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以亿万为单位的人口搬家, 且是不求最快只求更快的搬家，毕竟正处战场，正魔两边可不会因此而休战，多耽误一刻便是无数人命。
这是什么概念？
虞微的答案是：这是灾难。
东夏国学校组织一次春游, 有学校做后勤都兵荒马乱, 何况这种规模的搬家。
人越多, 组织难度越高。
整个宗门时代都没人有直接管理组织这么多人口的经验, 哪怕是那些占据多个星系的宗门也没一次调动这么多人，平时也是利用体制来进行管理, 且只需要最低的稳定就行。
□□与搬家是一个难度吗？
虞微可能是这个时代唯一有点这方面经验的人, 但她的经验来源于六万年后，六万年后的修真界与如今的修真界说是两个世界也没毛病, 曾经的经验泰半无用。
就说六万年后搬家都考传送阵，宗门时代虽然有传送阵，但那传送阵原始得连修士都不敢尝试，何况用来给凡人搬家。
被搬家的人反应也不同，末日时代的人族只要不是养殖场模式下的人畜, 多少接受过相应教育, 搬家时都很配合, 需要时自己也能维持秩序，而现在的凡人不能说人均胎教肄业，但也半斤八两。
具备组织能力的人手更是稀缺，宗门确实提供了大量底层弟子帮忙, 但这些弟子根本不懂怎么组织凡人, 维持秩序, 服从性与纪律更不能同六万年后的后辈比。
虞微几乎瞬间体验到何谓地狱，本来就被巨大的工作量折磨到爆炸, 还老是遇上麻烦，虞微果断砸碎了自己过去的所有经验，以及底线。
“不肯搬？不会敲晕了拖走吗？”
“舍不得家产，要带着大包小包上船？把行李都给我扔了，灵舟空间有限，多装两件行李就得少拉一个人。不肯扔？那就连人带行李扔下船。”
“二十个人一间房间太挤了？要求单间？成全他，把他扔下船。”
“有人挡道勒索灵石？杀。宗门弟子？杀，有什么后果轮不到你承担！”
醍醐推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虞微一脸暴躁的模样。“你还好吧？”
“幼儿园春游都没这么乱。”虞微疲惫的抬眼看了眼醍醐。“我怎么觉得你的气息有点变化？”
“我半个月前突破金丹了。”醍醐道。“渡完劫就继续忙，没来得及告诉你。”
“恭喜，回头给你办庆功宴，搬了多少地方了？”虞微问。
“刚搬完三块区域，但灵舟不够了。”
虞微揉了揉额头。“你说我把人都放在一颗星球上，再找人推动星球有没有可行性？”
“只有仙人才能推动星球的同时让星球上的气不逸散。”醍醐看着虞微发红的眼睛与若隐若现的死相，劝道：“尽力而为即可，莫要苛求自己。”
“我已经处在这个位置，没法不苛求自己，下次我一定不会再干这种破活。”
醍醐露出愧疚之色，她也很想帮虞微，但统筹调动亿万人的管理与组织能力她实在没有，管个几万人就是她的上限。
组织与调动如此多人力物力会遇到的各种幺蛾子，只有虞微能想到如何提前预防，拿出来的章程井井有条——因地制宜改良版后世搬家章程。
“你带人去甲八十五、八十六两个区域组织搬家，灵舟，灵舟，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
救人如救火，醍醐立刻离去。
“灵舟灵舟还有哪里能搞到灵舟”
砰！
虞微暴躁的一脚踹翻书案，做记录的纸漫天飞舞——毕竟是临时慈善组织，没有正规组织写公文的习惯，虞微与各个救援队皆以灵符联系。
救援队将遇到的麻烦、遇到的资源汇总起来告诉虞微，虞微统筹安排，只凭记忆显然不行，必须用笔做记录，日书数十万字。
法力飘荡，记录纸按照原本的顺序原模原样的落在地面。
“哟，对法力控制这么强，两年不见就恢复元婴了，你修炼了你自己改的那套功法？亿万人提供的能量着实惊人。”
虞微看向门口的峨兹。“你怎么回来了？”
“宗门上层已经敲不出更多灵石了，我就回来了。”峨兹道。
虞微皱眉。“但灵石还不够。”
“没事，你再等等，上层是不愿意再当冤大头了，但宗门的普通弟子和不少散修也在募捐，虽然都一块两块，还都是下品灵石甚至杂灵石，但聚沙成塔，应能填补不少。实在还缺，找九伯吧。”
虞微目光炽热的看着峨兹。“也就是说师尊你现在没事了？”
峨兹警惕的看着虞微：“干嘛？”
“你什么表情？好似我要吃了你。”
“你不会吃了我，但你也没安好心，有事师尊，没事峨兹。”
虞微义正言辞道：“什么没安好心？我是想帮你积累名望，你可是未来的天帝，要登上天帝之位，怎能没有名望？”
峨兹陷入沉思。
虞微再接再励：“师尊是太始仙人，推动星球并维持星球上的气不逸散对师尊必是手到擒来之事。”
“我对权力并无欲/望，怎会去当天帝？”峨兹问。
这我哪知道？
虞微思考一会，道：“天帝之位好像是按功劳按能力定的，不过就算你没权力欲你也需要声望啊。要知道你的帝位并非继承而来，而是自己造反打下来的，若无声望，谁跟你造反？毕竟，你现在的名声可不怎么样。”
六万年后的青帝名声很好，是赫赫天帝，彪炳万古。
宗门时代峨兹的名声却是毁誉参半，更准确点，是毁大于誉，也不知道这家伙都干过啥。
“有道理。”峨兹颌首，旋即问：“推哪颗星球？”
*
在蓝星曾有人提过一个说法，全球七八十亿人只脚着地挨着站一起只能站满一个小岛。
当然，人实际上不可能只需两只脚站立的土地，除了两脚站立的空间，人还需要维持生存与精神正常的空间。
但现在不是生活，而是逃难，虞微觉得没必要讲究太多，有刚好容纳下身体的空间就行。
于是，峨兹深刻感受了什么叫小刀拉屁股，开了眼。
地表之上每一寸空间都有一具棺材——虞微让散修与宗门弟子们设计与炼制的棺材形维生舱，舱内有制造氧气与将二氧化碳分解回氧气的设置——每具棺材里都躺着一个凡人，凡人左手边放着辟谷丹，因为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虞微给每个人都放了一袋。
为什么是袋装而不是瓶装盒装？
自然是为了节省空间，棺材尺寸及小，连翻身都做不到。
辟谷丹里加了安眠的药材，服下一枚不仅能一天不饿，还能睡一整天，醒了就吃一枚。
排泄需求更不用担心，右手边是一沓清洁符。
棺材整整齐齐、层层叠叠自地表码到无限接近大气层的地方。
但这不是极限。
太始仙人视野辽阔，峨兹一眼便看到地壳内被掏空了，同样码着无以计数的棺材。
虞微笑问：“师尊，你行吗？”
“当然行。”峨兹由衷赞叹道。“徒儿好创意。”
虞微咬牙：“被这个世道逼的。”
磨完牙，虞微问：“忘了问，师尊你能推几次？”
峨兹：
“十次。”
虞微下意识算了算，不够。“不能多推几次吗？”
峨兹不可思异的看着虞微。“逆徒，多推两次为师就得力竭而亡了，别这么看我，我知道有的修真者能做到舍己为人，但我只能做到尽力而为，做不到舍己。”
虞微摇头。“没人有义务为别人奉献自己的生命，生命可贵，但自己的命也是命，在不妨碍自己生命安全的前提下尽力而为已是高道德，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若想不到呢？你不会干傻事吧？”
虞微：“在生命方面我与你是同类人，且我只是元婴，就算想做傻事也没能力。”
峨兹觉得也是。“若想不到办法便将老人与上了年纪的人扔下。”
虞微不由看着峨兹。
峨兹不解：“看我干什么？若不能带走所有人，必然要做出取舍。”
虞微：“我明白，只是觉得有点唏嘘，老人的年轻时劳动生产的价值养活了家人也供养了食利者，但在取舍时，老人是最先被舍弃的。”
“很正常啊，老人老了，年老体衰，不论怎样生产，创造的价值都不可能超过消耗，于所有人而言已是累赘，莫说生死取舍时，便是寻常时也经常有子女弃养年迈的父母。”
“但如此对待父母的人，不怕自己的子女效仿吗？”
“大概是怕的吧，众生皆渴望修真，渴望成仙，为成仙而如癫如狂。仙人长生不老，永远强大，即便有朝一日不幸必须面对这种自己与代表希望的年轻人只能存一方的取舍，至少取舍的权力在自己手里，而非自己是取舍一端的当事人，取舍的权力却与自己无关。”说到最后峨兹满目深切的复杂。
虞微问：“这个宇宙有多少仙人？”
“不算死了的和可能死了的，没超过十万，怎么了？”
“你这口吻好似都认识。”
“仙人寿数无尽，可随意往来宇宙任何角落，只要活得久，迟早会认全。”
哦，忘了你是老妖精。
虞微又问：“那这方宇宙又有多少生灵？”
“无以计数。”
“辽阔宇宙，比恒河沙数更多的芸芸众生，仙人却不足十万，可见众生还是逃不过终将老去的残酷结局。”
“凡人会死，仙人亦会死。”
“孱弱狼狈的死，与强大的自己选择死是不同的。”虞微想了想，道：“前者令人恐惧，更甚至丧失理智。”
历史上那些晚年发疯的皇帝就是活例子，享有最好的教育与物质供养，坐拥天下，什么都不缺，却都败给衰老。
峨兹坦然道：“我未成年便死了，不曾体验过衰老的滋味，无法理解众生面对衰老的恐惧与疯狂。”
虞微抬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艹，自己就是死鬼，还不清楚死鬼的容貌年龄就是死亡年龄吗？
“你发什么疯？”
“没事。”虞微道。“话题扯远了，能成仙者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大部分人还是逃不过生老病死，如此弃老，即便是此刻做出取舍的年轻人，心里真的会有安全感吗？”
峨兹：“现在做出取舍的人是你，你是鬼，鬼不会衰老。”
“师尊，好奇问一句，你死时几岁？”
“一百。”
“一百？”虞微不可思异的看着峨兹，毫无瑕疵的男童外表。
“换算成人族，相当于八岁。”
虞微错愕：“可起源星上只有人与妖鬼”而你是从人族起源星走出来的鬼，起源星还有你的老宅，人族看你虽毁誉参半，却也认为你是人族所化之鬼。
峨兹平静道：“我被杀后化鬼，但我的仇家想赶尽杀绝，彼时还未化形的九伯将我置于一颗陨石，陨石飞向远方，不知经过多少岁月后落在人族的起源星。”
“抱歉。”
峨兹淡然道：“无妨，我的仇家早已被我灭族，已经过去了。”
虞微：
峨兹继续道：“我虽未体验过衰老，但我认为衰老并不等于孱弱，我见过一老者，并非仙人，老得不能再老，却如山岳般令人安心。”
“你说得那种老人的珍稀度不比仙人逊色。”虞微唏嘘道。“也不知有无社会能解决衰老带给人的痛苦，各方面的痛苦。”
“有啊。”
虞微期待的看着峨兹。
峨兹道：“有两种，第一种，没人生来就能从容面对衰老与死亡，强大从容的心性是后天的教育与经历塑造而成，若一个社会在教育方面做到极致，社会风气与人心皆不厌老，人自然不畏惧衰老，生时活得认真尽兴，死亡来时亦不会恐惧。”
“有道理，但我看不到实现的希望，第二种呢？”
“众生皆仙人，长生不老。”
“还不如第一种靠谱。”虞微无语的挥手。“你去推星球吧，早去早回，我去想别的办法，再见。”
峨兹忽道：“若必须做取舍，不是你的错。”
虞微嗯嗯点头：“道理我都懂，我只是不确定，真到那一步，我能否说服自己心安理得。”
峨兹建议道：“若无法说服自己，可以将让你不痛快的人统统物理销号，我当初将仇人灭族时，只觉念头通达，欢喜极了。”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吗？”虞微认真思考了三秒钟，回答：“我会考虑。”
*
一个月后。
虞微趴在书案上看着留影石放出的影像，神情复杂。
影像是一只推着星球的厉鬼，一只露出死相的厉鬼。
“变态啊，这么小的小孩也下得去手。”
峨兹将星球推到目的地再跑过来只需一旬，推十次正好百日。
百日推三次星球，中间还要穿过十几万光年的荒芜地带，如此惊人的效率，每次消耗的力量自然不少，不论峨兹多么注重维持自己可爱的常相，最后一次时还是控制不住露出了死相。
自己就是惨死的，在正魔战场这几年见过的死人比她吃过的盐还多，对死人都快麻木了，但即便如此，峨兹的死相还是让虞微感到难受。
原因无它，峨兹死得太惨。
精致可爱的孩童身上是各种酷刑留下的伤口，虞微上下打量一番，就没找到没事的地方。
婴儿肥的脸上有一道不知道什么东西抽的伤口，伤口呈重度烧伤状态，伤口范围达三分之一张脸。
眼眶里乌黑漂亮的眼眸不知所踪，眼眶里什么都没有。
平时被保养得极为丝滑飘逸柔软的头发被鲜血打湿，一咎一咎的。
这是虐杀，还是对一个八岁，啊不，是百岁孩童的虐杀。
“不过，人族始终认为他是人族所化之鬼，说明他后来离开了起源星，却没回去找自己的族群，是族群没了，还是虐杀他的就是同族？”虞微分析道。
“应该不是后者，不然他灭仇家全族不就是自灭全族？但不论是哪种，他与生时的牵绊都应了结了。”
“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多了，总会有一些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的稀有品种，但一个如此痛苦死去的孩童真的还有对世界抱以温柔的能力？”
“可他死的时候相当于人类八岁孩童，八岁孩童有三观这东西？我八岁时有成熟的三观吗？若明白毒是有害物，发现有人碰这个要报警算是有三观，那我是有三观的，但如大人一样健全吗？算了吧。”
“好吧，说不定峨兹是天才，和我等凡人不同，但他看着也不像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的稀有品种。”
想不通，虞微关掉留影石，继续处理迁徙事物。
北落师门从魔道缴获十几条灵舟，私扣了下来送给自己，虽然相对自己的需求而言杯水车薪，但多一条都是好的，能多拉走一个人都是一条命。
正魔的战争烈度越来越激烈，最迟半年就没法再往外拉人——虽然那时战场应该也没有多少存活的凡人——而且到那时连金丹与金丹以下的散修都会跑路，宗门弟子也要撤走，莫说运输，干活都未必找得到人。
虞微又看了看还没走注定成为弃子的人口数据，都是老人与上了年纪的人。
“哈，原来我早已做出选择。”
第三十五章选择
“你知道吗？在蓝星有门学科叫考古, 考古的目的是了解的历史，了解古代社会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知道过去是怎样的。”
“知道过去才能知道当下为什么是这样, 挺好的。”峨兹道。
“对于古人的寿命, 现代人有着完全不同的说法, 一种说法是古人人均寿命二十几岁, 一种说法是古人人均寿命五六十岁。”
峨兹道：“前一种太不靠谱了，人寿百年, 只能活二十几岁, 岂非刚成年就死了？族群怎么延续的？”
“人均寿命并非所有人都只活二三十岁，总会有活到孩子长大的, 而且古人早婚早育，十四五岁就当爹当妈，三十岁就够升级当祖父母了。”
修真界人族凡人不论男女二十岁以后才结婚，十四五岁结婚属实离谱，但峨兹没有不可思异。“物质条件越差, 寿命越短, 生孩子越早, 正常，但如此差天共地的两种说法那个是对的？”
“我以前觉得二三十岁是对的，但现在觉得，两个都是对的。”
峨兹讶异的看着虞微。
虞微将关于一摞又一摞的档案塞进乾坤袋, 纸质文书上尽是统计的凡人年龄档案, 从四五十岁到一百多岁应有尽有。
“第一种是对的, 是因为将所有人的实际寿命加起来再除以人口数，人均寿命能超过二十都可以称之为盛世。”
“那第二种是如何算的。”
“夭折的孩童不算, 饿死的不算，不管是短时间直接饿死的还是一直吃不饱慢慢饿死的都不算，被盗贼兵祸杀死的不算，反正因为杂七杂八的因素意外死亡的人口都不算，只算剩下的，人均寿命便是五六十岁。”
峨兹思忖须臾，问：“那这部分有效死亡人口占多少？”
“肯定不超过一成，具体的话，半成应该有。”
峨兹：“这种有效死亡人口数据有什么意义？”
统计数据不应该是统计全部吗？
只统计最好的那部分，得到的数据能不漂亮吗？
也只剩漂亮。
“不知道，而且你也别笑。”虞微示意了下手里的档案。“修真界的人均寿命比之蓝星半斤八两，但你们却有幸运儿一直没遭遇意外，或遭遇了但没死，我才发现，原来不修真不习武，凡人竟能活到百岁以上。仙人的计算能力强大，堪称人形量子计算机，你要不要算算这部分幸运儿占总人口的比例？”
峨兹道：“不算，这种数据没意义。”
“我觉得非常有意义，可以让人更清楚的认识世界。”
峨兹仍旧摇头。
“师尊，你就帮我算算吧，我要这数据有用。我没有量子计算机，自己也不是量子计算机，算这个得算到猴年马月。”
峨兹犹豫须臾，不情愿道：“好吧，就这一次。”
虞微将乾坤袋交给峨兹，拍了拍手。“你去找醍醐吧，帮她安置难民。”
战场能带走的凡人都已经带走，没带走的也死得差不多了。
救援任务已经结束，剩下的是后续安置，虞微不准备参与。
峨兹愣住。“你不走？”
虞微理所当然道：“我还没弄死关山月，怎么可能走？”
峨兹不可思异。“我们谁都没有安置五万兆（一兆=一万亿）难民的经验，你就不怕我们安置过程中造成更多伤亡。”
虞微理所当然道：“修真者有多残暴就有多强大，拥有如此力量的你们但凡真心想救人，没有经验也能摸索出经验，你们并非真心想救人，就算有我的经验也没用。”
“真的是这样？”
虞微坦诚道：“我终究是过客，这个世界的未来还得你们自己，而且我现在心情非常不好，想杀人出出气，但随便杀人有违我原则，关山月正合适。”
峨兹闻言不再劝阻。“我给你的玉符一定要随身携带，你命悬一线时它会将你送到我身边。”
虞微一脸一言难尽。“我上次差点凉透也没见玉符起作用。”
峨兹重点提醒：“命悬一线时。”
“我上次还不够命悬一线？”
“你的生命只剩下十息时便是命悬一线。”
十息？
虞微下意识在脑子里进行换算。
六万年后的修真界一天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一百二十分钟，一分钟六十秒的时间划分这会只有一天十二个时辰。
农耕社会不需要准确到分秒，但这不代表没有相近的时间单位。
“一日一夜，一万三千五百息，24乘60是1440，1440乘60是86400，除以100是864，864除以5是172.8，172.8除以3是57.6，57.6除以9是6.4，一息6.4秒，十息64秒，也就是一分钟!”
