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程十鸢说得有理有据, 连方小米用的什么粉底,什么口红色号都说出来了。
因为太细节以及具体,方小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沉默就等于是默认了。
程十鸢又道,
“让你素颜不是说要为难你, 而是中医看诊需要观察你面部的颜色、光泽, 人的五官形态对应五脏六腑, 你遮盖了五官原本的样子, 我自然无法分辨你的五脏六腑是否健康。”
方小米抿着唇垂着头, 半晌,鼻子里“嗯”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胡导演在一旁打着圆场,
“那就明天卸了妆再过来,反正都是要跟拍的,不影响什么。”
直播间里,
【我靠,当面被揭穿撒谎真的好丢脸好社死。】
【女明星本来就是靠颜吃饭的,出门化妆不是正常的吗?凭什么让人家卸妆?中医看病不是诊脉就可以了吗?水平不够借口来凑是吧?我就说节目组找这种网红小中医当嘉宾太掉价了, 就会盯着人家女明星素颜,她到底会不会看病?】
【楼上的我知道你是方小米的粉丝, 你们家姐姐撒谎被戳穿你很生气,但你先别生气, 因为中医诊病真的是要看面色的, 这个知识点你不懂不怪你, 但度娘的搜索功能你都不会用这就弱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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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 姐妹骂人有水平,全程不带脏字, 又句句都挺解气的。】
交代了方小米,程十鸢又看向侯元凯,
“你来吧。”
程十鸢先观察了侯元凯的面相,面色无华,唇鼻周围发黑,黑眼圈很重,身形肥胖,赘肉臃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拿出问诊单,“姓名。”
“侯元凯。”
程十鸢又问,“年纪多大?”
侯元凯答,“42周岁。”
程十鸢问,“平时是不是怕冷?尤其是四肢冰凉,平时经常觉得很疲惫?睡觉也睡不安稳?起夜频繁,且梦杂而多,对吧?”
侯元凯一开始只是为了配合方小米才来参加这个节目的,他一直对中医治病持怀疑态度,自始至终他都只是配合表演,对这件事始终有一种抽离感。
可现在听到程十鸢只是看了看五官气色,就把他的症状全说出来了,侯元凯开始对这件事有点感兴趣了。
他微微点头,“是有这些症状。”
程十鸢抬眼看了看桌上的脉枕,“手腕搭上来,我诊一下脉。”
侯元凯的脉象和程十鸢料想的差不多,脉小而软。
她又问,“房事的时候,举而不坚?无法顺利行夫妻之事。平时也没有同房的欲望?”
【哇哦,举而不坚是什么意思?阳·痿吗?】
【不可能吧?之前方小米做节目的时候还暗示过她们夫妻生活很“和谐”还说侯元凯宝刀未老呢。】
【我也记得那一期节目,当时我和我爸妈一起看得,尴尬得一批。】
可这一次侯元凯却没有承认程十鸢说的病症,他有点气急,
“没有这回事,我那方面能力很好,这点我老婆可以作证。”
方小米脸色一红,也说,“我们夫妻生活很和谐,有时候一晚,一晚好几次,我老公很正常的。”
看他们两个人说话的表情不像是撒谎的,程十鸢凝神,重新给侯元凯把了一遍脉,
“不对,你心肾不交,肾精亏损,兼脾虚夹湿症,典型的阳·痿症,表象是勃·起功能障碍,你不可能正常同房,除非你在吃药,靠药物的作用维持。”
侯元凯立即否认,“我没有吃药,我平时连维生素和保健品都不吃的。”
程十鸢点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
“是的,从脉象上看,你不像吃过药的样子,药物进入体内,五脏六腑上都会留下痕迹,我没有把脉把出你有吃药的迹象,但是你的肾精消耗很快,几乎到了枯竭的地步,又像是用药物强行调动的结果。”
问诊似乎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从脉象上看,侯元凯不可能自然勃·起,但看侯元凯的样子,诊他的脉,又确实不像是在说谎。
程十鸢颦眉,手指无意识地在花梨木长桌上敲了几下。
屋里只有她敲击桌面时发出的声音,咔哒,咔哒
直播间里却是很热闹,
【我就说这网红中医不行吧?这才是节目直播第一天,她就滑铁卢了。】
【程程支棱起来啊程程,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是上《医者》的唯一一个中医,咱们要是输了,中医的名声就完蛋了。】
【不要给她那么大的压力,她又不是什么神仙,说到底也只是个普通人,遇到她看不出来的病也是人之常理。】
【虽然但是,我还是不能接受程程失败,她会被方小米的粉丝嘲笑的。】
【是,楼上说得没错,看不出病的医生算什么狗屁中医,我笑死。】
方小米率先打破了诊室里的沉默,
“估计程医生医术有限,我看就算了吧,你就当着直播承认你误诊了,给我们夫妻俩道个歉,这事儿也就算完了,我们也不会再追究什么。”
她的语气虽然咄咄逼人,但话说得也还算是在情理之中。
毕竟程十鸢公开说侯元凯阳·痿,却又拿不出证据,这种话关系到一个男人的自尊,让她道歉,也就相当于还给侯元凯一个清白。
程十鸢敲击桌面的咔哒声戛然而止,她收回手,面容平静地看向方小米,
“现在道歉的话为时过早,我始终相信我的诊断没有出错,我要求明天上门随诊。”
中医看病不是单纯的只针对疾病本身,他们是看整体,包括这个人的饮食作息,生活环境,人际关系,有的道医还会排病人的生辰八字,可以说中医诊病,真正地把人当成了一个活着的流动的生物来看。
遇到面诊解决不了的病症,中医会向患者提出随诊,去他平时生活的环境里去找原因。
方小米下意识地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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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这个必要吧?我们是名人,居住地址不便公开。”
胡导小声提醒道,
“方老师,我们的合同里签了条约的,需要配合医生提出的合理的诊疗建议,我们认为中医上门随诊是合理的,请您配合。”
方小米抿了抿唇角,脸上虽然很不情愿,估计也是想到违约金了,也没有继续反驳胡导,算是默认了明天上门随诊的事。
*
路北尧在闲暇的时间会时不时地去逛一逛程十鸢的直播间,今天打开软件,看到她的直播间没开,这才想起来程十鸢参加了《医者》的录制。
他刚退出软件,就看到了一条飘红的热搜,
# 网红中医直播翻车?被患者当场要求公开道歉 #
点开视频,是今天程十鸢给侯元凯诊病的剪辑视频。
路北尧面无表情地看完视频,关掉,站起身,走到窗前,心里有点发闷。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情不好,见惯了她诊病的时候笃定自信的样子,又经常看到她犯迷糊发神经,把身边人搞得怀疑人生,她还一脸理直气壮的模样。
路北尧从没看到过程十鸢像今天这样迷茫的样子。
想到她现在可能失落郁闷,也可能在担心明天的随诊,路北尧就觉得心里像是被人撰了一把,胸口发紧。
他转身,大步走向门口,顺手拿起衣帽架上的外套搭在臂间,推门走了出去。
和门外的助理简单交代了几句,路北尧径直乘坐电梯到了负一楼,驱车朝永裕巷的方向开去。
今天是直播的第一天,诊病过程又不太顺利,节目组想让程十鸢早点休息,好好准备一下明天的随诊,所以7点就关闭了直播间。
程十鸢经历了暴走,抓头发,把王宝宝骂了一顿,蒸了一份除了不像鸡蛋别的什么都像的鸡蛋羹,葛莎不吃,她自己吃掉了。
在这一系列发疯后,她现在终于安静了,托着腮,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发呆。
路北尧敲响院子的门,是葛莎过来开的门,
“路叔叔?”
程十鸢抬着眼看过来,“你怎么来了?”
一个问题就彻底吧路北尧给问住了,他也不知道他怎么来了,可能是回家太孤单,又可能是想吃羊蝎子火锅了。
路北尧抬脚迈进院子里,想了想,还是说,“我看到直播了,过来看看你。”
程十鸢抬起头,双眼无神,嘴角下撇,一脸厌世。
她瞟了路北尧一眼,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声音闷闷的,
“如果明天随诊还是找不出问题,是不是我就完蛋了?”
“那倒没有。”
路北尧走到她面前站定,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长,他也不大会安慰人,就捡着一些好听的话说,
“人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大家都会理解的,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全盘否决你的能力。”
程十鸢摇摇头,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
说话间,她抬起头,晶亮的眼在暗夜里闪着清澈的光,
“我把他们打赏给我的钱都买衣服了,如果他们要我退钱,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钱?”
第 42 章
路北尧在程十鸢的各种非人类逻辑的几番轰炸下, 现在对于她这些让人出其不意的言论接受良好。
他淡定地表示,“我可以借钱给你。”
程十鸢呼了一口气,看样子是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她想起早上查的那个梦, 从高处坠落代表失去控制感,在生活中可能有些压力, 无法掌握现在的局面。
看来梦还是准的, 程十鸢现在真的有点失控。
按理说侯元凯的脉象并不是什么复杂的脉象, 她前边说的那些手脚冰凉、疲惫、起夜, 梦多的状况和他的面色对应, 都是明显的肾精亏损。
再结合他的脉象,以他的亏损程度,不借助药物, 根本不可能勃·起。
但他的脉象里又确实没有号出他有长期服药的痕迹。
程十鸢喃喃道,“会不会他还是在撒谎?”毕竟让一个男人当众承认阳·痿,确实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路北尧问, “你觉得他像是在撒谎吗?”
程十鸢摇头,“确实不像,人在撒谎的时候脉动会自浮而弱, 他的脉虽然弱而软,但那是肾精亏损的原因, 不像是撒谎的脉象。”
“还有一种可能。”
路北尧迈上台阶,挨着程十鸢在她旁边的蒲团上坐下。
程十鸢扭头看向他, “什么?”
路北尧看了蹲在院子里捣鼓草药香包的葛莎, 对她说, “葛莎, 你把耳朵捂起来。”
葛莎大眼睛一瞪,“凭什么?”
程十鸢浅浅地看了她一眼, 葛莎立刻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放下草药,伸出手乖乖地捂起耳朵。
路北尧说,“如果是涂抹呢?用药物涂抹在皮肤表面,通过皮肤吸收药物,不走内脏吸收,是不是号脉就号不出来了?”
程十鸢,“有这样的药?”
路北尧掏出手机,打开了一个查询页面,递给程十鸢看,是一款叫做Eroxon的药物简介,
【把药物涂抹在男性生·殖器上,药物会逐渐升温刺激神经末梢,以致局部血管舒张,达到勃·起的目的。】
程十鸢收回视线,
“我不知道这些新的药品是怎么回事,但是根据现在的情况看来,极有可能,确实有外力强行调动肾精的痕迹。”
路北尧收起手机,继续分析道,
“这件事情我猜测侯元凯他自己大概率并不知情。”
“是的。”
程十鸢认可地点点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果他自己知情的话,他今天就会直接说出来,如果故意隐瞒,他的脉象也会出卖他,而他的脉很稳,并不像故意隐瞒的样子。”
路北尧站起身,“走吧。”
“去哪里?”
“侯元凯和我住同一个别墅区,提前过去看看,也许会有什么发现。”
*
路北尧家程十鸢之前来过一次,只是那一次路爷爷过世,家里来了不少人,当时程十鸢并不觉得这别墅有多大。
今天过来,除了郑姐听到外面的汽车声音给他们开门,程十鸢就没再碰到其他人。
她这才发现这别墅比印象中的还要大上许多,装饰虽然华美,但因为没有人气的缘故,显得很是空旷清冷。
到了家里,路北尧让郑姐陪着葛莎,他径直把程十鸢带上了三楼的露台。
穿过路北尧的卧室,走到外面的露台,露台上放了一台天文望远镜,一把宽阔的手工编织躺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路北尧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就是侯元凯家。”
别墅区的绿化很好,房与房之间隔得很远,且有重重叠叠的树木阻隔。
程十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树冠的阴影。
路北尧走回屋里,拿出一个小型望远镜来,他调好距离,把望远镜递给程十鸢,透过望远镜,之前还遥远得在视线里只有一个小点的房子,现在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不过也只能看到房子的外面,房间里拉着窗帘,什么也看不见。
程十鸢玩了一会儿望远镜,觉得有点没意思。
路北尧接过望远镜,抬手看了看时间,
“小区里是半夜十一点会统一收垃圾,现在已经十点了,如果药是方小米做的手脚,她今晚有可能会把药扔掉。他们家的保姆不住家,晚上十点会离开,如果她要扔药,就在十点到十一点这个时间段是最佳的时间,我们赌一把看会不会拍到她扔药的照片。”
这种偷拍让程十鸢莫名的有点紧张,但又立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你怎么会对人家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你是不是有什么癖好?”
