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鹿永福被警察带走了, 这鹿村的人一下子失了主心骨。
他们依旧守在鹿永福家的院子里,一堆人就那么毫无目的地杵着,有人愤怒有人唏嘘, 有人又问,是不是只要鹿永福判了刑, 鹿村人的病就能好。
自从鹿永福走了以后, 龙奶奶就扶着低矮的石头院墙, 默默地朝着警车离开的方向张望, 她本来平时就没什么表情, 这会儿也是一样,看不出悲喜。
鹿天齐则是觉得又丢人又担心,担心爷爷进了局子该怎么办, 也觉得家里出了这种丑事,他在乡亲们面前抬不起头,又怕村民们因此迁怒到他。
他走到一边, 给在城里打工的父母打了个电话,把家里出的事简单交代了,催着父母快回来, 他一个人应付不了。
挂了这个电话,鹿天齐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把自己反锁进了房间里。
这会儿外面乱哄哄的,大家也没功夫管鹿天齐, 唏嘘了一阵, 又有人问,
“医生, 那我们现在还治病吗?”
“治。”
程十鸢抬手指了指之前第一个站出来指认鹿永福的那个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答, “医生,我叫鹿伟。”
“好,鹿伟,你帮着张罗一下,给我搬一张大桌子过来,再找两张椅子,围成一个诊台,凡是生病的男人,自发的排好队,病症的轻重程度不同,每个人的身体情况不同,用药都不一样,一人一方,每个人都要来找我号脉开药,为了节约大家的时间,先从轻症的来。”
程十鸢的话音落下,立马有好几个人开始行动,搬桌子的搬桌子,找凳子的找凳子,
一会儿功夫,一个简易的小诊台就搭了起来。
程十鸢转身进了屋,从她带过来的一个行李箱里拿出她的那粒黄花梨的小脉枕,又拿了笔墨纸砚。
走出房间,把脉枕放到院子里的大方桌上,程十鸢顺势坐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她面前,村民们已经自发排成了一列长队伍,蜿蜒的队伍从程十鸢面前一直排到院子外面,虽然这队伍站得歪歪扭扭的,但大家的表情都挺虔诚的,老实巴交地看着程十鸢这边,日头上来了,天气逐渐燥热,也没人抱怨一句。
程十鸢往前数了数,留下最前面的5个人,对后面的道,
“早上只能看这几个,其他人回家吃了午饭,下午再来。”
然后她示意队伍前头的一个年轻男人,“坐下,手搭上来。”
程十鸢手指并拢,搭到了他的脉上,半晌,程十鸢问,
“你的疮生在大腿外侧对不对?”
那人忙点头,“是的,医生,在大腿外面,摸起来硬得像石头,又硬又肿,痛啊,痛得我晚上睡不着觉。”
“嗯,你体内的寒湿滞于足少阳经上,所以病症在大腿外侧,虽然疼痛难忍,但病症并不算重,我先给你开药。”
她取了纸笔,用毛笔在纸上写,
【柴胡、连翘、肉桂、大力子、黄芪、当归、黄柏、升麻、白芷、甘草,三碗水煎至一碗,饭前服用。】
把写好的药方撕下来递给男人,程医鸢眼皮都没抬,直接喊,
“下一个。”
直至上午的5个病人看完,程十鸢这才得空洗过手,喝了口水。
鹿永福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里又没有个当家的人操持着,眼看到了午饭时间,之前围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几个女人帮着做了一桌午饭。
看到程十鸢歇下了,那个短头发的大姐就走过来,请她先去吃午饭。
刚在餐桌旁边坐下,院子里又来了一辆警车,陆续从车上下来几个警察。
从警察的口中得知,鹿永福到了派出所以后,民警们没费什么功夫,他就全交代了。
当年哄骗关押龙奶奶的事,强·奸她的事,包括后面打断了她一条腿,全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鹿永福会交代得这么彻底,倒是在程十鸢的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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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把脉,中医也能通过一个人的气色五官神态看出他的性格,鹿永福是典型的外强中干的性格,别看他表面上是一村之主,其实都是故作威风。
这种人外表越是强势,内心越是脆弱胆小,从他在警察来的时候就被吓尿了就能看出,他其实是很不能扛事的。
而真正的狠人,往往都没什么脾气,内心的气顺了,气血充盈了,人就不会向外求,自然看起来就是温和冷静,但一旦发起狠来,那就是山洪暴发,谁都挡不住。
警察站在院子里和村民们说了几句话,又走进屋里,不远不近地站在餐桌旁边,问,
“你就是程十鸢,程医生对吧?”
程十鸢正端着碗小口喝着莲藕排骨汤,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又继续吃她的饭。
那警察又说,
“我们有些细节要问你,方便能跟我们去一趟派出所吗?”
程十鸢放下汤碗,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这会儿已经快中午一点钟了,她等下还得睡午觉,可没这功夫上派出所。
“不方便去。”
她挺干脆的就拒绝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警察被噎了一下,他们这个行业的一般问方不方便,那都是客气的问法,意思就是让你跟着去一趟,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她这种直接说不方便的。
这会儿直播间里都在替这民警尴尬,
【哈哈哈,程,咱就是说,虽然医术精湛,但有时候我们是不是多少也学点人□□故?】
【她还是别学了,我觉得这样挺可爱的,就喜欢看我程打直球。】
【只要不是太过分,她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吧,毕竟每天看病已经那么辛苦了,不想我老婆再受一点委屈。】
程十鸢终于看出警察的无语了,她主动圆了一下,
“你有什么事现在问吧,我等下还要给村民看病。”
警察刚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院子里等着不少村民要看病,而且这会儿还在直播,也许也是为了展现一下亲和力,他转身示意身边的同事,
“把问询本拿进来,就在这边问吧。”
问询开始前,警察很客气地示意闲杂人等回避一下,连摄像大哥也被无情地撵出了房间。
这会儿房间里就剩下程十鸢和两个民警,男民警负责问询,女民警拿了本子和笔坐在一旁,负责记录。
男民警问,
“你是怎么知道鹿永福当年的拐卖事件的?”
程十鸢把筷子搭在碗沿,坐端正了,一本正经地回答,
“做梦梦到的。”
女警正在记录的手停了一下,无助地看向经验更丰富的男警。
男警加重了语气,“程医生,请你态度严肃一点,这是警察问询。”
程十鸢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眼尾微微一挑,
“我很严肃的。”
那男警抿了一下唇,略一沉思,换了个问法,“那请你向我们证明一下,你的确是做梦梦到的这件事。”
程十鸢想了想,反问,“我看你最近挺多梦的吧?昨晚梦到什么了?”
男警最近确实很容易做梦,一睡着就总梦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昨晚的梦很清楚,梦到他抓逃犯的场景,从高处跳下来的时候被惊醒。
“梦到抓逃犯,怎么了?”
程十鸢立刻反问,“那麻烦您向我证明一下,你确实梦到抓逃犯了。”
男警,“你这不胡搅蛮缠嘛?做梦的事我怎么证明?”
程十鸢嫣然一笑,
“对呀,做梦的事怎么证明?”
男警,“”
旁边问询的女警都被逗乐了,没忍住,噗嗤一下直接笑出了声音。
男警不满地斜了她一眼,女警伸出手,在嘴巴上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又朝男警比了个“OK”。
反正他们问来问去,程十鸢都一口咬定,这件事自己就是做梦梦到的,还给他们科普了一些平时看中医涉及不到的知识点,
“《易经》里面,提出了中医的五术这个概念,山、医、命、相、卜,都属于中医的治病范畴,像我这种级别的呢,我能感知到一个地方的能量场,再根据对周边人和物的观察,用算卦占卜的形式推断出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事。”
程十鸢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总之这个时候就是忽悠,先把人忽悠住了再说。
她肯定不能在警察面前提起龙奶奶,一旦提到是龙奶奶说的,警察估计会从龙奶奶那边入手调查,那小老太太本来就有伏法的心思,说不定这就自己招了。
那女警都不知道该怎么记录了,干脆把笔放下,专心地听程大师忽悠。
听到这里,那小女警直接星星眼,不明觉厉,主动问道,
“程医生,那您能帮我看一看吗?”
程十鸢都没给她把脉,端详了她的面相一会儿,问,“交男朋友了吧?”
男警摇着头接过程十鸢的话,
“没有,我是她师傅,她就跟个傻子似的,每天傻呵呵的,什么也不懂。”
程十鸢浅笑,
“既然你是她师傅,就别总让她加班,要给她点时间和男朋友约会,把小朋友都憋坏了。你天天回家,当然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女警的脸红得像个猴子屁股,男警也好不到哪里去,搞不懂程十鸢是怎么知道他天天回家的。
程十鸢笑着看向男警,
“一天两三次也伤身体,不要仗着年轻就不节制,35岁以后就有你受的。”
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笼着程十鸢的头顶,形成一片迷离的光,这时候两个警察再看她,就觉得特别梦幻。
她之前那些玄玄乎乎的言论,似乎也变得特别的可信,她真的有一些常人不能理解的本事。
见也问不出什么,再说下去老底都被程十鸢翻出来,以后还怎么带徒弟,男警站起身,摸摸鼻尖,掩饰了一下面上的尴尬,
“那那就这样吧。”
女警也跟着起身,问,“不问询了?”
男警挥挥手,“就就那样吧,你就写做梦梦到的”
“这怎么写?”女警虽然嘟囔着,但也跟着站起身来。
俩人匆匆出了房间,不大一会儿,院子里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程十鸢舒了一口气,好险,他们如果再不走,都要错过她午睡的时间了。
第 52 章
下午看的三个患者, 症状要比早上的严重一些,这几个患者已经不能行走了,腿上的脓包有溃烂的迹象。
号过脉以后, 程十鸢指挥着村里的几个村民,在院墙边的一处沙地上刨了一个大坑。
先用柴火将坑里的沙烧得通红, 之后移走柴火, 趁热将三个患者裹上棉被, 放入滚烫的沙坑里面捂着。
村里的妇女和小孩们都围着看稀奇, 觉得这幅画面特别像是赶集的时候卖馒头的, 为了让蒸好的馒头不至于太快冷掉,就这样用棉被裹着,捂在尚有热气的蒸屉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直播间里也看得直乐,
【莫名的有点像我们赶集的时候蒸大馒头的架势,哈哈哈哈。】
【也有点像清蒸大闸蟹。】
【胡说,明明是盐焗鸡。】
【盐焗虾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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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 我来一个,盐焗猪肝。】
程十鸢坐在屋檐下喝茶,给他们解释道,
“这三个体内的湿寒比较严重,通过熏蒸的方法, 打开他们的腠理,使气血通畅, 后期再用药纠偏, 好起来也就快了。”
刚说到这里, 门外一辆面包车开了进来, 车上下来几个神色慌张的男女。
那几个男女一下车,看到自家的院子里刨开一个大坑, 里面还捂着几个人,表情都有点一言难尽。
旁边有村民给程十鸢介绍道,
“这三个人是鹿永福的大儿子大儿媳,和小儿媳妇,之前都在城里打工,估计是听说家里出事了,这才慌慌张张地赶了回来。”
那几个男女愣了一会儿,也顾不得去管他们为什么要在自己家院子里刨大坑了,急吼吼地进了房。
家里大人回来以后,鹿天齐也敢从房间里出来了。
在来的路上,鹿家的几个儿女就在网上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关于龙奶奶的事情,他们也知道一些。
之前鹿永福给他们的说法是,龙奶奶是鹿家花钱从一个很穷苦的苗寨里买来的,所以这才解释了她没有娘家人,在孩子们小的时候她也不大会说汉话,每天跟个闷葫芦似的,只会埋头干活的原因。
而这两个儿子自小受到鹿家人的影响,也根本不把龙奶奶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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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们叫她一声妈,但打心眼里觉得她在这个家的地位是最低的,就跟花钱买来的猪狗是一样的,给她一口吃的就是恩赐了,并不真正地把她当妈看。
今天赶回来的是鹿永福的大儿子鹿文诚,大儿媳杜琼,和小儿媳邱桂花,而小儿子因为工地上在赶工,没能请到假,所以没有回来。
鹿文诚他们一行人在堂屋里商量了一会儿,鹿文诚把手里的半截香烟屁股扔到脚边,抬脚碾灭了。
他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叹了一口气,
“这样,妈,你去给警察说,就说你当时是被龙家卖给鹿家的,不是什么抢来的,先把我爸给保出来,都是一家人,你说这是闹什么闹?他进了局子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这几个人说话的时候也没避着人,堂屋的门边窗边都站满了看热闹的村民,连摄影大哥也在门缝处找到一个机位,正在直播屋里的场景。
直播间里都快要气死了,
【这个儿子他妈的是有毒吧?一点都不心疼龙奶奶,只关心他那个被关进去的渣男爹。】
【这一看就是鹿永福亲自教育出来的好大儿,和他一样没有人性,是个畜生。】
【畜生:侮辱谁呢你?】
龙奶奶半阖着眼,跟禅定了一样,端坐在一张靠背椅上一动不动。
大儿子鹿文诚抬起脚,脚尖在龙奶奶的小腿上点了点,提醒她,
“你听没听见我说话?天齐说今早警察来找过你了,你是怎么和警察说的?”
