴秋生同往常一样,洗漱完就上了塌。
窗外深秋的风到了夜里已然寒冷刺骨,屋内的火炉子却烧得啪啪作响。
姜月的身体在裴秋生身下似乎每一寸肌肤都要燃烧起来,细密的汗珠子布满额头,濡湿了她额角的发。
姜月的唇被他的唇裹狭着说不出话来,但随着两人的动作,从她喉咙深处传来一阵阵轻哼低吟,在激流来临前,浑身便已然软成了一滩水。
事后,裴秋生亲吻着她额头,又握着她的手细细地吻她指尖,仍令她浑身酥麻。
裴秋生给她盖上衣服再将她打横抱起来,进了屏风后面的洗漱间,到了浴桶旁才将衣服卸去,小心地将她放进浴桶。
裴秋生道,“有为夫伺候,应当怎样都挺方便。”
姜月:“……”
姜月有时也不能理解,这人每日天不亮就得起床去当差,哪里来的这样旺盛的精力。
皂角粉和菜籽油在一起需浸泡数天,旁边还得点个火炉子,避免天气冷影响皂角粉与油融合。
在等待的时间里,姜月用黄杨木雕出来几套模具,以作备用。
姜月将浸泡好的皂角完全揉搓融合,再倒入进模具中压制,同时将里面的气泡也压出来。
如此,再等待数周,经过切割以后,便能得到她想要的“肥皂”了。
肥皂相较于皂角的好处,便是取用方便,洗得也能比皂角更干净,洗起衣服来自然就更快。
大冬天的,快一刻洗好衣服,便能少受一刻的冻。
只要能成功做出来,一定能受欢迎。
*
一个多月后,磨具里的肥皂成型了。
姜月用铁丝刀对模具里的肥皂进行切割,将其切割成一块块的小肥皂,拿出一块试着洗了下衣裳,果然可以洗干净。
“成功了!”姜月兴奋道。
姜月给自个儿留了一块,又给负责洗衣服的小姜们留了一块,剩下的十几个都拿到百宝阁前厅售卖。
由于这肥皂生产的初衷,就是为了那些得在大冬天里洗衣服的相对贫苦些的女子们,因此这样的基础款肥皂姜月卖得格外便宜,仅三十文一块。
好让所有人家都能买得起。
这么便宜的价格,几乎跟卖等价值的皂角差不多了。
姜月倒也不是说要专门大发善心做慈善,全部只挣个辛苦钱。
后面她自然还会生产些挣钱的款式。
没有任何添加的肥皂看上去平平无奇,颜色更谈不上好看。
在后面的制作中,姜月找来几朵晒干的红花,同样研磨成粉末,加入到浸泡好的皂角粉中,将它们完全揉搓融合,最终得到了粉色的肥皂。
加入晒干的蓝花粉末,便得到了蓝色的肥皂。
姜月的田庄几乎是什么颜色的花都有,她还用不同颜色的花粉混合,更精准地得到她想要的颜色,譬如红花粉和黄花粉混合成橙色花粉,蓝色花粉和白色花粉混合成天蓝色花粉等。
姜月得到了各种各样颜色的香皂,这些香皂都各自带着与众不同的花香。
姜月用使用过这样的肥皂便能肌肤生香的营销说辞,吸引了一大批贵女用一两银子一块的价格来买她的香皂。
木匠那边有几个人加入了做香皂的苦力,姜月便轻松多了。
她不满足于此,她还准备用肥皂作画。
在现代,很多up主以及手工皂商家都会通过不同的皂液颜色搭配,从而使得切出来的手工皂切面是一副精美的画作。
姜月曾经就在某书上看过手工皂做成的湖光山色、海市蜃楼、碧海蓝天等等。
她想试一试。
于是,她画了几副相对简单但色泽分明的风景画或人物画,再根据画的内容在模具不同的位置添加不同颜色的皂液,一幅幅风景如画的香皂就这样出现了。
姜月给它们分别取名为“断桥残雪”、“玉龙雪山”、“蓬莱山海”、“九天瀑布”、“对酒当歌”……
这批手工皂,适合卖给那些最喜欢新鲜玩意和喜好雅趣的贵女。
加上做起来的确工序复杂,每一次上色都要等上一个颜色干了以后才能添加下一个,每一批做起来都至少需要三个半月,姜月将价格定在了二十两一枚。