路北尧,“我让人查的。”
程十鸢追问,“你这算不算窥探别人的隐私?”
“那就算了,你明天失手,被节目解雇,你自己去赔违约金吧,钱我借你,打好借条,利息算上。”
说着路北尧就准备往回走。
程十鸢往前一步,张开双臂拦住路北尧的去路,
“你的大恩大德我永远铭记。”
路北尧唇角不可察地勾了勾,重新把望远镜举到眼前,他顺嘴问道,
“这个药一定要抹在侯元凯身上才行吗?如果方小米把药抹到自己身上,然后再和他接触,是不是也可以?”
路北尧问得很隐晦,至于抹在哪个部位,又具体怎么接触,只可意会。
程十鸢趴在栏杆上,努力透过黑压压的树枝看向远处的房子。
她摇摇头,“不可能,他硬度不够,进不去的。”
路北尧喉头上下滑了两下,没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虽然程十鸢是个医生,在她看来也许并不觉得性有什么羞耻的,这也是人体维持健康平衡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但路北尧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月黑风高,又是和一个女人单独在一起,实在不适合再聊下去了。
这时候望远镜里出现了一个人影,路北尧放下望远镜,不知道从哪里薅出一台相机,把焦距拉近,咔咔几声,拍下了方小米把一袋什么东西放进垃圾桶的照片。
*
第二天一早,摄制组先到了永裕巷这边,开车接上程十鸢,又从这边一起出发去侯元凯家里。
到了侯家,方小米一身藕色的针织家居服站在玄关处迎接他们。
可能是因为在自己家里的缘故,哪怕是今天没化妆,实打实的素颜,方小米也没有太多的焦虑,表现得礼貌周到,大方得体。
方小米对着程十鸢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半分玩笑半分认真地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医生,请您看清楚,我今天是素颜对吧?”
程十鸢点点头,“是的,素颜。”
得到程十鸢亲口承认的素颜,方小米满意了。
昨天她伪素颜出境,还试图蒙混过关的事,在网上带了一波热度,黑粉们抓着这么一件小事,就在那边各种带话题,各种嘲笑声铺天盖地。
方小米本来就是争强好胜的性格。
心里憋着这股气,昨天从中医铺回来就去美容院做了个贵妇顶级保养项目。昨晚上又睡了个安安稳稳的美容觉,今天一大早做了一次美白一次保湿两次面膜。
现在虽然是素颜的状态,但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皮肤仿佛都会发光。
方小米的粉丝们都支棱起来了,
【小米这状态绝了,昨天说她素颜没法见人的人我就问问你们现在脸痛不痛?】
【方小米她才25岁,明星不缺钱保养做得勤快,想着状态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真搞不懂那些黑她的人是怎么想的。】
【小米姐又美又飒,不用理会那些死黑子。】
程十鸢和摄制组走到客厅,侯元凯正坐在沙发那边看剧本,看到他们过来,他放下剧本,顺手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放到一边。
他微微仰起头,问,
“程医生来了?需要我们提供什么帮助吗?”
程十鸢扬唇一笑,“我可以参观一下家里吗?”
侯元凯站起身,“当然。”
随着摄像头,直播间的观众们也跟着参观了一遍侯家的这栋豪宅,上下总共三层半,有半层是一间阁楼改造的婴儿房。
婴儿房很温馨,里面甚至准备了蓝色和粉色两套可爱的小家具,推开阁楼的窗户,外面是一棵大榕树的树冠,光影错落间,好像是童话里的场景。
“风景真美。”程十鸢站在窗边,由衷地赞扬。
随后她又问,
“婴儿房都准备好了,怎么还不要孩子?”
侯元凯神色间有点落寞,“孩子当然是想要的,只是”
“只是缘分还没到。”方小米走到侯元凯身边,牵起他的手,接过了侯元凯的话,没让他继续往下说。
她仰起脸,含情脉脉地看着侯元凯,
“老公,你不要有负担,现在还没有宝宝只是缘分还没到,等缘分到了,我们一定会有自己的宝宝的。”
侯元凯估计也是动情了,伸手揽住方小米的腰,在她的眼角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这画面任谁看都是温馨美好,虽然侯元凯年纪大了一些,长相也不够出众,还有点中年发福,但这更加说明了方小米对他是真爱。
正如方小米对外说的,侯元凯最懂她,而她治愈了侯元凯,他们天生就是一对。
直播间里,
【呜呜呜呜,这真的是神仙爱情。】
【以前我还为了小米不值得,侯导年纪大颜也不高,但现在看来,她真的是嫁给了爱情。】
【姐姐会越来越好的,她的宝宝一定会继承她的美貌和侯导的才华,一定会生一个聪明又漂亮的宝贝。】
在一片温馨美好的祝福声中,一个磁性的嗓音懒洋洋地响起,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方小米,你早就知道侯元凯不可能有孩子。”
方小米从侯元凯的怀里抬起头来,短暂的迷茫过后,她脸上厌恶的情绪也不再掩饰了,
“程十鸢,你到底要干嘛?你说我也就算了,是我先得罪了你,可是我老公他又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几次三番的侮辱他?”
方小米一脸的委屈,眼里含泪,对着镜头控诉道,
“观众朋友们不知道,我和程医生之前有一些过节,在素衣的发布会上,我看程医生坐在Vip席位,因为觉得她脸生,所以好心提醒她是不是坐错位置了,没想到她怀恨在心,故意在节目上整我,整我也就算了,还要整我老公。”
她转头看向程十鸢,眼泪涟涟,
“程医生,发布会上的事就算是我对不起你,你有什么气你冲我来。求你不要找我老公的麻烦,他性格内敛,又不喜欢与人争辩,我只想让他清清静静地搞他自己的创作,不想让这些杂事干扰他。”
在方小米的声讨中,程十鸢成了一个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女人,而她俨然成了一个受害者,为了维护丈夫的尊严忍辱负重的好女人。
直播间里她的粉丝们更是疯狂叫骂,
【姓程的算什么东西?她敢侮辱侯导?自己几斤几两没掂量过?】
【楼上的,没听小米说吗,她出席素衣的发布会坐的是Vip席,人家背后肯定有大金主呢。】
【我就说感觉这个所谓的中医一直针对小米,逼着她素颜,又说侯导阳·痿,原来是为了泄私愤,真恶心啊。】
【@《医者》郑导,郑导给个说法,我们家小米不能白受这么大的委屈,姓程的必须道歉,让她滚出节目组。】
程十鸢抱着胳膊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方小米表演,等她哭得差不多了,估计现在网上骂她程十鸢的人也骂疯了。
她这才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拿出一个透明塑封袋装着的东西,扔到了方小米面前。
方小米本来还在表演委屈、愤怒、不甘,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地上那包东西的时候,表演情绪里又加上了惊恐这一项。
不愧是演员,情绪的表演很有层次感。
而侯元凯看到地上的东西,也懵了,他大喊,“这是我的内裤。”
第 43 章
对侯元凯的内裤突然掉落这件事, 直播间里也是全员懵逼,
【卧槽,这什么情况?为什么侯元凯的内裤会在程医生的手里?】
【要不是提前知道这是个治病综艺, 我还以为是什么八点档狗血剧,这剧情也太抓马了。】
【这绝对是侯元凯出轨的证据, 程医生无意间撞破侯元凯出轨, 说他阳·痿其实就是想要提醒方小米, 这个男人表里不一好吧, 我编不下去了, 快点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内裤这种私密的东西,又是从程十鸢的手里拿出来的,侯元凯虽然人是懵的, 但第一时间就是向方小米澄清,
“老婆,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绝对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而方小米则是完全听不进侯元凯的话,她瞪着双眼,看向地上的那个透明塑封袋装着的一叠男士内裤, 这几条内裤她明明已经扔掉了,怎么会出现在程十鸢的手里?
程十鸢问, “方老师,这东西看着眼熟吗?”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方小米来不及细想, 她下意识地反咬了程十鸢一口,
“这是我老公的内裤, 还是我亲自给他买的,怎么会在你手里?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就说你怎么处处针对我, 是不是你们两个早就暗中有什么勾当?”
程十鸢没有答方小米的话,她看向侯元凯,
“侯导,我昨天给你诊脉,说你肾精亏虚、软而不坚,而你当场反驳了我的诊断结果,这件事其实我们双方都没有错,问题就出现在这几条内裤上。”
侯元凯不明所以,“内裤?怎么回事?”
程十鸢又问,“你一般几点洗澡?”
“晚上十点左右。”
程十鸢,“洗完澡是不是要换干净的内裤?”
侯元凯,“这是当然的。”
程十鸢点头,“那是不是洗完澡10分钟左右就会有同房的欲望?”
侯元凯想都没想,立刻点头,“是有这个情况。”
这件事情他也困惑很久了,只要洗完澡不大一会儿欲望就会很强烈,而如果不洗澡的话,哪怕到了这个时间点也会没有想法。
之前他和方小米聊过这件事,方小米说,是因为洗澡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性·暗示。
洗澡的时候就像开启了一个按钮,提醒他现在洗香香了,可以做一些美好的事情了,长此以往,大脑自动就把洗澡和做·爱联系到一起了。
方小米这么一解释,侯元凯也认为理所应当是这样的,就也没多想了。
此时程十鸢提起这件事,侯元凯也意识到有问题,他问,
“是有什么不对吗?”
程十鸢朝地上的那包内裤努了努嘴,
“问题就出现在这些内裤上,内裤上被人涂抹了男性外用的催·情药水,你每次洗完澡,穿上涂了药的内裤,十分钟左右药效起了作用,你自然就会产生欲望。”
侯元凯朝方小米那边看了一眼,她脸色苍白,手指抠在窗框边缘,指节微微泛白,这一肢体动作说明了她内心的不安。
程十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眼神望着方小米,其实是在和侯元凯说话,
“你的身体本身亏虚就很严重,长期这样无节制地调动肾精,这才出现了眼圈发黑,面部暗沉,怕冷,多梦,夜尿频繁的症状,还好发现得及时,再晚几个月发现,你大概率就没救了。”
侯元凯脑袋发懵,他扶着婴儿床的扶手,缓慢地坐到床边的一张软椅上。
他嘴唇嗫嚅了几下,问道,
“按程医生的意思,是说往我的内裤上涂药的人,她想害死我吗?”
程十鸢转头看向方小米,
“这个,你要自己问她了,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这样做会伤害你的身体,甚至会害了你的性命在。”
方小米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程十鸢,胸口剧烈地起伏。
听到这里,方小米失声否认,
“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药,什么内裤,我全都不知道,我更不可能谋害性命,不是我做的,家里还有对,很可能是阿姨干的,家里的衣服都是阿姨清洗,绝对是她干的。”
程十鸢摇了摇头,
“既然你不知道,那你昨晚十点二十一分着急把这些内裤扔了又是为什么?”