虞微瞪圆了眼睛，几欲吐血。
“你搁我这玩生死一线呢，急救室都不敢玩一分钟生命倒计时的抢救。”
男童精致可爱的脸上一脸无辜。“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急救室是什么，但急救室做不到的事我做得到。”
虞微：你等着，等我回到六万年后找到你的转世，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
有保命玉符，峨兹很放心的去后方休息，恢复力量。
修真者境界越高，日常需要消耗的灵气越多，但仙人境不同。
踏入仙人境后体内仙元自成循环，只要不与人动手，仙元可以近似永动机般循环。
当然，毕竟不是真正的永动机，循环过程中还是有损耗，但损耗量非常小，境界越高，损耗越小，到太始仙人境，日常损耗完全可以靠普通的打坐来补充，不需要灵石。
但这只是日常维持生命的损耗补充起来容易，若与人动手或施展大法力，消耗的仙元要恢复需要耗费的灵气便很惊人。
惊人到见到峨兹时九伯第一句话便是：“我的灵石不够你薅。”
峨兹：“我也不准备薅你，不用灵石我也能恢复，只是慢点而已。”
九伯皱眉：“那可不是慢点，是万儿八千年。”
修真界恢复法力有三种方法。
第一种是打坐吸收天地间的灵气，当然，仙人境好点，修真者只能吸收灵气，仙人境若不挑食，其它游离能量也能消化，只是比不得灵气易转化与转化效率。
第二种是吸收灵石，灵石本质是高浓度灵气凝结而成的结晶，吸收灵石的效率是吸收天地间灵气的无数倍。
第三种是丹药，但能恢复法力的丹药非常珍贵，而能让仙人恢复到满血的丹药，抱歉，没这玩意。
修真界目前的丹药只能做到让中低阶修真者快速恢复。高阶修真者磕丹药也能恢复，但不能快速恢复，因为一枚丹药的效果调太小，须以量取胜，境界越高需要的量越高，得当饭吃且长期吃才能完全恢复，还不如吸收灵石，起码不受罪还省钱——炼丹师炼丹也有失败率。
峨兹是太始仙人，磕丹药对他的作用约等于无，不吸收灵石便只能打坐吸收天地灵气，那效率蜗牛可以都骄傲自己的爬行速度。
慢倒也罢了，仙人们长生不老，万儿八千年时间真不算事，但人生在世谁还没几个仇家？
好吧，峨兹没有，这家伙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没有活着的仇家。
可最大的问题是，仙人本身是一座行走的人形宝库。
仙人遗蜕蕴含的能量换算成灵石相当于一座大型灵石矿，太始仙人做为修真界目前的天花板，能量更惊人，太极与太素仙人不过是行走的灵石矿，太始仙人却是一整颗极品灵石星球，还是体积排在第一档的星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人比九伯更懂这个道理。
峨兹安慰道：“别忘了我有万象罗盘，只要不是我自己愿意，这世上没人能让我陨落。”
九伯想了想峨兹的履历，放下了一半的心，剩下一半的心要等看到峨兹完全恢复才能安。
峨兹见此换了个话题。“难民安置得如何？”
“生活上还好，但精神上，我感觉他们没什么精气神，要不是每日的劳作占据大部分时间，他们可能会浑浑噩噩躺一整天。”九伯困惑道。“不是活下来了吗？为什么会有一些人跟行尸走肉似的？”
很正常，任谁好好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自己的日子，变成身处战场，认识的人都死了，家里的老人也必须放弃。
若不够聪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就罢了，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若脑子足够聪明，能从修真者口中了解到怎么回事，如何能不陷入最深的绝望？
这种可以被修真者轻易毁去的人生，活着有什么盼头有什么意义？
而没了盼头，人可不就只余一具行尸走肉。
峨兹道：“别想了，你想不明白的。”
“你在骂我笨？”
峨兹摇头。“不是笨，是物种差异，他们是凡人，而你是星系化形，你们的思维与面对的困扰不同，无法理解。”
光化形就花了一百六七十亿年的星系妖与寿命百载的凡人不论大脑结构还是原料都不同，互相理解对方的思维逻辑的难度堪比化解世界末日。
难民的安置并不难，虞微已经给了章程，只要初期建立起生态时不让难民饿死，之后难民安顿下来便可自己养活自己。
但这也是最麻烦的，修真界的囤粮意识太弱，筹到的粮食根本不够吃，幸好虞微向水族买鱼做后手，再加上食物配给，这才没饿死人。
生态圈建立好因为规模太小，脆弱不堪，必须长期维护，这一任务被交给了同样被救出来的妖类。
未化形的妖类与刚化形的小妖，法力低微，无法在正魔战场生存，但简单维护一下生态，不让生态崩溃还是能做到。
甚至一些妖类还可以加入凡人的生产，比如蜂妖可以带着自己的族群在凡人的田地里安家，给田里的作物授粉，蚯蚓妖可以肥地，虎妖可以根据需求刮风
生态圈稳定下来，便只等正魔大战结束，人口的瓜分方案出来。
人口瓜分方案出来，宗门若选择将人口打包带走，那生态圈就没什么用了，可以拆了也可以留着，说不定未来生态圈里的种子能自己演化到全球。若嫌麻烦不想带走，也可以在生态圈的基础上扩张，直到生态圈遍布全球。
醍醐、云卿、峨兹、九伯带着散修与宗门弟子花了五年完成生态圈安置，宗门弟子负责后续维护，人口若增长，便扩张一下生态圈，其余人的任务结束。
醍醐与九伯给散修们结算了工钱，以灵石结算，有的拿了灵石各回各家，有的一头扎回正魔战场。
醍醐与云卿亦选择回正魔战场。
“我要变得更强，像你一样强大。”醍醐对峨兹道。“若我足够强大，我可以像你一样推动星球救更多人，正魔战场很危险，但也有很多机缘。”
云卿道：“既为修真者，怎能畏惧危险而停止向仙人境前进的脚步？”
峨兹并不劝阻，不仅不劝阻还赞赏不已。“修真本就是逆天而行，就该有你们这样不畏艰难的气魄，畏首畏尾，修什么真，求什么长生？”
“说得好，当浮一大白。”醍醐愉快的取出一瓮酒。
众人：你的空间袋里除了酒还有别的吗？
尽管无语醍醐随时随地都能掏出美酒，但临别确实该喝几杯，众人也就没拒绝。
九伯给自己倒满一樽酒：“除非天道发疯，否则我永远都不可能修炼成仙，但我祝你们问鼎仙人境。”
“干。”
醍醐喝光美酒。“那九伯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回起源星系隐居，这几年掏的灵石太多了，有点虚，我需要缓缓。峨兹你要不要一起隐居，等恢复了再出来。”
峨兹一脸头疼：“式微还在战场上跟关山月较劲，我得在这守着，避免她被关山月毒打到认清现实的同时也没了命。”
“正魔大战结束她应该会暂时放弃。”醍醐道。“毕竟她不可能追去合欢宗杀关山月，到时你们就可以隐居了。”
“我有个故人，她这一世快出生了，我得去找她。但也可以隐居，她转世的星系不在人族，人族之外认识我的人不多，只要我遮掩得好，便与隐居无异。”
九伯闻言讶异道：“你说你图什么？你自己都说转世之身并非故人，是两个人，怎么还如此追逐她的转世？”
峨兹理所当然道：“转世之身非故人与我希望她的转世之身一生平安并不冲突。”
醍醐与云卿露出好奇之色，寻找故人转世收徒在修真界并非稀奇事，但峨兹好像不太一样。
醍醐好奇的问：“故人是峨兹的师尊吗？”
峨兹想了想，回答：“我们有师徒名分。”
云卿道：“还真是师尊，听你俩刚才的话我还以为故人是情人。”
峨兹淡定道：“也可以这么说，但她对我的爱只是长者对少者的爱。”
云卿与醍醐不由看了眼峨兹不足五尺的身高与稚嫩的面容，皆以为峨兹的师尊是个正常人。
对着这副形貌，故人若能对峨兹产生长者对少者以外的感情，那叫恐怖故事。
“那说明你的故人是个很好很优秀的人，你会爱上故人也正常。”醍醐道，若她是峨兹。
懵懂孩童时经历过惨烈的死亡后遇到一个优秀的人，也很难不动心。
可惜峨兹的生命永远停留在孩童时，在这方面不免吃亏。
峨兹眉眼间露出温暖的笑意：“是啊，她那么优秀，就算她是我的师尊，我爱她又怎么了？”
醍醐附和道：“对，优秀耀眼的人谁会不爱？只要没有伤害对方也没有伤害旁人，爱了又怎么了？没必要理会旁人的目光。”
峨兹闻言露出赞赏的神情。“说的没错，虽然她对我只有长者对少者的爱，虽然我根本分不清也不想分清我对她的爱有多少种类，但我也没伤害她伤害旁人，不论我的爱如何理不清，都只是我自己的事。”
“干！”
*
检查与校对弓弦，没问题。
检查箭矢，数量没少，都是自己用惯的种类。
检查法宝，也没问题，都是自己如今的修为能使用的法宝。
检查灵石，量很足，都是极品灵石，绝不会出现后力不足的意外。
检查灵符，量很足，都是好符，没有一张哑符。
检查玩所有装备，虞微将灵石放进乾坤戒，一部分灵符放在最方便自己取用的位置，大部分放乾坤戒，法宝一一穿戴在身上，长剑挂腰间，长弓背在背上。
OK。
“天时地利人和，又是正面战场，就不信关山月还能跑。”
“这次我一定能杀死你。”
在虞微给自己打气时，身上的一张灵符突然亮起飞出。
“徒儿，这次应该是你五十年来第七十五次杀关山月吧，毅力可嘉。”
“你要帮忙吗？”
“不，我是你师尊，不是你保姆，你的心结得你自己了结，我不会掺和。”
“那你在这个时候联系我是为了嘲笑我？”
“我是你师尊，你怎能以如此小人之心揣度我。”
“让我不以小人揣度你，你也得少干掉小人干的事。”
“这回真的有正事，你不是有个叫北落师门的小朋友吗？”
“她怎么了？”
“我刚为她卜了一卦，她近日有一道死劫，若不能渡过，就得呜呼哀哉了。我怕她倒是没渡过，你难过，提前与你说一声。”
虞微忙问：“你应该有落日宗联系方式，能不能告诉他们？”
“我认识落日宗的上层，但上层不能亲自下场参与正魔大战，而且，正魔大战也是正魔两道的养蛊手段。”
虞微听明白了。
上层不会在意这个过程中死了多少人，只在乎有多少人活下来，且更上一层楼。
北落师门很有潜力，是天才弟子，但落日宗这种占据多个星系的大宗门里天才虽不会满地跑，但也不会少，区区天才弟子值得上层打破规则吗？
“史书里她死于败给后简。”
“那她应该会和史书记载的一样活下来，没事了，你继续去找关山月麻烦，结果出来记得告诉我，我与九伯打了赌。”
峨兹说完也不待虞微答复便切断了联系。
虞微沉默须臾，离开暂住的草庐，化光飞向自己为关山月准备的墓地。
三息后虞微陡然刹车，换了个方向，自我安慰道：“天时地利人和，就算我不去，关山月也跑不掉，神霄宗长老都亲自下场了，就不可能放过她。”
第三十六章裁判下场
关山月一剑刺入一名合体修士心脏, 剑气纵横，绞碎修士所有的生机，旋即看向对面，遍地尸骸中最后的生者, 神霄宗长老。
长老很狼狈, 半身是血。
虽然他的目标是关山月, 但这终究是一场正魔两道的遭遇战, 他带着正道队伍，关山月又何尝不是跟着魔道队伍行动。
他要杀关山月也不能当魔道其他人不存在, 所幸魔道的袍泽情不深, 带队的大成修士认清到再打下去就要与神霄宗长老同归于尽后果断扔下队伍跑了。
即便如此，长老也付出了不轻的代价, 但比关山月好。
关山月更狼狈，若说长老是半身是血，关山月整个人就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
大成修士跑了，做为实力第二高的人，关山月总不能不管魔道修士, 虽然她也确实不想管别人死活, 但看看神霄宗长老就知道谁都可能跑掉, 唯独自己不可能。
既如此，关山月选择做点好事，给同伴打掩护，结果便是如今这般, 整个人如同血人。
“你是个天骄, 可惜了。”神霄宗长老语气惋惜的道。
关山月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长老也可惜了。”
神霄宗长老本能的警惕四周, 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哪不对时却迟了。
关山月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 正是合体突破大成的迹象。
临阵破境并不稀奇，但再临阵破境的天骄也不会在战场上渡劫，那与自尽无异。
天劫可不会因为渡劫者周围有人就手下留情，相反，周围有人，它会增强，周围的人越强大，天劫越强。
这贱人要跟自己同归于尽。
长老转身狂奔而逃。
关山月拔腿就追，天劫的劫云没有但也追着她跑。
“你疯了，以重伤之身扛天劫本就九死一生，周围再有人，天劫威力必然加倍，你必死无疑。”
“我毕竟与天夷道侣一场，怎能不考虑他的心情？忘川篙里见到你，他定然欣喜。”
神霄宗长老气得差点当场掉头追杀关山月，骗人感情再把人杀了，怎么有脸说这话？
*
在几十万光年的空间尺度，且还是兵荒马乱的战场找某一个人是一件相当坑爹的事。
仅正魔两道投入这场战争的修真者便超过万万亿，更别提在正魔两道的引导下或主动或被动来浑水摸鱼的散修，随处可见或大或小的战斗。
虞微先找到落日宗，战争白热化的当下落日宗实在腾不出余力专门去找一个可能有生命危险的弟子，但北落师门经常炫耀自己的朋友，落日宗的人虽未见过虞微，却也不陌生。
见虞微有心救援可能出事了的北落师门，落日宗将自己掌握的情报共享给了虞微。
虞微汇总了下情报，分析出五点地点，再拿出占卜工具占卜。
虽然这些年杀关山月始终失败，但长达五十年的拉锯，她不仅实力完全恢复，并达到元婴后期，一手占卜术也入了门——关山月太苟，不配合占卜术，连摸到关山月行踪都难。
“北落师门在XX。”
“北落师门不在XX。”
“北落师门在XXX。”
“北落师门不在XXX。”
每个地点反复占卜，最终排除掉两个地点，并将剩下三个地点根据概率高低排出先后。
北落师门的师尊子煌长老侧目，占卜还能这么用？
搞定地点，虞微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发现子煌长老跟了上来，不仅跟了上来，还伸手抓住了自己，不由投以困惑的目光。
子煌长老道：“阿落是我弟子。”
虞微：“我记得正魔大战，大成境以上不得出手。”
即便是大成境修士，也有名额限制，每个宗门最多三个，毕竟是高阶修士，大成境修士投入太多，光是战斗余波就足够搞死中低阶修真者。因此即便是每个宗门的三个大成境名额也不是为了让大成境参战，而是让大成境兜底，防止对方不讲武德派大能猎杀自己的天才弟子。
总得来说，战争规则相当体面，体面得让人怀疑正魔两道脑壳有恙。
但正魔两道脑壳真没恙。
正魔大战打起来的根本原因是资源，但这不代表正魔两道只图这一个目标，顺手淘汰自己阵营与自己阵营其它宗门的天才弟子也是目的。
不怕别人也趁这个机会干掉自己的天才弟子？
这话说得好像天才弟子就一定能成材似的。
纵观人族数千仙人，非宗门天才弟子出身的仙人高达三成。
高于常人的资质只能让人走得比别人容易些，并不能保送成仙，甚至天才弟子的失败率也不低，毕竟修真路上还有个心魔劫，道心打磨不够，天赋再好也是白瞎。
危机是危险也是机遇，渡过危机，天才弟子才能脱胎换骨更进一步。
渡不过也不过一死，宗门，尤其是大宗门，底蕴越深厚，只要不是天才弟子一股脑被干掉就承受得起损失。
虞微也是在正魔战场通过观察关山月、醍醐、云卿、北落师门等人的突破而意识到的。
正魔大战炼蛊炉，也是培养皿。
迄今为止陨落修真者无算，中低阶修真者的遗蜕保质期可没仙人那么离谱，虽然遗蜕返还的能量也不如仙人之躯，但胜在量大。
整个战场的灵气浓度飙升，再加上生死边缘的磨砺，修真者（仅限于活着的）不论修炼还是突破都比平时容易。
五十年过去醍醐已一个元婴初期，云卿元婴后期，北落师门已至炼虚初期，关山月已合体大圆满，与大成境只差着一线。
换做平时想达成如此成就，莫说五十年，五百年都不一定型，但在正魔大战的战场上只用了短短五十年。
不看过程，只看结果，谁不得夸正魔两道上层一句牛掰？
也因为这套模式真的好用，战争规则便很重要，不能随意违背。
子煌长老目光复杂。“阿落今年八十九岁。”
虞微茫然。
“八十九岁的炼虚境。”
八十九岁炼虚又虞微捋了捋自己的记忆，若没记错，后简一百多岁才炼虚，虽然这里头有后简自己作死，被安愚吞噬修为与半身血肉，还毁了丹田做了几十年凡人的缘故，即便如此，世人看后简的修炼速度也是满心MMP。
看后简尚且如此，看更年轻的北落师门呢？
我要是他们，我的心情大概只有一句话：GM，有人开挂，宰了这个挂逼。
但这样的话，我大概猜到北落师门的死劫是怎么回事了。
虞微心说。
“既然知道她天赋如此强大，你们怎么还让她置身险地？”
子煌叹道：“天赋并不代表一切，在过去并非没有出现过天赋比阿落更强的人，他们的宗门皆舍不得如此天赋的后辈置身险地，你可知那几个拥有宇宙最顶尖天赋被重重保护的人后来如何了？”
虞微：“无一成仙。”
子煌点头。“温室里养不出仙人，不论天赋如何强大，都必须不断通过战斗磨砺，否则仙途无望。”