龙奶奶继续闭着眼,薄唇里吐出几个字,“实话实说。”
“你是要害死我爸是不是?”
鹿文诚气急,猛地踹倒了龙奶奶旁边的一张椅子,椅子发出哗啦一声巨响,奶奶吓得一个激灵,单薄瘦削的身体在微微颤动。
鹿天齐挤到龙奶奶跟前,把她护在身后,冲他爸嚷嚷起来,
“哎,我说,你说话注意点,她是受害者,现在是受法律保护的,磕着她你也得进去蹲着,再说了,现在全国观众都知道的事,你以为她随便说几句警察就相信啊?我告诉你,现在警方那边都掌握了人证的。”
鹿文诚负气地坐回到椅子上,胡乱地揉了揉头顶的乱发,问,
“那现在怎么办?”
“凉拌。”
鹿天齐顺势爬上一张椅子上蹲着,翻着三白眼瞅着他爸,
“要我说,爷爷,啊呸,鹿永福做了大恶事,后果就应该他自己承担,该坐牢坐牢该枪毙枪毙。我们家把村里人害得这么惨,估计在鹿村也混不下去了,干脆把这老屋卖了,全家搬进城里去吧。”
话说到这里,二儿媳邱桂花立刻说,
“去城里住哪里啊?我和你二叔都是住工地上,连小同也是住校,我先说好啊,不是我们不管她,是实在没有那个能力,城里房租多贵啊,带着她不就得租房啊?”
鹿文诚和媳妇杜琼对视了一眼,俩人都没表态。
这村里的房子不值钱,顶天也就能卖个几万块,有没有人买还不一定,家里出了这种事,人家估计觉得晦气。上城里带着这个瘸腿老太太多麻烦啊,万一以后病了,还得花钱给她治病。
鹿天齐白眼都要翻上天去,
“瞧你们那孬样,自己的老娘自己都不管,你们要实在不管,我管她,不过先说好,老房子卖的钱得归我,要不我也没钱养我奶奶。”
直播间里,
【嘿哟,这一家人的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一个个的连亲娘都不养,小的那个想养,又还要卖老房的钱。】
【不过有一说一,鹿天齐如果想养着他奶奶,他确实也需要一点钱,起码要够他们在外地安顿下来吧。】
【不是我没搞懂,该滚的是鹿家,关人家龙奶奶什么事啊?她就算是继续住在这个村子里村民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吧?村里人生病又不是她害的。】
【这个故事再次告诉我,不婚不孕保平安。】
【不婚不孕保平安+1。】
【虽然但是,龙奶奶也不是她自己想要婚育的啊,一想到这个我真的哭得喘不上气。】
鹿家人又商量了一会儿,也没商量出什么结果,还是大儿媳妇提出来,要不先去派出所看看鹿永福,打听一下他那边的情况再说吧。
这一家人着急忙慌地回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程十鸢看了看时间,那几个捂在沙堆里的也差不多了,叫人把他们挖出来,连着被褥一起打包送回去。
临走之前,程十鸢吩咐,
“今天不许洗澡,明天可以用滚烫的毛巾擦一下身上的汗,以后都不能洗凉水澡,洗澡洗头的水都要烧得热热的。”
交代完这些,她又招呼那几个患者的家属,
“都来一下,我给你们开方子,按方子去镇上抓药回来煮,不要贪便宜,一定要买好药材。”
把三幅方子开完,已经是日暮西山,艳红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际,微风吹到脸上,带着几丝凉意,很舒服。
*
村里人这一天都在鹿永福家聚众,不是看病就是看热闹,到了这个点也觉得累了,大家一个招呼着另一个,和程十鸢打了声招呼就撤了。
村民们一走,白天还闹哄哄的院子刹那间冷清下来。
路北尧这一天也没什么事,就在程十鸢的诊桌旁占用了一小块地方,用笔记本电脑处理公司的事。
还好他的专注度还可以,只要一进入工作状态,周围的嘈杂就不大能影响到他。
这会儿院子里清净了,路北尧才抬起头看了看程十鸢。
夕阳落在她的肩侧,给她的侧影镀上了一圈温柔的光晕,她伸了个懒腰,感受到路北尧的目光,回过头,冲他笑了笑,眉宇间却有掩饰不住的疲态。
给人看病也是很耗神的,尤其是她一天看了八个病人,更是耗神耗力气。
路北尧催促道,“累了吧?吃过东西早点休息。”
“好。”程十鸢站起身。
俩人一前一后走进堂屋,龙奶奶正从房间里端出一锅东西来,闻起来又酸又鲜。
龙奶奶说,
“这是我们苗家人经常会吃的酸汤鱼,鹿家这边他们不爱吃,所以我也不经常做,今天家里没人,我想吃一次酸汤鱼,就是不知道你们爱不爱。”
程十鸢坐了下去,舀了一勺红色的酸汤放进瓷碗里,端起来吹了吹,小口喝下一口,满足地眯起眼,
“真好喝。”
其实不管吃不吃得习惯,在这种时候,都不可能说自己不喜欢的,俩人陪着奶奶吃饭,没有了鹿家的人,气氛反而更加温馨了。
直播间这会儿还开着,
【好想吃,以前去那边旅游吃过一次,苗家酸汤鱼,又酸又鲜,特别特别的开胃。】
【话说如果没有鹿家人,奶奶自己生活也挺好的,虽然腿瘸了,但是一点都不耽误她照顾自己,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还会做那么多美食。】
【我有个不大成熟的想法,龙奶奶可以去找她的家人,和家人一起生活啊,又不是只有鹿家人这一个选项。】
【不过鹿家那几个不肖子孙也走得太久了吧?都这么大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估计是没见到呗,鹿永福现在是嫌疑犯,怎么能轻易让他们见到?估计现在都移交到拘留所了也说不定。】
吃过晚饭,因为程十鸢很累了,直播间也就提前关闭了。
龙奶奶收拾好碗筷,把家里里外打扫了一遍,又烧水洗了澡,换上一身干干净净的粗布衣服,就在院子里找了一张椅子坐着。
秋天晴朗的夜晚,天特别的高,星星也特别的清楚,月光皎皎,是一个很漂亮的夜晚。
龙奶奶心里平静得像这如水的夜。
她和鹿永福一起生活了40几年,鹿永福的脾气秉性她都最了解。
今天来的警察没说起毒药的事,那包毒药有可能还在鹿永福身上,以她对鹿永福的了解,估计他也快撑不住了。
龙奶奶之前和程十鸢说过,当年害她的人,就只剩下鹿永福一个了,只要他死了,自己就去自首。
可是如今她有点改变主意了,在程十鸢说出那番神明降罪的话以后,龙奶奶觉得没必要揭穿这个谎言,有时候,人心里还是要有点敬畏心才行,起码知道这个故事的人,以后做坏事之前都会先掂量掂量,是不是真的举头三尺有神明。
她从衣裳口袋里拿出一包药,打开,看了看,又重新包好揣了回去。
当初她想活下来,就是要亲眼看到害她的人都遭到报应。只要鹿永福的死讯传来,支撑她活下去的这股气也就没了。
她希望能在今晚走,她喜欢太阳喜欢星星,最讨厌山里阴雨绵延的天气,龙奶奶觉得就这么走了也挺好,等到了下面再去赎罪。
龙奶奶在院子里一个人坐了很久,夜深了,她还是那个姿势,像是坐成了一棵老树。
程十鸢披着外套站在堂屋的窗前,面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身侧的路北尧问,“不去劝吗?”
程十鸢摇摇头,中医能一眼看出一个人的性格,龙奶奶是个狠人,也是个纯净善良的人,她背负着那么多人命,不可能苟活。
能让她不要背负着骂名走,干干净净的离开,就是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回去吧,早点睡,明天的治疗会很麻烦。”
程十鸢刚转过身,就看到郑导着急忙慌地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举着手机,身上还穿着一套格子睡衣。
看到程十鸢和路北尧,郑导径直朝他们走过来,
“程医生,出事了,鹿永福在押往看守所的车上服毒自杀了。”
程十鸢似乎早有预料,她的脸上没有出现太明显的表情,只是眸光暗了一下,眼带悲伤地凝望着院子里那一抹瘦小的身影。
郑导又说,“还有一个消息,龙奶奶的家人看到了我们的节目,正在赶来这边的路上。”
程十鸢的语气里带着微微的悸动,“龙奶奶还有哪些家人在世?”
“和我通话的是她的妹妹,她说父母都还在世。”
程十鸢听到这句,轻轻吁了一口气,看来事情还会有转机。
第 53 章
昨晚折腾到半夜, 鹿永福最终还是没抢救回来,连夜送往殡仪馆后,鹿家的不孝子们又收到了一个颠覆他们认知的晴天霹雳。
鹿文诚原本以为这件事都是因为龙奶奶而起, 算是她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父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他们拒不履行赡养义务也是天经地义的。
没想到警方那边的人却提醒他们,
鹿永福对龙奶奶的伤害已经构成事实, 如果龙奶奶对此提起精神伤害诉讼, 而他们作为鹿永福的第一继承人, 是要承担经济赔偿的。
在回来的路上,鹿家的几个不肖子孙都有点愤愤的,都是因为她人才死的, 现在还要他们赔钱,哪儿有这种道理。
鹿家老二媳妇邱桂花算盘打得精,她先说,
“大哥,老家这几间平房就留给你们吧,我们家小同在外地上学, 也不回来住,你们家天齐不是还住在这边吗?房子我们不要了, 你们留着吧啊。”
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算盘珠子都崩人脸上了, 还不就是怕继承了那几间平房, 回头对龙奶奶赔偿的时候扯不清。
大媳妇也立马表明立场,
“既然是爹留下来的, 就大家伙儿都有份,有债也是一起担, 谁也不用算计谁。”
两妯娌争了几句,鹿天齐一双小三角眼咕噜一转,有了注意,
“既然这房子没人想要,或者说是没人敢要,不如这样,就把这几间平房送给奶奶,双方立下字据,房子给她,从此以后她和鹿家的恩怨一笔勾销,你们也不再负责她的养老送终,她也不能再找你们的麻烦,你们觉得怎么样?”
鹿文诚问,“她肯干?”
鹿天齐一拍大腿,
“她一个从没走出过大山的小老太太,她懂个啥?白得了几间大房还不知道多开心。我说,这事得尽快,等她知道还能找咱们要赔偿,那就麻烦了。”
鹿文诚他们的面包车开到家,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朦胧的青光中,看到院子里一动不动地坐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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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天齐吓了一跳,呀地嚎了一嗓子。
龙奶奶这才缓缓扭过头来,第一句话就是问,“鹿永福怎么样了?”