昨晚拍完照片之后,路北尧带着手套把这包内裤捡了出来,当时它们还不是装在这种透明塑封袋里面的,而是裹着报纸,外面用一个黑色塑料袋包裹着。
之后路北尧打了一个电话,就有人来取走了这些内裤。
今天一早摄制组还没上门之前,程十鸢就收到了这个密封袋装好的内裤和一张化验报告单,单据上显示,这几条内裤的裆·部都被涂抹了强效催·情药。
直播间里那是万万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走向,评论区前所未有的闹腾,
【节目第一期就剧情就这么炸裂,我只能说牛逼。】
【我程威武,不但会看病还会破案,哈哈哈哈。】
【可是方小米图什么呢?侯导又老又丑还阳·痿,她年纪轻轻的找谁不好,至于这么想不通吗?】
【楼上的,侯导虽然硬件条件不好,但是人家有钱有资源啊,方小米认识侯导的时候还是个纯纯的新人,是侯导硬把她捧红的,而侯导身体又不好,无父无母无孩子,要是那天突然噶了,方小米就是第一继承人,这其中的利害你自己品吧。】
【太恐怖了,口腹蜜剑说的就是这种女人吧?她是怎么做到一边害人,一边到处凹深情人设的?】
【别人的事我不管,只要我们家大程程没翻车就行,现在没人敢说我程没本事,说她只是个网红中医了吧?】
【笑死,还想嘲笑程程,我弋㦊倒是要先笑了,是谁家清醒独立敢爱敢恨的大女主,其实在往男人的内裤上撒药?哈哈哈哈。】
直播间里闹哄哄的,侯家这时候也是鸡飞狗跳。
程十鸢想,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方小米也没心情想要诊脉了,她便也没在这边多停留,带着摄制组出了侯家的门。
*
方小米人设崩塌的消息飘上热搜,另一个女人的社交账号却突然热闹了起来。
这个人正是侯元凯的前妻,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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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之本来也是娱乐圈的一个女明星,她演过几部大制作的电影配角,虽然都是演的配角,但评价很好,网友们都说她演啥是啥,还拿过最佳女配的奖项。
在她事业上升期的时候,传出和侯元凯的婚变。
当时离婚的时候,穆之就曾在网上痛斥过侯元凯,说他阳·痿,还说方小米是小三上位,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让侯元凯硬了,所以这对狗男女才搞到一起去的。
但穆之的这个言论当时也就小部分人看到,刚发出来就被人买热度压了下去,一点风浪都没掀起来。
而且穆之在说了这些话之后,就被侯元凯动用关系封杀了。
在一个女演员最黄金的几年,穆之被封得死死的,没有戏可以演,为了生存,她甚至还去夜市上卖过服装。
后来连服装摊子也被方小米带人来砸了,还威胁穆之,但凡她要再敢说出什么话,就放火烧了她的家。
方小米就像是一只疯狗,不管穆之做什么事,她都能逮住她咬一口。
那段时间穆之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又不敢对家里人说,她甚至在半夜偷偷的去菜市场捡过别人不要的菜叶充饥。
而方小米对穆之做的这些事情,侯元凯肯定是知道的,就因为方小米是唯一一个让他不吃药就能硬起来的女人,所以他就纵容方小米去欺负穆之。
后来还是在穆之原来的一个粉丝的帮助下,她隐瞒姓名给这个粉丝的网店做客服,这才勉强维持生计。
侯元凯的事情一曝光,之前看过穆之说他阳·痿的那几小个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当初穆之根本没有撒谎,她说的全都是真话。
穆之也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等来了翻身的一天。
方小米给阳·痿的侯元凯下药的事情飘上热搜,穆之为此还专门开了一个直播间,直播间里循环播放歌曲《好日子》。
直播间里网友们纷纷赶来伸张正义(吃瓜),
【穆之姐,当初你说方小米小三上位是真的吗?】
方小米现在自身都难保,她也没精力和能力再追着穆之咬,穆之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趁着直播间人数暴涨,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全都曝光出来,
“方小米和侯元凯是在电影《撞破》的庆功宴上认识的,《撞破》的导演是侯元凯,方小米在戏里出演了一个女高中生,只有一个被篮球砸中的镜头,连台词都没有一句,但在庆功宴上,方小米主动给侯元凯挡酒,所以侯元凯就注意到她了。庆功宴当天晚上两个人就睡到了一起,方小米从侯元凯的助理那边得知侯元凯阳·痿,当晚就给他下了药,那天回来以后,侯元凯就死活要离婚,还说他这几年硬不起来都是因为我有问题,是我没有魅力他才硬不了的。”
说到这里,网友们也气得不行,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句话果然是没冤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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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也太恶心了,小三上位,还成天装得深情款款的,臭不要脸,还好意思营销独立清醒人设。】
【是挺独立的,独立的给男人内裤上撒药,哈哈哈哈哈。】
【哎,不对啊,侯元凯的助理为什么会把他阳·痿的事情告诉方小米啊?他们两个又是什么关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穆之对着镜头勾起唇角,“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第 44 章
反正事情都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穆之不吐不快,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方小米最开始是和侯元凯的助理搞到了一起, 通过他的助理进了《撞破》的剧组,既然都睡一张床了, 助理也没当方小米是外人, 把侯元凯阳·痿的事情告诉了方小米, 这才有了后面什么内裤撒药的龌龊事。”
有网友问,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穆之姐,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单纯地问一问,你是怎么知道方小米和侯的助理搞到一起的?侯自己都不知道吧?】
穆之冷哼一声,
“在方小米和侯痿勾搭到一起以后,她就返回来捂助理的嘴,助理不干, 找不到姓侯的,就找到我揭穿她,也正是因为我知道她和助理的事, 这才被她追着咬了好几年,恨不得要把我逼死才行。”
又有网友道, 【那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侯痿?啊呸,侯元凯。为什么不当着他的面揭穿方小米。】
穆之抬起眼角, 丝毫不掩饰眼底鄙夷的神色,
“你们没有阳·痿过, 你们不知道, 当一个男人明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他因为这件事自卑到差点自杀,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决定带着一辈子的遗憾和羞耻活下去,却又突然出现一个女人让他行了,给他带来的希望和信心是多有冲击力啊。你们说,他还会轻易抛弃这个女人吗?这个时候别人的劝告在他这里都会变成屁话,我说什么都是因为我嫉妒。这么多年方小米对我的打压,侯元凯都视而不见。所以他能有今天,我就说一句,苍天绕过谁?”
直播间里,
【狗男女,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苍天绕过谁?】
【穆之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以前看你演的戏就觉得你演技特别好,突然不演戏还以为你是受婚变的影响还没走出来,没想到是被狗男女封杀了。】
【以后好好搞事业,男人真的靠不住。】
【穆之姐,虽然赌上了几年的青春,但是总比一辈子和阳·痿男绑在一起强,从今以后你都自由了。】
在程十鸢曝出方小米对侯元凯做的事情之后,大概过了一个星期,侯元凯正式以故意伤害罪起诉方小米,根据侯元凯的病情鉴定,估计方小米是要受几年的牢狱之灾了,以后就算出来了,演绎事业也全毁了。
与此同时,穆之也因为这件事情的曝光而受到广泛的关注。
她接到了人生中的第一部女主电影,目前正在接洽阶段,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穆之下个月就能进剧组,以女主的身份,开启一个全新的剧本。
*
程十鸢那边《医者》的录制还在继续进行,这段时间节目组没有再安排新的嘉宾,拍的都是程十鸢日常诊病的过程,虽然没有再出现之前那么抓马的事,但直播热度依然不减。
【怎么办?我在直播间里确诊了好多病,我好慌。】
【哈哈哈哈,这位小伙伴,欢迎你加入我们白嫖看病的队伍,我已经在程医生的直播间里治好了死臀和秃头,并且还在不断发现身上新的病症,这是我第一个越蹲越健康的直播间,只要她不倒闭,我就打算在这里养老了。】
【真的,以前不相信中医,现在只想住进中医的直播间里。】
忙忙碌碌中,时间又过了几天。
这天直播结束后,节目组的郑导演来到了程十鸢的小院子。
自从节目开播以来,程十鸢还是第一次见到郑导,平常都是程十鸢在屏幕前,郑导演在幕后,没什么碰面的机会。
郑导是个长相挺憨厚的陕北汉子,说话也是直来直去,见到程十鸢,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后,他就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程医生,有个情况我这边和您说一声。我们节目有一个环节,叫做“有病自荐”投票。这个投票是由患者自己发起看病的申请,再根据网友们投票,选出最希望看到治病的嘉宾,投票前三名的嘉宾都有机会获得节目组出资免费看病的资格。”
程十鸢对于现代的词汇理解实在是有限,她囫囵听了一下,问,
“您有什么事?不妨直接说。”
郑导一怔,他已经感觉自己说得很直接了。
不过他还是调整了一下话术,没搞那么多铺垫,直接切入主题,
“这次观众投票出来的第一名是【鹿村怪病】,鹿村这个村子很奇怪,村里的青壮年都容易患上一种关节剧痛的病,偏偏老人小孩和妇女又很少得这种病,特别是妇女,几乎没有任何一例患病的。这个村子已经是第三次自荐看病了,前两次的老专家都没能看好他们的这个怪病。”
程十鸢适时地问,“所以是要让我去给他们看病吗?”
郑导点点头,
“因为是投票第一名,按理说我们应该去,但这个村子民风过于淳朴,前两位医生没给他们治好病,险些被村民给打了。我们节目组考虑到您是个女生,觉得去那边录节目不安全,所以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如果您不想去,我们买点票,在后台做下手脚,把他们给顶下来算了。”
说到这里,郑导话锋一转,
“不过这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作假的,我们还是希望能够实事求是。”
看得出来郑导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也是很纠结犹豫,一边是支持节目的观众朋友们,他不想欺骗大家,而另一边,鹿村那个地方真是一言难尽,一旦进去后,不可控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郑导的那一大堆暗示程十鸢根本没听到,她在听到“怪病”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开始双眼冒光,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跃跃欲试。
“我去。”程十鸢干脆利落地答道。
郑导再次提醒,“过去以后可能会存在一些不可控的风险,比如动手打人。”
程十鸢,“我向您保证,除非实在忍不住,否则我一定不动手。”
郑导,“我不是说您会动手,我是说算了,既然您答应过去,那我们也会加强安保的,但是我先提醒您,明天过去以后万事要小心。”
郑导离开后,程十鸢冲躲在门后面的葛莎招了招手,
“葛莎,来。”
葛莎松开扶着门板的手,抬脚迈出门槛,走到了程十鸢面前。
程十鸢问,“刚才我们说话你听到了吗?”
葛莎点点头,小声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对吧?”
程十鸢伸出手,在她软乎乎毛绒绒的头顶揉了几下,
“你的病也差不多好了,以后在家吃饭也要注意,饮食清淡,不要吃零食,每顿饭不要吃太饱,基本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葛莎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
“是今晚就要送我回去吗?”
“嗯,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
葛莎眼里有不舍,但她还是懂事地点头答应,
“我先去收拾我的东西。”
她转身朝房间那边走去,走出去几步,小小的身体又停了下来,葛莎转过身问,
“程姐姐,我能和你一起吃一顿羊蝎子火锅再走吗?”
程十鸢痛快的答应了,“好的,你收拾好东西我们就去。”
葛莎站着没动,继续说,
“那你打电话让路叔叔和我们一起吃好不好?我也想和他道个别。”
这臭孩子,还挺喜欢路北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十鸢在心里嘀咕两句,拿出手机拨通了路北尧的电话。
听到电话里路北尧答应开车来接她们,葛莎才放心地进了房间去收拾东西,她早就发现了,每次和路叔叔在一起,花的都是路叔叔的钱。
她才不想让程姐姐破费,程姐姐的钱是要留着买漂亮衣服和亮晶晶的首饰的。
*
还是在上次那家羊蝎子火锅店里,围坐在靠窗边的桌上,三个人吃完了一锅大份的羊蝎子。
吃完晚饭后还有一点时间,程十鸢和葛莎在商场里溜达,路北尧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身后慢吞吞地走着。
走进一家精品店,店里卖的都是一些亮晶晶的水钻饰品,价格不贵,这种假宝石程十鸢看不上,但葛莎很喜欢,大眼睛亮晶晶地东瞧西看,程十鸢就陪着她逛。
葛莎逛了一会儿,指着对面的奶茶店对程十鸢说,
“程姐姐,你可以给我买一杯小小的奶茶吗?我就尝一小口,我以前没喝过。”
本来奶茶这种东西糖分高,添加剂也多,程十鸢平时都不让葛莎喝的,但就要分别了,葛莎又说得可怜兮兮的,程十鸢也难得纵容她一下,转身走出去买奶茶。
奶茶买回来,葛莎已经出了精品店,和路北尧一起坐在扶梯旁边的休息椅上等着她。
程十鸢把奶茶递过去,葛莎笑嘻嘻地把一个紫色的首饰盒递给程十鸢,
“姐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程十鸢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珍珠花环的胸针,周围一圈小珍珠,簇拥着一小蹙淡金色的栀子花。
葛莎把奶茶抱进怀里,扬起嘴角,大而明亮的眼底闪着光,她小心地解释,
“这是借路叔叔的钱买的,等我攒到钱就还他。”
说着,她抬起眼皮,悄悄打量着程十鸢的脸色,“您喜欢吗?”
“喜欢。”程十鸢把胸针别到她苍墨色的羊绒大衣的领口上。
低头看着那枚小小的胸针,突然就有点难过,即使早就知道葛莎的病好了就会分别,到真正离别的时候还是不舍。
之后的气氛一直有低沉,淡淡的离别愁绪始终萦绕在他们四周的空气中,路北尧企图找话题调动一下氛围,找了好几个话题,她俩都是讪讪的,路北尧也只好安静地跟着。
走到商场一楼,在商场入口处有一家银行。
看到银行,程十鸢想起副导演晚上发给她的消息,
鹿村那边地势高又是山区,气温比城市里要低一些,湿气也大,让她提前备好御寒的衣服,还让她准备少量现金,去年节目组去的时候那边的小卖部还不能扫码付款。
程十鸢走到银行门口站定,对路北尧和葛莎说,
“我要进去取点现金。”
路北尧和葛莎站在自助取款机门口等她,等了十几分钟,程十鸢推开玻璃门,把葛莎叫了进去。
俩人又在里面捣鼓了一会儿,葛莎推门走了出来,说,“这取款机坏了。”
于是三个人又进了银行大厅里,还好这会儿银行没人,取了号以后马上就可以办理业务。
程十鸢把银行卡从柜台玻璃上的小洞塞进去,“我取钱,取五千。”
“好的请稍等。”
过了几分钟,柜员凑近扩音器,朝玻璃外面说,“不好意思女士,余额不足五千。”
路北尧心里还纳闷,据他知道的,《医者》预付给她的钱就是二十多万,这才几天的时间,她怎么就混到五千块钱都没有了?