虞微理解了。“但你下场是违反战争规则。”而你违反了规则，难保魔道不会紧跟其后，到时北落师门就成你和魔道博弈的棋盘了。
子煌露出狡黠的笑：“若你能救下阿落我便不用出手。”
子煌说着一把将虞微提溜起来。
“你的速度太慢了，我带你走。”
虞微：我恨飙车，更恨被飙车。
*
最后一道天雷结束。
如同焦炭的关山月与神霄宗长老皆露出遗憾的眼神：淦，这都没死？
终究还是在大成境沉淀数千年的神霄宗长老老当益壮，最先缓过一口气提刀看向关山月。
关山月艰难的拔剑防御，却毫无还手之力。
一刀又一刀。
关山月的手越来越沉，露出一丝空挡。
神霄宗长老抓住空挡，一刀砍下关山月持剑的手臂。
“天夷，师尊今天要给你报仇了。”
关山月左手从乾坤戒取出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东西，这是她很久以前得到却一生都不想用到的法宝。
用了，敌人固然死，她也得死。
神霄宗长老扬刀刺向关山月的心脏。
*
第一个地点没找到北落师门，子煌提着虞微飙向第二个地点，快到时倏然刹车并将虞微抛出。
“我日你祖宗”
虞微骂骂咧咧的落在尸横遍野的战场，战场中心，但没摔疼，屁股底下很软，低头一看，屁股底下赫然是一名死不瞑目的修士。
“阿弥陀佛，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但也没关系，反正你都是要死的。”虞微双手合十诚心道歉。“你应该会原谅我吧？不原谅，那我也没办法。”
“什么人？”
虞微看向说话的人，是一名年轻美丽的紫衣女子，不过修真者嘛，外表可以忽略。
外表可以调整。
年龄更是扯淡，修真修的是长生不老，成千上万岁的老妖精顶着青葱能掐出水的脸实属正常。
令虞微刮目相看的是女子与她的六名同伴的实力，来这个时代八十多年了，虞微再学渣也学会了通过气息判断实力，七名修士四名炼虚，三名合体。
不过状态不太好，个个残血，怎么搞的也不难猜。
另一边的北落师门浑身浴血，扶光弓弓弦断裂，身边除了十几个比她弱的落日宗弟子，还有若干遗蜕，其中三具遗蜕赫然是合体境遗蜕。
从衣服来看，一具是落日宗的，两具是敌人的。
“出动八名炼虚境（地上有四具非落日宗的炼虚遗蜕），五名合体境，北落师门，他们真给你面子。”虞微由衷道。
北落师门脸色便秘如昔日的虞微。“你怎么来了？”
虞微道：“我跟峨兹那家伙练占卜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算到你今日有死劫，遂来救你。你什么表情？知道是惊喜我来救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来杀你的。”
北落师门咬牙切齿：“你不是来救我，你是来送菜的。”
紫衣女子赞同道：“小妹妹，她说的很有道理，你救不了她。”
虞微拔剑。“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们，但你们想杀她得先杀了我。”
紫衣女子举剑。“好啊，我成全你。”
虞微继续道：“对了，我师尊是太古先知峨兹，不知道你们杀了我后有没有办法隐藏真相，不让祂算出你们是凶手？”
紫衣女子：
另外六名修士亦露出犹疑之色。
不同于末日时代的人们对峨兹的美好滤镜，宗门时代的修士对峨兹没有任何滤镜，很清楚峨兹是怎样的人。
虞微再接再励。“若你们就此离开，你们来日可寻我卜一卦，做为峨兹的弟子，我觉得我的占卜技术应该值得你们信任。”
紫衣女子忽道：“别忘了失败的后果。”
六名修士立刻醒神，冷静下来，神情坚定。
虞微皱眉。
被峨兹天涯海角的追杀，直至死亡都不能令人退却，指使你们的人得是何等神人？
紫衣女子提剑走近，北落师门亦握住扶光弓，弓身两端弹出刀刃，北落师门一拧，弓身从中间分开，变作双刀。
虞微赞了句有创意，旋即将北落师门摁回地上。“血条都快清空的人乖乖躺着，看我表现。”
北落师门几欲吐血。“你不是她的对手。”
“小妹妹，你乖乖离开我就不杀你。”
虞微遗憾道：“不好意思，今日若丢下朋友，我会余生不安。”
紫衣女子闻言不再多言，一剑攻向虞微，虞微也毫不犹豫举剑，一道箭光自剑中飞出，穿透紫衣女子的身体。
若有游戏面板，虞微相信自己能看到紫衣女子本就惨烈的血条瞬间降为丝血。
“渡劫境，不对，你只是元婴大圆满，你们犯规。”
虞微笑道：“没犯规，这是留招，是渡劫境存在剑中的招，使用者是我。”
时间倒回出发时。
“你让我救她，可若是冲着她去的，伏杀她的必定是炼虚境乃至合体境，长老你觉得我打得过哪个？”
“你既然能想到这些，却还去，想来是有法子的。”
“我的法子是背着她跑路，能跑掉就一起活，跑不掉就认命。”
“你想要什么？”
“你会留招吗？”虞微记得史书记载，留招之术就是最后一次正魔大战期间研究出来的。
“留招？什么东西？”
“就像符宝一样，将你的一击留在某个事物上，如此，持有者遇到危险时可发出留招自保。”虽然子煌的留招和后简留给聆月的一样牛掰，但这又不是魔物战场，够用了。
“你说的东西，我不会。”
虞微：猜到了，当下要么还没研究出留招技术，要么就是研究出来了还没传播开来。
虞微推测是后者，留招保险归保险，技术门槛也是真的离谱，起码大成境才能用，还不能保证百分百的成功率，只有仙人才能百分百成功率。再加上宗门时代的藏技术的习气，注定传播缓慢。
虞微：“你会炼符吗？”
“略懂。”
“留招本质上是另一种符宝，我略有一些心得。”
与聆月一起找天宫的十年也没什么消遣，闲着也是闲着，虞微研究过聆月身上的留招，就是不知道子煌能不能快速学会。
事实证明做师尊的虽然比不得弟子的妖孽，但也是天才。
听完虞微的研究心得，再结合自己炼符的经验，子煌在失败三次后便摸到了关窍，第七次时成功留招。
*
虞微笑吟吟道：“留招不耗费我的法力，且无限制，你们谁想成为第二个？”
众修士：“”
一道透着威严的声音响起。
“我来试试。”
虞微看着突然出现的青年男子，了然为什么那几个修士不敢跑。“大成境？”
高阶修士若有心遮掩气息，低阶修士很难认出对方境界，但看另外几名修士的反应也知道这家伙肯定比合体境高。
“不，他们对你的反应太强烈了，若只是大成境，就算打不过也未必不能跑，得罪你应该与杀了我得罪峨兹的代价不分伯仲，会犹豫，不该那么坚决”虞微皱眉分析道。
北落师门道：“他是渡劫境。”
虞微惊讶不已。“他境界比你高你还能看出他底细？”
“我见过他。”北落师门道。“青云门的长老。”
虞微：“我记得青云门是正道门派。”
北落师门神色复杂。“正魔两道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我不是太了解你们的恩怨，但那不重要。”虞微看着青云门长老。“虽然不同宗门的长老实力根据宗门体量而不同，下限是小宗的长老，只有筑基，上限是十大门派，长老得渡劫境。当然，不是所有门派都这样，也有非主流，比如天衍宗。新掌门继位后，比和掌门同辈的都升级，比掌门辈分高的根据差的辈分升两级。”
据说最早的时候所有宗门都是天衍宗这种，这本来也没什么。按照这个世界不同境界寿命不同，而实力最强者继承掌门之位的情况，新掌门继位时，莫说长辈，同辈都没几个活着的，直到仙雨战争时期——
巨阙宗首代掌门嘉君战死后继承掌门之位的并非她的弟子，而是她徒孙的徒孙，当时的盛况反正经此一事，大部分宗门都改了规矩，当长老不再看辈分，还得看实力。
“但青云门不是。”虞微道。“这位渡劫长老，你违规了。”
渡劫长老很淡定。“没有人看到，我便没违规。”
“怎么会没人看到”虞微说到一半反应过来，笑了。“杀人灭口啊？真残忍，连自己的下属都要杀。”
“相演真君。”紫衣女子大惊。
相演看都没看下属一眼。
虞微笑容更加灿烂。“子煌真君，有裁判犯规，你不该做点什么吗？”
“自然。”
子煌笑着落下。“相演，许久不见，你在此做什么？”
渡劫大佬干架，傻子才看戏，子煌从天而降时虞微便一把扛起北落师门招呼剩下的落日宗弟子扯呼。
才跑出一段距离便感觉到背后的巨大的能量波动，回头看了眼，好家伙，地表地形面目全非，虞微跑得更快了。
刚出大气层便见子煌跟了上来，虞微惊讶不已：“你这么快就杀了他？”
北落师门也讶异。“师尊你没事吧？”
“为师无事，人族渡劫境没那么杀，也不可能杀，只是给了他一点教训，要收拾他还得找沈君主持公道。”
虞微一脸一言难尽。“你俩都犯规了，还敢找上头主持公道？”这不是极限一换一吗？
子煌纠正道：“我是想犯规，他是已犯规，我撑死面壁思过几百年，他试图亲自下场对人族的种子下手，不死也要脱层皮。”
虞微懂了。“那还挺划算的，不过你们不打个你死我活的话”
虞微一把将北落师门甩进子煌怀里。“我还有急事，告辞。”
关山月，我来了。
你死了我给你收尸。
你活着我给你补刀。
子煌讶异的看着跑远的虞微。“她火急火燎来救你，现在就这么走了？什么事都这么急都不等你接受治疗。”
北落师门叹道：“应该是急着去杀仇人。”
*
好消息，找到了一具焦尸。
坏消息，焦尸不是关山月，而是神霄宗长老。
虞微懵了。“艹，神霄宗渡劫长老亲自下场都搞不死你，什么妖孽啊！”
第三十七章关山月
刀光划过, 挑开神霄宗长老的剑，被挑开的剑没事，刀却出现了裂痕。
来人心疼不已：“我的刀。”
关山月：“你再迟点我就死了。”
“这不是来了吗？”
神霄宗长老吐出一口血，看了眼来人, 来人生得一张可爱且减龄的娃娃脸, 不看一米八五的身高只看脸仿佛十六七岁的青葱少年。
不认识。
“本座乃神霄宗长老, 小子你让开, 我可收为你亲传弟子。”
“神霄宗长老这么弱？”少年大惊。“我一刀就让他吐血了。”
长老气得再次吐血。
关山月不忍的长老辩解道：“先与大成境大战，后被天劫劈, 还能生龙活虎, 得是妖孽。”
长老道：“我的承诺仍有效。”
少年感慨道：“关山月你真值钱。”
“是啊，比你值钱, 你还可以谈谈加价。”
少年拒绝。“还是不了，加价的话我怕我把持不住把你卖了。”
少年再次挥刀斩向长老。
渡劫境很强大，但当下的长老空前虚弱，少年虽只炼虚境，刀法精妙, 却是全盛状态, 长老迅速体验到前不久关山月的感受。
一刀又一刀, 如同海潮，层层递进，一刀比一刀强大。
第十刀，长老的头颅被斩下。
长老的元神从躯体里飞出, 早有准备的少年挥出第十一刀、第十二刀、第十三刀。
三刀落下, 长老的元神消散, 只余命魂入忘川篙里。
少年吐出一大口血，即便长老空前虚弱, 以炼虚境强杀渡劫境，代价亦不轻。
关山月急道：“你别死啊，我可不想死在这。”
“你盼我点好的吧。”
少年艰难的走到关山月身边，伸手想将关山月拎起，没拎起，再次吐出一口血。
关山月道：“你先别急，可能还有一个埋伏的。”
少年不可思异的看着关山月，再次握紧长刀。“你仇家怎么这么多？”
“我仇家不多，我杀人都会赶尽杀绝，除了神霄宗这个特例，没别的仇家。”
“那你说的还有一个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五十年来一直想杀我，孜孜不倦，她不累，我都累了。”
“那人还活着呢？”
“除了第一次，她之后都很谨慎，我抓不到她。”
“我看是你以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漏网之鱼，以后做杀人放火的事干仔细点。”
“不可能有漏网之鱼。”关山月坚定道。“我不会给自己留下这种麻烦。”
“那个想杀你的家伙是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
关山月：
少年：“这么久都没出来，你确定有埋伏？”
关山月困惑：“不应该啊，这么好的补刀机会，她怎么会不在？”
“我看这次的事与她无关，高高在上的神霄宗长老也不可能与一个小鬼合作。”
少年将关山月的双臂摊开，放下长刀，自己躺下，头枕着关山月的一边手臂，再拉着关山月的另一条手臂，翻身的同时拽着关山月的手臂让关山月的身体搭自己背上。
“你轻点，我感觉自己身上的肉都在掉。”
“死不了就行。”
将关山月背在背上，少年捡起长刀，缓缓站起，用仅剩的灵力踉踉跄跄的化光飞向某个方向。
关山月道：“这不是合欢宗营地的方向。”
“我知道，我带你去见美人。”
“怎样的美人？”
“比你美。”
“你是不是想死？”
“要打一架吗？现在。”
“不了。”
“我要带你去见的人与你，孰美？”
“那人美。”
少年御刀飞行，飞过两个星系后落入一颗星球的大气层，背着关山月如陨石般一头砸进一片枫林里，关山月失去意识前看到“陨石坑”边缘出现一名雪青衣裙的清冷女子。
枫林，气质清冷的雪青女子，交相辉映，不知谁增了谁的颜色。
海潮眼光不错。
*
三四岁的女童捧着药碗走到木乃伊床前。“喝药了。”
关山月皱眉。
“师尊说良药苦口，喝了药才能好得快。”
“让你师尊来吧。”
女童生气道：“我也能照顾病人。”
“我没有质疑你的能力，是你太小了，正是该被大人照顾呵护的年纪，让你照顾我，我良心不安。”
“我不是稚童，我是医者，未来的医仙。”
关山月一脸拿你真没办法（可惜脑袋也是木乃伊）。“好吧，未来的医仙，劳烦你喂我吃药。”
女童确实年幼，没法将关山月扶起来，只能拿着勺子一勺又一勺的喂，苦得关山月几度欲吐，用尽全部自制力才压回去。
“小家伙叫什么？”
“师尊给我起名辛夷。”
“辛夷？很好听的名字，你师尊真会起名，我以后收徒也要起这么好听的名字。”
“你还没有弟子吗？”
“还没有。”
“师尊说你是大成境，大成境好像都有很多弟子。”
“现在的我也没法给弟子一个安全的生长环境，我打算等我以后能给弟子一个安全的生长环境时再收徒。”
一边喂药一边闲聊，喂到一半时海潮走了进来，看了眼女童的喂药方式，再看了眼药碗里剩下的，佩服：“这么苦的东西，这么慢性折磨，你居然这么温柔，我给你一口闷，闷完你都骂骂咧咧的，关山月你区别对待是不是太明显了？”
关山月反问：“你是稚童吗？”
“不是。”
“那我对你温柔什么？”
海潮将关山月的上半身扶起。“那我将你放下，你继续一勺一勺喝药？”
关山月立刻闭嘴。
辛夷道：“海潮哥哥，你扶的动作不对，会弄破伤口。”
“说了多少次，叫叔叔。”海潮不以为然：“没事，她命硬着呢。”
话虽如此，海潮还是放轻了动作。“来，给她一口闷，用勺子喝药太折磨人了。”
辛夷赶紧将药碗捧到关山月嘴边让关山月一口闷，等关山月闷完又给她喂了一颗糖。
“辛夷真好。”
辛夷也甜甜道：“姐姐也很听话，比别的病人听话多了。”
“辛夷，来了个新病例，快来看。”
“来啦。”
辛夷蹬蹬跑了出去。
海潮将关山月放回床上躺着。
关山月道：“有异性没人性。”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第一次对人动心，自然比朋友重要。”
关山月噎了下。“辛夷是怎么回事？谁来正魔战场还带着个小童？”
“不是带进来的，是本地人，雪茶捡的。”
“本地人？本地的凡人不是在五十年前就被迁走了吗？”没走的也该死光了。
“战场这么大，总有漏网之鱼，辛夷的星球很偏远，人也很少，一直没被发现，受到波及也小，但战争越来越激烈，过段时间就不好说了。雪茶无意发现了他们，便帮他们迁徙，辛夷也是当时遇到的，见她天赋资质极佳，便收为弟子。”
“迁徙啊？以前可没修士会这么干。”关山月感慨道。
修士是看不到脚下蝼蚁的，遑论帮蝼蚁搬家。
海潮笑道：“以前也没有亿兆为正魔战场的凡人迁徙这样的事呀？式微、九伯、醍醐与太古先知搞出的动静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总会有一些人听说此事后低头看一眼脚下。”
“对凡人也算是好事。”关山月神色复杂。“对了，有没有非神霄宗的鬼去看过？”
“有啊。”
“我几时能完全恢复？能不能快点恢复？”
这个问题，海潮扭头冲屋外喊道：“雪茶，我朋友要多久能完全恢复？能不能快点恢复？”
屋外立刻传来暴躁的回答：“又是天劫又是重伤，能活着就不错了，还快点恢复，做什么白日梦呢？没个千八百年，别想恢复。”
关山月看向海潮，这么暴躁，你口味真特别？
海潮道：“她也不是一直这么暴躁的，只有有病人时才如此。”
医修什么时候没有病人？
关山月腹诽，但朋友的感情她也不准备掺和，不管海潮什么口味，他喜欢就行。“那你呢？你多久能完全恢复？”
“你要干嘛？”
“自然是趁这个机会杀了那只一直咬着我不放的鬼。”
*
关山月失踪了，连合欢宗都在找她，听说了此事的人都觉得她死定了。
渡劫长老亲自下场追杀一个合体境，还被反杀了，着实奇迹。
虽不知奇迹是怎么发生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奇迹必有代价。
人们茶余饭后聊了几句便没继续关注关山月，话题转向渡劫长老。
正魔大战期间渡劫长老是类似裁判的存在，不是选手，但这段时间却很绝。
神霄宗、青云门与落日宗三个裁判都违规操作。
