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中医铺位于京市老城区永裕巷内,在程十鸢那个年代,这条巷子是京市最繁华的街道,卖中药的卖胭脂水粉服装头饰的都有,好几家京市老字号总店都开在这边。
经过百年变迁,永裕巷已经逐渐跟不上狂奔的时代,逐渐被遗忘在城市的角落里。
现在的永裕巷里也住了不少人,大多都是家里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原住民。
儿孙也没什么大本事买外面的高楼大厦,一代代的就这么挤下来了,有的人家四代都挤在三四十平方的一处小房子里。
巷子里零星开着几家店铺,卖烟酒百货,卖包子油条的,都是些老百姓每天都会接触到的东西,倒也显得这条老巷还怪有烟火气的。
快走到老铺的时候,程襄快走两步,打开了老铺门板上上的铜锁。
这间铺子荒废了上百年,但却并不显得萧条,屋内的陈设虽然老旧,但都保养得很好,实木的房梁乌黑油亮,没有干瘪开裂,也没有任何虫蛀的痕迹。
靠墙的那一面,是一整面墙的花梨木中药柜,细看的话,由好几个七星斗柜组成。
程十鸢纤细的手指在那一排中药柜上划过,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身后的程襄道,
“这种斗柜做中药柜最合适,以前爷爷就常告诉我,抬手取,低头拿,半步可观全药匣。”
听到程十鸢说起百年前的事,程襄的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质疑感慨欣慰不可置信,许许多多种情绪在他心头交杂。
这事儿抡着谁他也复杂。
死了一百多年的老祖宗重生了,还穿越来到现代,这种剧情除了小说里敢这么写,现实中做梦都没这么荒唐的梦。
程十鸢在诊台后面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手指抚上桌上的一粒黄花梨的脉枕,
“我还以为我们死了以后,老铺也保不住了,兴许是当时情况太过混乱,没人留意到老铺,倒还让它保存下来了。”
程襄站在门边,接过程十鸢的话,
“我们每周都会来人打扫整理,每年会请专业的师傅修护保养,这家老铺一直好好的。”
俩人说着话,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蹿进来一个人。
*
“哎,程襄来了?我老远看到你的奥迪车停在门口,就知道你来了,给你送两个包子来,刚出炉的三鲜包,来拿着。”
烫着卷头的中年妇女一脚踏入铺子,像是才注意到坐在桌后的漂亮女人,诧异地又哎了一声,
“哎,这位美女是谁?瞅着眼生。”
程襄介绍,
“这位是我们家的一个亲戚,也姓程,她是一名中医。”
然后他又看向程十鸢,
“这位是斜对面包子铺的老板娘,闻姐。”
之前闻姐想租下这间老铺开包子铺,和程襄磨过一段时间,所以程襄才对她的情况比较熟悉。
闻姐把那两个三鲜包塞进程襄手里,一双肉·缝眼毫不避讳地在程十鸢身上上下打量。
她没租到这个铺子,本来心里就多少有点不舒服,这会儿又看铺子被租给别人了,自然就更觉得不爽,说话也不自觉地尖锐起来。
“哟,这么年轻的小中医我还真没见过,程襄,你别看人长得漂亮就被人给骗了。你们这个老铺不是很金贵的吗?全家上下当个金疙瘩,要在你手里被人骗走咯那你还真是成了不肖子孙咯。”
“闻姐,说话客气点。”
听到闻姐这番毫不客气的话,程襄没来由地火大,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其实他潜意识里已经相信程十鸢就是自家老祖宗的事实了。
老祖宗遭人诋毁,那可不比自己被骂还要生气。
“就好意提醒你一下,瞧你那小气样儿。”
闻姐讨了个没趣,眼珠子叽里咕噜一转,干脆往诊台面前的长条椅上一座,伸出手搭在脉诊上,
“既然是个中医,那不妨给我看一看,要看不准,诊费我就不出了。”
程十鸢也是哭笑不得,在她那个时候普通百姓见到医生都是毕恭毕敬,哪有她这么无理的。
但既然手都放在脉诊上了,程十鸢毕竟也是个医生,便伸出手指,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压到了对应的寸关尺三脉上。
“你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平时饮食不节制,肥甘厚味吃多了,脾胃运化不好,所以导致长期慢性腹泻。还好你平时劳作体力消耗大,二者调和,身体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平时多注意饮食,多吃五谷杂粮,新鲜蔬菜,少吃味道重肥腻的食物。”
闻姐有些得意,自己的身体向来很好,上大医院检查都查不出什么问题。
这小中医倒是把自己长期腹泻的事给把出来了,但是腹泻本来就是小毛病,闻姐也并不觉得这中医就有多厉害。
而且她今天要看的可不是这个,闻姐道,
“我知道我身体没什么问题,我就是想问问你,既然我身体没问题,那我和我老公想再要一个孩子,怎么死活就是要不上。”
程十鸢微微挑眉,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
“你老公身体怎么样?”