她身上盖着一件御寒的棉外套,是昨晚程十鸢临睡前找来给她披上的。
郑导说的两件事,鹿永福自杀了,程十鸢没告诉她。
但和她说了她家里人正在赶来见她的路上,还告诉她她的父母还在世,耳不聋眼不花,身体还很健康,大概今天中午他们就能见到了。
龙奶奶听了,也没什么表情,依旧定定地坐在院子中央。
程十鸢找了一件厚厚的棉外套给她披上,知道她不会想死了,就回屋睡下了。
鹿家几口人来的路上商量好了,有人算唱红脸吓唬她,有人唱白脸,劝她签下断绝关系的协议书。
一进院子,几个人就表演上了。
鹿文诚怒气冲冲,呸地朝她面前啐了一口,“我爹被你害死了,你个毒妇,我今天就要你跟着下去陪葬。”
说着,鹿文诚假意要冲进灶间去取刀,他老婆杜琼死死地拦腰抱着她。
这时候邱桂花站出来了,她抹着眼泪,
“爸死了,大哥作为长子肯定是伤心,要不是因为你,爸也不能死得这么惨。要我说,以后这一家人都是仇人了,既然不能再共处一室,不如从今天起就断绝关系吧,以后不再来往,也省得大家看了对方都难受。”
终于轮到鹿天齐上场了,他的表演方式很夸张,挤眉弄眼的,两条眉毛恨不得要从脸上飞出来,
“合着你们这个意思,就是以后不想管我奶奶了呗?那你们总不能把她撵到大街上去吧?她这事全国可都知道,你们要敢把她轰出去,明天可就要上新闻了。”
杜琼一边拼命拦住鹿文诚,扭头冲这边喊,
“天齐你胡说什么?我们是那种没良心的吗?你爸来时都说了,这几间平房留给她养老,只是以后不想再见到她,看到她就想起你惨死的爷爷。”
龙奶奶是个聪慧的人,听到这里,她也听明白了。
她抬起薄薄的眼皮,在外面坐了一夜,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被冻得惨白,她眼底含着泪花,从他们几个身上一个个看过去,视线在每个人身上都久久地停留。
几个人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印象中龙奶奶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人,她一直都是垂着眼皮,从来不与人眼神对视,偶尔眼神对上了,她也是立刻低下头,一瘸一拐地走开。
她在家里的地位是卑微的,渺小的,像是他们一家的仆人,也像是一个隐形的人。
只是今天,她的眼神有点不一样,是主动的,且带有攻击性的。
把他们每个人都认真看了一遍,龙奶奶才说,
“知道了,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罢。”
说着,她站起身来,锤了锤僵硬的腿,拖着脚步,一拐一拐地走进了厨房。
鹿天齐在她身后喊,“奶奶,要您答应了,我就拟一个协议,你签个字呗。”
*
程十鸢一大早就被这几个人吵醒了,她掀开被子,在床上伸伸胳膊,踢踢腿,这才坐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今天头有点晕晕沉沉的。
简单梳洗了一下,程十鸢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全身又酸又软又痛,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舌苔,风寒感冒了。
出了房间门,程十鸢看到堂屋里坐着的几个不肖子孙,没理会他们,径直走了出去。
摄像大哥看到程十鸢起床了,也扛着机器开始拍摄。
直播间里,
【吼吼,今天好早,我老婆今天怎么不睡懒觉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们说说,是谁又惹着她了?】
【没人惹她,肯定是时间紧任务重,早早起来干活,我程虽然平时看着不靠谱,但工作起来还是认真的。】
程十鸢走到墙根处,薅了几片紫苏叶子拿在手里,就朝厨房那边走。
进了厨房,看到龙奶奶自己在那边忙碌着,锅里煮着面条,她正弯腰准备从灶台下面的竹篓里捡两个鸡蛋出来。
程十鸢蹲下身,帮她拿了几个鸡蛋出来。
龙奶奶问她进来干什么。
程十鸢晃了晃手里的紫苏叶,“感觉昨晚上受寒了,我熬点紫苏生姜水喝。”
“你摆在那儿吧,我找熬药的小砂锅出来帮你熬。”
说着话,龙奶奶把鸡蛋放下,转身去找砂锅去了。
程十鸢冲她的背影喊,“鸡蛋是要煎吗?我帮你煎了吧?”
直播间里网友们瞬间不好了,
【龙奶奶,快阻止她,千万不要让她煎鸡蛋。】
【程,咱就是说,好好看病,别轻易进厨房可以吗?】
【我在屏幕前都准备好了防护服。】
龙奶奶刚走出厨房,就听到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响,她脚步顿了顿,又面无表情地走开去找砂锅去了。
【哈哈哈,还是龙奶奶淡定。】
【果然奶奶吃过的盐比我吃的米都多,走过的桥比我走的路都多,还是奶奶有见识。】
过了一小会儿,龙奶奶怀里抱着个小砂锅走回来,看到灶台上的盘子里,摆着几片黑不溜秋的东西。
龙奶奶问,“这是什么?”
程十鸢有点不好意思,这明明在家里都已经快要练好煎鸡蛋的技术了,可偏偏龙奶奶家里烧的是柴火,她没掌握好火力,鸡蛋一放进去就煎糊了。
“苦焦入心,可泻心火。”
程十鸢指了指堂屋里那几个人,
“我看他们几个心火挺旺的,要不唤他们过来吃怎么样?”
龙奶奶抬手指着屋外,“猪圈在那堵墙后头,端出去喂猪,猪可能都不想吃。”
程十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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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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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笑死,猪做错了什么要吃这种东西?】
【只有我发现了吗?龙奶奶今天好像心情挺不错的,话多了一些,还会开玩笑了,真好啊。】
【就说折磨了自己一辈子的坏人蹲局子了,这事儿搁谁谁不开心啊?龙奶奶都算内敛的了,这事要我,我高低要买挂大鞭炮来放一放,杀猪宰鸡,全村吃他个三天三夜,普天同庆。】
【我有个小道消息,我听我舅原来的同事的三姨父说,鹿永福死了,移交看守所的时候在车上服毒自杀了。】
【真的假的?如果是真的那我可真买鞭炮去了啊。】
程十鸢他们吃早餐也没喊那几个不孝子,而且看着他们几个心烦,就没进堂屋,在院子里的一张矮桌上摆好面条和小菜,围坐着准备吃早点。
刚坐下,鹿天齐拿着张纸走了出来。
看到桌上的鸡蛋面,鹿天齐舔舔嘴唇,咽了咽口水,龙奶奶做的鸡蛋面最好吃,面条又嫩又滑,鸡蛋外脆里嫩,特别鲜。
鹿天齐问,“奶奶,面条没我的啊?我这会儿也还饿着呢。”
程十鸢淡淡地斜了他一眼,问,“手上拿的什么?”
断绝关系的事怎么说都是鹿家这边缺德,鹿天齐不想让程十鸢看到,稍稍往后藏了一下。
程十鸢已经直接看到了纸上手写的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嘴里跟着念出了声音,
“断绝亲子关系协议书?”
既然被程十鸢发现了,鹿天齐也懒得藏着掖着了,直接把那份协议书摆在桌上,问,
“奶奶,这里要写名字,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龙奶奶没说话,接过鹿天齐手里的笔,在空出来的那个位置上写下,龙姜姒。
多年没有动过笔,龙奶奶的动作有点生疏,但字却写得很好看,在鹿天齐那一堆狗刨鸡抓的字中间,显得很是娟秀。
此时镜头跟拍到那张《断绝亲子关系协议书》上,直播间的网友们都骂开了,
【鹿家这几个畜生太不是人了,以前鹿永福在的时候,他们就让龙奶奶照顾鹿永福,现在人进去了,龙奶奶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们就把她一脚踹开,真的太缺德了。】
【龙奶奶不要签字啊,我看上面写着,以后双方不存在亲子关系,也不再追究任何责任,这就是流氓条款,龙奶奶直接起诉他们。】
【直播间里有没有律师啊?帮帮龙奶奶。】
【天呐,龙奶奶居然会写字,而且字写得很漂亮,在那个年代是多不容易的事,结果被这群蠢猪一辈子关在大山里,太心痛了。】
直播间里大家的愤愤不平龙奶奶听不见,她从容地在协议上签了名字,之后和鹿家就是一刀两断了。
到了8点多,就有村民陆续上门来看病了。
鹿永诚本来打算要走,但看到看病的村民们,他又心生一计,既然这都是免费看病,他何不也把腿疼的老毛病给看一看。
就在鹿永诚站在门口犹豫的时候,一辆很霸气的黑色奔驰越野开进了院子,鹿永诚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逐渐瞪大了眼。
第 54 章
奔驰车上率先下来一个苗族打扮的女人, 女人40来岁的年纪,穿着并不是宣传片里那种华丽的挑花刺绣百褶裙,也没有排场很大的银角银帽, 只是简单的蓝色蜡染长裙,黑发用一根银簪固定, 但身上就是有很浓郁的民族风情。
那女人下了车, 黑亮的眸子在院子里一扫, 视线就黏在龙奶奶身上了,
“阿姐?”
龙奶奶也站起身来, 看向女人的视线中有惊喜迷茫错愕,眼神很是复杂。
女人上前两步,伸出双手握住龙奶奶的手,
“阿姐,我是姒回,你没见过我, 但我是知道你的。”
在这两句话之后,车上又陆续下来三个人,一个长得很是强壮魁梧的苗族汉子, 还有两个七八十岁的老人,看起来精神状态都很好, 应该就是龙奶奶的父母了。
隔了46年才重新见面,自然是喜极而泣, 一会儿抱一会儿哭, 把院子里来看病的几个村民都搞得眼泪汪汪的。
直播间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龙奶奶和家人终于相见了, 她的父母居然还在世,太好了, 居然见上了。】
【龙奶奶家的排场好大啊,光是这辆奔驰车就不是一般人家开得起的吧?好奇是什么来头。】
【我总觉得那个长得又高又壮的男的有点眼熟,但我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哭了好一会儿,等他们的情绪平息一些了,几个热心的村民才搬了椅子,招呼他们都坐下。
还有村民主动给他们泡了茶水,“大老远的开车过来,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从他们坐下后的谈话中,大家才大概搞清楚了几人的关系。
那个叫姒回的女人,是在龙奶奶失踪后才出生的,当时龙奶奶家里就她一个女儿,在她失踪后的第三年,家里才又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姒回。
龙奶奶的汉族名字叫做龙姜姒,姒回,就是期盼她早日回家的意思。
姒回从小学习苗医,长大后自然的继承了家里的医馆,现在已经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苗医师了。
而那个身高接近一米九,又黑又壮的中年男人,是姒回的老公。
这几个人中就姒回的普通话最好,所以基本上是由她来给大家介绍,介绍到自己老公的时候,姒回的眼里藏不住的骄傲,
“他是我们的鼓藏头。”
鹿天齐这会儿正蹲在墙头上跟着看热闹,看到这里,他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鼓藏头是什么意思?”
姒回下巴一抬,“说鼓藏头你不知道,说苗王你总该懂是什么意思了吧?”