落日宗违规操作后跑去找沈君主持公道，本意只是想给青云门一个教训，未曾想除了她俩竟还有第三个违规操作还被选手反杀的大牛。
于是，事态失控。
沈君主持了公道，落日宗子煌长老被罚面壁思过三百年，青云门相演长老被投入公法庭的监狱三千年。
神霄宗长老因为已经死了，没法再找个人麻烦，但问题不大，沈君找神霄宗麻烦，罚得神霄宗心如刀绞，恨死将沈君招来的子煌与相演。
虞微本来不关心此事，自己只是过客，修真界上层的权力博弈干自己鸟事，有那闲工夫不如找找关山月跑哪去了。
相杀五十年，不亲眼见到关山月的遗蜕，虞微无法相信她真的死了。
直到听说青云门相演的惩罚。
“槐鬼城死了百万人，罪犯的刑期都没三千年，相演只是杀人未遂就判了三千年！天理何在？这脑残法律那个智障制定的？”
隔着灵符峨兹也能想到虞微此时此刻的破防，灵符里乒乒乓乓的声音显然是在拆家，劝慰道：“再好的法律也得能落地，能执行才是好法律。”
虞微：“你是想告诉我，不这么区别对待，法律根本无法落地？所以法律的制定要实事求是吗？”
“孺子可教也。”
“你知道吗？我在蓝星读书时，课本上是怎么教导我法律的本质吗？”
峨兹好奇的问：“什么东西？”
“法律是统治阶级用来统治的工具，维护统治阶级的利益。所谓法律执行与落地再多的困难，不得不放弃，说一千道一万，究其本质不过是，法律维护的是统治阶级的利益，而被舍的一方不是统治阶级。槐鬼城百万人只是凡人，法律并不维护它的利益，北落师门是修真者，且是谁都能看出来的未来之星，八十九岁的炼虚境，万年难见。”
峨兹笑：“你这不是很清楚吗？怎么还这么破防？”
虞微：“是的，我知道怎么回事，但我就是控制不住。”
峨兹意味深长道：“那也得控制住，活下去才能有未来。”
虞微冷笑：“当然，我会控制住，看史书上演，看他们在时代更迭中像猪狗一样被屠杀。”
峨兹鼓掌。“不错不错，就这么想，人的未来有盼头才能有活下去的心气与理智。”
又砸又摔了一通，成功吐出一口郁气，虞微强压下无名之火，继续搜索关山月。
找了一年终于得到一丝线索。
有人在一颗无名星球看到了疑似关山月的人，不过气息弱得不行，且裹得跟木乃伊似的，看到的人也拿不准是不是。
神霄宗长老的致命伤是刀伤，但让他沦落到被人一刀宰了的根本原因是天劫，强大的天劫要了他起码九成半的命。
修真界的天劫与蓝星传统传说里的天劫不同，传统传说里，人是万物之灵，所以妖渡劫时喜欢找有功德有身份的凡人寻求庇护，天劫见了也会手下留情。
而修真界的天道，主打一个天地不仁。
修真者渡劫时，周围有别的生命，天劫威力增加，有别的修真者，威力翻倍，周围修真者实力越强，天劫威力翻着跟头涨。
至于这么干会不会将非渡劫者的观众给劈死，天道不在乎。
但不可否认，修真天道的这种做法很好，修真者渡劫时都会自觉的找个没人的地方，绝不会在有人的地方，哪怕是凡人也不行。
因此修真界的凡人虽然经常死得莫名其妙，但莫名其妙的死因里没有修士渡劫凡人惨遭池鱼之殃这一条。
也因为天劫的这种特性，很少有人能想到，天劫其实能做为一种对敌手段。
不论敌人多强大，渡劫时死抓着敌人不放，保准敌人不死也去半条命，当然，敌人死不死对半开，这么干的人大概率会死。
而且谁也没法控制自己什么时候渡劫，修真界，至少宗门时代没人想到还能可以这样对敌，见了神霄宗长老的惨状也只以为长老找关山月报仇时关山月正好在渡劫。
但虞微持不同意见，坚定的认为是关山月临阵突破，临阵渡劫，还拉着长老一起渡劫。
为毛？
自然是关山月未来有个拿天劫当常规对敌手段的二宝。
二宝元婴境时与合欢宗内讧造成合欢宗大量死伤，靠的便是临阵突破，临阵渡劫，天劫无差别攻击下才死了那么多人。
虽然合欢宗那次是机缘巧合，但二宝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开始研究天劫，研究如何压制修为控制渡劫时间，玩天劫玩得那叫一个如臂指使，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劫是她养的——忽略被调戏利用的天道每次都执着的奔着弄死她的气势。
关山月肯定做不到二宝那境界，但耳濡目染的师徒，二宝身上不可能没有师尊的影子。
虞微相信做为后简的师尊，关山月做得出渡劫时拉着敌人一起沐浴天劫的事，甚至后简的创意灵感就来自关山月。
神霄宗长老误入渡劫范围和渡劫者拉着他沐浴天劫不同，前者只要及时跑掉，天劫威力自然会恢复正常，若是后者，加强版天劫将贯穿始终。
渡劫境搅和进去，天劫威力可不会一加一等于二。
关山月能活下来都是奇迹，还想活蹦乱跳？
做什么白日梦呢？
后简都没那能耐，每次用完天劫对敌都会高位截瘫少则数月，多则数十年。
这也是虞微掘地三尺找关山月的根本原因。
关山月已经是合体境大圆满，渡劫后是大成境，而自己只是元婴大圆满，差距都不能说云泥，而是一整个超星系团。
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这个机会，可能此生都无法手刃关山月。
收到消息，即便只是疑似，虞微也迫不及待跑了过去。
找到嫌疑人时，浑身绷带裹得跟木乃伊似的嫌疑人坐着轮椅，在一条风景秀丽的河边晒太阳。
比起拿不准的路人，对关山月可谓刻骨铭心的虞微一眼便有了答案。
没错。
就是关山月。
化成灰我都认得。
出于谨慎，虞微没用剑，而是取下了背后的长弓。
北落师门怕她近距离杀关山月，不仅会失败，还跑不掉，虽然用弓箭也还是会失败，但距离远，失败了也能跑，便教了她两年箭术。
虞微的箭术同落日宗那些五岁就开始练弓，小小年纪一手老茧的弟子自然没法比，但杀一个高位截瘫的人却足矣。
若关山月的高位截瘫是真的。
虞微一边警惕着关山月一边挽弓搭箭。
“你可知我为何要杀你？”
关山月一脸无所谓：“不知道，也不重要，左不过我过去某次杀人放火中的漏网之鱼，但我杀的人那么多，哪记得谁是谁？”
虞微差点吐血。“我杀你的原因，一如你杀神霄宗天夷的原因。”
关山月愣住，脸上无所谓的表情终于退去。
长弓拉满，虞微问：“你为你死去的凡人乡邻杀神霄宗天夷报仇时，脚下有一个凡人聚落，有没有觉得后悔？”
关山月道：“没有，你都说了，那只是一个凡人聚落，我只后悔没有赶尽杀绝。”
淦！
这家伙是认真的，她很认真的认为走的时候应该检查补刀。
虞微后悔了。
我为什么要跟这么一个三观不合的家伙说话？
虞微轻叹着松开箭矢：“我爱过你。”
在白帝传里看到你时，虽然你的篇幅很少，但你是一个很好的师尊，包容与尊重每个孩子的个性。
即便后简的心性与魔道乃至整个世界格格不入，你也只是包容她尊重她保护她，放任她长成她想成为的模样，从未想过以师尊的身份将幼崽掰成符合普世三观的模样。
强大，美丽，温柔，知性，做想做的事，即便困于心魔，也在最终战胜心魔。
充满魅力。
嗖！
但二次元与三次元终究是不同的。
隔着次元，我爱你，
没了次元的距离，我只想杀你。
刀光如雪！
绷带下出现防御法宝的光芒，屏障升起，箭矢破开屏障，刺入关山月的身体，然箭矢大部分力量被防御屏障抵消，入肉须臾便被骨头卡住。
虞微却没机会补一箭，携带着太阳真火的刀自后心穿透鬼躯，太阳真火在鬼躯内蔓延肆虐，灼烧鬼躯。
虞微的鬼躯须臾间弱到近乎无，最终整个鬼消失于熊熊太阳真火中。
“这么容易就搞定了，看来实力不怎样，这么弱小却敢对付你，还与你相杀五十年，倒是个人物，可惜了。”
海潮感慨着走向关山月。“没事吧？”
“没事。”关山月恍惚的看着虞微消失的地方。“她方才说爱过我。”
海潮讶异。“你们认识？”
关山月摇头。“我不认识她，但看她的模样，我们当有过交集。”
“既然她认识你，你不认识她，说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交集。”海潮一边回答一边扯开关山月的衣服将关山月胸口的箭矢取出，再将一枚药丸捻成粉末撒在伤口上。
高位截瘫虽然跟废人似的，但也有好处，取出箭矢根本不疼，再疼也不会比天劫后遗症更疼，从天劫到如今，关山月一天十二个时辰便痛十二个时辰，与之相比，箭矢造成的伤害完全不痛不痒。
关山月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专注的思考着。
“我只是想不明白她爱我什么。”
“我可不会与纯粹的烂人做朋友。”
“不一样，你爱我是因为我们少年相识，因缘际会同生共死，这才成为生死之交。她不是，她是爱过我，但我不认识她，她也因为我杀天夷时波及的凡人聚落而不再爱我，说明她爱我的原因无关共同的经历，而是别的，我身上有的什么东西。”
“你说这话前要不要审视一下自己？美好的品质跟你从来不沾边。”
海潮将关山月的伤口包扎好，继续道：“不论她爱过你什么，都过去了。”
关山月望着什么都没剩下的草地，心口闷闷的：“都过去了。”
“也不知这一箭有没有加重旧伤，得寻雪茶检查一下。”海潮将关山月的衣服穿好，抓起轮椅就化光而去。
第三十八章余烬
“我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要杀我？”
虞微看着面前死状惨不忍睹的校服少年，目光平静，不发一语。
校服少年很快消失，换成了一名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
“小微。”
“嫂嫂, 我来修真界前, 宝宝又长高了。”虞微比划了下。“也不知道现实现在过去多久了, 应该又高了, 可惜看不到了。她还胖了，捏起来手感特好。”
女子遗憾道：“可惜我捏不到。”
虞微立时默然。
女子道：“你怎么不继续说了？我还想再听听。”
“好。”虞微不厌其烦的第不知多少次说起虞旸这几年的变化。
长高了多少, 长了多少肉, 吃饭喜欢吃什么，看动画喜欢看什么, 跟哪个同学玩得好，游戏开服后在游戏里呆得怎样，都学了什么。
不知说了多久，女子忽道：“我不怪你。”
虞微道：“我知道。”
“你并非有意害死我，你也没想到他们第一个目标不是冲着始作俑者的你。”
虞微继续道：“我知道。”
景像再次变化。
虞微看着周围, 什么都看不到, 只能感觉土壤里小动物细微的声响, 但她知道头顶是什么。
正想着，视角上升，离开了地底，渐渐清晰, 虞微低头, 看到了一具苍白的尸体。
废墟里埋着一千四百七十一具同样的尸体。
不知过了多久, 视野再次变化，繁华的城邑须臾间化为炼狱, 不论人畜还是建筑尽数融化于炙热的高温下。
视野又是一转，无数垂暮的老人与年轻人、稚童告别，之后于寂静的聚落里尽情享用丰盛的只属于老者的宴饮。
场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虞微始终安静的看着，直到重复千百遍后场景消散。
峨兹凑近瞧了瞧。“恭喜，徒儿你不仅剔除了身体里的太阳真火，还突破化神了。”
虞微恍惚的看着峨兹。“过去多久了？”
她只记得自己在命悬一线时被传送到峨兹身边，峨兹带她回到死域利用死域的能量驱逐太阳真火。
这个过程太痛苦了，在太阳真火完全剔除前，太阳真火时刻灼烧着她的躯体，连维持理智都很难做到，何况计算时间。
“三十年了，正魔战争已经结束，关山月回合欢宗去了，你先歇歇吧，合欢宗有仙人与无数大成渡劫镇守，你去了就是送菜。”
虞微迟钝的哦了声。
“对了，你方才渡劫是不是又有心魔劫？”
修真者渡劫有天雷劫与心魔劫两种，具体哪种则因人而异，看哪种更容易搞死渡劫者。但一般来说修为越低碰上天雷劫的概率越高，修为越高碰上心魔劫的概率越高。当然，倒霉的话，两种一起上的也有，更倒霉点还有天罚。
虞微属于倒霉的那种，目前为止峨兹就没见她哪次渡劫是单一品种，每次都是天雷加心魔。
虞微点头。“我觉得心魔劫也没那么危险，每次都是老样子，都不换换花样，太弱智了，也没一次弄死我。”
峨兹：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没死是因为你太能扛。
心魔一直不换花样也不是它弱智，而是因为心魔生于你的心，你的心没变过，所以心魔劫的内容也不变。
而这比心魔每回换花样更危险，这意味着你的心魔在不断加深。
看着虞微平静的模样，峨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无法说。
虞微虽然走不出心魔，但一直没放弃挣扎，他是能走出而不走出，放任自己沉沦。
他要说什么？
说自己的经验心得？
那不是教徒，是祸祸徒儿。
良久，峨兹身手摸了摸虞微的脑袋。“你是人，不是神，也不是圣人，没有拯救所有人的义务。”
“我当然不是神，也不是圣人，但是”虞微想了想，道：“你知道吗？我读书时看过一个鸡汤故事，故事发生在退潮后，海边的沙滩上留下很多小鱼，在烈日的炙烤下，它们即将面临死亡。这个时候，一个稚童来到海边，一条一条捡起小鱼，把它们放进大海。有人见了，便问稚童：‘沙滩上有那么多小鱼，你捡得过来吗？一条小鱼而已，有谁会在乎呢？’稚童一边往海里扔鱼，一边说：‘你看，这一条在乎，这一条也在乎……’”
虞微看向峨兹。“这个故事里在乎鱼能否回到大海的真的只有鱼吗？”
峨兹阖眼叹息：“还有看到了退潮后在烈日炙烤下面临死亡的小鱼的稚童，若稚童足够心狠足够冷漠，不论海滩上有多少鱼，眼睛都看不到，但稚童的心不够狠不够冷漠，于是看到了鱼。看到之后，不论救与不救，心都会为之困扰，不救，于心不忍，于心难安。虽然我觉得没什么好不安的，不相干之人的生死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但总有一些人无法说服自己的心，为之寝食难安。但救了，心是安了，可若救了却没能救下，又会为未能救下的尸骸而难过。”
虞微道：“看来活得久也不全是坏事，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从他们身上研究出很多东西而猜到人心变化，即便你本身不理解这种变化。但见过很多人的你，应该明白我的根本症结。”
“放不下。”
虞微点头。“我不是神，也不是圣人，对看不到的哭声我也是冷漠的，但看得到的哭声，我总不能装瞎。那些人也不是不相干之人，是我走在路上见到的人，是我在茶棚里一起吹牛唠嗑的人，是我路过时会热情招待我的人我见过他们，我认识他们。”
“罢了，放不下就放不下吧，修真修的是真我，认真对待自己的放不下也是一种修真。”峨兹道。
放不下虽然会有心魔，但明明放不下却偏要放下，心魔只会更催命。
“你好好休养，巩固境界恢复元气后我们回源星。”
不能去杀关山月，虞微也不知道能干嘛，既然峨兹有安排，便无所谓的点头。
“对了，北落师门和醍醐她们知不知道我出事的事？”
“我告诉她们我有事，你做为弟子得跟着我走。”
“那就好。”虞微放心了。
*
太阳真火是鬼的克星，哪怕剔除了，要完全修复伤害也需要时间，更别提虞微还被天劫劈了一通，花了五年才调整到饱满的状态。具体表现为，离开死域后行走于日光下不用再打伞，但虞微还是习惯打伞，沐浴日光不会再烧伤并不代表会觉得舒服。
出于生活的仪式感，峨兹并未直接化光飞回起源星，而是不断换乘灵舟，走走停停，偶尔想去的地方没有灵舟经过才自己飞。
虞微无所谓，只是会在峨兹去街上扮演江湖神棍赚钱，自己去收集当地的农作物种子，向农人请教作物的习性。
如是十年，在虞微觉得蓝星与六万年后都无比遥远时，跟着峨兹来到一个没有任何宗门的恒星系。
一个恒星系没有宗门也不是稀奇事，宗门又不是逮着个恒星系都改造，改造星球时也会挑选其环绕的恒星，如三体、白矮星等不稳定或不够亮的恒星都会排除。
问题是，这个恒星系没有宗门，却有一颗生态星球。
宗门不可能这么浪费。
而且——
虞微瞧着周围，绵延数里，恢弘无比的柱廊建筑看着眼熟，柱廊上雕刻的图案尤其眼熟。
峨兹不解的看着突然停下的虞微。“怎么了？”
“我觉得这里有点眼熟，若将外面的稀树草原地形换成沙漠地形，这些建筑再旧一些残缺一些，很像我以前去过的一个地方。”
“说不定你未来曾来过。”峨兹道。
一把清朗中透着疲惫的声音响起。“什么曾来过？若是来过，我怎么没见过？还是说是更早之前？难道是和峨兹你一样的老妖精？”
虞微看向前方走来的大叔，眼眸不由睁大。
余烬困惑的问峨兹。“她什么情况？眼神怎么这么奇怪？”
峨兹淡定道：“大概眼睛抽筋了。”
余烬：
“她是鬼吧？”
死鬼还会抽筋？不，应该说，死鬼有筋吗？
虞微道：“我没事，只是看到你就想起一个故人，一时失态。”
余烬奇道：“你的故人与我很像吗？”
虞微回答：“如出一辙。”
余烬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听起来很有意思，真想认识一下。”
修真者认人不看脸，能让一个化神修士觉得和他很像，必不会只是容貌相似。
“见不到了，他已经死了。”虞微道。
“抱歉。”
“没事，我还会再见到他。”
“转世吗？祝你如愿。”
“我叫式微，我喜欢你，想请你喝酒，可以吗？”虞微问。“我有好酒。”
