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十鸢被安排住在三楼的一间客房里,和程襄的房间门对门。
今天一天也累了,程十鸢洗漱过后就直接睡下了。
别墅这边的装修虽然没有总统套房奢华安逸,但也是干净温馨,想到家人就在身边,心里安稳不少,很快就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天已经大亮了。
黎巧和保姆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这会儿已经端出了一桌丰盛的早餐,有豆浆油条水煎包子,豆腐脑还有咸甜两种口味。
“十鸢起了?马上吃饭。”黎巧见她下楼,笑盈盈地招呼道。
这一次黎巧脸上的笑容就是发自内心的欢欣,眉梢眼角都挂着笑,不似昨天那种礼貌但并不走心的笑容。
程十鸢喝完一杯豆浆,程襄才打着哈欠从楼上走下来。
黎巧看到了,又是不满意地翻了个大白眼,
“我说你一天天的怎么这么多觉?人家十鸢也是年轻人,都能比你早起床十分钟,你就是个懒。”
程襄张了张嘴,刚打到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不是,妈,你最近怎么这么讨厌我?”
黎巧往程十鸢碗里夹了一个水煎包,
“我不是最近讨厌你,是一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只是以前我想着家和万事兴,什么事我都忍着。”
程襄自己舀了一勺甜味豆腐脑,嘬了一口,含糊道,
“都忍那么久了,以后也不能再忍一忍?”
黎巧摆摆手,
“不忍了,忍出一身的病,以后我想骂就骂。我还联系了小区业主,今天就上开发商那边闹去,让他们给小区装路灯,给我们安排物业,他们要不管,我就带着业主们拉横幅,举报到上级单位,我还就不信了,花了几百万住这种鬼都打得死的破地方。”
要说黎巧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她之前总说有个地方遮风挡雨就不错了,人要知足。
程襄看向程十鸢,用唇语问,
“这都是你教的吧?”
程十鸢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致志地吃早点。
黎巧又往程十鸢那边递了一个茶叶蛋,“十鸢你多吃点,这都是黎姐专门为你做的,鸡蛋好,鸡蛋补充蛋白质。”
听到黎巧在程十鸢面前自称【黎姐】,程襄被豆腐脑呛了一下,捂着嘴冲进卫生间一顿猛咳。
黎巧往那边看了两眼,没有像往常那样冲过去嘘寒问暖,直接扭回头,眼不见心不烦。
*
刚吃完早点,药材商那边打电话过来,要往老铺那边送药材。
清晨的巷子里格外热闹,卖早点的小铺们都把桌椅摆到了人行道上,熙熙攘攘地挤了好些人,车过不去,程襄便把车停到了路边,俩人下车步行走过去。
在路过包子铺的时候,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帮着跑堂。
程襄对程十鸢说,
“老祖宗,这小姑娘就是闻姐的女儿,不上学的时候都在包子铺里帮忙。”
正说到这里,就听到闻姐大声谩骂的声音,
“死丫头,前面那张桌子快点收拾出来,人都没地儿坐了,眼里一点活儿也没有,不知道你眉毛下面的那俩窟窿眼有什么用。”
程十鸢的眼底翻起一抹冷意,匆匆从包子铺前走过。
到了中药铺没多久,中药材的老板就来了,这药材店的老板认识程襄,在品质方面没有克扣他们,送来的药材品质都比市面上的好一些。
但现在的药材再好,大多也都是人工培育的,生长周期大大缩短,再加上肥料农药的关系,也远远比不上程十鸢那个年代的药材药性好。
在清点这些药材的时候,程十鸢的情绪一直不大好。
程襄知道她是寒了心,在她那个年代,中医还是主流医学,药材货真价实,百姓也尊重相信中医。
如今看到中医这般没落,她难免会寒心。
程襄帮着把药材整理好,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他向中药柜那边的程十鸢喊了一声,
“老祖宗,午饭时间了,我们先吃点东西。”
程十鸢把一把灸甘草装进柜子里,嘴里应着,“收拾完这几味中药就过去。”
俩人正说着话,就见门外进来一个人。
来人是个中年男子,四十来岁的年纪,身形消瘦,微微有些佝偻,看面相感觉人很老实。
“您好,请问这是新开的中药铺子吗?”男人站在门边咋问。
程十鸢直起身,
“是,你哪儿不好?”