就听到程十鸢在那边大声抱怨,“连五千块钱都没有,你们还开什么银行啊?”
葛莎也理直气壮地在一边附和,
“就是,这么大个银行,连五千块都没有。”
柜员,“女士,我的意思是您的卡里没有五千”
路北尧立马站起身起身,装作不认识她们两个,大步走,再变成小步跑,最后狂奔离开。
第 45 章
鹿村位于祖国西南的边境处, 距离京市五千多公里的距离。
程十鸢跟着节目组的车到达机场,从京市搭飞机前往鹿口市,下了飞机以后, 节目组提前过去的工作人员会在那边接应,大概还要开4个小时的车才能到达鹿村。
这一次出行, 是程十鸢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更是她第一次坐飞机。
以前程家虽然是大户人家, 但毕竟社会风气封建, 女子别说长途旅行了, 就是出门频繁了都会被人指点。
这一路上,程十鸢既新奇兴奋,又怕人看穿她没见过世面。
所以她内心虽然很是亢奋, 但表面上全程冷脸,面无表情不苟言笑,戴着个大墨镜, 偷摸观察别人的动作,再学着别人的样子跟着做。
这一招暗中观察还挺管用的,要不中午发放飞机餐的时候程十鸢差点都问空姐盒饭多少钱了。
下了飞机后立刻换乘节目组的保姆车, 上了车以后,才开了直播间。
车子开出机场高速, 不多大会儿就上了国道,越往里走, 人烟越是稀少。
逐渐的, 道路两旁看不到人家了, 只有满目郁郁葱葱的树木, 雾气也越来越大,车子像是开进了一场不真实的梦境之中。
直播间里网友们对这一景象好像都挺熟悉了,
【嗨,鹿村,又见面了,还是这么大雾朦胧的样子。】
【为程医生捏了一把汗,前两个进鹿村的医生差点被打,这边的民风可太彪悍了。】
【这鹿村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哪路神仙了,感觉他们的那个怪病特别蹊跷,传男不传女。】
【就看程医生能不能破这个局了。】
一行人抵达鹿村的时候已弋㦊经是傍晚,远远地看到几缕炊烟、几簇灯光,待车开近了,便看清楚这是一个笼罩在雾气中的小村庄。
村子三面环山,四周都是葱茏的大树,这边的植被很茂密,从高处看下去,矮小的屋舍像是绿毯上点缀着的点点星光。
这次是郑导亲自随行,车子进了村,郑导给程十鸢解释,
“程医生,我们这一次来还是住在村长家里,村长叫鹿永福,他的两个儿子都在城里打工,他们家条件在鹿村算好的,家里的房子也盖得宽敞明亮,我们已经提前和他沟通过了,那边应该是已经安排好房间了。”
程十鸢点点头,把一直戴在脸上的墨镜摘下来,收进包里。
她戴墨镜只是为了方便在路上暗中观察别人的动作,自己好跟着学样,这会儿都进村了,想来也没什么太高科技没见过的东西,她便把墨镜收了起来。
村长鹿永福也患有他们村的那个怪病,腿脚又不好,家里的新房盖得很好,但为了方便他行走,只有一层,相比于村里其他人家两三层的小洋楼,这平房并没有多气派。
村里人待客都很讲究,这会儿堂屋里已经摆好了满桌的酒菜,鸡鸭鱼肉都有,且都是自己家种养的无公害的食材,不管做得味道怎么样,起码看上去是诚意很足了。
看到节目组的几辆车开过来,鹿永福的孙子鹿天齐忙前忙后地指挥着停车。
这鹿天齐今年19岁,染得一头的小黄毛,衣服也穿得乱七八糟的,整个外形就是个街溜子的模样。
他高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先前还去城里跟着他爹进厂打过一段时间的工,后来吃不了苦,更受不了工厂领导的气,便回村里来窝着,平时也没什么正经事,就在家里这么混着。
车子停好,车上的人陆续走了下来。
鹿永福双手撑在面前的拐杖上,身体朝前,脖子伸长,眯着眼把从车上下来的人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了一遍,问,
“这次来的医生是谁啊?”
鹿天齐走到屋檐那边,站在鹿永福的身侧,双手揣在裤兜里,朝程十鸢努了努嘴,
“爷爷,您不看直播,您不知道,这女人就是这一季的医生。”
听到鹿天齐的话,鹿永福的脸色阴沉下来,明显是不高兴了。
他把郑导叫到一边,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嘀咕,
“我说郑导,你们节目要是不想给我们村免费看病,你们就直说,我们也不勉强。前两次虽然没看好,但来的人也是像模像样的老医生,这次你们是明显敷衍人了啊,怎么还找了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来糊弄我们?”
鹿永福估计平时在村里跋扈惯了,有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管他这一番话程十鸢听了下不下得了台。
程十鸢还没说什么,直播间里程十鸢的粉丝已经开始骂娘了,
【鹿永福这个糟老头子怎么还不快点老死?他对每一个医生都不尊重,之前节目组请的老专家他也是呼来喝去的,臭东西,连起码的尊重人都学不会,活该得怪病。】
【虽然鹿老头说的话不中听,但有一说一,咱们程医生也确实不像个医生,她穿着大衣长靴往那边一站,跟女企业家下乡视察似的。】
【哈哈哈,看她这身行头,全身上下加起来超过10个W了,这还得是个特别成功的女企业家。】
郑导费了好一番口舌,才给鹿天福解释清楚,并不是糊弄他们,医生都是提前请好的,而且自荐也是他们自己申请的,这事儿还真怨不得节目组。
鹿天福把拐棍提起来,又重重地敲了几下,地面敲得邦邦响,以此来表达对程十鸢的不满。
鹿天齐比他爷爷圆滑一些,或者说他看程十鸢长得漂亮,态度就很殷勤。
他招呼着大家,
“赶一天的路都累了吧?饭菜都准备好了,进屋,进屋随便吃点便饭。”
郑导估计也有点尴尬,怕刚才的事程十鸢觉得怠慢了,他走到程十鸢身侧,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程医生先请。”
程十鸢跟着郑导刚走到门口,鹿永福又把他的拐杖敲得震天响,
“等一等,你们既然来了我们村,就得入乡随俗,我们村子里,没有女人上桌吃饭的规矩。”
他提起拐杖,往一间小偏房那边一指,
“女人的饭菜都摆在灶屋了,还请劳烦这个所谓的医生挪步去那边吃。”
*
直播间,
【我艹,这TM过分了啊,把人请来给他们看病,还这样羞辱别人,太过分了。】
【不是,他为什么这样为难程医生啊?】
【估计就是在网上填申请的人没说清楚,等现在到了,鹿老头才发现程医生挺年轻的,又是个女人,这才瞧不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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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有病吧?现在还有不让女人上桌吃饭的地方吗?】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个鹿村还真不让女人上桌吃饭,男人在正厅里吃饭,女人都是在厨房里吃,吃的也不一样,大鱼大肉都让男人吃了,女人就吃些蔬菜土豆啥的。】
【前两期节目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全村的男人都生病就是遭天谴了,MD!】
【他们瞧不起女人,他们又谁不是从女人的□□出来的?】
程十鸢停下脚步,似乎是没听清楚鹿永福的话,她扬了扬眉,
“你说什么?”
鹿永福眯着眼睛,语带挑衅地将刚才的话大声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们这里的规矩是,女人不能上桌吃饭,你上灶间里吃去,既然来了,就得遵从我们的规矩。”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小跑过来一个女人,她上前伸出手,拉住程十鸢的胳膊,小声劝道,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吃饭,让他们男人去喝酒,我们女的不喝酒,正好边吃边唠。”
程十鸢被气笑了,她在清朝的时候都没人敢不让她吃饭,进宫见太后的时候,她还和太后皇上坐一桌吃饭,这会儿在这么个小破落山村,倒是出了这种稀奇事。
她甩开女人的手,迈着大步走向堂屋,高跟鞋跟敲在地上,气势一点都不比鹿永福用拐杖敲出来的声音弱。
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酒肉摆了满满一桌。
出了堂屋,程十鸢继续走向他们说的灶间,就是他们说的女人吃饭的地方,一盏昏黄的电灯下,摆着一锅蔬菜粉条炖的东西,旁边摆着几个蒸的红薯土豆。
鹿永福厉声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要干嘛?没有规矩!”
程十鸢没有理他,而是问刚才拉她的女人,“里面的这些菜是你们做的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女人看看鹿永福,又看看程十鸢,小声道,“嗯。”
程十鸢说,“既然是你们做的,凭什么你们不能吃?”
那女人继续小声道,
“我们女人家的不爱吃那些油腻的东西,男人用来下酒,刚刚好。”
这时候人群中有个男人冲这个女人喊了一声,她小声而又快速地说了一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会说话,你别问我。”
然后就跑开了。
此时院子里的人都在看着程十鸢,节目组这边明显是向着她的,但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是全国直播的节目,稍微有点闪失就会被封节目。
其他鹿村的人则是在看笑话似的,特别是站在鹿永福身边的几个中年男人,脸上都带着讥笑,故意等着看她能干嘛。
程十鸢站在院子中央,从包里拿出墨镜,把墨镜戴上,她才踩着高跟鞋大步朝鹿永福走去,她占了腿长的优势,三五步就走到鹿永福面前。
鹿永福下意识地往后退,继续历声吼道,
“你要干嘛?你想打人是不是?你要敢打我我”
程十鸢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从他手里夺走那根拐杖。
鹿永福语带惊惶,“你还敢抢?”鹿永福边说话,一边抬手抱住头,鹿天齐则张开双臂,把爷爷护在身后。
程十鸢轻蔑地扫了惊慌的众人一眼,拖着拐杖走进屋里,扬起手,狠狠地朝那桌酒菜砸了上去。
第 46 章
屋里传来杯盘被砸碎的声音, 叮铃哐啷的响声在院子里回荡。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屋外的人还没反应过来。
或许是因为他们还没见过性子这么烈的女人,知道她在砸东西, 但是不敢上去劝,也怕她疯起来把自己也给打了。
毕竟这个村子的男人身上基本都带点病, 要真打起架来, 还不一定打得过程十鸢。
直到鹿永福大喊一声, “你们愣着干嘛?抓住她。”
几个看起来还算年轻的男人这才往屋里冲。
郑导之前一直没动作, 是看情形暂时还对他们这边有利, 这会儿那几个男人真打算动手,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嘉宾吃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一个眼神,节目组这边的几个摄影师快他们一步冲进去, 挡在程十鸢的面前,形成了一堵屏障,把她围在中间。
节目组这边拍外景的都是些身强力壮腿脚灵活的大小伙子, 而鹿村的男人们本来大多都有病,平时恨不得走路都困难,哪里会是摄影小哥们的对手。
鹿村的人不敢上前, 摄制组的人更是不肯退缩,双方定定地僵持着。
程十鸢把那桌酒肉碗盘砸了个稀巴烂, 拖着拐杖走出来,把拐杖轻飘飘地扔到鹿永福脚边, 拍了拍手心里沾上的灰尘, 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舒服了。”
直播间里,
【哈哈哈哈,我也舒服了, 我的乳腺都通了。】
【干得漂亮,要不吃就大家都别吃,砸得好,要我在现场,我也砸,大家一起发疯。】
【不止我的乳腺通了,现在可能廉高雯的乳腺都通了。】
【廉高雯是什么梗?】
【廉高雯是程程的一个患者,乳腺癌男性患者。】
鹿永福气得要掐人中,
“你你,你们几个,给我把她轰出去,这个病我们不看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女人,我鹿永福赌上这把老命,她要会看病,母猪都会上树。”
程十鸢看了看站在她侧后方的一个男人,抬起修长的食指指了指他,
“你给我搬张椅子过来,我站累了。”
那男人下意识地顺手搬了一把椅子放到她身后,又觉得不大对劲,“你指使谁啊你?”
程十鸢掸了掸手指,示意他退下去。
她撩起风衣外套的衣摆,神色自然地坐了下去,坐下后,翘起二郎腿,懒洋洋地扫了众人一圈,语气听起来还挺语重心长的,
“听我给你们唠一唠,你们村的这个怪病啊,叫附骨疽,是一种贴着骨头长的毒疮,发作起来的时候钻心蚀骨的痛,连下床都困难,长毒疮的部位摸起来是硬的,前期是肿胀,后期会化脓腐烂,严重的皮肉的烂掉了,能见到骨头。”
人群里有人说,
“知道这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以前上过节目,只要看过节目的都知道我们的情况。”
程十鸢点点头,
“你说得对,但我没看过节目。”
“你说没看过就没看过啊?”