感谢醍醐，从酒会那搞到的好酒，没一个人喝光，还送了一瓮给她。
余烬豪爽道：“当然可以，峨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对了，我叫余烬。”
“她不是我朋友，是我弟子。”峨兹道。
余烬讶异。“弟子？你收徒了？你不是说没兴趣收徒吗？”
峨兹笑答：“以前没兴趣是缘分未到，如今缘分到了，自然有兴趣了。”
余烬能感觉到峨兹话里有话，但也没在意，神棍嘛，不说人话很正常，习惯就好，不习惯也可以将神棍揍一顿。
“那为了庆贺你收徒，今天喝个不醉不归。”
峨兹慷慨道：“我徒儿出酒。”
“我出肉。”
*
琴声幽幽，篝火熊熊。
处理好的整鹿穿在树枝做成的烤架上，架在篝火上翻烤着，
虞微瞅瞅豪迈的充满下里巴风的烤肉，再瞅瞅抚琴的充满阳春白雪风的白衣少年，这场景怎么瞧着都违和，偏偏当事人没一个觉得有什么毛病。
因为没有两个仙人的酒量，俩人拿着铜爵大口喝酒时，一口就是一爵，虞微只小一口。
但醍醐费尽心思想得到的酒能是寻常酒，只吸了一爵，虞微看东西便有重影了。
“余烬，你有什么遗愿吗？”
琴声出现一个错音。
余烬亦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死人才有遗愿？我还没死呢。”
峨兹面不改色的替弟子解释道：“这家伙酒量惨不忍睹，一爵倒，是问你有什么心愿，大概嘴一秃噜就成遗愿了。”
虞微嗯嗯点头。“你有什么心愿吗？我一定替你达成。”
余烬不解：“你为什么要替我达成心愿？”
峨兹看向虞微。“是啊，你为什么要替他完成心愿？”若你敢瞎说透露未来，我立刻扒了你的皮。
虞微求生欲瞬间爆棚：“我卜了一卦，你未来会救我一命，做人，啊不，是做鬼要知恩图报，我想报答你。”
很扯淡的理由，但有个神棍朋友的余烬完全不做怀疑。“你是峨兹的弟子，你若有难，我自是会救你，不必如此。”
但峨兹死得比你更早。
虞微坚决的撒酒疯：“不行，我一定要报答你，说，你有什么心愿。”
说到最后，虞微拿铜爵指着余烬的鼻子，俨然审犯人的气势。
峨兹：你报恩还报仇啊？
余烬想了想：“好吧，我的心愿有两个，你若坚持，任意选一个就行。”
“哪两个？”
“第一个是仲年。”余烬看向抚琴的少年。“也是我最大的心愿，我希望他能脱困，得到自由。”
姬仲年脱困？
虞微迷瞪的看向气质恬静容貌美丽，专心给烧烤宴饮提供BGM的白衣少年，嘴角抽了抽。
大哥，你知不知道他脱困后会干什么？
他把你坑死了。
虞微内心的吐槽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在峨兹充满威胁的目光下还是怂了。
“这个难度太大，换一个。”
余烬闻言也不生气，姬仲年被困在这是宗门的判决，除非宗门彻底死绝，不然姬仲年永无脱困之日。“第二个心愿的话，是希望我阿姐的遗蜕安息。”
“你阿姐的遗蜕？你阿姐是？”虞微努力扒拉着记忆。
活得太久就是这点不好，记忆量太多，若非非常深刻的记忆，想翻出来非常困难。
所幸修真者比之凡人有个优点，脑容量惊人，修为到一定境界，这辈子从出生到死的所有记忆都不会遗忘，只要肯翻还是能从记忆长廊里翻出来。
见虞微扒拉记忆扒拉得辛苦，峨兹道：“他姐是巨阙宗创派祖师嘉君，战死于仙雨战争时期。”
“仙雨战争中陨落的仙人遗蜕？那不就等于被拿去炼器？”
余烬露出了难过的神色。
峨兹点头。“是啊，据说被炼成了一柄仙剑，但那段时间死得仙人太多太乱，仙人遗蜕炼的仙器太多，所以嘉君遗蜕炼制的剑不知流落何方，巨阙宗从仙雨战争结束找到现在都没找回来。”
虞微佩服。“仙雨战争真是仙人噩梦，死了也就算了，还被拿去炼器，你们也够有创意，拿死人遗蜕炼器。”
峨兹淡定道：“仙人遗蜕蕴含庞大且纯净的能量，用来炼仙器，成功率百分百，谁能不动心？宇宙中的仙器十之六七以仙人遗蜕炼成，非天地生成的神器更完全以仙人遗蜕炼成。”
虞微：
“这么干的人就不怕自己也遭遇同样的事吗？”虞微好奇的问。“仙人寿数无尽，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有被杀的一日？”
从修真界的历史来看，仙人被杀也不是稀奇事。
“做这种事不都是仙人，大多非仙人，而仙人”峨兹道。“顾不上长久的未来，也未必在乎。”
虞微道：“好吧，我明白你们的丧心病狂了，我会帮忙找到嘉君遗蜕所炼神器的下落，若实在找不到，就等天”
天庭建立。
虽然不知未来会因为自己这只蝴蝶变成什么样，但虞微相信天庭的建立是大势所趋。
天庭统治四分之一的宇宙，这疆域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揍翻全宇宙得来的，到时可以在天庭的战利品里找找，说不定能找到。
虞微尚未说完便一头栽倒，余烬顺手接住虞微放在旁边地上。“峨兹你这徒儿的酒量真是与众不同。”
真的没见过几个修真者酒量能有这么差。
峨兹举爵。“没事，她醉了，咱俩接着喝。”
*
“啊”
媲美自己被太阳真火灼烧的惨叫声让虞微瞬间惊醒，拔剑警惕四方。“谁？”
啃着鹿腿的峨兹见状道：“收起来，没敌人。”
虞微迟疑的收剑，看向建筑外的空地，发现被锁链束缚的姬仲年正痛苦的蜷缩在地上，一道又一道利剑自地下冒出，穿过他的心脏。
余烬努力攻击着飞剑，即便无法打落也要削弱飞剑的力量。
虞微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昨晚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上演这么血腥残暴的一幕？
峨兹道：“惩罚，宗门对姬仲年的判决除了永世囚禁还有永世受罪，每日都会有百道飞剑穿过他的心脏。”
虞微一时不知该佩服修真者的残暴还是佩服仙人的生命力，每日飞剑穿心居然能活下来。
“不对啊。”
“怎么了？”
虞微道：“我没见过这一幕。”六万年后的她与余烬舅甥俩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姬仲年只是没自由，脖子与四肢都穿着锁链，并无飞剑穿心。
峨兹闻言道：“说不定未来你实现了余烬的心愿一。”
虞微想呵呵，却没呵出来。
见过姬仲年在未来搞的事，她一点都不想实现心愿一，但是——
虞微沉默的看着被一道又一道飞剑穿心，狼狈的满地打滚的少年。
六万年后的少年是疯狂的。
但少年并非生而疯狂。
虞微问：“余烬不是太始仙人吗？宗门时代太始仙人是武力天花板，可以和宗门谈判，交易，总有路子行得通。”
“余烬不是太始仙人，他只是太素仙人，虽然也是强武力，但姬仲年之案太特殊了，赦免姬仲年会对宗门建立的三观道德体系造成冲击，一个太素仙人的力量不足以让宗门承担这种风险。”
虞微无言的看着痛苦的少年，脸上露出一抹同情。
少年简直是错误时间犯罪的经典案例，堪比严打时期顶风作案的脑残勇士们。
同样的罪行，平时也就判个几年，而严打时顶风作案，法官表示，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都省点事，死刑立刻执行。
当然，少年与严打时的脑残勇士们还是不同的，脑残勇士们是求仁得仁，少年却是运气不好，正好生在新旧之交时。
第三十九章种地
行刑结束后虞微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不用六万年后, 现在的姬仲年就已经令人毛骨悚然。
前一秒还被日常受刑折磨的满地打滚，后一秒就温润出尘若谪仙的翩翩少年。
精神分裂都没这么效率。
吃早餐时虞微忍不住用眼神向峨兹示意宛若谪仙的姬仲年，这家伙的精神状态似乎出了问题？
峨兹微微点头，自信点, 把似乎去了。
虞微又看向仿佛完全没发现姬仲年前后有多撕裂的余烬, 心情更加复杂。
若姬仲年还没疯, 她还能想办法看能不能利用自己知道的历史救人, 但现在这样感觉白日梦比较靠谱。
天天看人受刑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峨兹与虞微坚持了一旬便告辞。
一路走走停停回到起源星, 正是新年, 撒币撒伤了躲在起源星修养的九伯与楚楚正在准备包饺子。
九伯擀面，楚楚剁肉馅, 见俩人回来，立时手忙脚乱。
肉馅还好，楚楚又不能辟谷，冰窖里囤着不少肉蔬，面却是麻烦。
面粉也有, 但面粉发酵成面团需要时间。
“你们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楚楚头疼。“面准备的不够, 再做也来不及。”
“小事, 我来处理。”峨兹取出万象罗盘。“我可以加快面团的时间流速，让面团立刻发酵好。”
九伯还好，十几万年的熟人，不是头回见峨兹将道器用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虞微更淡定, 这算啥, 白帝传里这家伙乱用道器的地方多了去。
楚楚却是瞠目结舌，道器还能这么用？
峨兹取了一包面粉给虞微。“把面和好, 我来发酵。”
虞微：“我不会和面。”
她在蓝星时包饺子都是买现成的饺子皮，根本不需要自己和面擀面。
“那就学啊，九伯你教教她。”峨兹理所当然道。“生活要有仪式感，没有仪式感，生活该多无聊。”
虞微嘀咕。“我觉得注重生活仪式感的你已经够无聊了，我看你就想让我学会，以后不用自己动手便可随时吃现成的饺子。”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这就学。”
和面并不难，就是不保证味道，但虞微自己和得很解压，痛痛快快的和了一通面，精气神都舒展了三分。
和痛快了以后虞微将和好的面团给峨兹，峨兹看了看和得不能说惨不忍睹，但也差强人意的面团，再看了看虞微舒展了的精气神，最后还是没打回去让虞微重新做，只是道：“这份面做出来的饺子你自己吃。”
虞微无语。“你嫌难吃干嘛还让我做？”
峨兹理直气壮道：“你不多做怎么学得会？等你什么时候做得好吃了，我才会吃，但已经做出来的也不能浪费，当然要你自己解决。”
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虞微气结。
万象罗盘在手，面团发酵不一会便发酵完成，峨兹将面团还给虞微。
虞微拿着面团，颇为头疼，这面团做出的饺子真的能吃吗？要不还是扔了？
楚楚拿过面团看了看。“我再处理一下应该能好点。”
虞微闻言感激涕零。“恩人啊。”
楚楚哭笑不得。“你多吃点就行。”
“只要好吃我一定吃得你们都多。”
不好吃就还是扔了算了。
万幸，楚楚这些年自力更生，厨艺不错，真的将面团味道调好，虞微再擀面做饺子皮，楚楚剁新的馅料，九伯与峨兹包饺子。
饺子包好后下锅，煮熟后捞出，热气腾腾的摆在盘子里，各自拿筷子夹了，蘸喜欢的酱吃。
虞微咬了一口自己做的饺子，倏然一脸哀伤，仿佛下一秒就会泪如雨下。
三人皆被虞微脸上的哀伤惊到。
九伯不由道：“饺子如果实在难吃可以不吃的，没必要这么夸张。”
虞微摇头。“饺子味道还可以，我只是突然想起我妈和宝宝，我来这个世界前，每年过年都会和她们一起吃饺子，也不知道她们现在怎样了。”
一老一少，少的还是个四脚吞金兽，生活压力可想而知。
虽然她在代理天庭干活那些年攒了不少钱，但她也没忘了这个世界的继承法。
人死了，有弟子，则财产由弟子继承，没弟子，财产收归国库。
楚楚安慰道：“节哀，她们也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
虞微：“她俩还活着呢。”
楚楚懵然，你都这样了，你家人还活着？
虞微解释道：“她们活得好好的，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我无法见到她们。”
峨兹道：“别难过了，你们团聚的。”
虞微惊喜问：“你肯借万象罗盘给我？”
峨兹回以白眼。“别想了。”
虞微闻言也不气馁，不给就不给，大不了等她收拾完水月和关山月后自力更生。
新年第一天，峨兹照例去上坟，准确说，他每天都去上坟。
每天清晨去野外找到最美的花，摘下，置于故人墓前，再随机找一条街道摆摊当神棍。
又规律又怡然自乐。
在意识到峨兹暂时不打算挪地方后虞微也开始踅摸自己要做的事。
每天除了修炼还是修炼的生活她实在无法忍受，最重要的是，再不找点事干，她怕自己精神撑不住。
正魔战场时每天专注研究怎么弄死关山月，不觉时间流逝，这几年闲下来虞微发现自己的精神有点扛不住了。
人寿百载，蓝星人类的文化、生活、三观思维都是在这一基础上衍生。
突然没了限制，人会怎样？
答曰：会神经病。
将人比电脑，寿命是硬件，文化、生活与三观思维是软件，软件还是原来的，硬件却升级换代，妥妥宕机。
虞微怕自己宕机，向身边可以信任的三个人请教。
九伯：“觉得寿命太长，精神撑不住开始抑郁？你才活了多久？”
“各个阶段加起来快两百了。”
“才两百，星星移动一步距离都不止两百年，这么点时间你怎么就抑郁了？”
感觉自己听懂了什么的虞微好奇的问：“足下高寿？”
“一百五六七十亿年，具体的零头记不清了，怎么了？”
“告辞！”
下一个。
峨兹：“活太久觉得无聊，精神开始抑郁？那说明你活得还不够久，等你活得足够久，思维自然而然会调整好。”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虞微嘀咕了句。“人族修真者都曾是凡人，都是如何调节的？”
“活。”峨兹回答。“活着活着自然而然就调节好了。”
“如果没调节好呢？”
“能修成中高阶的都调节好了。”
虞微：
大概也反应过来哪不对，峨兹补充道：“你要实在无聊不如找点事做，仙人长生不老，有无尽的时间，都会学习研究旁的领域，让自己从单领域的佼佼者变成全领域佼佼者。你虽非仙人，但我看你这情况，执念怕是暂时难消，还有得耗，不如找点感兴趣的事，有事做便不会觉得时间过得慢。”
虞微一想也是。
但自己做点什么呢？
思来想去，虞微跑去和楚楚一起种地了，不同的是，楚楚种的是生灵草，她只种普通粮食作物，研究怎么让粮食作物和六万年后一样高产。
楚楚不解：“凡人不缺食粮，你为什么研究这个？”
虞微道：“只是现在不缺，人口是呈指数增长的，以后对粮食的需求会越来越大，如今还够吃的粮食终有一日会不够，而且囤粮意识也得有，你不知道我在正魔战场搞迁徙时有多吐血，不论宗门还是凡人都没有多余的存粮，真就吃多少种多少。这么搞居然没发生大规模灾荒，真牛掰。”
最重要的是，松醪他妈，那位酒仙开创的酒道非常消耗酒，而酒是消耗粮食的大户。
但这个理由没法告诉峨兹以外的任何人。
她不知道酒仙这会有没有出生，有没有踏上修真之路，若泄露出去，这位酒仙可以享受几千年后被宗门联手搞死的结局了。
楚楚认真的听着虞微的吐槽，待虞微说完才道：“你好厉害。”
虞微：“什么？”我在吐槽？吐槽有什么厉害的？
楚楚眼眸晶亮。“你救了正魔战场上的凡人，这是以前从未有人做过的事。”
铱驊 虞微黯然道：“只有不足万分之一的凡人活下来。”
楚楚道：“但这是第一次有凡人在这种战争中活下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在一些发生宗门战争的地方，出现了一些帮助凡人迁徙的修士，以前可没有这样的事。”
虞微愣住。
楚楚继续道。“虽然我不太理解你种地的真正目的，但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原因。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能种出亩产万斤的作物。”
虞微用力嗯了一声。“我争取成为修真版袁隆平。”
*
种地并不容易，活了快两百年，第一次种地的虞微种地的成果——
田边，青衣男童充满感情的朗诵道：“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虞微：“我种的不是豆。”
“那我改改，不过我不太通蓝星的文化，怎么改却仍旧押韵得踅摸一下。”
虞微讶然：“蓝星？这诗不是你自己即兴创作？”
峨兹不可思异：“你看我有这诗才？”
“那这诗你怎么会？难道你也是穿越者？”虞微激动不已，难怪自己看天庭的政治体制会有蓝星味，原来天帝之一就是穿越者。
峨兹回以白眼。“想什么呢，就你一个穿越者，这诗是我用万象罗盘看到的。”
“切。”虞微失望的坐回地里。
“你还种吗？”峨兹问。
“种。”虞微唏嘘道。“说起来，以前没种过地不知道，现在自己种地才发现农民真辛苦。”
她是死鬼，身体不会因为长久保持一个姿势而磨损，还有法术帮忙尚且觉得辛苦，并且种成这样，可想而知又是活人又没法术的农民想要种地并且有个好收成有多辛苦。
峨兹道：“这世上就没什么事做起来不辛苦。”
“但所有行业里农民高付出低回报，自然最辛苦。”
峨兹不解。“低回报？能养活一家人，这回报还不够？”