尽管不同的香皂几乎是具有同样的功能,姜月这批风景皂依然极为受欢迎。
长安城的其他商户见这香皂卖得这么好,自然也想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
毕竟他们其中有些人已经靠着仿造的灯笼、折扇、首饰和树脂压花发了家。
百宝阁每一次出新品,几乎都是他们一次翻身的机会。而百宝阁的主人对此从来不管,似乎是乐意看见她做过的东西被更多的人知道和使用。
当然,百宝阁根本就不缺银子,估计也是懒得跟他们这些小喽啰计较。
只可惜他们即使将每一种都买去了一块回去研究,依然没能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百宝阁挣钱。
百宝阁里的木匠石匠和小姜们,虽然知道做香皂的全部流程,但姜家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他们自然不可能泄露出去。
直到有人传出来消息,称百宝阁卖了几个月的香皂后,突然从一家商铺里进了许多干皂角,众人这才找出些端倪。
很快,肥皂就被其中的几个人琢磨了出来。
这几家商铺连忙赶制起了肥皂,不过,他们始终想不通那些五颜六色的香皂是如何做出来的。
他们曾经试过用颜料去染色,结果发现洗过的衣服和皮肤都被染了色,卖出去估计不仅不挣钱,还得退货赔钱,只能放弃,乖乖的卖最简单的肥皂。
蚊子血也是血,三十文钱也是钱。
许久以后,当他们看见从田庄运到客栈和百宝阁的干花,才得知那些香皂是用了花的颜色。
这大冬天的,除了姜家,还哪里能找到这许多花?
真是神了,姜家怎么到了冬天还有牡丹和菊花?
*
由于不断地推陈出新,姜月的百宝阁逐渐成为了长安城屹立不倒的商户之首。
裴秋生在翰林院待了数月后,由于他出色的才干,终于有一日被圣上调入了户部。
裴秋生第一次真正有了实权,且户部最是与民生息息相关,他在励精图治同时,也注意着维护官场关系,避免那些官场的明枪暗箭将他除了去。
在汲汲营营的官场生活中,裴秋生偶尔也会迷茫,但只要一回家看见姜月,那份迷茫便能涤荡去,第二日出门时依然迈着坚定的步伐。
有时,他听同僚说他自家夫人如何如何夸赞姜月时,翘起的唇角压不住,就如同身后还摇了个尾巴般。
渐渐地同僚们也发现,若是做了什么错事怕被裴大人怪罪,只要提一嘴他夫人,他心情便能好些,说不定就能从轻处罚。
当然,这仅限于那种不触犯原则底线的错事。
若是祸害了百姓,提谁也不能改变裴大人的决定。
裴大人护百姓的程度,也仅次于他护夫人了。
半点都惹不得。
又过了半年,闻北哲再次参加春闱,听说中了个进士,把镇国公闻渊高兴坏了。
又没多久,听说闻北哲受到了其他进士和官员的排挤,一直得不到引荐的机会。闻渊只能硬着头皮让同僚替闻北哲揽了个差事,结果他却没干好,反倒让闻渊落得同僚一阵数落。
随着裴秋生在朝中越发风头日上,镇国公府终究是逐渐没落了下去,时不时便有人提起镇国公府虽世袭爵位,终究是后继无人的悲哀。
闻渊一张老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又过了一年,裴秋生在户部励精图治,立下不少功劳,被圣上调入了内阁,成为了内阁大学士。
官居一品。
姜月含笑道,“恭喜你得偿所愿。”
裴秋生牵起她的手,“从成婚那天起,我最大的心愿就已经实现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