程十鸢扬唇笑了一下,“那这样,我来给你们变个魔术。”
她抬手指了几个人,
“你,你,你,你们几个,站到右边。你你和你,你们站在中间,剩下的那几个男的,站到左边去。”
把在场的男人分为三撮,程十鸢指着最右边那一撮,
“你们这群人的病症是最轻的,目前出现的情况是关节肿痛,下雨阴天尤甚,暂时还没有出现明显的毒疮部位。中间的这几个,你们的症状相对严重一些,你,你,你们两个身上有两个毒疮,剩下的人有三个以上的毒疮。”
最后,她抬眼看了看最左边的那几个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在最后这一小撮人里面就有鹿永福,不管他信不信程十鸢能治病,此时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程十鸢给到的压迫感。
程十鸢扶额摇头,
“算了,不说了,免得说了你们今晚睡不着觉,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直播间里,
【哈哈哈哈,程医生,你今晚不说他们更睡不着,哈哈哈哈哈。】
【蔫坏的程医生。】
【看舒爽了,就得程医生这样的才能治得了他们,以前那两个医生太正统斯文了,被鹿村的人欺负惨了。】
程十鸢站起身,慵懒地伸了伸胳膊,“房间在哪里?我累了,要睡觉。”
鹿天齐跳出来问,
“你这就要去睡了?那我们怎么办?”
程十鸢眨眨眼,“你们怎么办干嘛问我?你是第一次做人吗?该干嘛去没经验吗?”
鹿天齐被她怼炸毛了,
“你好好说话,信不信我大嘴巴子抽你?”
程十鸢,“不信,你抽一个我看看。”
鹿天齐刚扬起手,站在程十鸢身后的几个摄像大哥自动往前站了一步。
程十鸢扬起唇角,红唇在寒冷的夜晚呵出白烟,
“你这手要是敢碰到我一根毫毛,你们村子的这病我可就不看了,你们就集体在这个小山村里发烂发臭吧。不要和我说什么医德,医术我有一点,医德那玩意儿我没有。”
“天齐,算了算了,不要和女人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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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十鸢的话一出口,立马有村民走上前,看似劝架,其实是吧鹿天齐给架走了。
又有人主动领程十鸢回房间,把她安排妥当了,这才悄声悄气地退了出去。
直到直播间关闭的前一秒,评论区都还很热闹,
【我舒爽了,今天又是被我程装到的一天。】
【等等,鹿永福不是说他拿命赌程医生不会看病吗?我就想知道病看好了,他又该如何应对。】
【他到时候肯定装死,不过我会亲自喊话他的,老东西!】
*
这是一间陈色简单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一个老式实木衣柜,和窗台下的一张书桌,就没有别的家具了。
还好打扫得还算干净,床单被套也是干净的,上面还有着淡淡的洗衣粉的香味。
程十鸢关好房间,这才觉得好饿啊。
他们这一天忙着赶路,在飞机上的时候吃了一顿盒饭,下了飞机,车上发了面包和牛奶,就在路上垫了垫肚子。
刚才装逼把自己的后路给装没了,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出去找东西吃。
程十鸢打开行李箱,意外地发现箱子里的一小盒包装精致的曲奇,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干粮呢。
这盒曲奇是昨天晚上路北尧买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葛莎买的,只不过是路北尧付的钱。
昨天在银行取钱的时候,路北尧估计是觉得丢人,直接跑出去了,被程十鸢和葛莎抓到后,好一通数落。
过后路北尧良心发现,也觉得自己挺不够意思的,主动无息借给程十鸢一万块现金。
还在葛莎的要求下,在进口商店买了这盒曲奇,当时程十鸢还以为是葛莎自己想吃,可在下车的时候,葛莎却把曲奇塞到程十鸢的怀里,让她带着路上吃。
程十鸢打开精致的铁盒,里面一共有三层,共三个口味的曲奇,巧克力抹茶和奶油。
像这种贵到离谱的点心,从包装到配料再到味道,那真是无可挑剔。
天气有点冷,程十鸢脱了外衣,坐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蝉蛹,只露出脸在外面。
那盒曲奇就摆在床上,她不想把手伸出来,低下头,往前蛄蛹蛄蛹,嘴巴就叼到一块曲奇。
她叼起一块蝴蝶结形状的曲奇放进嘴里,用舌头轻轻一抵,曲奇就在唇齿间融化了,留下满嘴浓郁的奶香味。
吃着这么香的东西,她就有点想家了。
想起家里郑姐在的时候给她买的大电视机,双开门的大冰箱,还有全自动带烘干功能的洗衣机。
家里也添置了炒菜机,是路北尧免费赠予的,做菜也方便多了。
还有这几天也开始供暖了,家里暖洋洋的,她还换了一款小苍兰香水味道的洗衣凝珠,连被窝都是香喷喷的。
想到这里她就有点后悔,好端端的干嘛非想不通跑到这个冷兮兮的地方来,明明郑导都问过她了,不想来其实可以不用来的。
干嘛听到“怪病”两个字就莫名其妙的兴奋?世界上的怪病多了去了,也可以开个总统套房,在海边躺着给别人看怪病的啊。
正好这时候程十鸢的手机响了起来,一般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的都是程襄,他几乎两三天就会给程十鸢打个电话,汇报一下药厂的情况,问问她有没有什么事之类的。
被窝里刚捂出一点热气,程十鸢不想起来,她就继续在被窝里蛄蛹蛄蛹,用下巴点了手机上的接听键。
电话一接通,程十鸢瘪着嘴,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滚几圈,声音里带着说不尽的委屈,
“早知道就不来这个地方了,我现在又冷又饿,他们还欺负我,呜呜呜呜~~~~”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一个清润的声音,
“要我派车去接你吗?”
程十鸢一愣,瞬间坐直身体,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路北尧?”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半晌,他嗯了一声,
“就是打电话问问你在那边习惯不?你要是实在不习惯,我派车去接你回来,节目组那边你不用担心,我给姜枫说。”
刚才的直播路北尧也看了,网友们都在说被程十鸢爽到了,可路北尧却不觉得爽,他只看到那些人对待她的粗俗无礼,环境也挺恶劣,呵气都有白雾,看那个样子家里也不会有暖气,她肯定很冷。
他原本就是想打个电话问一下她的意见,没想到却意外地听到程十鸢撒娇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和她平时暗哑疏离的烟嗓很不一样。
程十鸢裹在被窝里,清了清嗓子,语气挺平静,带着淡淡的疏离,
“不用麻烦,我自己能应付。”
路北尧感受到她前后明显的变化,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失落,语气也不由得冷淡了许多,
“好的,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嗯。”
路北尧其实很想问,她刚才以为是谁打来的电话,但想一想俩人的关系,他没有立场问她这个问题,问出来了,反而让人觉得他越界。
挂掉电话后,路北尧坐到办公桌前,打开了待处理邮件。
鼠标在飘红的最新邮件上停顿住,路北尧的思绪却越飘越远,他呆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取下外套搭在臂弯里,大步出了门。
*
第二天早上,程十鸢是被饿醒的,昨晚那几块曲奇没顶多大的作用,她睡到半夜就饿了,脑子里想着灌汤包、羊蝎子火锅、卤煮、肉饼睡了过去。
勉强睡了一夜,早上实在是饿得眼冒绿光,程十鸢连懒觉都没睡就起床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以为的没睡懒觉,其实也睡到了早上9点,在村里这种人均5、6点就起床的地方,她起床的时候,人家家里的猪都喂好了。
昨天闹了那么一大出,今天一早,村长家的门口围了不少人,都是过来看热闹的。
外面的直播已经开始了。
正厅里摆着一张八仙桌,昨晚被程十鸢砸掉的碗盘已经收拾干净了,这会儿摆了几碟小菜,一锅玉米粥,还有一小盘熏肉。
鹿永福和鹿天齐坐在桌旁,没动筷子。
家里有一个长相白净的老奶奶在走进走出地忙活事情,奶奶腿脚有点不好,走路一瘸一拐的,但做事情还算利索。
程十鸢走过去,自顾在桌旁坐下,自己拿了一只小碗盛粥。
鹿永福没再敢说话,也没敢再提女人不能上桌的事。
程十鸢盛好粥,又拿了一个小碟子,把桌上的小菜和熏肉一样夹了一点放进碗里,端起饭菜就往房间走。
都走到房间门口了,程十鸢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身走回桌旁,居高临下地看向鹿永福,
“哎,你听着,我回房间吃不是因为怕你,是不想和你一桌吃饭。”
放下这句狠话,程十鸢转过身,昂头挺胸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 47 章
程十鸢吃完早饭, 把肚子填饱,又倒回被窝里舒舒服服地睡上回笼觉了。
这会儿在村长鹿永福家的堂屋里挤满了人。
女人都是来瞧热闹的。
而男人们是真的想治病,经过了昨晚程十鸢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疾病严重程度, 甚至连身上有几个脓疮她都说得出来,久病的男人们觉得她看似比以前的医生都厉害一些, 似乎又看到了治愈的希望。
这会儿一群人挤在堂屋里, 人挨人人挤人, 但却没什么人说话, 屋里有一阵诡异的静谧。
鹿天齐先出声打破了沉默,
“爷爷,要不你去把程医生叫起来吧,大家都等着她看病呢。”
鹿永福端起口缸里泡的热茶喝了一大口, 面色阴沉,也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人群里有个男人说,
“还是别去叫了,让她睡吧,回头叫起来再有起床气, 说不定还会打人。”
直播间里,
【哈哈哈哈, 我真的要笑死,你们昨天不是还挺能耐吗?怎么这会儿一个个跟个怂蛋似的?】
【真的, 你们别去叫, 程程的起床气可大了, 等下头都给你打飞。】
【我程这不是看病, 这是整顿鹿村来了。】
程十鸢一觉睡到11点多,这才起床梳洗, 换了身衣服,精神抖擞地走出房间。
对于堂屋里满屋的人,她一点都不意外,浅笑着环伺一圈,
“都在这儿守着干嘛?”
众人,“”
鹿天齐提醒道,“程医生,他们是来看病的。”
程十鸢的视线又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屋里人多,她就没往里走,松弛地倚靠在门框上,
“你们这病啊,暂时看不了。”
之前还安静如鸡的房间里突然又炸开了,有人问,
“凭什么又不给看了?这不耍我们呢吗?”
还有人说,“我看她根本就看不了,昨天就是装神弄鬼地吓唬人,我们全上了她的套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十鸢竖起食指放到唇边,眨眨眼,
“嘘,安静,听我给你们说。”
等现场安静下来,程十鸢才又不疾不徐地道,
“附骨疽这个病它并不会传染,既然不是传染病,那就没有整个村子好几代人都染病的道理,我能给你们治,但就算治好了也是治标不治本,等我一走,你们照样会发病。”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了几句,觉得她的话有点道理。
之前来的医生也不是不能治,节目组还曾经派车把他们全都送到市里的大医院去接受治疗,可治好没多久就又发病了,是她说的这个意思,治标不治本。
程十鸢又说,
“所以我先不给你们治病,我得先找到你们为什么会集体得附骨疽的原因,又为什么这个病只有男人有,而女人和小孩都不会得,这些现象都很奇怪,先找到原因再给你们治病。”
一直没说话的鹿永福终于轻咳两声准备开口了,长时间没说话的缘故,他一说话,声音有点嘶哑,
“那你要是一直找不到原因呢?”
程十鸢凝神想了想,很认真地道,“那估计就是天要亡你们了。”
直播间里,
【哈哈哈哈,神TM天要亡,天都无语了,程医生横竖都不提自己呗?】
【我觉得程程的思路是对的,先找到原因再说救治的事,之前节目组花了那么大的人力物力去救治他们,结果不到半年的时间全部复发,之前花的心思都白费了。】
【我记得第二季的柳院长也找过原因,从饮食作息气候等方面分析,最后都没有得出结果,因为他们村子的女人没有生病,而女人的作息和男人又是一样的,所以分析到最后也是陷入了死胡同,最后不了了之。】
*
程十鸢说是要找到发病原因,但村民们觉得她就是瞎说的,因为她吃饱喝足睡够以后,就在村里到处晃悠,比鹿天齐这个真正的街溜子还街溜子。
这会儿吃过了中午饭,程十鸢又溜达着来到了村口的观音庙前面。
村口有一处不大的观音庙,村里人常去祭拜的缘故,庙里的香火还算旺。
在庙前是一个不大的广场,广场上有石墩做的休息椅,也有一个能躲雨的小凉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气冷了以后,不知道谁把家里不用的破不锈钢盆拿了一个进凉亭里,女人们没事干的时候,就在这破盆里生一盆炭火,围着炭火烤土豆烤玉米吃,一边吃一边八卦一下村里的家长里短,这也就是她们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候了。
程十鸢看到几个女人坐在凉亭里,她也揣着兜走了过去。
女人们看到她,先是有点发怵,这玩意儿连村长家她都敢砸,女人们就更害怕她了。
程十鸢看了看架在炭火上烤着的几个土豆,主动套近乎,
“闻着怪香的,我能吃一个吗?”
