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襄解释了半天,程十鸢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这手机里面的钱不是无限的啊?”
见程襄一脸失望,程十鸢还安慰他,“没事,我有本事,钱嘛,赚一赚就有了。”
程襄问,“那现在还去酒店吗?”
“去。”
程十鸢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酒店的钱我一次性付了一个月的,放心住。”
程襄扶额,
“祖宗,咱先想办法去把钱退出来吧,子孙无能,不能让您老人家继续住总统套房了。”
倒也不是程襄悲观,只是现在赚钱的中医都是靠营销的,像程十鸢这种空有本事,又没名气的小医生,想赚钱难于登天。
更别说程十鸢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个中医,大家现在看病都认准老中医才是好的,她这形象放在中医圈子里那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酒店那边收了百分之二十的手续费,把剩下的钱原路返回了程十鸢的账户。
程襄帮着看了看,也有十来万,起码前期店铺买中药材和程十鸢的生存费是有着落了。
重新上了奥迪车,程十鸢问,
“现在去哪儿?”
程襄,“您要不介意的话,就上我们家将就几天,我会尽快给您在老铺附近租一处房子安顿好。”
程十鸢当然不会介意,她有点犹豫的是,
“会不会太叨扰?”
“不会。”程襄把车朝自己家郊外的别墅开去,
“我们家房子大,平时也就我妈和我,还有一个照顾我爸的阿姨住,正好我爸的病还得请您看看。”
*
这栋别墅是当年程瑾之为了投资买下的,当时开发商给他们画大饼,说是五年之内,别墅周边会建一个全市最大的湿地公园,配套的商超学校医院都会建设起来。
结果是把程瑾之熬成植物人,这配套也没起来。
但好在别墅这边地广人稀,空气质量好,在程瑾之中风以后,黎巧就把市区的房子卖了,一家人搬到这边,陪着程瑾之在这边疗养。
现在这地方偏配套不齐全,没有物业,晚上小区里连个路灯都没有,出门鬼都能打得死人。
奥迪车开进黑漆漆的小区,在小区里七拐八绕,最终在一处面积挺大的独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程襄帮程十鸢拎着行李箱,俩人一前一后走进别墅。
黎巧在厨房里听到玄关这边的动静,在围裙上擦了擦潮湿的手,迎了出来,
“是程襄回来...”
她刚走到客厅,就看到走在程襄身后的年轻女人,脚步顿住,反应过来以后,脸上立马露出客套的笑容,
“程襄你带朋友回家也不说一声,你说一声我多准备几个菜。”
程襄把行李箱放在玄关处,朗声对黎巧说,
“妈,这是我老...”
这一天叫程十鸢老祖宗叫得顺口了,差点下意识地就说出“这是老祖宗”,他赶紧紧急改口,
“这是老...老中医,是我请来给爸看病的。”
黎巧看看程十鸢,满脸疑惑,
老中医?就寻思着这哪里老了?
但黎巧向来为人温和有礼,就算心里有疑虑,表面也是不显山不露水,她还是温和地笑着,
“那就辛苦大夫了,您要不嫌弃的话,就先和我们吃点便饭。”
在餐桌上,程十鸢那套大家小姐的用餐礼仪把黎巧看得一愣一愣的。
只见她坐姿端庄优雅,左手端起盛米饭的小瓷碗,右手握筷,小口吃着面前的菜,咀嚼吞咽都听不到明显的声音。
黎巧看得出神,连自己面前的饭都忘记吃了。
这才明白了古诗词里说的,华容婀娜,令我忘餐,这种境界是真实存在的。
简单用过晚饭,程十鸢将筷子并拢,横着摆放在碗沿,微微欠身,对桌上其他人道,
“我吃好了,各位请慢用。”
这套动作要是其他人做起来,黎巧估计还觉得矫揉刻意,但程十鸢做起来就觉得优雅自然,好像这份矜贵就是她天生的风骨。
晚饭过后,程十鸢却没有着急先给程瑾之看病,而是朝黎巧微微颔首,
“程太太,本来医不叩门。但既然来到家里,我就当自己与您是一家人了,我想给您诊一下脉,您看方便吗?”