没想到苗王亲自来了,直播间里直接嗨爆了,
【我想起来了,之前去那边旅游,鼓藏节的时候遇到过这个王,唉呀妈呀,那步伐走得真叫一个六亲不认,我刚去翻了翻照片,就是他,他还买他们家的苗药来着,他们家有个医馆,他老婆是个苗医,原来就是他们啊,真是命运的巧合啊。】
【苗王什么时候用长矛插死鹿家的那几个不肖子孙?快点,我等不及了。】
【哈哈哈哈,楼上要笑死我,人家是叫苗王,不是叫法外狂徒,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鹿家那几个刚和龙奶奶断绝完关系的子孙,表情都有点一言难尽。
这要还没断绝关系,不是就攀上一门便宜富贵亲戚了吗,偏偏他们运气不好,刚签完协议,苗王就来认亲了。
姒回定定地盯了鹿天齐一眼,这个人她认识,在直播间里看到过他,正是鹿永福的孙子。
她从腰间拔出一把银色的小刀,身手利落地三两步就蹿上了墙头,看那架势,就是冲着鹿天齐去的,嘴里还喊着,
“你就是那个鹿永福的孙子对吧?我今天就剁了你的鸡儿,这种东西留在你们身上也是多余,早晚也是拿去犯罪,我就替天行道了,你不必谢我。”
旁边的村民们有的抱头乱窜,鹿伟带着几个腿脚还算利索的,冲上来企图拦住姒回。
没想到这个姒回看着瘦瘦小小的,但力气奇大,好几个男人都没拦住她,最后还是她那个一米九的苗王老公亲自出手,才把她给端了回去。
姒回被苗王端在怀里,手里的小刀还在朝鹿天齐这边挥舞。
鹿天齐捂着自己的裤·裆,差点跟他爷爷一样吓尿了。
直播间里,
【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是不是学医的女的脾气都不好啊?】
【她身手真好,一步就跳上墙头了,听说苗医都是自己上山去挖药,一个个都是攀岩专家,我现在是相信了。】
【气死我了,就差一点了,差一点就剁上去了,直接剁了多好。】
【还是别剁了,要真剁了,龙妹妹还得去坐牢,不划算。】
【进牢里顺便把鹿永福的也剁了。】
【刚警方那边发布消息了,鹿永福昨天晚上服毒自杀了,经抢救无效,死亡。】
【真的假的?卧槽,我赶紧去放一挂鞭炮冲喜。】
姒回气得发抖,指着鹿家的几个人大声叫骂,
“当初我们族人在山里找到阿爸,顺势找到了离那边最近的鹿村,我们是来打听过的,可是你们鹿村集体包庇,一口咬死没看到我阿姐,亏我们还相信了你们,鹿村的人都不是人,你们全都是畜生,还不如我一把火把你们烧了痛快。”
面对她的责骂,鹿村的人没有一个敢说话的,就算这些事情不是他们做的,当时他们的父亲,爷爷也都参与了,人家骂几句确实也是应该的。
龙奶奶一直坐在阿爸阿妈中间,三个人手牵着手,还沉浸在亲人相见的喜悦中。
也是看到姒回实在是脾气大,再让她这么发展下去,屠村是早晚的事。
龙奶奶这才轻声叫住了她,
“姒回,不要说了,这里他们还要看病,我们一家进屋里去说。”
龙奶奶他们一家进了她的房间,屋里还传来姒回不满的骂声,
“什么破房子,走之前给它烧了。”
村民们心有戚戚,看到鹿文诚他们几个还在,都出声撵他们,
“你们几个赶紧走吧,等下那个苗王媳妇又出来了,我看她那样,真干得出放火烧山的事,你们快走,杵在这儿她看到了来气。”
鹿文诚嗫嚅道,“我这腿,这腿下雨天也疼得厉害,我想走之前让医生开点药。”
一个村民直接冲上去推了他一把,
“还看什么腿?再晚一点走我怕是这病腿都保不住了,赶紧滚。”
直播间里笑得嘎嘎的,
【说得对,再晚一点连病腿都保不住了,龙妹妹一刀就给你剁了,快滚吧。】
【艾玛,乳腺通了乳腺通了,龙妹妹早点出场我也不至于憋屈这么多天。】
【今天是个好日子,音乐起~】
*
鹿家人虽然不甘心,但这种情形下,也由不得他们继续留在这边了。
面包车开走了,院子里终于清净了。
有了昨天治病的经历,村民们今天都自发的排好队,等着程十鸢给他们治病。
今天的病患都是症状比较重的,一个人身上长了好几个脓疮,脓疮已经腐烂,严重的能见骨头。
程十鸢找了几个村民来帮忙,先用贝母熬了一锅热汤,贝母能安五藏,利骨髓,用这个汤尽可能地冲洗脓疮,把腐肉全部冲洗干净。
在这个过程中就有几个患者直接疼哭了,可这还只是第一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伤口冲洗干净后,程十鸢找了手套口罩戴上,用消好毒的小刀顺着疮的部位慢慢刮去皮肉腐烂的部位,有的地方烂得太深,就要用刀顺着骨头将附着在上面的跗骨直接拔掉。
这一步治疗实在是太过血腥,为了过审,直播镜头都在伤口处打了码。
直播间里,
【原来中医也这么血腥啊?我一直以为中医都是扎扎针开开药,一片岁月静好呢。】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就算是开中药,那也有前人尝百草在前,在辨认出中药的过程中,我都不敢想象他们经历了什么。】
【致敬前人,致敬传统中医。】
刮骨的过程很缓慢,且需要医生长时间的保持一个姿势,程十鸢早上就感染了风寒,刚完成一个病人的治疗,体力逐渐不支。
她直起身,看了看后面眼巴巴看着她的村民,把身体的不适强压了下去,面色如常地吩咐,
“用蜣螂脑子六个,捣烂,给他敷在患处。”
安排好这个病人,接着又是第二个,逐渐的,连路北尧都察觉到程十鸢的不对劲了。
她唇角紧抿,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脸色白得吓人,颧骨处却浮上两酡不自然的酡红。
在她起身给刀口消毒的时候,身形猛地踉跄了一下。
还好路北尧站的位置离她不远,眼疾手快地托住她的胳膊,扶了她一下,人才没倒下去。
路北尧问,“先歇一歇吧?”
程十鸢抿着唇,语气很轻,但带着一股不容商榷的韧劲,“先治完这一个。”
话刚出口,程十鸢就觉得手上一轻,她手里的刀不知道被谁夺了过去。
姒回手里把玩着刀把,飞扬的眼角斜飞入鬓,似笑非笑地看着程十鸢,
“我看,这些人不值得救,更不值得自己带病还要救他们,这刀我没收了,剩下的人都回去吧,今天不治了。”
程十鸢,“把刀还我,小心我告你姐揍你。”
姒回这才收敛了眉眼间张扬的笑意,“你去歇着,剩下的我来。”
言毕,她仔细地给刀消好毒,转身,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躺在担架上的男人,语气十分放荡不羁,
“那我可真切了啊?”
担架上的村民本来就下不了地,这会儿逃也逃不掉,他双眼写满绝望,伸出手默默地捂住了裆·部。
第 55 章
程十鸢这些天劳累过度, 晚上也总是没休息好,不是偷摸去找观音泉,就是暗中观察龙奶奶, 她在吃过午饭后就发起了烧,脸颊烧得红彤彤, 人也是有气无力, 要死不活的样子。
还好剩下给患者刮骨疗伤的活儿龙妹接了过去, 程十鸢喝过中药, 就裹着她的大皮草, 跟个女霸主似的往屋檐下一坐,监工。
时不时地喊一声,“刀往右边一点, 对,那块肉,切了。”
之前在房间里的时候, 龙奶奶自然对家人说了观音泉的事,也说了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很多没有参与到当年那件事的人也病死了。
要是说现在鹿村的人是人贩子的后代, 不能原谅,那龙奶奶自认为她也是个杀·人犯, 更加不能宽恕。
姒回明白姐姐的意思,不情不愿地点头应下,
“知道了, 不会切他们的鸡, 也不会放火烧村, 观音泉的事情你也不许再自责,那种情况下谁还管得了谁, 没屠村就是大善人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姒回用小刀给患者削掉腐肉的时候,下手那是一点都不含糊,疼得患者一个个哭爹喊娘。
龙奶奶站在堂屋的门口,看到这个脾气暴躁的小妹,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在没有被鹿村关起来之前,她又何曾不是那个嫉恶如仇的苗家少女?
治病的事持续了两天,程十鸢始终不能好好休息,姒回挖挖腐肉还可以,但治病的话她和程十鸢其实是两套系统,前期用了程十鸢的治法,就不能再用姒回的治法,所以还得程十鸢亲自配药扎针。
直到把院子里最后一个患者送走,程十鸢高烧烧到快40度,人都烧迷糊了,抱着路北尧的头冲他喊,
“你和你们家祖宗长得真挺像。”
路北尧直接无语,说得就跟她和路家祖宗挺熟似的。
直播间里看她烧得傻乎乎的,心痛得不行,
【既然病治完了就快回去吧,这山里又下雨了,看着都冷嗖嗖的,这几天也辛苦了,回去好好养病吧,心痛死我老婆。】
【虽然心痛,但是好可爱啊,哈哈哈,迷迷糊糊的还不忘记骂路北尧。】
【北总不要面子的吗?他还真不要,在我程面前就是个忠犬小弟。】
【所以说这门亲事我不同意,路小犬配不上我们程,要配也得配苗王那种一米九的行走的荷尔蒙。】
【你要喜欢苗王你就直接说,别什么都往我程身上扯。】
【哈哈哈哈,龙家的精神小妹已经在提刀赶来的路上了。】
【提起龙家的精神小妹,我吓得一哆嗦,以后不敢乱说话了,希望她不会看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路北尧回去收拾行李的时候,程十鸢避开摄像头,找到龙奶奶,想要单独和她说几句话。
龙奶奶背着个菜篓子去后山上挖野菜,程十鸢找到她的时候,她正用一根木棍撑着地,缓慢地从坡上走下来。
远远地看到程十鸢,她笑着朝她挥挥手,示意程十鸢等她一下。
走近了,龙奶奶把背篓搭在山下的一个坟包上头,人就靠在墓碑旁边歇气,她不怕死人,有时候活人比死人可怕多了。
程十鸢走过去,和她并排靠在墓碑旁,
“龙奶奶,我要回去了。”高烧的缘故,程十鸢说话的声音有点飘。
龙奶奶说,
“一直没来得及给你说一声谢谢,本来我侄女过两天也要来,家里商量着你要是不嫌弃,就让她认你做义母,可没等到她来,你就要走了。”
程十鸢笑笑,“以后还有机会再见,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您。”
“是观音泉的事吧?”
龙奶奶淡然道,
“这件事我会处理,我有办法让他们去泡阴泉,自然也有办法让他们再也不敢接近观音泉。”
“嗯。”
程十鸢的视线在远处雾气朦胧的山坳间停驻片刻,问道,
“您以后有什么打算?”
龙奶奶说,
“因我的一己私欲,有的无关的人病的病死的死,本来我就算死了,也不足以谢罪,但是父母尚还在世,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大不孝。我侄女刚好16岁,过几天要上山来跟我阿妈学习苗医,我想趁这个机会把阿妈一生的行医经验整理成册,供以后的医者病患参考。”
程十鸢有点诧异,“你们不回苗寨了吗?”
龙奶奶摇摇头,
“和阿爸阿妈商量,他们同意陪我留在鹿村,村里没有懂医的人,村民们有病就拖,拖不下去才会进城上医院去,等治疗的时候已经是大病。我留下来,又有我阿妈在,有点小病还能帮着看一看。”
程十鸢了然,这可能是另一种方法的赎罪,只要能让她安心,也好。
时间差不多了,摄像大哥扛着摄像机过来催了一声,
“程医生,该走了。”
程十鸢侧过身,双手环抱,和龙奶奶短暂的拥抱了一下,对她说,“好好的。”
龙奶奶拍拍她的后背,“一路平安,以后都平安。”
摄像头里,鹿村雾气朦胧的大山渐行渐远,龙奶奶一家人站在路边朝他们挥手再见。
汽车开到村口,鹿村的村民们都自发地等在那边,前几天还疼得下不了床的几个重症患者,现在已经可以拄着拐来送他们了,症状不严重的那几个甚至能跟着汽车小跑了。
有人边跑边喊,“程医生,有时间回来看我们,夏天山里凉快,来避暑啊。”
还有人直接往车窗里扔东西,
“程医生,你喜欢吃的烤土豆给你烤好了,想吃了打电话回来,我们给你邮寄。”
直播间里,
【哎呀,好讨厌,明明是个搞笑综艺,怎么还突然煽情了?看得我的眼睛尿尿了。】
【哈哈哈,谁告诉你这是搞笑综艺的?】
【节目组三次进鹿村,感觉这次是前后反差最大的一次,上一次的医生直接被鹿村村名撵出村子,可狼狈了。】
【还得是我程,我程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直播间里万千感慨,突然有村民又往打开的车窗里扔了个什么东西,
“程医生,折耳根蘸水给你稍上了啊。”
【哈哈哈哈,我真是,情绪刚酝酿起来又被笑死了,本质上还是个搞笑综艺。】
【程医生,“折耳根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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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折耳根我就想起北总叫程医生的那一句“奶奶,我来了”哈哈哈哈哈,笑到停不下来。】
【节目组:禁止煽情,走的就是搞笑路线,哈哈哈哈。】
*
在机场安检处,多了一只工作犬在那边闻行李箱,也不知道最近这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感觉查得比来的时候严多了。
穿着黑色小背心的工作犬围着程十鸢的行李箱闻了半天,突然冲那行李箱吠叫了几声。
工作人员示意他们开箱检查。
节目组这边有点懵,但还是配合的打开了行李箱。
这是一个很昂贵的驴牌拉杆箱,箱子里却没装什么名贵的东西,而是一小袋一小袋的报纸包裹起来的东西。
机场工作人员问,“这是什么?”
节目组也搞不懂,紧急把程十鸢叫了过来,问她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程十鸢都快要登机了,又折返到安检处,她打开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给人家解释,
“这些都是草药,这是穿破石,这是接骨丹,五花血藤,仙鹤草,这个是折耳根。”
见机场工作人员有点疑惑,也怕人家把她的这些宝贝扣押了,程十鸢赶紧回头喊路北尧,
“路北尧,你快来。”
路北尧就站在她旁边不远处,大步朝这边走了两步,“怎么了?”
程十鸢拿起几根折耳根递给他,
“吃给他们看,证明这些东西都没毒。”
路北尧有点无语,但看程十鸢的表情,如果今天这些草药保不住了,回去估计骂他半个月都消不了气,只好接过折耳根放进嘴里嚼了嚼。
安检处的工作人员都看乐了,挥了挥手让他们走了。
程十鸢和路北尧坐的是商务舱,当然是由大冤种路北尧个人出资,节目组其他工作人员依然坐经济舱。
感受着比来的时候更加舒适安逸的乘机环境,程十鸢算是寻摸出点味道来了,这路北尧也不是一无是处,还是不能低估有钱人的钞能力。
在宽敞舒适的座椅上躺下,路北尧招呼空姐给她拿了一床小毯子盖着腿。
程十鸢还在担心她那些宝贝草药,嘀咕了好一会儿,
“这些都是当地才有的草药,还是姒回送我的,要是弄丢了,以后想要还得再飞回来一趟,多麻烦啊?”
对于她的絮絮叨叨,路北尧表示不理解,
“不是,可以邮寄啊,网购应该也有。”
程十鸢一脸懵,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新名词,“网购是什么意思?”