虞微：“咱俩说的农民不属于一个世界。”
虽然也收税，但修真界的农民需要供养的食利阶层数量被灵根与正魔大战限制住了，收税更多的是为建立统治关系，而不是指着粮食过日子。
诚然，低阶修真者需要吃饭，但真遇上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宗门也有解决办法：辟谷丹。
粮食收成好坏对宗门完全没影响，因此农民手里的大部分粮食都能留下来，这也是修真界没有囤粮意识的本质，因为每年种的粮食真的够吃。
而在蓝星，粮食大规模欠收真能干死一个王朝。
离了农民，蓝星的国家是真的会死，而食利阶层的数量又不断增加，需要消耗的粮食只会越来越多。
粮食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想要满足不事生产的食利阶层以及非食利阶层但同样脱产的工业人口的需求，只能想方设法低成本掠夺农民手里的粮食。
只能说两边农民的处境各有利弊，蓝星的农民苦但不必像修真界这边似的动不动遭遇人祸，修真界这边虽然动不动遭遇人祸，但不会饿肚子。
*
古木参天宛若石炭纪的雨林，森林中的湖泊边体型各异，大如山岳，小若寻常动物的各色生物低头饮水，水中陡然窜出一只两栖掠食生物，一口咬住猎物拖下水，水面旋即一片红色。
虞旸不由问：“我们穿到恐龙时代了吗？”
除了动漫里看过的恐龙时代，她很难想像啥环境能有如此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像。
伊丽莎白道：“我们应该还在修真界，最大的恐龙是易碎双腔龙，但不到它体型的一半。”
伊丽莎白指了指正在饮水的巨兽。“恐龙时代没这么大的动物，而且空气里也没有灵气。”
“可我没感觉到魔气杂质。”
“说不定是被清理了。”
话是这么说，但伊丽莎白自己都不信，哪怕是丹曦她们也没清理出完全没有魔气杂质的环境。
但也说不好，她们是在找松醪时落入此地，而松醪正在寻找天庭遗留的后手。
“我们找找有没有人。”
虞旸没什么意见。
俩人都是渡劫境，渡劫境视野极广，能一眼看遍全球，但看遍全球与从全球信息里找出自己想要的却非易事。
俩人一边在原始森林里漫步一边放开视野，很快发现一件事。
这颗星球有点离谱。
生灵草种植密度极高，空气中灵气含量浓郁，却没有任何智慧生物定居的聚落。
虞旸找着找着都无聊到开始采路边野果食用。
“别乱吃野果，有毒怎么办？”
“有毒就下线，而且我们是渡劫境，哪那么容易中”虞旸无言的看着自己游戏面板上突然出现的中毒BUFF。“哪那么容易被毒死。”
伊丽莎白拿出一枚丹药。“不知道有没有用，解毒丹也不是对所有毒都有用，你先服下试试。”
虞旸接过解毒丹吞服，BUFF仍在。
“下线了你就错过这次的任务了。”
“那怎么办？”
“找土著，土著应该有解毒的办法，我好像看到树屋，有个漂亮少年在门口打磨什么，去看看。”
*
“帅哥你好。”
少年手一抖，宝石刻错花纹。“我的宝石。”
深呼吸，平复好心情，将身旁放着的一条腰带收好，南风才看向来人。“你们是刚化形的妖？不对，我每天检查，怎么可能有开灵智的妖类被漏下。”
说到最后，南风的手摸上腰间佩剑，守球人的工作虽然有很多空闲时间，酬劳也高，却并非毫无危险。
妖类再怎么开启了灵智，也不可能立刻变成有礼貌的好妖，得送去学校改造，但不是所有妖类都愿意去学校。
藏起来藏到能干翻守球人才出来袭击守球人的案例也不是没发生，但南风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任上会遇到。
【名字：？？？】
【性别：公】
【骨龄：569岁】
【物种：青金石鹦鹉（一种羽毛颜色华美如青金石的鹦鹉，附原型图片）】
【等级：元婴大圆满。】
虞旸讶异的看着面板。“这么大一颗星球就这么一个元婴境？不怕出事吗？”
南风下意识道：“守球人的工作又不难，元婴境就够了。”
伊丽莎白微笑道：“我们并无恶意，你认识聆月吗？雪缥缈弟子。”
“你们认识聆月？”
“我们是聆月的朋友。”伊丽莎白道。“我是伊丽莎白，她是旸谷。”
南风露出了不舍之色。“我是南风，是这里的守球人，你们是来带她回天宫的吗？”
伊丽莎白道：“我们是从天宫来探望她的。”
南风闻言松了口气，旋即又难过起来。“不是来接她的吗？她一直在等人来接她。”
伊丽莎白道：“我们只是先来，接她的人在后面。”
虞旸震惊的看着伊丽莎白，你怎么知道什么情况？
“你能带我们去见聆月吗？小家伙爱玩，中途溜下灵舟，结果迷路了。”
“星空中是很容易迷路。”南风理解道。“那你们坐我的工作灵舟回去吧？”
伊丽莎白感激道：“多谢，对了，我师妹误食有毒野果，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解药。”
南风无语，陌生的地方也敢乱吃野果，真勇啊。
“什么样子的野果？”
虞旸也不确定让自己中毒的是哪种，便将自己吃过的野果都描述了一遍。
南风的脸都木了。
“你的野果有三种有毒，我去给你找解药，你们等我。”
少年说完便冲进了森林里。
待少年离开，虞旸才问：“你怎么知道他和聆月认识？你见过他？”
“我不认识他，我只是认识他刚才收起来的腰带。”
虞旸回忆了下。“腰带？说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那条腰带与聆月腰上那条一模一样，不论是花纹还是镶嵌的玉石，只差一颗青金石，以及聆月腰间那条很旧，他收起的那条很新。”
“腰带而已，长得像很正常。”
“样式像很正常，但花纹不应该一模一样。”伊丽莎白解释道。“你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一个传统，男人若心仪一名女人，便会亲手制作一条腰带赠给女子，女人收下便代表愿意接受男人的感情。为了区别腰带与别人的重复，男人与女人的名字会设计成花纹，绣在腰带上。”
虞旸：“所以这种表白腰带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花纹。”
“但刚才那条与聆月腰带的花纹一模一样。”
“聆月和我姑认识，有时会来看我，我从未听她提起过她有喜欢的人。而且刚才那个人，虽然很漂亮，但他才两百多岁啊，差了一万多岁，就是个小宝宝。”
伊丽莎白扶额：“聆月现在是单身不代表曾经是单身，她俩也未必差了一万多岁。”
什么意思？
虞旸懵了。
伊丽莎白道：“若我没猜错，这里的时间是末日之灾前，你回忆一下他刚才说了什么，问我们是不是从天宫来接聆月的。我看过玩家的分析帖子，聆月两三百岁时因为破坏松醪与后简的二人世界，被松醪吹枕头风，变相发配启星域。”
虞旸大惊：“我们穿越了？！”
第四十章话本
一只羽毛颜色如同最上等的青金石般的鹦鹉不到半分钟便飞了回来, 爪子里抓着一枚红色的果子与一支有七片叶子的草。
鹦鹉落地刹那化作俊美的少年。“先吃七叶草，再吃朱果。”
虞旸好奇的接过，味道都不怎么样，但吃完后游戏面板上的中毒BUFF没了。
见虞旸解毒, 南风松了口气, 这才对虞旸道：“你也是大人了, 出门还带着孺童, 怎么还乱吃东西？也不怕带坏了孺童？”
生平第一次被人当大人教育——游戏里网恋甚至奔现结婚的玩家不在少数，为了防止发生网恋对像是稚童的情况, 现实里未成年的玩家头顶的游戏ID后面会标注现实年龄, 玩家与修真者皆可见，因此不论虞旸外貌如何, 别人都拿她当小孩——的虞旸一脸懵逼：“你在和我说话？”
南风理所当然道：“不然和这名孺童？”
虽非东夏人，文化不共通，但伊丽莎白到底在游戏里玩了几十年，对修真界的文化了解不逊于母语，忍不住发出高分贝的声响：“孺童？你眼瞎啊？我哪像孩子？你才是孩子。”
南风伸手示意了下伊丽莎白的身高。“你这身高不是孺童难道是大人。”我也没听聆月说她有什么朋友长得跟孺童似的。
伊丽莎白瞅了眼虞旸的身高, 现实里是稚童的虞旸在游戏里的身体完全是现实参数, 因此随着时间流逝而长大, 在修真界的伙食喂养下，身高一米八三。
又瞅了眼南风，身高一米九二。
再看一眼自己，身高一米七二, 淦, 早知今日她当初登录时一定调整身高参数。
伊丽莎白面无表情的释放出自己的渡劫境气息：“我已成年。”
再逆天的妖孽也不可能孺童时期就修炼到渡劫境, 南风迅速改口：“抱歉，我不知你不是孺童。”
伊丽莎白：你可以去掉后半句的解释。
勉强翻过是否孺童的篇, 南风带俩人乘灵舟去找聆月。
灵舟非常小，也就比蓝星的汽车大点，让虞旸情不自禁露出困惑之色。
伊丽莎白问：“怎么了？”
虞旸想了想，道：“我在学校里读到，天庭时代，直辖星域有十八万个，非直辖但也建立了统治的附属星域有一百多万个，每个星域根据各地情况不同囊括数量不等的超星系团，少则一二十个超星系团，多则上万个超星系团。”
伊丽莎白并不了解天庭的行政划分，但她知道超星系团是什么意思。“修真界对天文系统的划分方式是？”
“和蓝星差不多，数不清的恒星系组成河系，也叫星系，五十到一百个星系组成一个星系群，一百到上万个星系组成星系团，成百上千个星系团组成超星系团，启星域包含十五个超星系团。”
老实说，伊丽莎白这么多年并没真切意识到启星域有多辽阔，往来太TM方便了，通过传送阵加化光，不论多少亿光年，须臾便至，她在带英往来不同城市都没这么快，这让她怎么感知启星域的辽阔？
但此时此刻她感知到了，看着灵舟的眼神流露出相同的怀疑。
南风也听到了俩人的对话，解释道：“不是直接乘坐灵舟过去，灵舟太慢了，而且这种小灵舟也飞不了那么远，我们先乘灵舟到三光年外的客运传送阵，再乘灵舟去炎黄城，中途不做停留的话，四个时辰就能到。”
伊丽莎白与虞旸哦了声。
伊丽莎白又问：“从这里到炎黄城有多少光年？”
“很近，就三千万光年。”
伊丽莎白：我觉得自己一点不认识很近这个词。
灵舟内部很舒适，但对俩人的吸引并不大，直到灵舟起飞。
起飞后南风不知道做了什么，灵舟内部可以看到外面的景像。
山川河流在脚下越来越小，凝成一幅深浅不一的绿蓝白黄丝线织成的挂毯。
对俩人有些吸引力，但不大。
渡劫境能在太空漫步，平时也能看到这样的景像，当然，被魔物潮祸祸的星球肯定没脚下这颗星球生机勃勃。
直到完全飞出大气层俩人才被彻底震撼。
没有魔雾没有魔物，浩瀚星空无遮无拦的闯入眼帘，美得摄魂夺魄。
修真者的视野比凡人更辽阔，自带天文望远镜，看得更多，也更勾魂。
半个小时后伊丽莎白艰难的从浩瀚星海中回神，看向南风。
灵舟是自动驾驶，因此南风也在眺望星空，手里拿着个望远镜，见伊丽莎白看过来，笑问：“是不是很漂亮？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被星空的美丽震撼。”
伊丽莎白点头，然后与南风聊起聆月。
感谢玩家们对聆月这个重要人物的分析帖以及攻略帖——有一些玩家见修真者容貌出色，便想在游戏里玩恋爱游戏，聆月也是这部分恋爱玩家的攻略对像之一——伊丽莎白虽然没攻略聆月的兴趣，但考虑到游戏里土著仙人那离谱寿命，还是研究过帖子，以便理解不同NPC与势力的关系。
只聊聆月，不聊别的，伊丽莎白与南风聊得有声有色，不露任何破绽，甚至掏出南风的不少信息。
少年是妖，且是妖一代，原是一颗灵气星球的普通鹦鹉，靠着日积月累与灵气星球的高浓度灵气开启灵智，
开启灵智没几天就被当时的守球人聆月抓起来扭送学校，五十年前毕业，最近为了收集一些材料而跑来本地当守球人。
“守球人是做什么的？”虞旸好奇的问。
伊丽莎白皱眉，这个问题问得太容易露陷了。
南风并未露出怀疑之色，解释道：“守球人就是管理资源星球的人，我负责的资源星球是灵气星球，最是轻省。灵气星球的生灵草都已种植好，基础建设也搞好了，聚灵阵会将灵气灌入灵石，守球人需要定期去取走注满的灵石，换上空灵石。还有就是四处巡视，看看有没有动植物或非动植物的东西开启灵智，有的话就将他们送去学校学习文化和知识。做完这些事，想做什么都行，可以在星球上养殖，做外快赚钱，也可以取用星球上的矿藏，不过后者只能取用少量，不能拿来盈利。修炼时可以任意使用这颗星球的灵气。”
“可以任意使用灵气？那不怕守球人将灵气都用光了吗？”做为玩家修真者，伊丽莎白很清楚修真者对灵气的消耗量。
“你说的这个问题上面也想到了，守球人必须是化神以下的修真和凡人，化神和化神以上的修真者，统统不要。而且一个恒星系撑死十几个守球人，灵气星球却是行星卫星加起来少则数十，多则成千上万，我们往死里消耗也消耗不完。”
伊丽莎白往外看了眼，发现沿途经过的天体，不论行星还是卫星，乃至小型陨石，统统存在着生态圈，种着生灵草。
空间利用率不能说百分百，但百分之九十九还是有的。
这里绝非末日时代的修真界。
代理天庭现在都还在勤勤恳恳修复生态，种草。
漫无边际的闲聊中，灵舟抵达本恒星系的传送阵，灵舟落地刹那，便有若干穿着制服，手持法宝的大修士围住了灵舟。
伊丽莎白不由看向南风，却发现南风的座椅已经弹了出去。
“放下武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虞旸不由张大嘴。“什么情况？这是修真界警察吧？我们怎么就成为嫌疑人了？”
“显而易见。”伊丽莎白看向唯一有报警嫌疑的人，这会已经跑到警察背后的南风。“为什么？”
南风躲在最强大的修真者背后道：“聆月根本不在炎黄城，你们若是她的好友，怎么会不知道这点？最重要的是。”
南风取出一枚玉符。
玉符里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我完全不认识你们，你们却很了解我，看得出来下足了功夫，说吧，谁派你们来的？是不是想抓我威胁师尊和师叔们？我劝你们老实交代，不然后果自负。”
虞旸道：“声音很像，但不太一样。”
伊丽莎白道：“当然不一样，这个声音充满朝气，蓬勃明媚，咱们熟悉的那个成熟稳重，看着就是见过沧海桑田的人。”
虞旸紧张的问:“那怎么办？有没有办法？”
生平第一次被警察拿武器指着，虞旸慌得不行，我的人生志向是成为警察拿武器指着坏人，不是被警察拿武器当坏人指着。
“有办法。”
“什么办法？”
伊丽莎白高举起双手。“投降。”
*
“来来来，大家看看我写的小说，啊不，是话本最终版，看看写得怎么样。”
吃饭时虞微快活的将自己最近写的小说给三个同居者。
九伯讶异。“你不是天天种地吗？怎么还有时间写话本？”
“种地又不是血汗工厂干活，有农忙农闲，忙得时候忙得要，好像也谈不上忙得要死，法术还挺方便的。但闲得时候是真闲，总得找点事做。见天研究农耕我精神也吃不消，总得找点娱乐消遣一二。”
虞微说着说着忍不住擦了擦没有一滴泪的眼睛。“我以前每天睡觉前都要刷会网打发时间，不刷就睡不着，哪像现在”
有什么办法可以戒网瘾？
这是蓝星现代的一个社会问题，虞微以前觉得所有问出这个问题的人不如洗洗睡，如今却发现网瘾是真能戒掉。
将人扔到一个没有任何网络WIFF的地方，保证戒网瘾成功。
别说网瘾，她的作息都健康到让现代任何养生大师望尘莫及。
倒没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境界，鬼是死者，死者不受血肉的限制，夜里看东西跟红外线扫描仪似的，看什么都一清二楚。
修真者亦然，既然没有视力障碍，精力也充沛，四人每天入夜后都会在院子里闲磕牙。
大部分时候都是听九伯介绍满天繁星，虽然是个撒币土壕，但九伯也很有学识，至少在天文这方面的学识冠绝古今，没有人比星星本身更了解星星。
九伯不仅对星空每颗星星了如指掌，还能指出哪些星星未来有望化形。
时间打发得差不多了才分开，楚楚与虞微回屋打坐修炼，峨兹如凡人一般睡觉，九伯则跑去还是白昼的另外半球浪，就不修炼——据九伯所说，星星虽然能化形，但想突破难如蝼蚁飞上太空，修炼也没用，最重要的是不论是否修炼成仙，星球与星系的寿命都和仙人一个层级。
作息养生成这样，虞微都没法想像自己是如何适应下来的。
“我照镜子时，除了脸，找不到任何与过去相似的地方。”想了想，虞微又悲伤的补充道：“就算是容貌也变了。”
蓝星的她有黑眼圈，皮肤黄白色，如今的肤色却是不用化妆就能扮尸体。
皮肤状态的改变自然也影响容貌。
峨兹咬了一口红烧肉。“往好处想想，你以前可活不了这么久，活得久才能看到更多风景。”
虞微：“有点道理，但我更希望活着看，而不是从死者的角度看世界。”
“那你加把劲早日修炼成仙，仙人境的生死边界开始模糊，你看我与活人有什么两样？”
虞微：“谢谢你的祝福，但我没信心和你一样能活，别光吃东西，也说说我的话本，写得怎样？”
九伯道：“很感人，漂泊的炼气修士在凡人聚落里安家，放弃了筑基，却在与凡人的相处中感悟，突破筑基境。就是结局有点，唔，突破时已经年迈，寿命虽增长，但所剩无几。”
炼气境是凡人寿命，突破筑基境会有两百岁寿命，但这两百岁并非是还能再活两百岁，而是已经度过的春秋与剩下的春秋加起来两百岁。