中医向来不会主动要求给别人看病,信者医之,不信者不医,一旦中医主动开口,那多半就都是不医不行的大病了。
黎巧本来看程十鸢年纪小,心里对她能不能治病存有怀疑。
可现下听到程十鸢要主动为自己看诊的话,心里还是突然慌了,心想该不是这年轻医生看出自己身上有什么病症。
她赶紧说,
“那就麻烦您诊一下脉。”
程十鸢站起身,问,“方便去房间里诊脉吗?其他人回避一下。”
一楼原本还有一间小客房,黎巧引着程十鸢进了房间。
转身关好门,黎巧这才觉得双腿有点发软,
“医生,请问我是有什么大病吗?你直接告诉我,我承受得住。”
程十鸢拿出包里的小脉枕放到面前的茶几上,
“不着急,我先号一下脉。”
号脉号了半晌,程十鸢才放开手,眼睛望向黎巧,轻声道,
“程太太,您这肝气郁结时间有点长了。表象是表情压抑,时不时不由自主叹气,胸满乳·胀,月经不调,脸上色斑严重。”
黎巧敛起神色,心里暗叹这小中医还说得挺准的,果然不可以貌取人,
“医生,您说的都对,但我自己觉得这些都只是一些小毛病,你看咱们身边的人,谁多少没点毛病呢,相比于其它我这个岁数的,我这身体算不错的。”
程十鸢点头认可,
“现在看来肝贼还没有侵入脏器,但如果任由情志病长此发展下去,肝火旺盛会引发耳聋,肝气长期郁结会影响心脏,心脏供血不足而累及大脑,不出一年的时间,你的大脑就会病变,这时就是疑难杂症了。”
黎巧听她说得玄乎乎的,这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对她的话黎巧将信将疑。
但出于礼貌,黎巧还是问,“大夫,那我这个病该怎么办呢?”
程十鸢指了指客房里的床,
“你脱了外衣躺下来,我给你拍打治疗,只要把经络拍通揉顺,病就能好一大半,之后再注意情绪的调理,慢慢的身体也就康复了。”
拍打治病,这听起来和前段时间小区里保健品传·销的套路差不多,黎巧心下的疑虑更深。
可就算是心里不痛快,黎巧依旧维持着表面的体面,没有当面拒绝程十鸢,而是听她的话,脱了外套躺到床上。
程十鸢将双手手心搓热,手心微微聚拢,用空掌沿着黎巧的心包经、肝经、胆经拍打了一遍。
之后又让黎巧翻过身体,背朝上趴在床上,把她背后的膀胱经也拍了一遍。
最后,拍打任督二脉,使全身的经络通畅。
黎巧一开始还没太大的感觉,但随着程十鸢拍打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角开始沁出泪水,越来越多的泪水在她的眼角汇聚,像水龙头开闸,源源不断地顺着面颊流淌,很快就将枕头洇湿了一大片。
程十鸢对她的失态则表现得很平静,她语调平和,
“程太太,你坐起来,我要给你揉膻中穴。”
等黎巧坐起身,程十鸢就用手去搓揉她胸·口处的膻中穴,力道不轻不重,在她纤细柔白的手指下,像是有什么疙瘩被她揉开了。
程十鸢解释,“揉膻中穴可以调节胸中之气,肝中之气,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黎巧一边抽泣流泪,一边答,
“我现在感觉像是有热水往身体里灌,很舒服,很舒展,就是我明明不伤心,但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外淌是怎么回事?”
程十鸢解释,
“这些泪水都是你体内郁结的火气,经络疏通以后,这些火气被逼出体内,泪水就是一个宣泄的出口,这样才能把郁积在体内的毒素排出去。”
等黎巧的情绪平复一些,程十鸢才缓声叮嘱,
“你这个人就是太体面,不生气不发火,有什么事情都在心里憋着,在外人面前永远是得体贤惠,但憋来憋去,把自己都憋出病了。”
黎巧用纸巾擦着眼泪,大哭过后,全身上下都舒展开来,这种舒适的感觉自从结婚以后就没有过了,周身都像是笼罩在暖洋洋的夕阳中,舒适温暖极了。
程十鸢,
“以后你不要在这么憋着自己了,想发火就发火,想哭就哭,想闹就闹,人一旦放开了,会发现事情简单许多。”
黎巧体面了几十年,现在叫她又哭又闹,她失笑,
“那别人不得以为我是疯了?”
“我说的哭闹也不是叫你像疯婆子一样逮谁咬谁,是说让你不开心的事你就说,就像我刚进门的时候,你明明怀疑我的身份,却还要隐忍着不说,表里不一,就导致你体内阴阳失调,肝火郁结。”
程十鸢看了她一眼,又道,
“我如果不先给你诊脉,这份疑虑你会一直憋在心里,到头来引得大家都不痛快。”
被程十鸢戳穿心里的想法,黎巧脸色一红,满脸的窘迫。
程十鸢附耳在黎巧耳边说了几句话,黎巧笑着连连点头。
等结束了治疗,俩人走出小房间。
程襄一直坐在楼梯的台阶上,从她们进去就守在门外,看到她们走出来,程襄忙从台阶上跳了起来,
“怎么样?我妈没什么事吧?”
程十鸢抿着嘴没回答,余光瞟了黎巧一眼。
黎巧搓了搓手,暗自下了决心。
一抬头,对着程襄一通疯狂输出,
“能有什么事?你瞧瞧你,这么大的人了,一点破事就吓成这样,真没出息,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看你穿的那衣服,牛仔裤上还破了两个大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程家破产了,我早就看着不顺眼了,一直忍着没说。”
程襄瞠目结舌,他老妈一直都是很温柔的,这么骂他还是第一次,憋了半天,结结巴巴地憋出一句话,
“我...我怎么了我?”
黎巧,“没怎么,就是看你不顺眼,随便骂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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