路北尧,“你不知道网购啊?”
现在离起飞还有一点时间,路北尧掏出手机,在程十鸢面前展示了如何通过手机购买到全球各地的商品,只要支付成功以后,足不出户这些商品就能送上门。
搜了药材,程十鸢又问,“衣服也能买吗?”
“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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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北尧又给她搜了衣服。
“化妆品也可以网购吗?”
“珠宝呢?”
“你给我搜一下C家的琴谱包包,看小号有没有货,店里没货了,我有一件驼色的羊绒大衣想要配这个包包。”
路北尧搜了一下,“有货,海外代购。”
程十鸢,“马上下单。”
路北尧,“好。”
第 56 章
现在直播间的人气很高, 郑导不想错过这一波流量,下了飞机以后就开了直播间。
程十鸢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睡得迷迷糊糊的被路北尧摇醒, 告诉她飞机已经落地了,程十鸢一脸萎靡地起身跟着人群往外走, 走到门口, 刚好遇到郑导也正往门口走。
郑导看到她, 主动招呼了一声, “程医生, 身体好些了吗?”
程十鸢按了按有些发紧的太阳穴,神色还是有点疲惫,
“没什么大碍了。”
说完这句, 想了想,程十鸢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叫住郑导, “郑导,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坐那辆便宜的飞机了吗?”
郑导,“”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现象。
直播间里也笑智障了,
【程啊,咱就是说, 有没有可能经济舱和商务舱它是在同一架飞机上的啊?】
【程啊,咱就是说, 以后好好看病, 尽量少自己琢磨事。】
【我程不可能这么傻, 她一定是发高烧烧迷糊了。】
【她不可能这么傻, 她一定是刚穿越过来。】
可能还是高烧的原因,程十鸢上了汽车以后又睡了过去, 到了老院子门口,路北尧再次把她摇醒。
她睁开朦胧的睡眼,看到家门口那盏橘黄色的琉璃路灯,熟悉的老木门,门板上斑驳的“福”字,这才有了一种终于回到家的踏实感。
下了车,郑姐也刚好推开路口处的一辆福特车的车门走了下来。
“郑姐?”程十鸢有些诧异。
郑姐怀里抱着Lulu,笑眯眯地看着她,“路总提前给我打电话了,说你生病了,让我过来照顾你几天。”
“Lulu怎么也来了?”程十鸢记得Lulu跟着路老太太去北欧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郑姐伸手在Lulu圆乎乎的狗头上撸了几下,
“它在国外水土不服,前天刚被邮寄回来,正好我带它过来和你做个伴。”
说起邮寄,程十鸢想起来了,在飞机上睡过去之前,路北尧也正跟她说邮寄的事,邮寄,还有网购。
“快,快回家。”
程十鸢提起衣摆,三两步迈过老院儿的台阶,急吼吼地冲进屋里,翻箱倒柜地找出手机充电器,把没电的手机冲上电,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窝进了沙发,
“路北尧,你过来帮我打开那个网购的页面。”
直播间里,
【哈哈哈哈,她急吼吼的我还以为要干嘛,原来是要网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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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像大哥能不能拍一下手机页面?我想跟着程程买东西,感觉她品味特别好。】
【我也想跟着程买东西,可是钱包不允许。】
郑姐看了一会儿,搞不懂不就是个网购,有什么稀奇的?搞得跟第一次见到似的。
她指了指摄像头,小声问,“这还录着呢?生病了也不让她好好休息?”
“一会儿就播完了。”
路北尧看程十鸢沉迷在网购里,是没功夫理会他了,他只好交代郑姐,
“我回一趟公司,晚上有个会,你看着她点,别让她玩太久手机。”
路北尧走了以后,郑姐把Lulu放在客厅的地上,轻车熟路地找来围裙系上,转身进了厨房。
Lulu扭着肥嘟嘟的桃心臀在屋里走了两圈,到处闻一闻,还是很熟悉的味道。
它仰头看了看缩在沙发上,还盖着毛绒绒的小毯子的程十鸢,意外地发现那块毯子很熟悉。
Lulu歪着脑袋想了想,这不是它自己的毯子吗?
H家的羊绒毛毯,还是它自己去专柜挑中的,这条毯子丢了以后,Lulu默默地找了好久。
看到熟悉的小毯子,Lulu有点激动,嘴里发出嘤嘤的声音,往沙发上蹦,想要拿回自己的小毯子。
可是大家都知道柯基的腿短,那是真短啊,一直蹦一直蹦不上去,Lulu都要累趴下了,程十鸢依旧沉迷在网购中,一点没发现一只短腿小笨蛋狗正在努力地跳啊跳。
直播间里,
【哈哈哈哈,Lulu好惨,摄像大哥提醒一下程医生呗,Lulu跳了几十遍了都没跳上去。】
旁边的摄像助理默默地走上前,把短腿Lu抱上了沙发。
外面传来两声敲门声,郑姐从厨房里伸出头往外看了一眼,程十鸢还在沉迷玩手机,这要她女儿这么玩手机,高低给她两个大嘴巴子。
郑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到院子里拉开了门。
摄像头一直拍程十鸢刷手机也没意思,摄像大哥也把镜头转了出去。
看到猝然出现在直播镜头里的两个大熟人,网友们都有点懵,
【这不那谁和那谁吗?这俩货怎么搞到一起去了?】
【乳腺癌和阳·痿?】
*
来人正是廉高雯和侯元凯,这两个人最近的日子都不好过。
先是廉高雯,自从患乳腺癌的事情曝光以后,公司倒闭了,老婆也带着儿子跑了,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对抗病魔。
廉高雯目前已经做了切除手术,但术后康复并不理想,接二连三的放化疗快把他给搞疯了,食欲差,吃不下东西,脱发,呕吐,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层皮。
在放化疗后,他还出现了全身关节疼痛的症状,疼起来的时候人都下不了床。
廉高雯听病房的一个癌症病友说,手术后要去找个中医调理,中药调理能减轻放化疗的副作用,如果遇到厉害的中医,连化疗都不用做了,直接中医调理病就能好。
所以廉高雯就一直关注着《医者》直播间的动态,看到他们回来以后,第一时间赶到了程十鸢家,准备要请程十鸢给他治病。
而侯元凯呢,之前上节目的时候,程十鸢只说他是肾精亏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那时候还没当一回事,心想如果是亏虚了,大不了就吃点补药多补一补,只要不继续泻肾精,又加大补药的用量,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然后侯元凯就自作主张去买了好些补药来吃,可是越补越不对劲,补到后面吃什么吐什么,脸黑得像个包拯,直到急性晕倒被送往医院,
一查,尿毒症。
侯元凯这时候是真的慌了,他隐约记得之前程十鸢在节目里说过“还能救”的话,也是从直播间里看到程十鸢回来了,就赶紧跑了过来。
这两个二货也是刚在中医铺门口遇上的,中医铺没开门,他们又商量着来了家里。
既然病人都找上门来了,程十鸢也不好意思沉迷刷手机了。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拥着毯子,斜靠在沙发扶手上。
看到一前一后走进来的两个人,程十鸢的视线在侯元凯的脸上停留片刻,语气有点诧异,
“怎么病情会发展得这么快?”
侯元凯才走这几步路已经喘得不行了,他扶着沙发靠背,找了一张单人沙发缓缓坐下,喘匀了气才说,
“我也不知道,就是吃了一些补药,突然就这样了。”
程十鸢都无语了,
“你的肾都已经出现损伤了,你居然还敢大补?你这不等于烈火烹油吗?把最后的一点肾水也耗尽了。”
侯元凯一听程十鸢的话,心跳漏了半拍,声音都是发颤的,
“程医生,我是不是,没救了?”
程十鸢起身,走到侯元凯身侧,就着沙发扶手,按上了他的脉上。
侯元凯主动说,“程医生,我已经确诊了,是尿毒症。”
程十鸢没说话,诊完脉才说,
“中医上没有尿毒症这个说法,你的病机主要还是气化功能受损,出现湿浊停聚,聚集久而化热。”
侯元凯不大听得懂这些名词,他就关心一件事,“程医生,我还有没有救?”
程十鸢凝神想了想,
“湿浊蕴热,阻于中焦,半夏泻心汤主之,但根据你的情况还需要加减辩证用药。我只能告诉你能救,但具体救到哪一步,又能恢复几成,还是得根据后期的情况来看。”
侯元凯连道了好几声谢,又问,
“那程医生,你方不方便现在给我开药?”
程十鸢摆摆手,
“我现在自己也还病着,你的情况还得仔细辩证才能用药,也不着急这一两天了,等我修养好了你再来,我现在的神气支撑不住给你诊病,你记住,这两天你千万别瞎折腾,好好修养就好。”
想了想,程十鸢还是不大放心,再次叮嘱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的性格属太阴,这一类人陈腐深沉,喜欢刚愎自用,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因为这个性格,你吃亏不少,就拿你和方小米的事情来说,一定有人劝过你事出反常必有祸,你没听,这才出了后来这么大的事。所以这一次你给我记好了,我让你好好修养,你就安心养着就行了,少自作主张,尤其是别乱吃东西。”
直播间里,
【卧槽,中医看性格真的贼准,我之前做场务的时候进过侯元凯的组,他真的就是这种人,陈腐深,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刚愎自用,每一句都说到点子上了。】
【我总觉得程医生反复叮嘱,可能在这个环节就会出事了,一般小说里不是都这么写的吗?】
【哈哈哈哈,姐妹,少看小说,这是生活。如果程医生都叮嘱到这个地步了,他还要去作死,那真的就是阎王要收他的命了,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侯元凯的事情终于说完了。
廉高雯直了直腰,主动伸出手腕,
“程医生,那您看我”
程十鸢的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她抬手捏了捏眉心,懒懒地道,
“我现在精神气确实不足,你们看了直播都知道,在鹿村这一个多星期治了四十几个病患,其中有十八个还是重病,我现在身体也出了毛病,医生的正气能量不足,强行看病容易有偏差,你们先回去吧,等我的病好了会通知你们的。”
郑姐看着程十鸢是真的累了,走上前客气地请他们先离开。
把廉高雯和侯元凯劝走,程十鸢一头地倒在了沙发上,把脑袋靠在Lulu的小肚子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白皙的脸颊上,微微颤动。
郑姐看得心疼,
“程医生,我给你烧水烫个脚吧?药熬上了,等下吃点东西再吃药。”
程十鸢平时给人的印象都挺拽的,病成现在这样,反而有一种反差强烈的破碎感。
直播间里更是都在心疼老婆,
【呜呜呜,我真的心痛死,程宝好好休息,早点好起来啊。】
【鹿村这一次真的把程程累坏了,还要有龙妹搭了一把手,要不更辛苦。】
【程宝抱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按时吃药,别想患者的事了,你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节目组怕打扰到程十鸢休息,正打算关直播间,就听到外面的大门又被敲响了,一个清脆的男声喊道,
“家里有人吗?京速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郑姐往外走,一边问道,“是什么呀?”
快递员回,“GU专柜送的,应该是包。”
程十鸢猛然睁开双眼,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举起手高喊,
“我的我的是我的,让我来取。”
那个奔跑速度,哪里像什么病入膏肓的人。
第 57 章
程十鸢在家休息的这几天, 不是买买买就是收快递,听她说她是生病了,但她去快递站取快递的时候, 直接扛回来一架净重30公斤的折叠轮椅,且脸不红心不跳, 就她这样的都叫病人, 那全球也没几个健康的人了。
郑姐看到她在院子里捣鼓轮椅, 不解地问道,
“程医生, 你买轮椅干嘛?”
“轮椅?”程十鸢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这个名字取得不错,确实是有轮子的椅子。”
在买这玩意儿的时候程十鸢根本不知道轮椅是干嘛的, 她当时看到商品页面的视频上,一个人走上去,按动开关, 这玩意儿就能自动转起来,载着人去想去的地方。
程十鸢心想买它一个,以后在巷子里溜达就不用走路了, 关键是她还总走错路,穿着高跟鞋, 每次都走得小腿酸痛。
还好这折叠轮椅是免拆装的,打开就能用, 要不以程十鸢的科技白痴大脑, 安装也够呛。
打开轮椅, 她先坐上去, 操控着右手边的前进后退摇杆,轮椅就在院子里前后滚动。
“哎, 真好,我也有车了,我要出去转一转。”
程十鸢兴高采烈地把轮椅搬到外面去,往上面一坐,雄赳赳气昂昂地把轮椅开了出去。
这不但是郑姐迷茫了,连直播间里也很是迷惑,
【不是,她有病吧?谁家好人用轮椅代步啊?】
【虽然但是,我怎么觉得挺可行的?】
【我刚下单了一辆轮椅,我感觉这玩意儿用来遛狗可以,我坐着轮椅遛狗,也没人敢骂我了,谁要看我一个女生遛狗,就上来欺负我和狗子,我就顺势往哪儿一躺,我讹不死他我。】
【哈哈哈哈,楼上的姐妹好可爱,就喜欢你这样的实践党,蹲一个反馈,好使的话我高低也整它一辆。】
程十鸢开着她的轮椅在巷子里来回溜达,操作逐渐熟练起来,速度也敢加快了一些。
她从包子铺门口滑过去,笑容满面地和正在那边吃早点的街坊们打了个招呼,又操作着轮椅从他们面前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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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包子铺门口一群目瞪口呆的人。
大刘揉了揉眼睛,“刚那不是程医生吗?”