话本里的炼气修士突破时都一百三四十了，剩下那点时间够突破金丹吗？
虽然虞微写的是开放结局，但九伯怎么看都觉得悬。
楚楚道：“就算不能突破也没什么，主角一生夙愿已达成，我觉得写得很有哲理感，也很有生活气息，炼气修士教凡人如何更好的种地，酿酒，沼气池沤肥，用沼气烧水得到低成本的热水，可以经常沐浴，改良织机，纺织更多布匹，经常换新衣”
峨兹道：“你可以直接说她写的东西与其说是话本，不如说是凡人聚落建城第一步指南。”
楚楚为虞微辩解道：“现在的话本不是中二爽文就是恋爱脑，式微这种不中二也不恋爱，充满生活气息还真能学到东西的话本多难得。更别提话本主角是炼气修士，从未有以炼气修士为主角的话本，这么与众不同，肯定能火。”
九伯无语道：“种地，沤肥，沼气，热水沐浴，纺织，有几个修真者的生活需要这些？”
楚楚道：“就是因为修真者平时的生活没这些，才可能感兴趣啊，看话本不就是看自己生活里没有的事物吗？”
虞微挑眉。“真的会有人喜欢看？”
楚楚：“你自己写的话本你自己都没信心？”
虞微：“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是写这话本和很久以前我写小说的心态不同，很久以前我写小说是为了赚钱，所以什么题材热写什么，但这会，我为了醋而包饺子。也就是话本里的农耕、沤肥、沼气，热水沐浴，纺织，这些技术写的话本，以炼气修士为主角也是因为这个群体是最可能学习上面的知识并传播的群体。”
炼气修士是整个修真者群体中最尴尬的存在。
说是修士，却不被整个修真者群体承认，说是凡人，教育与知识条件又比凡人好。
类比一下先秦的百家诸子，现代的小镇做题家。
但也因为尴尬，这类人最有可能学习虞微夹带话本里的知识，想办法在凡人聚落里过好日子，毕竟不是所有小镇做题家都是卷王，削尖脑袋往上挤，也会有人摆烂，选择留在小镇改善小镇的生活条件，就这么渡过一生。
只要这些知识传播开来，凡人的生活就能得到改善。
诚然，修真界的凡人比之蓝星古代的凡人要好，种地就能吃饱，但也只是吃饱。
想喝美酒？
那得消耗大量粮食，在这个没有计划生育没有娱乐至死氛围的世道，凡人除了生孩子也没别的娱乐，人口生多了，哪怕宗门可以迁徙到别的星球，迁徙与开荒过程也需要消耗很多粮食，哪那么多余粮给凡人酿酒。
想每天洗个热水澡？
知道没有电热水的古代烧水要多久，需要消耗多少柴，砍这些柴又要多久吗？
修真者还好，享受不了热水澡，但有清洁术，没有法术的凡人就只能忍着。
想隔三差五就有新衣服？
知道人力纺织一匹布要多久吗？
这年头纺织一匹布可不是你去街上买丝线回来织，得你自己种葛麻，再沤麻与纺线，线纺好了才能开始织布，这个流程下来需要的时间不提也罢。
想不论什么季节都可以吃到蔬菜水果吗？
可以，只要你是修士，修士随心所欲的跑到另外半球吃时令蔬果，若不是，那就只能体验冬季吃不到任何新鲜蔬果的生活。
“我做不了那种完全颠覆世界的太阳，但我也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让凡人可以经常喝到酒，经常洗澡，有干净的热水喝，不时有新衣。”
九伯不解：“你为什么那么在意凡人过得怎样？”
虞微：“因为我也是凡人。”
九伯：“你当我眼瞎？”连人和鬼都分不清。
楚楚道：“我想她说的是，她曾经是凡人，如今也仍旧有一颗凡人之心。”
九伯不能理解，虞微也不指望一个生而非人且活了一百多亿年的星系精理解自己的心态。
通过三人的读后感确定这话本具备基本的可读性，不会一开始就劝退，就算后面觉得枯燥，前期也能将读者骗进来杀。
虞微第二天便愉快的拿着话本去拜访最近的小宗门。
第四十一章胡不归
“宗门, 哪怕是末流的小宗门，也统治着少则三五个多则成百上千的恒星系，宜居生态星球少则三五，多则上万。若是一流宗门, 直接统治的疆域少则一个星系, 多则三五个星系。”
“如此辽阔的疆域要传达政令无疑是个令人头秃的问题, 毕竟要建立统治, 总得将政策在短时间传达到各地，不然谈什么统治？还不如倒退回宗门初期统治权外包给凡人贵族, 邸报因此应运而生。”
“虽然灵符通讯也能解决这个问题, 但灵符通讯距离越远消耗灵力越多，且不是所有修真者都能闲的没事拿大把灵力煲电话, 啊不，是煲灵符。倒不是没那个灵力，毕竟不是谁都跟大宗门似的地跨多个星系，而是宗门时代的治安，掌门你懂的。”
“就算能解决灵力问题, 也有新问题, 灵符通讯是个体通讯, 一张符对接一个人，还只能听到声音，你如何知道对面的声音是本人而非别人假冒？就算是本人，宗门也不可能每天和所有修真者对接, 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 为了节省成本, 注定只能与少数人对接。如此一来要如何保证这少数几个人不会听完上头布置的政策，转头对底下人瞎掰？毕竟地方唱歪经这种事不分古今中外, 啊不，是不分古今不分物种。”
“综合考虑，邸报是最合适的，成本低传播广，定期将政策汇总在邸报上，用法术复刻若干份后只需派一名修士便可将邸报送至各地。虽然邸报需要花钱买，但人性本贱，不要钱的不珍惜。何况邸报的价格很便宜，散修也买得起。虽然是卖给官吏的，但散修与凡人只要有钱也可以买，可以确保政策不会被官吏随心所欲的歪曲。”
“但不论怎样节省成本，灵舟载着修士专门跑这一趟，需要消耗的灵石灵力都不可能售卖几十份邸报就回本，完全不赚钱。”
虞微手舞足蹈的侃侃而谈。
只有化神境的小宗门掌门带着礼貌的微笑听着虞微的侃侃而谈，待虞微中场休息才开口：“邸报的确赚钱，但邸报的目的本就非盈利。”
邸报根本不赚钱，还得贴钱，哪个宗门不知道？
但这不是为了维持统治需要吗？
虞微笑：“那掌门有没有想过邸报其实是可以盈利的？”
掌门想不到，但任何组织只要存在就必须面对财政问题，蓝星的国家如此，修真界的宗门亦如此。
略有不同的是，大宗门财政出问题可以选择抢劫勒索中等宗门补血，中等宗门可以抢小宗门，小宗门就只能等死。
这也是宗门越来越卷，远古时代，筑基都能担任掌门，而如今，哪怕是小宗门，掌门的及格线也是化神境。
原因无它，没有化神境的宗门都被卷没了。
但化神境也只能保证宗门勉强延续，至于解决宗门的财政问题，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若有办法回血，哪怕是一滴血都是好事。
掌门脸上的表情瞬间真诚了十分：“道友若有良策，吾定有厚报。”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虞微掏出自己写的话本。“在下有一策可令邸报扭亏为盈，掌门请看。”
掌门接过话本，仗着化神境的强大神识一目一页的翻完话本，抬头时脸色冷淡了三分。
这家伙莫不是来消遣姑奶奶的？
凭心而论，虞微不是擅于察言观色的人，但再社恐的人活得久了，频繁与人打交道，眼力也会练出来。
槐鬼城时虽然是实力最强的，但她也不能完全不考虑底下人的心情，那会影响工作积极性。
正魔战场的大迁徙更好，免不得与正魔两道打交道，比她强的修真者一抓一大把，而比她弱小的修真者也同样能给迁徙的凡人增加生命危险。
为了调节迁徙时与宗门、散修之间的摩擦，让凡人能平安迁徙，而非迁徙路上死于非主观的人祸，虞微可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各种伏低做小。
虞微的眼力自然而然练了出来，没办法，没看出别人眼色，代价可不是大不了当陌生人，而是无数人命。
比起正魔战场那些需要顾虑沈君、弧矢君与峨兹面子，就算心里不爽也不会表达出来，只会私下里添堵的修真者，掌门的表情可太明显了。
虞微笑问：“掌门觉得这话本写得如何？”
掌门冷淡道：“还行。”
“那掌门觉得将之分成若干章回，每次在邸报上刊载一个章回，会不会有人愿意为此购买邸报？”
掌门认真思考三秒钟，回答：“邸报售价很便宜，却也是相对而言，且每次只刊载一个章回，便意味着想看完得购买每一期的邸报，那并非小钱。官吏有固定的俸禄，自是无虞，旁的散修却需要慎重考虑这笔钱。你写得还行，让人有看下去的欲/望，却还不足以令人不吝财货，只是刊载话本并不能增加销量。就算写得非常好，散修也可以一群人买一份一起看，他们买邸报便是如此，一群人买一份再一起看。”
虞微道：“为什么不降价？将邸报降到富庶凡人也买得起的价格？”
掌门：“邸报刻于玉简上，售价已是成本价。”
虞微理解，比起后世玉简的白菜价，这个时代的玉简怎么说也是山珍鲍鱼，因而笑问：“那为什么不换一种邸报载体？”
“换一种？”
掌门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话本，虽然是修真者，但掌门是食人间烟火的。
毕竟末流的小宗门是真穷，正式公文为了面子也得用玉简，但平时写字以及公文的草稿都是用的纸——虞微很怀疑修真界的蔡伦就出身穷逼小宗门，毕竟大宗门没需求，凡人没搞研究的资源。
“以木竹等造的纸确实廉价，但也上不得台面。”
虞微理解。
修真界的纸是真便宜。
蓝星很长时间都是用树皮、竹子、麻类造纸，因此纸并不便宜，直到进入近代，机器可以碾碎树木，才开始用木片造纸，纸的成本一落千丈。
修真界，这个不讲道理的世界一开始就跳过树皮造纸，在没有工业机器的情况下直奔树木造纸。
但不知道是原料太便宜还是历史文化传统，在修士们的观念里，只有穷逼才用木竹造的纸，真正的修士就算用纸也是用材料珍贵，成本比玉简还贵的名贵纸。
虞微问：“虽上不得台面，却有钱可赚，每座城的修真者少则百万，多则千万，若人手一份若邸报上刊载的话本写得好，其它宗门的修真者听说后也想看”
掌门迅速拍板：“换，邸报以后都用纸。”
拍板了，掌门又看向虞微。“吾当如何感激道友？”
虞微道：“我要分成，每卖出一份邸报所获利润，我要七成。”
你怎么不去抢？
掌门果断表示，邸报平台是宗门辛苦搭建，绝可能让你拿七成。
一番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后俩人终于达成一致，六四分，虞微拿六，宗门拿四。
*
峨兹讶然。“你拿六成？宗门对你一个散修会这么大方？莫非你报了我的名头？”
“没有，你正处虚弱期，报你的名头等于告诉所有人你在这，让人快点来杀你爆灵石。”虞微摇头。
“那她为什么对你一个散修这么好？”
“以后我会按时写话本，邸报出几期，我就写几章，一期都不能落，直到我寿终，或被杀。”
九伯道：“看来她很看好你写的话本，但你的文笔和故事都很一般，怎么看她都亏了，她没理由承受这一损失。”
楚楚道：“还是值的，凡人也可以买邸报，式微写的话本，凡人也会感兴趣，而别人写的话本不会像你一样在凡人身上花那么多笔墨，充满生活气息，”
不论修真者如何看待凡人，凡人都是智慧生物，有精神需求和娱乐需求。
峨兹想了想，道：“这个掌门听起来有点意思。”
虞微也觉得很有意思。“就是精神状态不太好，但修真界没有精神科和心理医生。”
峨兹道：“你要能给她赚到钱，她的精神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虞微讶然。“穷还能催生精神病？”
“穷不能催生精神病，但这种徘徊在灭宗边缘的末流宗门，掌门的精神压力都很大，十个掌门至少九个精神状态在崩溃边缘。”
虞微不能理解。“宗门亡了就亡了，再建或跳槽不就行了，为什么这么夸张？”
峨兹反问：“若你是东夏的首领，东夏随时可能在你手里灭亡，你会不会精神病？”
虞微想了想。“会。”
不是不能接受亡国，东夏历史上的朝代都能凑六桌麻将了，亡国也不过是再开一桌麻将的事，但亡在自己真心没法接受。
“宗门弟子看宗门如你看东夏。”
虞微哦了声。“明白了，所以她这是孤注一掷了呀。”
楚楚道：“若是如此，式微你能完成期期不落的写话本的条件吗？若不能完成，她怕不会轻易放过你。”
虞微自信道：“邸报半个月发行一次，每个月一万字，我一天就能写好。”
楚楚惊讶不已。“话本不都是数年十年雕琢一本吗？这么写不会影响品质吗？”
虞微不以为然：“我又不是写名著，能看就行。”
而且楚楚是没见过东夏的网络作家，日更万字的八爪鱼一抓一大把，月更一万字的作家除非是顶级大神，不然得扑死。
楚楚：“就算不考虑品质，要一直稳定写，也得有写的内容吧？就算你此刻灵感源源不断，几十年后呢？”
虞微道：“好办，写不出来我就当文抄公。”
事实证明楚楚的担心很有先见之明，虞微的想法纯粹扯淡。
不用几十年，只三年虞微的炼气修士种地题材便写不下去了，能塞的知识都塞得差不多，目前没新的知识了。
也想过当文抄公，但虞微尴尬的发现一个问题：两界文化差异太大。
抄都市背景的小说？
峨兹的一串问题成功让虞微放弃与都市有关的题材。
“都市是什么？车是代步工具吧？男女主为什么要开车去工作，在同一颗星球，才几里路？又不是成百上千光年，走过去飞过去不就行了？”
抄古代或玄幻背景的男频女频？
抄女频，这个虞微不用试探三人的反应就可以确定不行，就大部分女频女主对男主如老妈子对十代单传独苗的虔诚态度，不论修真者还是凡人都得呸她一脸口水。
不论修真者还是凡人都无法理解人为什么要对另一个人那么舔，就算是为了爱，女主爱男主什么？或者说，男主身上有什么能吸引女主，令女主如此付出的闪光点？
修真界轻生死，可以为他人而死的社会风气确实浓郁，浓郁到史书明确记载的为初相见的人而死都不止一桩，但这不代表修真界的人轻贱自己的命，随便什么人都能令他们付出生命。
正相反，因为轻生死，修真界的人更珍惜生命。
生命只有一次，必须为了值得的人或事物而死。
因此女主可以为男主死，但男主身上必须有让修真界读者们觉得可以他付出生命的魅力，而不能是女主为了男主提供的物质资源而掏心掏肺，得多贱的命才能用物质资源换到？
少数正常点的，读者也同样会困惑一个问题：知道男女主感情好，但成天这么腻在一起不会吐吗？
还有结婚问题，宗门时代的人族修士没有婚姻，他们能理解爱情，却无法理解结婚，更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定要生孩子。
凡人要生孩子是可以理解的，但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生儿子。
修士与神女神君结婚生孩子就更不能理解，子嗣的资质完全随机，而收徒却可以尽情选择资质好的，对宗门修士而言，资质可控的弟子无疑高于鬼知道什么资质的子嗣。
而且是不是神君神女太能生了？天道都不管的吗？
男频更不必说，开后宫就是最大的毒点。
倒不是说修真界没有开后宫的，但修真界的后宫主打一个公平，男主有开后宫的权力，女主也有。
没有婚姻制度的约束，修真者没有忠于情人的义务，交往期间是否与别的异性往来取决于个人自觉，而不能是情人的要求，除非这俩不是情人，而是主人与所有物，只有所有物才不允许别人染指。
因此修真界可以理解男主有很多女人，但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女人只睡男主一个，而非将男主、男主的漂亮小弟们、漂亮反派们一起睡了。
除非将这些小说本土化，不然文抄公必定扑死，但有那本土化的精力她还不如原创。
封笔不写都不行，她与掌门的协议里有一条：封笔必须经过掌门批准。
“你说我写东夏历史小说怎么样？”虞微请教峨兹。
“一个没有修真者没有灵气的世界？听起来会有点意思，但不要现在，或者换个笔名。”
“为什么？”
峨兹反问：“你不是想利用胡不归这个名字推广对凡人有益的知识吗？那就必须养笔名，在没有成为你说的文学大神前，写这种小说只会让你扑死。”
好吧，虞微换了个题材。“那我写洪荒流群像文怎样？”
虞微向峨兹解释了一番洪荒流是什么。
“听起来很精彩，可以写。”
“那就写这个。”
“能写多久？”峨兹好奇的问。“这个写完后你准备写什么？”
“没想到，看情况吧，实在不行我就写末日仙侠废土系列。”虞微回答。“材料都是现成的，末日时代一万年，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啊。这应该不算透露历史吧？谁能想到这个世界的未来是那样的地狱呢？”
峨兹：
洪荒流群像文确实比别的题材适合修真界宝宝的体质，起码能理解洪荒的各路神魔为了气运的争斗，只是对天道不太理解，反正看完洪荒世界的天道，再看本世界的天道只觉亲和：虽然修真天道主打一个天地不仁，但起码不折腾众生。
但最适合的还是末日仙侠废土，虞微不知道读者什么心情，但从九伯与楚楚看完小说后的反应不难看出，他们能深深理解末日系列每一个人物的三观与选择，为他们的挣扎而哭得稀里哗啦。
即便隔着五六万年的光阴，即便虞微刻意模糊了世界背景，用了架空世界观，古人仍为后人而深深感动。
反倒是峨兹，虞微实在没能从那张孩童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