说话间,男人不自觉地揉了揉鼻尖,答道,
“我就是上个月去山里走亲戚,可能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太冷着了凉,回来就感冒了,吃了西药后感冒症状逐渐消失,但最近总觉得鼻子里面痒,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还成天流鼻涕,再去医院也没检查出有什么毛病。我就在对面卖包子,这又是流鼻涕又是打喷嚏的,让客人见着了觉得不卫生。”
听到男人说自己是在对面卖包子的,程襄就朝程十鸢挤眉弄眼。
“你干嘛?眼睛痒?”程十鸢问。
男人还以为程十鸢是问他,赶紧回道,“眼睛也痒,总想揉。”
程十鸢冲他点点头,“你先坐。”
程襄也懒得掩饰了,直接提醒程十鸢,
“这位大哥是闻姐的老公,就是昨天来找你看病的那位。”
程襄的意思是,闻姐那么难缠,她老公估计也不是什么善茬,想让程十鸢不要搭理他。
可程十鸢是个大夫,医者仁心,病人都找上门来了,岂有病还没看,就把人撵出去的道理。
程十鸢给男人把了脉,
“脉沉,是着凉了,我看看舌苔。”
男人伸出舌苔。
程十鸢道,
“舌苔白滑,就是肺冻住了。夜间寒气重,卫气不足,寒气通过肌肤入体,不算什么大毛病,你把诊费结一下,我给你开点中药。”
“好的大夫,多少钱?”男人忙问。
程十鸢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把小算盘,在算盘上加加减减,报了个数,
“一百四十三。”
这个年代看病花一百四十三块那确实也算不上贵,男人赶紧扫二维码把钱给付了。
程十鸢起身走到中药柜那边,这时候中药柜上的还没有编号也没写药材名称,但她从几百个中药柜中准确地找到其中一个。
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块生姜,用牛皮纸袋装好递给男人。
中年男子接过那块生姜,懵了,一百四十三看病不贵,
但一百四十三买一块生姜那就过分了啊。
程十鸢面不改色地叮嘱,
“生姜去皮,切片煮水喝,早上喝一次,过了中午就不能喝了,连喝三天。我这边现在还没有准备好医嘱单据,你就自己记着。”
看到程十鸢一脸理所应当,男人抹了抹脑门上的汗,怀疑这中药店的生姜是不是它就应该卖一百多?
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问,
“大夫,这一块姜就卖一百四啊?我觉得它是不是有点贵?”
“哦,那倒不是。”
程十鸢解释道,
“生姜三块钱,剩下的一百四,有七十是你的诊费,另外七十是你太太昨天在我这边看病逃单的诊费,你们都是一家人,你就替她付了吧。”
这中年男人虽然和闻姐是一家人,但性格却是截然相反,人老实又内敛,而且自家老婆什么德行自己心里也有数。
听完程十鸢的解释,他也没多质疑,自己收起那块生姜走了。
*
中午就在巷子里的小餐馆随便炒了两个小炒,午饭还没吃完,就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叫骂声。
程襄出去看了一会儿,回来对程十鸢说,
“老祖宗,闻姐上咱们家铺子前面骂街去了。”
程十鸢端起面前的黄酒不疾不徐地抿了一口,又就了一块卤猪头肉,
“让她骂一会儿,先吃饭。”
等程十鸢他们吃好饭回到中药铺的时候,闻姐刚好骂累了,这会儿回包子铺喝了口水,正搬了张小板凳堵在中药铺门口休息。
老巷里人情味很浓,谁家有点芝麻粒大小的事,左邻右舍都要打着关心的旗号凑过来吃一嘴瓜。
被闻姐刚刚一吵吵,现在永裕巷的居民们都知道,这家一直空着的老中医铺子租出去了,并且还知道租这家铺子的是个骗子中医,一块生姜敢卖一百四十三块。
人群里窃窃私语,
“这老铺不是空了几十年了吗?怎么突然租出去了?”
“不止几十年,听我们家老人说,这老铺空了有一百多年了,程家祖上是御医,舍不得把老铺租给别人糟蹋了,所以一直空着。”
“那也不能租给一个骗子吧?”
“真晦气,咱们都是老街坊了,谁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住着放心,这突然来了个骗子,以后可没这么安心了。”
程十鸢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穿过一众吃瓜群众,走到老铺们口站定,落落大方地介绍,
“各位街坊好,我就是租下老铺的中医,我叫程十鸢。”
细碎阳光下,程十鸢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娇美的面容犹如一块美玉,莹润细腻。
在抬眼扫过人群,一双美眸波光滟滟,皎洁如月。
刚才还窸窸窣窣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大家都盯着这从天而降的美人看得出神。
人群中这时候有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道,
“她长这么漂亮不能是骗子,一定是生姜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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