一个40来岁的短发女人先回过神来,忙笑着招呼她,
“能,当然能,我们这边山上土地不肥,种别的不行,但种出来的土豆特别香,又面又甜,快坐下烤火,一会儿土豆就熟了。”
几个女人往一堆凑了凑,给程十鸢挪了一个位置出来。
她坐下后,几个女人也没好意思当着她的面继续聊村里的家长里短,话题自然地就引到了怪病的原因上。
那个短发女人明显性格活泼一些,她主动问道,
“医生,你调查怪病的原因,有什么结果了吗?”
程十鸢摇头,
“我正好问问你们,你们这边的男人平时都有哪些喜欢做的事?最好是那种女人不做,就男人喜欢做的事,吃的东西,喝的水都行,想到什么说什么。”
她这话一出口,几个小媳妇你推我我推你的,莫名其妙地就有点害羞起来,也不知道她们在害羞什么。
短发女人明显是这几个人中的意见领袖,她呵斥住那几个小媳妇,
“别推推嚷嚷的,人家医生问话呢,好好回答。”
一个扎麻花辫的年轻女人的脸红了,她朝短发女人翻了个白眼,红着脸道,
“要说女人不爱,男人爱的事,那不就是他们爱上小卖部去看小电影的事吗?”
她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几个女人全脸红了,欲语还休的样子看起来既害羞,又挺想八卦的。
程十鸢一头雾水,“什么小电影?”
麻花辫脸更加红了,“就那种电影,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拍的那种嘛。”
程十鸢就算再不懂,也猜到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只是程十鸢的身上是戴着摄像头的,也不知道这几个女人知不知道,她们大胆的言论这会儿正在被全国观众围观,
【哈哈哈哈,大家都知道了,鹿村的小卖部不正经,还能看小电影。】
【这有什么奇怪的,村里娱乐活动本来就少,几乎每个村的男人们都爱这一项娱乐活动,大家都心照不宣。】
【这怪病会不会和小电影有关系啊?】
【那不能吧,要看一看小电影就会得怪病,那全国的男女都有病。】
【楼上真相了。】
短发女人脸红到耳根子,但还是好奇地问,“医生,他们得这病该不会和看小电影有关系吧?”
“现在还不好说。”
程十鸢说,
“具体是情况还得看他们聚在一起有没有干别的事,喝酒啊,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我男人回来也不兴给我说这些。”短发女人嘟囔道。
一个皮肤很白净的女人说,
“我知道一点,我男人说他们在一起会喝酒,吃烤肉,烤猪肉烤猪脑花,有时候看完电影就回家,有时候天气热就去观音泉洗澡。”
程十鸢颦眉,重复道,“观音泉?”
“嗯,就在这座山底下,有个石洞能进去,观音泉的水特别香,闻起来是甜的,我男人每次从观音泉回来我都能闻出观音泉的味道。”
这皮肤白净的女人看起来有点傻白甜,她自顾说着,都没注意到旁边的女人们正在疯狂地朝她使眼色。
直到短发女人刻意咳嗽了几声,这才打断了她的话。
这白净的女人刚嫁到鹿村还不到半年,对鹿村的一些约定俗成的禁忌还没有那么印象深刻,刚才一时嘴快就不小心说漏嘴了。
短发女人适时地转了话题,
“土豆熟了,大家快吃,医生,我给你剥。”
程十鸢看出女人们明显都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她也没有继续追问,顺势和她们一起吃起了土豆。
剥好的土豆握在手里,热乎乎软绵绵的,这边的土豆颜色偏黄,吃起来有板栗的香味,真的比外面卖的土豆好吃很多。
程十鸢吃了一个小的,连声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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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短头发的妇女又给她剥了一个,“你拿着,我给你上点我们这边的秘密蘸料,你绝对没吃过,吃了还想吃。”
程十鸢按女人说的,把土豆掰成两半,捧在手心里,等着她往上面撒蘸料。
女人把一勺混合了辣椒香菜小葱的蘸料均匀地撒在土豆上,这样看起来确实是更有食欲了。
程十鸢在几个女人期待的目光中,凑到蘸料上闻了一下,但没有想象中的麻辣鲜香的味道,而是一股奇怪的腥味冲上来,差点没把她当场送走。
短发女人笑着说,“这是折耳根,闻着不好闻,吃着特别香,你吃,咬一口,试一试。”
程十鸢闻着那个味道,实在下不去嘴,她空口咽了咽,又不好意思拂人家的好意,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有点烫,我等它凉一凉。”
她捧着那两块土豆,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正在想要不要找个借口先溜走。
这会儿直播间里也笑得嘎嘎的,
【笑死,程医生你一个北方人,干嘛想不通去碰折耳根啊?】
【在那个大姐说出折耳根的花名的时候,我就预感到程程要完,果然完蛋了,哈哈哈哈。】
【你们都在关注折耳根吗?只有我注意到她们刚才提到的观音泉吗?感觉这个观音泉挺禁忌的感觉。】
【我也注意到了,但是我相信我程一定能找到答案的,我只需要静静地观望就好了,所以我现在心里稳得一批。】
而这会儿从京城赶来的路北尧,在经历了一系列的飞机延误,买不到商务票,坐了经济舱,半路汽车抛锚,导航导错路等一系列囧途事件以后,终于赶到了鹿村。
这一路上,路北尧想尽了各种借口。
“出差路过这边,顺路来看看你。”不大现实,什么工作会路过这种偏僻的山村?
“葛莎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你。”不可行,葛莎没有手机,以前都是通过程十鸢和他联系的。
“奶奶看到你的直播了,说担心你在这边不安全,让我来看看你。”
思来想去,路北尧觉得这个借口是最好的,程十鸢帮了家里不少忙,奶奶本来就挺感激她,老人家心思细腻,看到她一个女孩子在这种地方肯定不放心,让他亲自来一趟也说得过去了。
路北尧一边想,边开车,没想到刚到村口就遇到程十鸢了。
他把车窗放下来,脑子里想着用奶奶做借口,一激动一嘴瓢,冲程十鸢那边喊了一声,
“奶奶,我来了”
第 48 章
直到和程十鸢碰面了, 路北尧才发现自己之前真的是多虑了,以程十鸢奇怪的脑回路,她一点没觉得路北尧的突然出现有什么问题。
在程十鸢的逻辑中, 她现在参加的这个节目的老板是路北尧的姐夫,在她那个年代, 姻亲之间在生意上互帮互助都是很自然的。
所以路北尧出现在他姐夫的生意现场, 再正常不过。
不过, 程十鸢上了车以后还是问了一句, “你刚为什么叫我奶奶?”
路北尧, “”
沉默,战术性往窗外看,想死, 祈求地球原地爆炸,再次沉默了一会儿,路北尧故作镇定地解释,
“我是想说,奶奶看了直播,觉得这边不太安全, 让我过来看着点,别弄出什么事, 刚一着急嘴瓢了,抱歉。”
程十鸢了然地点点头, 把那半块土豆往路北尧唇边递上去,
“张嘴。”
路北尧下意识地张嘴, 就被喂了一口折耳根土豆, 他嚼了两下,眉头皱起, 脸上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神色。
程十鸢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好吃吗?她们说不好闻,但是好吃。”
路北尧没敢嚼,直接把那口土豆咽了,表情淡定,“还可以。”
程十鸢盯了他一会儿,有点跃跃欲试,但闻着折耳根独特的腥气又有点下不去嘴。
路北尧鼓励她,“真的还可以,还有回甘,你试试。”
程十鸢把眼一闭,直接咬下去一大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yue!”
路北尧成功捉弄到她,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眉眼间似乎还有点宠溺的神色。
直播间里这会儿有点懵,
【不是,这男的谁啊?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个人物?】
【这不那谁嘛,路北尧,天路的大Boss,但具体这俩人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咱可就不知道了,程医生的事情咱也不敢问。】
【我先说好,这门亲事我不同意,我程独美就好了,男人都是狗东西。】
【男人都是狗东西+1。】
郑导作为一个婚姻美满的过来人,对于路北尧突然造访那点小心思,看得明明白白的。
但郑导看破也没说破,利用职务之便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就在程十鸢的房间对面,这样直播结束后,他们两个有什么单独想聊的,也方便沟通。
路北尧把简单的行李放回房间,出了房间后,把一个很大的购物纸袋递给程十鸢,
“来的路上在店里随便买的。”
随便买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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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路北尧从直播间里看到程十鸢穿得单薄,临走前让助理联系奢侈品集合店的经理,让人家连夜送一件御寒的外套过来,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谁愿意搭理他。
“什么东西啊?”
程十鸢伸手进购物袋,摸到里面软乎乎毛绒绒的东西,她顺手把那东西扯出来,抖落抖落,是一件棕褐色的皮草大衣。
这衣服不是真的貂,仿皮草的,但仿得特别真,细节处理也很完美,走中古风的设计,贵牌D家的限定款,又飒又御,是她的菜。
程十鸢之前也想买来着,太贵了没下得去手。
她把那件皮草披到肩上,对着窗户上的倒影左右看了看。
鹿天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从程十鸢的身前飘过去,吐槽道,
“跟个熊似的。”
直播间里,
【哈哈哈哈,虽然在山里,这才不过是深秋,不至于要穿皮草吧?】
【没看错的话,这件是D家中古皮草限量款,58个W,我只想说,购买力惊人。】
【鹿天齐嘴欠儿欠儿的,昨天被程医生差点怼哭的事又忘记了?】
“哎,鹿天齐你站住,我问你点事。”
程十鸢觉得有点热,把那件皮草脱下来递给路北尧,朝鹿天齐招了招手。
鹿天齐站在门口,臊眉耷眼,一脸不耐烦,“干嘛?”
程十鸢问,
“你去过观音泉洗澡吗?”
“没有,不知道,别问我。”鹿天齐不耐烦地吐出几个字,双手揣在裤兜里,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而在程十鸢问他话的时候,一道黑影站在门外朝里看,等鹿天齐走了,那道黑影才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
半夜,等大家都睡了,程十鸢穿一双软底的平底鞋,身上裹着路北尧送的那件貂,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
她曲起手指,敲了敲对面的房门,用气声喊,
“路北尧,路北尧。”
刚喊了两声,对面的房间门从里面拉开,路北尧穿着一套棉质睡衣,额发有点凌乱地支棱在头顶,
“干嘛?”
程十鸢在唇上竖起食指,“我有事找你,进去说。”
闪进路北尧的房间里,程十鸢把白天和几个女人的话巴拉巴拉对路北尧说了。
路北尧问,“所以你是想让我现在陪你去找观音泉?”
程十鸢点点头,
“《寿世保元》这本书里说,附骨疽者,皆因久得厚味,及劳役与酒后涉水,得此阳滞于阴之症也。这个村子的男人常喝酒吃肉,体内必定淤堵严重,但这还不至于让他们患病,我听说观音泉的水是在一个山洞里面,我就想去证实一下有没有这么回事,如果是山洞里面不是泉水而是井水,照不到太阳,就是至阴之水,他们长期喝酒吃肉,还用阴寒之水洗澡,那么生病也就不奇怪了。”
“那你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路北尧说。
“行,你快点。”
路北尧从行李箱里找出一套宽松的运动服,正准备脱上衣,看到程十鸢直勾勾地看着,冲她怒了努嘴,
“你转过去。”
“啧,事儿真多,我一个医生,什么没见过?”