闻姐,“我老公一点问题也没有,一晚上能整三四次,比好多小伙子还要生猛。”
程十鸢浅笑,
“那是挺厉害的,不过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
程襄一个大小伙子听得面红耳赤,脚步不自觉地往门边挪了挪,看那样子,闻姐要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他就立马跑路。
“查过了,不知道查过多少医生,中西医都看过了,都说我老公没问题,我也没问题,可死活就是怀不上。听人家说整那事儿的时候往女人后腰垫个枕头容易怀儿子,我们也垫了,根本没用,还是怀不上。”
程襄脸红到耳根子,一只脚已经迈出门槛了。
程十鸢余光瞟了他一眼,赐了程襄一个“瞧你那点出息”的眼神。
又回过头,仔细地又号了一遍脉,确认自己的判断没有问题,程十鸢才说,
“既然夫妻两个身体都没毛病,怀孕是顺其自然的事,但是从你的脉象上来看,你要不上孩子是因为长期服用避子药的缘故。”
闻姐有点懵,
“你说什么?避孕药吗?我可从来没吃过那种药。”
程十鸢很笃定,
“你不但吃了,而且吃的时间还不短,如果你自己不知道这件事,那你回去多留意一下身边的人。你天生心脉窄,这种脉象的人性格不算好,也正因为你这个性格,无形中得罪了不少人,你要想以后顺利,性格你得改,别得罪人而不自知。”
闻姐被她说得羞恼成怒,拍着桌子就嚷嚷起来了,
“没听说过医生有你这么看病的,生什么是我们夫妻俩自己的事,关别人什么事?自己没本事,倒是会往别人头上泼脏水。你出去打听打听,我闻天兰人缘好着呢。”
程十鸢看她急眼了,也不想多和她掰扯,直接挥手撵人,
“该说的我都说了,把诊费付一下你走吧。”
“我先说好了的,你说得不准我不给钱的,还什么诊费,我来找你看病才是晦气。”
闻姐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了几句,可能是怕程十鸢真的找她要钱,脚底抹油开溜了。
程襄朝闻姐离开的方向挥了两拳,语气愤愤的,
“早知道就不要给她看,我以前和她打过交道,这人特难缠。”
骂完闻姐,程襄又回身看向程十鸢这边,
“老祖...程医生,真是有人给她下药了?”
程十鸢把小脉枕收进包里,没有接程襄的话,而是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
“她女儿今年15岁了吧?她对女儿不大好?”
程襄张了张嘴,一整个惊住。
闻姐是有一个15岁的女儿,在京医大附属中学上高一,好像是叫做刘爽。
刘爽不上学的时候经常在包子摊上帮忙,闻姐对刘爽不好这件事整个永裕巷都知道,轻则呼来唤去,重则当众辱骂,街坊们就算心疼刘爽,但也不敢惹闻姐,只是背后议论几下。
程襄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经常听家里的长辈说起以前的中医厉害,今天算是开了眼了,这不是看病,这是算命吧?
可转念一想,程襄又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老祖宗,您是怀疑是闻姐女儿给她下的药?”
程十鸢笑道,
“我又不是警察,谁下的药我管不了。倒是闻姐这个性格如果不改,就算是如愿生了孩子,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说这话,程十鸢收好包,起身往外走,程襄自己也锁好门跟了上去。
*
在开车送程十鸢回酒店的路上,程襄提醒道,
“现在这个年代行医都是要有执照的,您想要开中医铺,就得考行医资格证才行。”
程十鸢扭头看向窗外,车水马龙,高楼林立,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梦的繁华场景,
“嗯,这个我知道。”
在程十鸢死了以后,她遇到了一个老者,那个老者告诉她,按她的命数,她会成为程氏中医第八代传人,将程氏中医发扬光大。
老者将她毕生的学识返还于她,将她复活并穿越到和平年间,让她继续自己未完成的传承使命。
在老者给她的那个包袋里,就有程襄说的行医资格证书,还有她在这个时代的身份证明,学历证明,和一部手机。
前面遇到红灯,程襄把车停下,问出了盘旋在心里很久的一个问题,
“老祖宗,您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按理说两个时代的货币不通用,她刚穿越过来,应该身上没什么钱才对,这又是住五星酒店总统套房,穿的用得看起来也好贵,感觉特有钱。
程襄看过几本小说,心想老祖宗要带着什么神豪系统穿越,那自己作为她的曾曾孙子,不得跟着喝点肉汤啊。
程十鸢从手袋里拿出手机,“诺,这个,这里面的钱多得花不完,扫一扫就能买东西。”
程襄虔诚地双手接过手机,
“哎呀,老祖宗,让小的来看看这余额是怎么回事,这么多钱,到底有几个亿呢?”
这部手机绑定了一张银行卡,程襄发了查询余额的短信到发卡行,剩余的余额很快就发了过来。
程襄数了数那串余额后面的几个零,剩余余额,一百零八块六毛七分。
程襄抬头看向程十鸢,懵逼中带着点失望,
“老祖宗,您知不知道您濒临破产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