王奶奶一拍大腿,
“可不是咋地?我前几天听我家王宝儿说,看程医生的直播间,她在外地给人看病的时候感染了风寒,我寻思着这风寒应该没啥大事吧,可这才几天没见,残了,你说。”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还商量着晚上买水果探望程医生去。
还有人说,“咱们小程医生就是乐观,腿都残了,人家还冲我们笑呢。”
“她那就是强颜欢笑。”
直播间里,
【哈哈哈哈,我要笑岔气了,街坊们的脑补能力好强,神TM强颜欢笑。】
【知道真相的时候,我怀疑程医生要被街坊们打死。】
【打死估计不可能,驱逐出永裕巷很有可能。】
程十鸢摇着她欢快的小轮椅,打算去旗袍铺看看素师傅,等下要素师傅看到她这优雅的小坐骑,不得羡慕死啊。
她几乎每次来旗袍铺都会走错路,今天也不例外,就在离旗袍铺子大概100米左右的一个路口,程十鸢非常自信且坚定地往左转,成功和旗袍铺错开。
前面是个死胡同,程十鸢把轮椅开到胡同底,发现没有路了,就想原地调头把轮椅开出来。
估计也是技术还不熟练,她原地调了好几圈头,都没调过来,轮椅一直在原地打转。
程十鸢慌了,忙拿出手机拨通了郑姐的电话,
“郑姐,快来救我,我在死胡同里,转不了弯了,你快来把我推出去。”
郑姐握着手机,直愣愣地站在小院子里,一脸的怀疑人生,
“程医生,您不是有腿吗?您站起来,自个儿推着不就走出来了吗?”
程十鸢,“哦。”
直播间里,
【不行了,我早晚笑死在这个直播间,以后谁再说这不是搞笑综艺我跟谁急。】
【此时无情的病魔正在吞噬我们程医生的大脑,哈哈哈哈。】
【程医生,真的,听大家一句劝,好好看病,少做自己,哈哈哈哈。】
此时路北尧正在前往国际会展中心的路上,在车上的时候,他抽空用手机看了一会儿直播。
看到这里,坐在他旁边的宋助理道,
“路总,要不把她的卡停了吧,再这么买下去,早晚要”
他本想说早晚要疯癫,但想到这是老板在意的女人,斟酌了一下,换了个说法,
“再这么买下去,可能会破坏程医生的个人形象。”
路北尧关了手机,后脑勺枕在靠背上,闭上眼睛小憩,就跟没听到宋助理的话似的。
他当初把自己的卡绑在程十鸢的手机上,不就是为了让她买买买的吗,只要她开心,买什么都行。
宋助理算是看明白了,这就是纵容呢。
别说今天只是买了个轮椅,就算是买了艘宇宙飞船说要上天,估计自家老板还会给她鼓掌,夸她买得好有眼光。
而在另一边,《医者》节目的办公室里,郑导就没这么淡定了。
他吩咐助理,“安排患者上场吧,不能再让她继续做自己了,要再这么下去,《医者》就真成了搞笑综艺了。”
助理安慰道,
“郑导,您多虑了,咱们现在已经是搞笑综艺了。”
*
在《医者》官网的“有病自荐”那个投票拦里,投票第一的是鹿村,在鹿村怪病被解决以后,就被撤下来了,现在第一的位置是一个叫做“郭序然”的小朋友。
郭序然今年6岁,从4岁开始,他就拒绝进入学校上学,也不愿意出门和小朋友们玩耍,年纪轻轻就活成了一个肥宅。
而郭家这么纵容他,也是因为在郭序然4岁的那一年,出了一件大事。
郭序然出生在一个高知家庭,母亲是大学声乐老师,父亲是数学教授。
往上数三代,包括他的奶奶,外公外婆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可以说这是个根正苗红的知三代。
郭序然还不到半岁的时候,他的亲妈有一天突发奇想,想要继续追求自己的音乐梦想,就和郭序然的父亲离婚了,只身前往欧洲留学,继续深造音乐。
离婚之后,郭教授一直没有再婚,独自抚养郭序然到4岁,在这期间,郭教授的母亲也一直帮忙着照看孙子。
在郭序然4岁的时候,郭教授认识了主持人张雅懿,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俩人都觉得对方挺适合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张雅懿也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不过她没有孩子,也不介意给郭序然当后妈,张雅懿和郭序然相处得也挺开心的,郭序然一开始也还挺喜欢这个后妈的。
一切都挺契合,郭教授和张雅懿都是有过一段婚姻的人,也没有太多的矫情,相处下来觉得差不多就决定结婚了。
当时婚礼请帖都发了出去,却在婚礼前期突然曝出一个惊天大瓜。
张雅懿猥·亵郭序然。
这件事还是郭序然的幼儿园老师发现的,郭序然在学校里摸别的男同学的小鸡鸡,老师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郭序然说是张阿姨就是这么摸他的。
当时郭序然的奶奶知道这件事,哭得晕倒过去。
张雅懿又是公众人物,这件事情闹得挺大的,张雅懿所有的工作全面停止,社交平台全部关闭,网上骂声一片,甚至还有网友人·肉出她家地址,往她家里送花圈寄死老鼠,还往张雅懿家大门上泼红油漆。
闹得最厉害的一次,张雅懿被一群妈妈团组成的护卫队打到肋骨骨折。
当时警方的调查结果没有找到张雅懿猥·亵男童的证据,妈妈团殴打张雅懿却是证据确凿。
可民愤怨气达到了一个制高点,张雅懿根本不敢在那个风口浪尖上起诉妈妈团,被迫同意了私下和解。
在那之后,张雅懿就彻底淡出了大众的视线。
有人传在意大利遇到过她,也有人说她犯了精神病被关进医院了。还有人自称是一家私立医院的护士,曝出张雅懿曾经因为割腕自杀被送到医院抢救。
曝出她自杀时候,郭序然的事情都已经过了大半年,还有暴怒的网友往那家医院送花圈,上面写着,
【张雅懿女士阳寿已尽,死有余辜!】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多了,本来已经逐渐被大家遗忘,可是郭教授现在突然带着郭序然来上中医综艺,又再次引发了一波关注。
郭序然一出现,直播间里一阵唏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然长高了,两年前被变·态女伤害的时候都还没这么高,但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我真的,那个女人居然没有受到惩罚,警方还说没有证据,要什么证据?小孩子难道还会污蔑她吗?】
【就是,小孩子就算偶尔胡说八道,但也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事,没有监控拍到就不算证据,那是不是以后做坏事只要在没有监控的地方,就是无罪?我真的大无语。】
【那个女人到底死了没?她要是还没死,天理难容。】
等父子俩到了中医铺的时候,程十鸢还没有到,他们就站在中医铺门口等着。
等了两三分钟,从巷子拐角处开过来一辆电动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很漂亮的身着旗袍的女人。
郭教授之前看过程十鸢的直播,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但看到她身下的轮椅,郭教授微微错愕,之前看直播的时候她都是坐着,并没有留意到她原来腿脚不方便。心里还想着,这么漂亮的女人,真是可惜了。
中医铺门口有三节台阶,轮椅上下不方便,郭教授连忙迎上去,想要帮她一把。
刚伸出手,就看到程十鸢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裙摆,一脸淡定地望向他,
“是郭教授吧?你好,我是程十鸢。”
郭教授的眼神在程十鸢的腿上上下打量,又看看那辆崭新的电动轮椅,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在他们到来之前,程十鸢已经通过工作人员大概了解了郭序然的情况。
她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个人,郭教授40来岁,长相斯文儒雅,并没有中年男人的油腻感,衣着也挺考究,有点英式贵族的那个范儿。
郭序然也长得很可爱,白白净净的皮肤,浅褐色的瞳孔看起来很清澈无辜的样子,他此刻正缩在爸爸身后,瞪着眼睛偷偷地打量程十鸢。
程十鸢收回目光,看向郭教授问,“来找我是什么原因?”
第 58 章
郭教授置于桌下的手指微微蜷起, 有些不大自然地看了看镜头,显然接下来的话题让他有点不适,但沉默了一瞬, 他还是开口道,
“程医生估计也听说了小然之前的事, 我是指他4岁的时候遭到嗯侵犯的那件事。”
程十鸢适时地点点头, 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郭教授扶了扶鼻梁上的一副金丝边眼镜, 继续道,
“从那件事情之后, 小然就不想出门见人,后来发展到连学也不想去上了,考虑到孩子的情况, 我们暂时给他办理了休学,但现在已经两年过去了,他越来越害怕出门, 我们也看了心理医生,心理疏导的效果也并不好,这才经人推荐, 想试一试中医。”
程十鸢垂下眼帘看向郭序然,在和程十鸢的视线对上的时候, 他立刻慌张地挪开视线。
“伸出舌头,我看看舌苔。”程十鸢道。
郭序然先看了他爸爸一眼, 在郭教授的示意下, 他才面向程十鸢吐出了舌头。
程十鸢观察了舌苔, 问, “平时是不是经常便秘?”
郭教授回,“是的, 经常便秘,平时我们经常给他喝酸奶吃益生菌,严重的时候要用开塞露。”
程十鸢拿出医案开始记录,又问,
“是不是经常长湿疹?在手腕处,手肘处,尤其容易出湿疹,对吧?”
“对的。”
今天出门的时候,郭序然的奶奶还专门给他抹了湿疹药膏,还嘱咐他不要抓挠。
程十鸢说,
“从表象上来看,是肝气不舒,这属于情志病,通常来看,孩子压力太大,心理上长期紧张,又或是长期处于害怕的情绪中,都容易出现肝气不舒的情况。”
郭教授连连点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心理医生也是这么说的,这孩子压力太大了,又每天郁郁寡欢,所以他这个您也觉得是心理上的疾病对吧?”
“嗯,中医上说是情志病。”
程十鸢放下毛笔,双手交握置于桌上,
“情志病并不好治,如果只是单纯的开疏肝理气的药,能解一时之渴,但不是解决根本的长久之计,真正的病结还是在心里,要解开心结,这个病才算是治好了。”
郭教授摸摸儿子的头,自责道,
“这件事都是从两年前那件事开始的,都怪我,引狼入室,没有看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害得我儿子无端受了这种伤害”
“郭教授。”
程十鸢打断他的话,
“恕我说一句实话,这孩子的病并不见得就是因为那件事,换做如果是你,在你4岁的时候被一个大人摸了一下,你会郁郁寡欢两三年走不出来吗?估计吃个冰激凌转头就搞忘记了吧?他的病症在于大人后期的解释和引导,如果你们的解释一向都是错误的,在孩子的心里造成,这件事是很重大的,伤害是毁灭性的,你们的态度才是导致他如今都走不出来的原因。”
郭教授解释道,“我们有在疏导他,也告诉他这件事的错并不在于他,但是就是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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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吧。”
程十鸢略一沉思,
“让孩子住在我这边一段时间,一方面,我可以疏导一下孩子,另一方面,我也可以根据对他平时的观察,找一下病症所在。”
听到程十鸢的建议,郭教授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程十鸢问,“怎么了?有什么不方便吗?我这边平时都要直播的,你可以在直播间里看到他。”
郭教授接下来的话却把程十鸢给逗笑了。
他说,“我先打个电话问一下我妈。”
程十鸢扬起唇角一乐,“你今年有四十了吧?自己孩子的事自己还做不了主?”
郭教授被她怼了两句,有点尴尬,但还是拿起手机走出了中医铺。
直播间里,
【我去,这不会是个妈宝男吧?】
【还真有可能,之前小然出事的时候,就有人扒过郭教授他们家,他爸妈都是老师,他很小的时候他爸就在援藏支教的时候遇到意外去世了,他妈后来也没再婚,这种家庭的妈妈容易控制欲比较强。大家不要喷我,我只是说容易,并不是说绝对哈。如果有冒犯我先道个歉。】
【我真的佩服有些人的受害者言论,之前郭教授也说过,小然是奶奶带大的,现在要让他寄宿在程医生这边,尊重一下奶奶的意见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就是,键盘侠最擅长给人扣帽子,明明挺正常的一件事,都被他们说得不堪入目。】
过了一会儿,郭教授打完电话回来了,他小心斟酌了一下措辞,
“程医生,是这样的,毕竟小然之前出过那样的事,我和我妈商量了一下,让他独自住在外面我们不放心,我妈我想,您看方便我陪着他一起吗?”