程十鸢转过身,路北尧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走吧。”
俩人出了房间,悄无声息地飘出大门,怕惊扰到屋里的人,他们也没有开车,就用手机的手电照着路,一前一后往外走。
走出这一截树多的地方,前面的路被月光照得发白,路北尧就把手机的手电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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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夜晚很是静谧,朗月高悬,除了偶尔听到几声鸡叫声,就只剩下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
刚出门的时候还好,不觉得有多冷,这会儿走到一个风口上,路北尧才发现自己穿的运动服完全不挡风,山风顺着衣服的纹理往皮肤里钻,整个人跟裸·奔似的。
他扭头看向程十鸢,这祖宗穿着一身貂,暖得脸红扑扑的。
路北尧顶着风冲她喊,“好冷。”
程十鸢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给了路北尧一个很中肯的建议,
“你跑起来,跑起来就不冷了。”
给人家提完建议,程十鸢感慨道,“哎呀,还好我穿得够多。”
路北尧简直无语。
还好观音庙也不远,俩人溜达着就到了这边。
观音泉具体的位置,程十鸢白天也就听了个大概,只知道是在观音庙后面的山脚下,但具体从哪里上去就不知道了,只能沿着观音庙的围墙往后山走,先走到山脚处看情况再说。
刚走到围墙后面,程十鸢踩到一块掉到地上的瓦片,整个人往前倾去。
还好路北尧眼疾手快,手脚灵活,一把捞住她的腰,把人给提溜了回来。
程十鸢还没站稳,就听到庙里有人喊,
“谁?谁在那边?”
声音刚落下,一道刺眼的手电筒的光照到了他俩的身上,程十鸢抬手挡住光。
路北尧反应过来,搂在程十鸢腰上的手掌一用力,把程十鸢拉到自己怀里搂住。
此时出现在光影里的两个人,就是一对搂在一起约会的小年轻。
而他们逆着光,也看不清楚对面是谁。
只听对面一个中年男声说,“你不那个来治病的医生吗?你俩干嘛呢?”
路北尧立刻回答,
“她是我女朋友,我专程过来看她的,在人家家里不方便,我们出门走走。”
对面又说,“这大冷的天,你们真能。”
随后收了电筒,窸窸窣窣地走远了。
程十鸢从路北尧怀里钻出来,朝那人走开的方向张望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拍了拍路北尧的肩膀,
“路北尧你临场发挥不错,一看就很有经验哈。”
路北尧没接她的话,刚才那一抱,他这会儿心砰砰跳得厉害,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体内有股莫名其妙的热流乱串,也不觉得冷了。
但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脑袋有点晕,鼻腔里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那是程十鸢身上的香味。
程十鸢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心里,路北尧就是她一个晚辈,又是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抱了一下,大家都穿得跟熊似的,再说这个时代风气又开放,她觉得无伤大雅。
她自己朝前走,时不时地确认一下路线,路北尧就傻啦吧唧的跟着她。
俩人围着山脚兜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一个山洞。
程十鸢打着手电走进去,刚走到山洞入口处,就听到里面传来潺潺的水声。
“就是这里。”程十鸢的声音有点抑制不住的兴奋。
又往里面走了一截,接近泉水了。
泉水所在的地势稍低一些,顺着几阶湿滑的石头走下去,程十鸢把皮草衣服的下摆捞起来抱在怀里,穿得太多动作有点笨拙,她蹲下身,伸手往下试了试泉水的水温。
这会儿虽然天气冷了,但外面的温度也还有十来度,可这泉水却是冰冷刺骨,感觉已经在结冰的临界点上徘徊了,估计外面再冷个两三度,这水准结冰。
路北尧怕她掉进去,伸手拽住了她的另一只胳膊,问,
“是这里吗?”
程十鸢点点头,
“感觉像是,水确实很冰。这水虽然叫做观音泉,但它不是真正的泉水,泉水是流动的,能晒到太阳的阴阳平和之水,而这个水晒不到阳光,寒气很重,应该是井水才对,在中医里来说,这个水是最寒的。”
确认了观音泉的位置,这边湿寒很重,程十鸢没有多作停留,转身就往外走。
路北尧在前面走,程十鸢跟在后面。路北尧问,
“既然只是一汪普通的水,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忌讳?好像不想在外人面前提起似的。”
程十鸢突然问了路北尧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下午吃饭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瘸腿的奶奶,她戴的银耳环很别致,吊穗的设计很像苗族的传统饰品。”
这些细节路北尧自然不会注意到,而且就算是注意到了,他也未必知道这是苗族的饰品,但是程十鸢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这两件事情应该是有关联的。
路北尧觉得自己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谁知道这个村子藏着个怎样的秘密,万一被程十鸢揭开了,谁又知道她会不会遇到危险。
俩人匆匆回到家里,刚走进堂屋,程十鸢吓得“呀”了一声,房间门口站着一道黑色的人影。
路北尧跟在后面,忙按亮了手边的电灯。
那个瘸腿奶奶怀里抱着个热水袋,朝他们晃了晃手里的热水袋,眉间带着浅浅的笑意,
“晚上太凉了,我给女医生做了个热水袋送过来。”
程十鸢上前两步,接过热水袋抱在怀里,冰凉的手一碰到暖哄哄的热水袋,指尖暖了起来,气血流动的地方微微发痒。
奶奶送了热水袋,却没有立刻离开,她跟着程十鸢进了她的卧室,
“这屋里有一扇窗不好关严,今晚风大,我帮你看看关好没有。”
路北尧不放心她待在程十鸢的房间里,也跟进来站在门口守着。
这奶奶还真是没撒谎,她把窗帘拉开,有一扇窗户的木框有些变形了,这会儿正呼呼地往屋里灌风。
她颤颤巍巍地踮起脚尖,拉住窗户的把手,手上用巧劲,往里使劲一拉,咔哒一声,窗框卡严实了,风也停了。
她腼腆一笑,
“把热水袋捂在脚边,又没有冷风吹进来,这下就不会冷了。你们休息吧,我先走了。”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程十鸢突然问,
“奶奶,您是苗族吗?”
奶奶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耳垂上的一个苗银吊穗耳坠,她脸上的笑容就像是散沙一般,被风一吹,就消散了。
“嗯。”
她点点头,算是应了程十鸢的问题,步子没停,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外面走。
程十鸢继续追问,“鹿村的村民都是汉族,您怎么会嫁到这边的?”
奶奶停下脚步,回过头,眼神和程十鸢对视上,她的眼角虽然布满皱纹,但是眼神清澈干净,带着审视的目光,像是在判断程十鸢值不值得相信。
过了半晌,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门边,把门关好,转身,脊背抵着门板,悄声说,
“我不是嫁进来的,我是被人关在这里的。”
第 49 章
奶奶的普通话不大标准, 还好她说话很慢,而且吐字清楚,这才把她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呈现了出来。
故事要从46年前说起, 那一年奶奶才16岁。
奶奶姓龙,确实是苗族, 她出生于一个苗医世家, 自小就跟着阿妈学习苗医。
出事的那天, 她和阿爸进山捡草药, 遇到大暴雨, 阿爸从悬崖上跌落,摔断了腿。而龙奶奶一个16岁的少女,根本背不动正值壮年的男人。
她给阿爸简单包扎后, 把他安顿在一处山洞里避雨,自己下山去找人回来救阿爸。
但当时雨天连成一片,她对这片山头又不熟悉, 大雨滂沱中根本辨不清来时的路,就是这时候,她遇到了鹿永福的父亲鹿成仁。
鹿成仁的长相看起来很憨厚, 说话也很慈祥,他对龙奶奶说, 雨太大了,下山的路被山体滑坡挡住了, 她现在强行下山会很危险。
他让龙奶奶先跟他回家, 在家里叫上几个青年, 再一起去救她的阿爸。
当时龙奶奶还以为是遇到好人了, 她自小又都生活在民风淳朴的苗寨里,对人没什么戒备心, 于是就跟着鹿成仁回了家。
没想到到了鹿家村,鹿成仁一改之前的温和慈祥,直接命人把她关了起来,任由鹿奶奶叫骂哀求,他们都不为所动,关押她的小房间还安排了壮汉24小时值守。
关押的第三天,鹿成仁的独子鹿永福在他爹的示意下强·奸了她,之后每隔几天他就来一次,直到龙奶奶怀上孩子为止。
在她怀孕后,鹿家对她的看守松了一些,龙奶奶表面上假装顺从他们,其实暗地里策划逃出鹿家村。
可刚跑到半山处,就被鹿家村的男人们跟上来,把她抓回去,那一次,打折了龙奶奶的一条腿,她的第一个孩子也在当天夜里没了。
在腿瘸了之后,龙奶奶好像彻底死心了,她也不想跑了,安安心心地留下来和鹿永福一起过日子,为鹿家操持家务,还为他一连生了两个儿子。
故事讲到这里,龙奶奶清澈的眼底泛起盈盈的水光,她说,
“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自己的命自己又做不了主,既然孩子都生了,还不是就这样过了。”
程十鸢怀里抱着热水袋坐在床沿,听到这里,她摇了摇头,
“您可不是那种糊涂的女人,您是用什么方法让全村的男人都去泡阴泉?又不让女人和孩子碰?是蛊吗?”
其实之前程十鸢看到奶奶耳垂上的苗族银饰,又发现她和这个村的女人不一样,安静,做事利落干净,眼神清澈聪慧,就料想到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农村奶奶。
而且她这么通透的一个人,怎么会甘心和鹿永福那种狂妄浅薄的人一起生活几十年?怎么想都觉得很反常。
程十鸢以前就听人说过苗族的蛊术,她自己在行医的过程中也亲眼见过苗医给人解蛊的过程,知道苗疆蛊术是真实存在的。
听完奶奶的故事,程十鸢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那么大的仇恨,她不可能释怀。
尤其是少数民族性格单纯直率,嫉恶如仇,更不可能轻易放过这些人渣。
龙奶奶半阖着眼睛注视着程十鸢,半晌,她突然叹息一声,
“从你说出附骨疽,又说出阴泉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这个村的劫难要渡完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眼含泪光,声音却透着阵阵冷意,
“没有苗蛊,我不会下蛊,我学的本事也是治病救人的。鹿家村的男人病了这么几代,只因为一句话。我告诉鹿成仁,这村里有一口泉,叫观音泉,这口泉水有灵性,男人在里面洗澡定会生儿子,只是女人不能碰,女人身子脏,不能脏了泉水,还让他们不要外传,免得外村的人过来胡搞,也会坏了鹿村的风水。”
程十鸢问,“您这么一说他们就相信了?”
龙奶奶讥讽道,
“他们作恶太多,连老天爷都在帮我,确实谣言刚传出去的那几年,鹿村生的几乎都是儿子,这也就让他们对此深信不疑,之前来的两个医生调查,他们都没说出观音泉的事,就生怕怀了鹿村能生儿子的风水,呵,命都难保,还想着生儿子,就算生下来我也要让他们病的病死的死。”
龙奶奶心里有多恨,她连自己生的儿孙都没放过。
她在外面打工的儿子也患有寒疾,只是后来在城里待的时间长,没有那么严重,但阴天下雨的时候也是全身关节疼痛难忍,现在鹿天齐去观音泉洗澡她也从不拦着,爱去就去,病了死了都是他自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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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龙奶奶定定地看向程十鸢,语气悲切,
“你来早了,你要再晚来一步就好了。当初关我打我的男人,只剩鹿永福一个了。我原本打算只要他死了,我就主动去自首,从此和鹿村两不相欠。可是你来早了,鹿永福还没死,我不能瞑目。”
现在的局势好像是对立起来了,龙奶奶要害她的人死,而程十鸢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她此行的目的就是救这些患有寒疾的人。
救还是不救,好像都不太对劲。
龙奶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随你的便吧,你是医生,治病救人是你的天责,我不想为难你,但我的事你也不要管,我是一定要鹿永福死在我前面的,其他人我不管,你想治就治。”
说完这句话,龙奶奶推开门,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路北尧从始至终都站在门边,脊背贴在墙壁上,沉默着听完整个故事。
他的性格也还算沉稳,虽然心下震惊,表面看起来还是挺冷静的,
等到龙奶奶走了,路北尧才问,“程医生,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程十鸢回过神,“啊?你怎么还在这里?”
路北尧,“我一直都在。”
程十鸢挥了挥手,“你快回去睡觉吧,我也困了,要睡觉了。”
路北尧好像已经习惯程十鸢对他呼来喝去的交流方式了,被她撵出来,心里没有一点波澜,甚至还有点担心程十鸢现在的精神状态,
她一定很纠结,也不知道晚上能不能睡好。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走了以后,程十鸢抱着暖呼呼的热水袋蜷进被窝里,一秒进入梦乡。
*
第二天一早,阴郁了许久的天空终于放晴了,几缕耀眼的阳光透过树梢洒向地面,沉寂了几天的小鸟也发出叽喳的叫声。
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八仙桌上摆着几个小菜,一锅红薯粥。
鹿永福和鹿天齐坐在桌旁,等程十鸢从房间里出来了,他们两个才开始准备动筷子吃早饭。
“等一下。”
程十鸢呵斥住他们,
“等我先吃你们再吃,不许在我前面动筷子。”
鹿天齐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气得跳了起来,食指指着程十鸢,
“我他妈给你脸了是不是?”