“不方便。”
程十鸢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她那小院子就巴掌大点的地方,郑姐和她都是女人,住个40几岁的大男人进去怪膈应人的。
郭教授顿了一下,干脆直接说,
“我妈说了,要觉得我一个男人住你们家不方便,她可以过来陪住。”
程十鸢直接地铁老人头表情,
“算了,不想治就算了,回去吧,再找别人看看。”
在程十鸢出声撵人的时候,一道声音从门口的角落里悠悠地传出来,
“程医生,要他们不治,您治治我呗?我可以住您家。”
声音是突然传出来的,之前程十鸢也没注意到那边站了个人,她被吓得一个激灵,定睛看去,是廉高雯鬼迷日眼地缩在那边。
摄像头扫过去,连直播间里都有点懵,
【不是,廉总您怎么神出鬼没的?差点从搞笑综艺变成灵异综艺。】
【我都没看见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吓人一跳。】
【你们别管乳腺癌了,不觉得郭序然的奶奶真的控制欲很强吗?】
【唉,谁家孩子经历了那种事,谁不得小点心啊?】
*
程十鸢示意郭教授他们往旁边让一让,给廉高雯让了一个位置出来。
她给廉高雯把了一下脉,问,
“最近是不是身上无故发热疼痛啊?盗汗很严重?”
廉高雯一顿猛点头,“是有,周身关节疼,西医开了止疼药,吃就好一点,药效一过又疼,说是放化疗副作用,都会有的。但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太痛了,程医生救救我。”
程十鸢拿过诊单和毛笔,开始写药方,
“这次给你开的中药里加点折耳根,也就是《本草纲目》里记载的鱼腥草,有断疾解毒的功效,能通达人体的上中下三焦。你先喝三天,三天后来复诊,到时候再看调整药方。”
廉高雯一脸虔诚地连声道谢,他现在这谦虚殷勤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曾经倨傲的廉董事长的影子。
给廉高雯开完药,程十鸢又问,
“怎么就你自己?另一个呢?”
廉高雯稍微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应该是侯元凯,他怀里抱着几包中药,摇摇头,
“他我就不知道了,那天从你家走了以后,我和他就没再联系过。”
程十鸢挥挥手,“行了,你赶紧回去熬药喝上吧。”
廉高雯杵在门口,也没说走也没说不走,杵了一会儿,他小声问,
“程医生啊,那个,要这小孩儿他不想住院,他那床位能不能给我?我想住,住在您跟前儿我心里踏实,我可以加钱的。”
程十鸢,“你给我赶紧走。”
直播间里,
【哈哈哈哈,以前怎么没觉得廉高雯这么搞笑?那是人家程医生家,你住个屁的院啊?】
【他确定是乳腺堵了吗?我怎么感觉像是脑子堵上了?】
【以前他看不起中医,现在好了,高攀不起了。】
【廉总,我觉得你不卖假药以后可爱多了,哈哈哈哈哈。】
【算了,一想到他赚了那么多黑心钱,那么多老人被他骗过我就喜欢不起来,赶紧滚吧。】
廉高雯不情不愿地走了以后,程十鸢收拾收拾也准备走了,她刚用手机查了查,今天要到三十几个包裹,那拆包裹的时候可不得快乐疯了,迫不及待。
关上老铺的门,看到郭教授他们还没走。
程十鸢抬了抬眉毛,“怎么了?”
郭教授讪讪地笑着,
“程医生,刚小然给我说,他想留在你这边治病,我和他奶奶商量了一下,我们同意他住院。”
程十鸢挺自然地坐上自己的代步轮椅。
郭教授嘴角抽搐了一下,很快又镇定下来,
“就是,我们有个小小的要求,能不能24小时监控小然?毕竟曾经出过那种事,我们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
程十鸢抬眼看了郭序然一眼,问,
“你也是个六岁的大孩子了,你自己决定,同意他们二十四小时监控你吗?”
郭序然从出现在直播间里就一直挺没存有在感的,一直默默地躲在他爸爸的身后,没想到程十鸢突然点他的名字,郭序然浅褐色的瞳孔猛然缩了一下,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他沉默了好半晌,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既然他自己同意了,我没意见。”
程十鸢冲郭教授说,
“你们看是今天就把他放这边呢,还是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再过来?”
这一次郭序然回答得很快,“今天就住在这边。”
郭教授也跟着说,“那我晚点收拾好他换洗衣服送过来吧。”
程十鸢挥了挥手,遥控着轮椅走了,郭教授赶紧示意郭序然跟上。
郭序然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一起去驿站取了那三十多个包裹,包裹全堆在轮椅上推回了院子。
直播间里,
【我是真没想到轮椅还能这么用,平时代步,搬重物的时候还能当推车用。】
【下单了下单了,我也是拥有程医生同款轮椅的仙女了。】
【已经不想和没有轮椅的人说话了。】
走到院门弋㦊口的时候,郑姐在屋里听到外面的动静,走出来帮着搬快递。
把那三十几个快递搬进客厅里,程十鸢握着裁纸刀,坐在那一片她亲手打下的快递江山里,快要乐疯了。
郑姐走过来问,“程医生,是把葛莎之前住的那间房腾出来给小然住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刚也在看直播,知道郭序然要暂时住这边,得先帮他收拾出一间房来。
程十鸢想了想,
“还是不要了,周末我还想接葛莎回来住两天。”
郑姐为难道,“那家里也没有别的房间给小然住了。”
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是小了点,程十鸢一个人是够住,但现在郑姐住进来了,她又有私心,总想给葛莎留一间房,这下多一个人都安排不了了。
程十鸢的视线落在那些快递上,若有所思,
“郑姐,网上有没有房子卖?”
第 59 章
郑姐给程十鸢科普了好半天, 告诉她就算是网上买房子,也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是今天买了,明天就会有人把房产证送上门就完事的。
再说买房也不能这么草率, 买房得看地段、朝向、周围的配套设施,再讲究点的人家还得看风水, 买完房以后还要装修买家具家电
郑姐话还没说完, 程十鸢就彻底打消了买房的念头, 太麻烦了, 不适合她这种单线条的大脑, 以后想买的时候让程襄去弄吧。
因为不知道京市的房价,所以程十鸢始终认为,她不想买房是因为太麻烦了, 而不是因为,
根!本!买!不!起!
既然决定不买房了,程十鸢还是妥协了, 就把原来葛莎住的那间房收拾出来给郭序然住,如果葛莎回来的话,嗯可以睡沙发。
晚上才提了几句葛莎, 第二天一早,程十鸢就接到了葛莎的电话。
电话响的时候程十鸢正坐在她的电动轮椅上, 坐在餐桌旁悠哉悠哉地吃早点。
郑姐看不下去了,
“程医生, 下来坐椅子上吃吧, 谁家好人天天在家坐轮椅啊?”
程十鸢不愿意, 还给郑姐展示了一下坐轮椅的好处, 这要临时取个醋,加点盐什么的, 根本都不用站起来,摇着轮椅就能把事情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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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这时候放在客厅那边充电的手机响了起来,程十鸢优雅地放下餐具,驱椅前往沙发那边,接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边传来葛莎的声音,“程姐姐,快救我。”
“怎么了?”
葛莎声音有点着急,“电话里说不清楚,您赶紧来一趟我们学校,总之就是出了点事,需要您来解决一下。”
程十鸢用手机的习惯和现在的老年人一模一样,不但是一禅指,连耳机声音也开得特别大,恨不得她在客厅这边接电话,郑姐在餐桌旁都能听得见。
听到这里,郑姐放下筷子,顺手摘了围裙,
“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路家给郑姐配了一辆二十几万的代步车,她过来的时候也把车开了过来,有郑姐在,程十鸢出门也方便多了,打车软件她现在使用得都还不大熟练。
这会儿直播间刚打开,摄像大哥才走到程十鸢家的门口,迎面就和从院子里走出来的几个人碰到了一起。
直播间里刚好看到几人驱车离开的场景,节目组的工作车也顺势跟了上去。
评论区,
【怎么了?上哪儿去?】
【不知道,先看看呗。】
葛莎就读的是一所位于郊区的民办小学,学校很小,只有两排红色的平房,中间一个大操场,操场上有一个简陋的篮球场,孤零零地竖着一根旗杆。
这所学校上学的大多都是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学校设施简陋,教学质量堪忧,但胜在学费低,离家近,入学手续简单,所以很多务工人员还是会选择让小孩在这里上学。
郑姐给门口的保安说了一下情况,保安就打开了手动的铁门,车子一直开到操场中间停下。
车子停好,郭序然却没有下车,他缩在后座的角落里,沉默地玩着手机,好像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大人出门办事的时候,他就在车上等着。
程十鸢看了他一眼,“你不下车吗?”
郭序然惊惶地抬起头,又摇了摇头。
“行吧,那你在车上等。”
程十鸢也没担心他会乱跑,就郭序然这样的,早就没了阳气充足,好奇心旺盛的小孩模样,就算鼓励他下去玩耍,他都不见得会下车。
找到葛莎在电话里说的老师办公室,几个人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葛莎朝他们招了招手,
“程姐姐,我在这儿。”
走进办公室,里面还有好几个人,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有三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剩下的都是几个成年人。
一个老师模样的人问道,“葛莎,这位是你家长?”
那几个家长模样的人也扭头,上下打量着程十鸢。
她一身黑色丝绒旗袍,领口上缀着一圈优雅的蓝色鸢尾花法秀,外面罩一件黑色廓形羊绒大衣,耳垂上垂下一条蓝宝石的流苏耳坠。
整个人贵气逼人,一点都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打工子弟小学的人。
葛莎老老实实地回答,“她不是我的家长,但她是特别厉害的中医。程姐姐,您快告诉他们,我的诊脉没有问题。”
“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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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十鸢心里咯噔一下,这小瘪犊子,才跟着她学了几天三脚猫功夫,就敢给人诊脉了。
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接过话,
“这葛莎她可不但是诊脉,她还敢给人开药,我家小孩就拿了一袋野草回来,说是葛医生给他开的药,治疗他拉肚子的问题,还好我发现得早及时阻止了,这要真吃了有毒的草可怎么办?”
直播间里,
【哈哈哈哈,葛医生,我们葛医生不吃铁钉了,现在都改给人开药了。】
【葛莎胆子也太大了,这还好家长发现了,外面的好多野草都是有毒的,吃中毒了可就闯了弥天大祸了。】
【这孩子是真猛,每一次出手都是大招,以前吃玻璃碴子,现在给同学开药。】
程十鸢瞥了葛莎一眼,问,“野草带来了吗?让我看看。”
老师忙拿起办公桌上的一袋透明塑料袋装着的野草递给程十鸢,“在这里。”
程十鸢打开袋子,确切地说里面是一把树叶,这会儿已经是秋天了,许多树的树叶都掉光了,这叶子看起来也不大新鲜,又硬又脆,尖上还有点焦黄,一看就是快要枯落的树叶。
她拿起一片叶子,在鼻尖处闻了闻,问,
“番石榴叶?”
葛莎得意地抬起尖尖的小下巴,
“番石榴叶,有燥湿健脾,清热解毒的功效,可以治疗泻痢腹痛,食积腹涨,我给毛高锋开这个药刚刚好。如果不是这会儿入了秋,我还能给他找到马齿觅,马齿觅治痢疾也合适。”
说完这番话,葛莎还有模有样地叮嘱,
“毛高锋,你下次痢疾你得选在夏天,夏天就能找到马齿觅了,那时候的番石榴叶也新鲜。”
程十鸢抬起眼,“谁是毛高锋?”