站在鹿天齐身侧的摄像大哥伸出手,默默地把鹿天齐的手给掰了下去,看样子力度不小,鹿天齐疼得龇牙咧嘴的。
直播间里,
【哈哈哈哈,这一把摄像大哥上大分。】
【我真的要被程程笑死,她现在怎么越来越霸道?还不许人家在她前面动筷,关键是这是人家鹿家呀。】
【不许吃就不许吃,他们先动了,难道要我程吃他们的口水吗?这要按我的意思,应该让他们去厨房里吃,他算个什么东西,还想上桌吃饭,反了他还。】
程十鸢把自己要吃的菜拨出来,龙奶奶端了一盘小米蒸排骨上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没下毒。
刚开始吃早饭,鹿永福就把他那拐杖敲得震天响。
程十鸢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有话就说。”顿了顿,“你那拐杖如果不想要了,不如我给你撅了吧,成天敲敲敲烦死了。”
鹿永福对她真是一点耐心都没了,要不是这是全国性的直播节目,要不是她身后那几个一米八几黑衣黑裤的壮汉,他真想找几个人好好收拾她一顿,女人不打不成气候。
“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们看病?”
鹿永福强压着火气,哑着嗓子道,
“今天是最后一天,你要不会看你就滚,我看你也就是个混吃混喝的女骗子,供你吃喝两天也差不多了,滚吧。”
程十鸢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小米蒸的排骨带着一股米香气,蒸得又糯又软,好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安安心心地把早饭慢慢吃完,根本不理会快要被气死的鹿永福。
放下碗,程十鸢才满足地喟叹一声,红唇里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
“你把他们叫过来吧,我要开始看病了。”
鹿天齐在群里吼了一声,说那个混混医生终于要开始治病了。
不一会儿,鹿永福家里潮水一般涌来了一大群人,家里挤不下,鹿天齐就指挥大家伙儿在院子里等着。
今天天气很好,秋高气爽,耀眼的金色阳光下,村民们蹲的蹲坐的坐,把院子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程十鸢搬了一张靠背椅出来,往屋檐下一摆,人在椅子上端正地坐下,她眼神扫了一圈,闹哄哄的院子里逐渐安静下来。
鹿天齐阴阳怪气地道,“大神医,人都到齐了,开始你的表演吧。”
程十鸢抬手拂开额前垂下的一缕碎发,慵懒的嗓音里带着一种天生的贵气,
“你们听说过祝由吗?”
第 50 章
“猪油?猪油我家里有, 治病要用猪油吗?”
“她是说猪油吧?拿猪油干嘛?这女人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听她的发音不像是说猪油,说的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村民们交头接耳,把程十鸢说的【祝由】听成了【猪油】, 甚至还有人想要马上回家取猪油。
程十鸢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 继续缓声道,
“祝由。祝, 是祈祷的意思, 由, 是原由的意思,祝由,就是说要向神灵祈祷。你们村的这个病, 病结在于你们得罪了神灵,山神降罪,才世代遭受病痛折磨, 如果想要病症痊愈,那么你们首先要诚心谢罪,向神灵祈求原谅。”
这会儿不但现场的村民们懵了, 直播间里也整不会了,
【好端端的看个治病综艺, 怎么还扯出神灵来了?我差点以为我在看玄学综艺。】
【哈哈哈哈哈,程医生这是看不了就开始装神弄鬼了吗?她总是这么让人出乎意料。】
【祝由术不是装神弄鬼, 祝由是通过念咒, 意念, 还有画符等方式治病, 现在道家依然有传承这种治病方式,不懂不要乱说话。】
【我是不懂, 但我倒是要擦亮眼睛好好看看她要搞什么鬼。】
村民们虽然不知道程十鸢说的祝由术是什么东西,但是村里人对鬼神之类的说法还是有七八分的相信的,所以场面还算可控。
还有人说,“我外婆之前也说我们村是撞邪了,早就说让我们找神婆来改一改,要是早点找神婆,估计现在都好了。”
程十鸢摇摇头,
“你们村的这个病说到底是你们自作自受,神婆救不了。”
鹿天齐蹲在院子的矮墙上,耷拉着眉眼,满脸的不屑,
“什么自作自受啊?你倒是说出个缘由来,我们做什么了?我们村的都是好人,就算脾气不好,也没干过什么坏事,我告诉你,你别张口就来啊,小心我那什么,告你诽谤啊你。”
程十鸢平静地叙述,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有人告诉我,你们村的男人在40几年前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坏事,正是因为这件事,才得罪了神明,这病才单单降罪于男人身上。梦里说,要当年犯错的人全部伏法,这病才能解。”
程十鸢的话音落下,有个中年男人突然吼了一声,
“40几年前?那不就是龙”随后这个声音像是意识到什么,立刻戛然而止。
龙奶奶当年的事现在知道的人不多,而现在的那几个知情者也没有亲自参与,都是听老一辈的人说起过,现在要是说出来,得不得罪神明不知道,但一定会得罪鹿永福,村民们都知鹿永福的秉性,那是宁可得罪神明也不能得罪他。
程十鸢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定定地看了鹿永福一会儿,
鹿永福此时也是心虚,额角处渗出细密的汗水,一双青筋暴起的手握住烟枪,此时也在微微颤抖,好几次把烟枪送到嘴里,又几次从嘴角滑落,看来他是真的慌了。
院子里没有人说话,程十鸢也不说话,就这么任由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越是沉默,压迫感就越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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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过后,终于有人受不了了。
鹿天齐直接跳了起来,朝着人群大吼,
“是谁?是谁他妈的干了缺德事?有种就站出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别他妈祸害整个村子,爷爷,在座的你年纪最大,又是村长,你一定知道,你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如果真有这回事,就把这个人揪出来。”
鹿永福拿起烟枪,在地上使劲磕了几下,水泥地面上落下一小摊黑色的烟灰。
他强作镇定道,
“没有这回事,从来没听说过村里人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个病我们不看了,你们走吧,我们再也不看了。”
程十鸢眼神冷冽,
“鹿村长,你确定要全村的人为你的错误继续承担病痛吗?”
她指着水管旁边坐着的一个男人,
“他的裤腿薅起来,大腿都开始烂了。”
“还有他。”
程十鸢又抬手指了指鹿天齐旁边的一个男人,
“他的双腿肿痛到走不了路,腿不能屈伸,下一步就是脓肿溃烂,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别的小伙子都在为大好的前程奔波,他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在这个封闭的山村里等死。”
说到这里,程十鸢直接站起身来,
“那些知道事情真相的人,你们不说,你们的儿孙就遭罪,自作孽,不可活,我是没办法救你们,既然如此,那就当是我程十鸢无能为力,告辞了。”
她抬腿就往外走,走出去两步,对站在屋檐下的路北尧道,
“路北尧,你去收拾我的东西,我在车上等你。”
路北尧知道程十鸢是激将法,他也很配合地演戏,
“好,”说着转身欲往屋里走。
直播间里,
【不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啊,唉呀妈呀,急死我了。】
【盲猜这件事和村长鹿永福有关系,我觉得这老小子一脸心虚的样子。】
【我要割裂了,我从看病直播直接跳到指认犯罪嫌疑人剧情上了。】
程十鸢走过的地方,村民们纷纷往两边让开,自动为她让出了一条路,在她走到院门口的时候,终于听到有人喊了一句,
“医生请等一等,我愿意说,我愿意说出我知道的事。”
程十鸢停下脚步,转身,孑然立于灿烂的阳光下,
“说。”
那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村民,昨天给程十鸢剥土豆的那个短发女人扶着他的胳膊,俩人看起来像是夫妻。
男人突然抬手指向鹿永福,
“要说40几年前的缺德事,那就是鹿永福一家强抢了一个苗族姑娘,把人家关在他家的柴房里,当时村里十几个壮年男人轮流看守,后来鹿永福强行要了那个女人,在她逃跑的时候还打断了她的一条腿,当时女人被他们打到小产,还是我妈去帮着服侍的。我那时候虽然年纪还小,但也能记事了,我还记得我妈回来的时候哭着说,鹿村的人干了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是要遭报应的。”
他越说越激动,脸上浮现出决绝的神色,
“这么多年鹿永福一家都活得好好的,我本以为是老天无眼,没想到报应早就来了。”
男人的指控揭开了一直死死蒙着这件事的遮羞布,也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中撕开了一道口,陆续又有几个知情人揭发了鹿永福。
院子里的众人就像是煮沸的水,怒气怨气都在这一刻沸腾了。
原来是鹿永福这个老畜生害得他们无端被病痛折磨这么多年,还有好多人因此病丧命,有人操起铁锹,额角脖颈上的青筋暴起,要当场拍死这个老畜生。
鹿永福腿脚不好,此时想跑也跑不了,他只能抱着头,哆哆嗦嗦地吓出一摊尿。
节目组也没料到事情会突然失控,郑导当即报了警,摄像大哥们顾不上拍摄了,忙拦着愤怒的村民们,尽量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程十鸢逆着人群朝堂屋这边走,路过龙奶奶身边时,她俯身在她耳边道,
“村里人生病是神明降罪,和你没有关系,记住了。”
直播间里现在也疯掉了,大段大段的文字从评论区飘过,
【我艹,我肺都要气炸了,我想用最恶毒的话诅咒这个狗东西,我要骂死他,如果我在现场我一定狠狠抽他两个大耳瓜子,抽他两个大耳瓜子都不解恨,我要跺了他的那个玩意喂狗。】
【那个被他们关起来的苗族姑娘,应该就是那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奶奶吧,她真的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虽然老了,但还是给人一种干净清澈的感觉。】
【应该就是那个奶奶了,她的腿就是瘸的,我真的哭死,看到她我心都痛成一团了。】
【如果说是什么做梦知道的,我更愿意相信是奶奶告诉程程她的经历,程程才演了今天这出戏,逼他们说出真相。】
【不,我相信有神明,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否则又怎么解释这个村子只有男人生病,而女人都安然无恙的现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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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头三尺有神明,鹿家村的男人们活该。】
这件事经过直播间的发酵,变成了一件全民关注的案件,很快就引起了当地警方的高度重视,郑导拨通了报警电话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有民警赶到了现场。
警察来了以后,现场的秩序稳定多了。
还有村民喊着,要把鹿永福枪毙,全村那么多男人病的病死的死,都因他而起,枪毙都不足以平息民愤。
警察给他们解释了好半天,这人不是说枪毙就能枪毙的,要先带回去控制住,再根据进一步的案情调查给他定罪。
来的警察和郑导交代了几句,节目组暂时不能回去,要协助后面的案情调查。
也交代村民们这段时间不能离开村子,随时等着传唤调查。
之后,两个警察押起瘫在地上的鹿永福,准备把他带上车。
一个女警神色鄙夷地看了看他湿漉漉的裤·裆,有点无奈道,“家属先给他找条裤子换上吧,再把车弄脏了。”
龙奶奶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小心地应着,
“我去,我去给他找裤子,麻烦几位长官同志等一等。”
看到她拖着瘸腿一拐一拐地走进平房,在场的人心里都挺不是滋味,都这种时候了,她还想着要伺候鹿永福。
鹿天齐从台阶上站起身,喊了一声,“奶奶,我去找吧。”
龙奶奶朝他挥挥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用不用,我去,我知道在哪里。”
不大一会儿,龙奶奶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条藏青色的长裤,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押着鹿永福的警察身边,小心地陪着笑脸,
“长官,他腿脚不方便,让我伺候他换身干净的裤子可以吗?”
女警于心不忍,柔声提醒道,
“奶奶,他是对你做下坏事的坏人,现在我们来了,你不用怕他了。”
龙奶奶还是小心谨慎的模样,眼角堆着卑微的笑意,
“坏不坏的,都一起生活几十年了,我见不得他这个样子。”
看到她这个样子,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现在全国都在为她不平,偏偏她自己还一幅软骨头的样子。
虽然心里不舒服,几个警察还是同意让鹿永福先回房间去换条裤子,也同意龙奶奶跟进去服侍。
鹿永福早就瘫软成了一摊烂泥,整个人吓得瑟瑟发抖,嘴唇哆哆嗦嗦的,脸上像是被雨淋了一般,一头一脸的汗水。
两个男警察把他架进房间里,就在现场把守着。
龙奶奶神色如常地帮他换好一身干净的衣裤,嘴里念念叨叨的,
“不要怕,你不要怕,跟着他们去问一下话就回来了,你要是怕啊,你就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就不会害怕了,就解脱了。”
龙奶奶说着话,拉起鹿永福的手,在裤兜里捏了一下,那里赫然躺着一包用报纸包着的粉末状东西。
这东西叫钩吻,也叫山砒.霜,对症能破积拔毒,祛瘀止痛,过量则会让人心力衰竭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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