老师指了指站成一排的其中一个小孩,“他,他是毛高锋。”
程十鸢看向那个长得瘦瘦黄黄的小男孩儿,
“张嘴,让我看看舌苔。”
见孩子站着没动,毛高锋的妈妈忙命令他,“快张嘴,让医生看看。”
看了舌苔,程十鸢又走上前两步,拉起他的手号了号脉,
“舌苔黄腻,脉滑数,里疾后重,是痢疾。葛莎说的番石榴叶和马齿觅都能治,但现在这个季节这两味药不好找,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拿这个房子去抓药给他喝,一两天就好了。”
那个家长本来是因为葛莎乱开药给他孩子吃,找到学校来告状的,现在莫名其妙的变成求医了。
她的态度瞬间变得客客气气的,
“那就麻烦医生了,我还以为是普通的吃坏肚子,心想吃两天米粥就好了。”
葛莎的辩证得到程十鸢的认可,语气里也带着点小傲娇,
“他这是痢疾,邪热入里症,如果不治疗,以后可能会拉脓,便血,还会脱肛,你们家长真是无知。”
程十鸢给葛莎递了一个警告的眼神,她立刻乖乖闭上嘴,不敢再嚣张了。
直播间里,
【葛莎牛啊,还真的对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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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莎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她怼廉高雯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这孩子天资聪慧,根骨清奇,是个学中医的好苗子。】
一个6岁的小孩儿,只跟着程十鸢学了几天中医基础知识,不但能给人诊脉,关键是还能对症开药,确实挺神的,评论区这会儿都在夸葛莎小朋友。
程十鸢在老师那边要了纸笔,找了张椅子坐下,在纸上写下,
【葛根15g,灸甘草6g,黄岑9g,黄连9g,水煎服。】
把纸叠好递给毛高锋的妈妈,程十鸢又问旁边站着的另外两个小孩,
“你们两个是什么毛病?她给你们开什么药了?”
那两个小朋友好像有点怕程十鸢,默默地往墙边退了两步,脊背贴着墙,大眼睛求助地看向老师,不敢说话。
老师叹了一口气,感觉他也有点难以启齿,迂回了一下,便对葛莎说,
“葛莎,你自己说,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葛莎清了清嗓子,指着靠窗边的那个学生,
“龚兴腾,他有点性冷淡,现在还没有开始实施治疗,因为我还没有找到适合他的治疗方式,不过我正在努力查医书。”
她又指向另外一个小男孩,“余飞捷是月经不调,今天刚把脉把出来,还没来得及治疗就被老师发现了。”
那个叫余飞捷的小男孩自下往上怯生生地看着程十鸢,鼓起勇气小声问道,
“姐姐,什么叫月经不调啊?”
程十鸢,“男孩子没有那种东西,你不用管。”
龚兴腾在身前举起右手,“那姐姐,什么叫性冷淡啊?”
程十鸢,“小孩子没有这种病,你也不用管。”
刚才还在夸葛莎的评论区现在无论如何都下不了嘴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沉默过后,有网友说,
【葛莎,这病咱也不是非看不可,小学生还是以学业为重。】
【+1。】
【+1+1。】
【还是太年轻。】
第 60 章
葛莎认错态度也还算良好, 给老师和同学道了歉,又保证以后都不会再给同学们看病开药了,这件事也算是了了。
出了教师办公室, 葛莎突然就哭了。
程十鸢问,“你哭什么?人家被你诊断出月经不调的小男生都没哭, 你还好意思哭?”
葛莎哭得上期不接下气,
“这下完蛋了, 老师肯定要撤销我的中队长, 我好不容易才当上的。”
一个小学生被撤销了中队长, 确实是值得被同情的事。
郑姐在一旁笑着安慰道,“中队长以后再努力,今天刚好是周五, 晚上我来接你,回家给你做羊蝎子火锅吃。”
葛莎眨着泪眼看着程十鸢,
“那程姐姐, 你给我妈打电话,让我在你家住两天,等我妈气消了我再回去, 要不现在回去她肯定削我。”
程十鸢抬手朝她额头上一点,
“你还知道怕你。”
语气却是带着几分宠溺的, “下午放学郑姐来接你,别瞎跑啊, 在学校好好等着。”
从学校回来, 程十鸢就去了中医铺子。
她给人看病开药, 郭序然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坐着, 程十鸢没怎么和他说话,更没有给他诊病, 就当没这个人似的。
下午郑姐要去接葛莎,把Lulu送到了中医铺这边。
Lulu到了中医铺,那就跟回老家似的自在,扭着小屁股到处闻一闻,确认在它不在家的时间一切正常后,它就来到了诊桌旁,伸出前爪搭在程十鸢的小腿上,示意要上诊桌。
在Lulu瘫痪的那段时间,程十鸢都是把它放在诊桌上的一个垫子上,所以Lulu就自动把这边当成它的窝了。
程十鸢一把把它薅了上来,然后又继续低下头捣鼓中药,之前做的玉肌散没有了,趁下午有时间再磨上一点。
Lulu趴在诊桌上,视线刚好和坐在椅子上的郭序然平齐。
郭序然默默地观察了Lulu一会儿,主动伸出手在它的爪子上轻轻摸了几下,看到Lulu没有反应,郭序然胆子又更大了一些,伸出手在它的头上撸了几把。
他的这些小动作程十鸢都看在眼里,但她故意装作没看见,由着他去和Lulu亲近。
郭序然现在神气很弱,如果把神气比作身体里的光,那么他的光很微弱,不足以照亮周围,他像是独自一个人在黑暗里行走,自然就会特别的小心谨慎。
如果在这个时候强行去接近他,他不会变得光明,而是会更深地缩进黑暗中。
所以程十鸢不着急,她在等他自己慢慢从黑暗里走出来。
磨好玉肌散,程十鸢就薅起Lulu,叫上郭序然一起回家了。
郭序然不爱说话,程十鸢又在忙自己的事情,家里就显得尤其的安静,葛莎一回来,院子里又热闹了起来。
程十鸢前几天在网上给葛莎买了一套汉服,她把衣服拿出来,催着葛莎去换上出来看看。
葛莎换好衣服走出来,橘色绣暗纹的马面裙,上身是月白色长款棉服,领口和袖扣处有一圈白色的绒毛。
连郑姐都夸,“真好看。”
之前葛莎的打扮都是偏中性,她妈给她买衣服,不讲究好看,只讲究结实耐穿便宜,买的衣服一般都要大一两个码,她一天天的打扮得就跟个小男生似的。
现在突然换上这么一身温温柔柔的衣服,连直播间里都夸上了,
【美商还得看我程的,真的她买的东西都好漂亮。】
【程医生买的东西漂亮是漂亮,但贵也是真的贵。】
【葛莎这么一打扮,我直接想不起来她之前的模样了,只记得她第一次出现在直播间里的时候,又黑又瘦,两个大黑眼圈,嘴唇是皲裂的,像个落难的小萝卜头,现在像个富家千金。】
【被程医生滋养的小朋友是会长出血肉的。】
【唉,希望小然也能有一个好的结局吧,这孩子也怪可怜的,被张雅懿那种烂人做了那么恶心的事,直到现在都没走出来。】
【小然这个病和葛莎不一样,葛莎的病是用药能好的,可小然是情志病,说到底还是心理上的疾病,这种病并不好治疗。】
葛莎换上新衣服,挤到程十鸢身边坐下,
“程姐姐,我看家里多了好多新的东西,是郑姐买的吗?”
之前葛莎在这边住院的时候,郑姐来照顾她们,就添置了好多新东西,这次又买这么多东西,这郑姐在葛莎的小脑瓜里面,都快和菩萨齐名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十鸢拿出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
“这些东西都是我在网上网购的,厉害吧?”
葛莎听到程十鸢的话却高兴不起来,她立马想到她和程十鸢去取钱的时候,感觉程十鸢好像很穷。
她好奇地问,“那你从哪儿来的钱买东西呢?”
程十鸢说,
“网上有一种规定,可以先买了东西,等有钱的时候再还上,我录节目以后会有很多钱的,以后还上就行了。”
葛莎立马朝她竖起大拇指,莫名其妙地就开始吹她的彩虹屁,“姐姐好厉害!”
郑姐刚好走到客厅这边取东西,听到她们两个的对话,觉得有点不对劲,怕程十鸢去碰什么高利息的网贷。
她朝程十鸢伸出手,“手机拿来,我看看。”
郑姐打开购物平台,查询了账号绑定的银行卡,看到账户名那边的名字赫然显示【**尧】,破案了。
她把手机还给程十鸢,给她科普了一番,根本不是什么提前花钱,是这个账号绑定了路北尧的卡,也就是说你现在买东西花的都是他的钱。
程十鸢吓了一跳,“那路北尧知道这件事吗?”
郑姐一脸笃定,
“肯定知道啊,这卡都关联手机的,他不但知道你花了他的钱,还连你买了什么都知道,店里都是要给他发短信的。”
程十鸢震惊脸,不可置信,不敢相信,这下可玩大了。
直播间里,
【哈哈哈哈,看她每天这么消费,我还以为当中医很赚钱呢,没想到是花的别人的钱,自己还不知道。】
【破案了,北总绝对暗恋我们程程,要不怎么会把自己的卡绑定在她的账号上?】
【朝哪个方向拜可以得到这种男人?主动把卡绑到我的账户上,还不告诉我的男人,我现在急需一个。】
【我也急需。】
程十鸢原地震惊了一会儿,悄咪咪地进了房间,关好门,打开手机,默默地把今天刚下单的两套性感蕾丝内衣退了。
账号里还有很多没发货的商品,有一条小众设计师品牌的铂金手链,一对浮雕镶嵌碎钻的双面耳环,还有一条贝母钻石天使羽翼项链。
每一件都是程十鸢的心头宝啊,这要退了哪一件都相当于自割腿肉,下不去手,根本下不去手。
程十鸢一咬牙,一跺脚,全都留下来,一件都不退,大不了等《医者》的打赏下来,再还钱给路北尧就是了。
想到这里,程十鸢瞬间有了底气,又把刚退掉的那两套性感蕾丝内衣重新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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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个社会风气很开放的。
买内衣怎么了?
这不人之常情吗?
不买内衣才奇怪。
他自己不是也穿内裤吗?
程十鸢在这边对自己疯狂洗脑,而路北尧现在正在工厂看新品展示,他没有看直播,只收到了两条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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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北尧看了一眼手机,某人又发疯了,他淡定地把手机收起来,对产品经理说,
“刚才的新品有个瑕疵很明显,我们去会议室说。”
程十鸢给自己的洗脑很成功,不但接受了【已经购买的东西退什么退】这个道理,还成功洗脑到【既然以后都是要还的那就再买一点】这个新的理念。
所以她又打开了购物软件
在程十鸢又激情下单一块苏绣真丝丝巾的时候,就听到屋外传来一声郑姐的惊呼,
“Lulu怎么了?怎么瘸了?”
客厅里,葛莎坐在沙发上,郭序然坐在地毯上,电视机里正放着一部神话电影。
Lulu则是一脸懵逼地站在地毯边缘处,前爪悬空,看起来像是不敢落地的样子。
“怎么了?”程十鸢问。
郑姐说,
“我在厨房里炖羊肉,一直没注意到这边,刚刚走进来的时候,看到Lulu走路不对劲,一瘸一拐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十鸢走过去,半蹲在地上,拉起Lulu的前爪,手指顺着骨骼摸了一遍,
“骨头有错位。”
在说话的时候,程十鸢就顺着Lulu错位的骨节处用巧劲一按,只听到一声很细微的咔哒声。
她把Lulu的脚放到地上,只见Lulu又活动自如了,它快速移动着小短腿跑开了。
程十鸢看了葛莎一眼,又看了看郭序然,问道,
“刚才发生什么了?Lulu怎么突然受伤了?”
葛莎有点迷茫,“我不知道,我一直在看电影。”
程十鸢又问郭序然,“那你说。”
郭序然的眼神很明显在闪躲,但他又很快镇定下来,小声回道,“我也不知道,我刚才也在看电影。”
“那是Lulu自己扭伤的吗?”程十鸢问。
郭序然很肯定地点点头,“是的,它自己扭伤的。”
程十鸢看着他的眼睛,
“如果是你弄伤的也没关系,但你要给我说实话,Lulu受伤和你有关系吗?”
在程十鸢刚才进了房间以后,摄像大哥看孩子们这边没什么拍的,他就跟进厨房拍郑姐做饭去了,所以客厅这边只有葛莎、郭序然和Lulu在。
郭序然的眼睛里面有迟疑,他的视线也开始飘忽,
“反正我没有碰到Lulu,它受伤也和我没有关系。”
重新回到客厅的摄像大哥拍下了这一幕,评论区又活跃了过来,
【郭序然明显眼神有问题啊,他都不敢看程医生,绝对是他弄伤Lulu的。】
【说实话,我觉得小孩子在被大人质问的时候就是容易心虚的,我看未必是他。】
【如果郭序然是个撒谎成性的孩子,那我就要怀疑两年前张雅懿那件事的真实性了。】
程十鸢意味深长地看了郭序然一眼,指了指窗帘后面的一个隐藏摄像头,
“那既然是这样,我们就请节目组查看一下那个那个黑眼睛都拍下了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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