*
“我说了十遍了，我们是误入此地，我真的认识青帝峨兹的弟子式微。”虽然是转世。
“式微君在四万年前便不知所踪，你怎么可能认识她？而且我们查过了，天庭所有户籍档案里都没有你们俩，说，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是不是秋露白？”
“秋露白？谁？不认识。对了，式微没失踪，她做了启星域的第一任星君，你们不是启星域的警察吗？难道没人见过她？没发现我与她的气息很像？”
“放屁，启星君一万年前弃世，怎么可能与你有关系？”
“弃世？那不就是死了？”虞旸无语。
不过一万年前？
式微君不是失踪了两万年吗？
难道我真的穿了？
想了想，虞旸道：“我要见青帝峨兹，有重要的事情告诉祂，与式微君有关，我可以发心魔誓。”
峨兹是能见未来的太古先知，应当会相信她与伊丽莎白穿越的事情。
虞旸的要求毫无悬念的被拒绝。
当天帝很闲吗？谁想见都能见。
被认为顽固不肯交代真实身份的虞旸与伊丽莎白被警察当间谍关进了监狱，只等搞清楚她们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再量刑。
虞旸坐在牢房里，看着手上的银手镯不仅泪从中来。“我在现实里还没当上给人戴银手镯的警察，游戏里倒先戴上银手镯了。”
伊丽莎白挣扎了下，发现手上的银手镯变紧了，自己的蓝条也被禁锢得更深。“这手铐锁住了我所有法力，越挣扎锁得越紧。”
虞旸道：“刚戴上的时候就发现了，这手铐也不知道哪个恶趣味的设计的，看着跟蓝星普通手铐一模一样，实际完全是两种东西，早知道就不投降了。”
伊丽莎白道：“既然有这种手铐，说明他们确实有对付我们的办法，若没投降，大概率被当场击毙。”
虞旸愣住。“好像也是，这里不是东夏，警察说不定是鹰酱同道，也不知道峨兹会不会来见我们，若能来见我们，就能脱困了。”
“等。”伊丽莎白道。“这些警察死活查不出我们的来历，又怀疑我们是冲着聆月来的。别人不好说，但雪缥缈肯定会收到消息，他收到消息，看完我们的口供怎么也会找峨兹问问，见到天帝们，说不定能搞清楚我们是怎么穿越的。”
虞旸点头，当下也只能如此。
第四十二章死别
监狱的伙食不错, 有鱼有肉，手艺也不错，比食堂的饭好吃，虞旸吃得津津有味。
大快朵颐之余又有些疑惑。
“奇怪, 一万年前的犯人食物居然比未来的食堂饭还好吃, 饮食还能倒退发展？”
“不是倒退, 是断层。”伊丽莎白一边吃一边道。“在我们来之前, 末日时代修真者自己都是磕辟谷丹，凡人虽然吃正常食物, 但都是煮熟能保证营养就行, 跟养殖场里的猪食似的。这么发展一万年，饮食必然断层, 再捡起来也需要时间。天庭监狱的伙食再怎么差，也是给人做的食物，还有很多万年的积累。”
从一开始见到的都是废墟，自然没什么感觉，但被押送到警察局的路上伊丽莎白有看到沿途经过的星球与人造天体, 非常繁华。
“不过, 修真界的后世比之如今约莫东夏的雪域高原之于蓝星十大人口城市, 人口凋敝成后世那样，即将到来的末日之灾岂不是将整个修真界人口都清了一遍地图？”
虞旸愣住，突然没胃口了。
知道死了很多人与知道自己刚刚才见过的人会在不久后的未来死去是两回事。
伊丽莎白的胃口没受什么影响，仍旧好吃好喝。“也别太紧张, 既然我们来到了末日之灾前, 那么提前告诉天庭会发生什么, 说不定我们方才见到的人都能活下来。”
虞旸想了想。“那未来会不会改变？算了，管它呢, 救人性命还考虑后果还救什么人？”
“也不一定能改变，得看这个世界得遵循祖母驳论还是平行世界，若是祖母驳论，那不论我们怎么做都改变不了，若是后者，起码我们改变了平行时空的命运。”
虞旸嗯了声，拿起鱼汤喝了一口，什么都没喝到，低头一看，汤碗里本该存在的半碗鱼汤没了。
不仅鱼汤没了，碗也正在消失。
见到碗消失，伊丽莎白看向自己的手腕，手铐也在消失。
虞旸懵了。“怎么了？我没想越狱啊，警察叔叔，有没有警察叔叔？快来人，我们这里闹鬼了。”
“谁在喧哗？”
一名狱警拿着根棍子迅速跑来，见到虞旸与伊丽莎白，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们是谁？为什么在监狱里？”
伊丽莎白不由看向狱警。
虞旸愈发懵逼。“警察叔叔你是不是老年痴呆？刚以间谍罪把我们关进来就把我们忘了。”
*
种地第五十二年，虞微还是没培育出亩产万斤的种子，但拿稿酬当研究资金，在农闲时研究占卜与丹药，终于研究出丐版肥地丹，成功让小麦亩产六千斤。
峨兹、九伯与楚楚大开眼界。
三个加起来一百多亿年的家伙头回看到有人研究炼丹配方时每个方子都反复占卜此路是否可行，可行才继续研究，不可行就换一条路。
九伯奇道：“话说，以前怎么没人想到研究丹方时可以通过占卜来尽可能排除错误方向？”
峨兹面无表情道：“以前也没人同时学习占卜与炼丹，还有数不尽的研究经费挥霍。”最重要的是没人会这么目标分明的搞研究。
“也是，占卜太吃天赋了。”九伯道。
峨兹：也不只是占卜天赋的问题，孽徒的占卜天赋挺一般的，主要是脑回路差异。
虽然离亩产万斤还有距离，但虞微还是很开心的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我离亩产万斤只差四千了，我相信你培育的生灵草也一定能繁衍更多。”虞微搂着楚楚的肩膀打气道。
楚楚苦笑摇头。“生灵草以后得交给你了。”
虞微不解：“那不是你在研究吗？我对着生灵草这种非粮食作物就麻爪。”
楚楚道：“我两百多岁了。”
“两百岁又怎么了？”虞微不解。
峨兹道：“筑基寿命两百岁，她还有七天时间。”
虞微错愕的看向楚楚，倏然发现这么多过去，楚楚的容貌虽未变，内里的气血却已衰败若垂暮老者。
楚楚笑道：“世间无不散之筵席，你是化神境，又是鬼修，以后得习惯这些，就从我开始吧。”
虞微张了张嘴，想挽留，却发现自己无法挽留。
没人能挽留垂暮之人的时间。
好一会，虞微才道：“你可有未了心愿？”
“我最放不下的便是生灵草，你说过它们未来会成为修真界的灵气来源，但我无法达成了，只能托付给你了。”
虞微哽咽道：“好。”
楚楚想了想，取出一块玉玦。“这块玉玦，是很久以前有人送我的，我想还给她，但我的时间不够，也不想再见她，就请你替我跑一趟天衍宗吧。”
虞微嗯了声，稳定的伸出手，稳定的接过玉玦。
虽然被神棍宣告只剩下七天时间，但楚楚之后该吃吃该喝喝，该种生灵草种生灵草，俨然没事人，在虞微开始期待自己是否被俩人连手耍了时，第七天到来。
午间日正浓，种完生灵草，楚楚在林下小憩，再未醒来。
虞微操持了楚楚的丧仪。
与凡人木棺石棺不同，修真者好玉，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往往用玉棺。
于玉棺之中雕刻阵法或符，遗蜕置于其中可以更快降解返还天地，防止被人挖出来利用。甚至用攻击性符阵防盗，谁敢开关就得被棺中阵法与符糊一脸。
也有少数选择刻保存遗蜕的符阵，让遗蜕保存更久。
靠着写小说的分成以及九伯的资助，不差钱，虞微给楚楚办准备了一副防盗功能可以保百年的玉棺——与仙人那扔野外一万年都栩栩如生的遗蜕不同，筑基境修真者的遗蜕百年就能完成降解，返还灵气于天地。
一番务色后，虞微将楚楚葬在剑祖山，纵观全球，此地风景极佳，也没人敢在这盗墓。
峨兹对虞微安慰道：“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过，她至少是自然死亡，值得开心。”
虞微看着刚起的低矮坟茔，忽问：“每个修真者都会经历这些吗？”
峨兹点头。“自然，踏上修真之路，自然寿命会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幅，不同境界的寿命不同，每个走在这条路上的人都会遇到这样的事，自己仍风华正茂，亲友却垂垂老矣，化为尘埃。”
“真是残酷。”虞微道。
峨兹道。“是很残酷，所以只有能接受这份残酷的人才能修炼成仙。”
“但仙人亦有心魔劫，可见仙人的接受只是一时，并非永恒。”
峨兹反问：“世间安有永恒？”
“那修仙求什么？”
“仙人无法永恒，但可自己决定何时离去，为何而离去，这难道不值得努力？”
虞微语塞。
峨兹摸了摸虞微的脑袋。“若你实在放不下，可寻她之转世，收其为弟子。”
很标准的修真界解法，虞微哭笑不得。
“我怎知她转世何方？而且转世后容貌性格气息都不同，我又要怎么认出她？”
“你好好学占卜，学到我三成造诣就能卜算亡者轮回何处，至于如何认出”峨兹想了想，道：“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修炼成仙，届时自然能好像也不能，你如今并非仙人，没见过她的灵魂模样，即便未来修炼成仙也无法从人海中认出她。那就二，学到我五成占卜造诣，如此不需要你能辨识灵魂也能通过占卜来确定故人转世。”
虞微：“转世之人还是楚楚吗？”
“看你怎么想，若你发自内心的认为前世今生乃一人，自然是，若你发自内心的认为前世今生非一人，那就不是。”
虞微：既视感好浓，这不就是我曾经与丹曦讨论前世今生时的结论吗？前后今生是否一人取决于当事人的三观认知。
想到这，虞微不由看了眼九伯。
九伯与楚楚关系很好，但楚楚死后九伯是一点都不难过，用膝盖想也知道九伯不伤心的思维逻辑。
见虞微走神，峨兹继续转移虞微的注意力：“她留下的生灵草你准备怎么处理？这方面我们都不如她。”
虞微道：“我准备卖给流族。”
峨兹讶然的看着虞微。
虞微解释道：“搞科研是一件非常烧钱的事，而要培育生灵草，研究经费绝非你我负担得起，拆了九伯都不够。”
“喂喂喂，你少打点我的主意，正魔战场那次掏的灵石，我才缓过来。”
“这次没打你的主意，我打的是宗门和万族的主意。”虞微笑道。“我相信宗门与万族都会对这种能产出灵气的植物感兴趣，虽然单株产的灵气少，但生灵草只要培育得好养活，可以通过数量来弥补单株产量。而有宗门与万族的砸钱，我就不信生灵草的进展还能这么慢。”
九伯道：“这样的好东西，得到的人也可能藏起来独吞，虽然不可能一直独吞，但藏个成千上万年并不难。”
虞微微笑：“所以我才要找流族，流族足迹广泛，几乎遍布全宇宙，与宇宙几乎所有势力都有生意往来，有将生灵草卖到每个势力的渠道。”
修真界的物种很丰富。
流族是万族之中最特别的。
做为修真界能挤进一流的族群与势力，流族并无自己的根据地。
蓝发蓝眼的流族起源于何时已不得而知，只能从流族的一些支离破碎的传说来判断。
流族在千万年前的一场战争中失去了母星，被迫流浪。
这样的种族在修真界有很多，流族的特别在于，别的族群流亡后会选择寻找新的栖息地安家，流族它不。
流族选择转型星空游牧民，靠着抢劫和经商一路发展成修真界一流势力，也是足迹最广袤的族群，几乎每个超星系团——虽然流族很想将生意做到每个星系，奈何宇宙太大，星系数量比流族全族的人口还多——都能看到流族的商船。
峨兹附和道：“算算时间，流族千年一度的拍卖会快到了，周围几千个超星系团的势力都会派人参加，倒是个扩散生灵草的好机会。”
“流族千年拍卖会？”虞微回忆了下，很快想起一些破碎的记忆。
白帝传里，后简在一次流族千年一度的拍卖会上大闹过。
虽然收集修真界的奇珍、星图与情报再售卖给不同势力是流族的经济支柱，但蚊子腿也是肉，只要能赚钱，流族什么生意都涉猎，包括人口。
后简有一个刚认识的友人失踪了，一路追查，错愕的发现自己的友人成了流族拍卖会的商品。
后简能忍吗？
那必须不能啊。
于是乎，该拍卖会血流成河，不论是拍卖会主人还是宾客都死伤殆尽——后简在拍卖会上无差别攻击，买家卖家全杀。
事后通缉后简的大势力的势力范围加起来遍及三千多万个超星系团，赏格加起来高达千亿极品灵石，可见后简干得有多惊天动地。
虞微对此记忆深刻主要是，望君朔的打戏写得非常精彩，而且拍卖会也是一个高潮剧情。
后简不仅救了自己的友人，还将拍卖会上其它智慧生物商品也放了，这也是她会被通缉得那么严重的原因。
为了让商品们能跑掉，后简故意在拍卖会上血腥屠杀，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与仇恨，于是再没人注意到跑掉的商品。
干了这样的事后简是怎么跑掉的？
哦，风飞沙彼时也在拍卖会，师妹搞屠杀没错，但到底是同门手足，总不能看她死在面前。
从拍卖会跑掉后就更简单了。
三千多万个超星系团很辽阔，但修真界半径四万亿光年，远不止三千多万超星系团，后简脚底抹油跑出三千多万超星系团的范围。
怎么在那么多势力的眼皮底下跑出去的？
做为修真界交际花，后简怎么可能没有流族的朋友？
自然是通过流族的渠道跑的。
不知道虞微在想什么的峨兹道：“流族每隔一千年会在一片星空举办一次拍卖会，将自己收集到的奇珍异宝拍卖给当地各方势力，当地的势力也都会去参加，你也可以去涨涨见识。”
虞微挑眉。“一片星空？这种拍卖在很多地方都有？”
“大概一千个超星系团会有，数量也不多。”峨兹道。“宇宙太大了，流族也很难短时间将拍卖会请帖散到全宇宙，而且流族的拍卖会流转的灵石与奇珍异宝太多，很容易惹来盗贼，流族也只在经营得久，有足够把握不会被抢的星空举办。”
虞微好奇道：“修真宇宙有多少超星系团？”
峨兹摇头。“目前为止还没人探索到宇宙的边界，连宇宙有多大都不知，又怎知有多少超星系团？”
可史书明确告诉我，天庭统治四分之一的宇宙，修真宇宙的半径是四万亿光年虞微蓦然拍了下脑袋，史书是六万年后的。
六万年后的常识不代表六万年前也是。
峨兹问：“怎么了？”
“没事，我们要怎么去拍卖会？我依稀记得，拍卖会要请帖才能进。”
九伯道：“小事，流族拍卖会的请帖我能买到。”
峨兹道：“别浪费钱了，请帖最低也要十万上品灵石，你好生养着，拍卖会需请帖是对仙人境以下，仙人境不需要请帖也能进。”
九伯闻言也反应过来。“太久没参加都忘了你可以刷脸。”
能有渠道就好，虞微放下了心，不然她十万上品灵石她掏不出来，也舍不得。
*
楚楚的丧仪落幕，虞微也没法抬腿就走，这一走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回来，神庙的家具与用具都需要归置好，避免回来时腐朽不堪。
九伯对此劝道：“没必要收拾，回来时可以做新的。”
虞微道：“做新的要花钱啊。”
九伯：“你们这一走，少则数十年，多则数百年，这些家具哪个能保存那么久？不论怎么归置，回来时都得买新的。”
虞微：抱歉，是我的错，我忘了你们寿命比家具长。
即便如此虞微还是将器具都放到仓库里，就算回来时腐朽成尘埃也不会到处都是尘埃。
收拾好神庙，虞微又带着自己花了三个月时间赶出来的百万字稿子去找合作刊载小说的掌门晴川，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若跑得远，联系也是个麻烦事，不如留足存稿。
晴川简单翻了翻，还是末日仙侠废土系列，顿觉肝疼。“我觉得你之前的炼气系列挺好的，不如再写几部？”
虽然炼气系列每一部的主角都是炼气修士，虽然内容都是炼气修士怎么将凡人聚落发展起来，且越写越平淡越写越枯燥，但被末日仙侠系列虐了这么久，晴川只觉得平淡是福。
“有啊。”虞微从存稿里取出一册。“这就是。”
晴川看看末日系列的三册，再看看炼气系列的一册。“太少了吧？”
“没灵感没材料。”虞微也很无奈。
炼气系列的本质是为了科普知识，掌握的知识科普了还咋编？
也就是最近研究出了肥地丹，不然连这一册都没有。
“那你不能写点甜的吗？”
虞微撇嘴。“末日背景你还想甜？想屁吃呢，活着就是甜。”
“你的读者已经有人被虐的放话想剁了你这个作者。”晴川头疼道。
“没事，我就要出远门了，要剁也得找得到人。”
晴川：我TM都想剁了你。
大抵是晴川的表情太痛苦，虞微道：“我之后看情况写个新题材。”
“甜吗？”
虞微回答：“一定甜。”
晴川放心了，将今年的分成以及挑选出来的没有污言秽语且语言通畅的读者来信交给虞微。
虞微看了看读者来信的数量，有五十多封。
修真界并没有读者给作者写信的传统，晴川也没在邸报上留联系方式，但这不妨碍一些被虐得肝疼的读者想办法联系作者。
找不到作者就找出版社。
当然，不是所有读者都能给出版社寄信，修真界又没有邮递服务，修真者联系什么人都是通过灵符，若灵符联系说明距离远得没边了，书信更别想寄到。
能跨越不知道多少光年将信寄到晴川这里，需要耗费的精力财力都不是小数目。
看得出读者怨气真的很大。
虞微道：“读者来信越来越多了，怨气真大，这么发展下去，说不定哪天真的会有人拿刀来剁我。”
你很有自知之明，晴川将一枚玉简并一份请帖给虞微。“也不是所有读者都想剁了你，你有个炼气系列的忠实读者，特别给你弄了一份请帖，邀请你去参加流族的千年拍卖会，希望能在拍卖会见到你，真舍得。”
虞微赞同。
经过这段时间的恶补她了解了不少流族拍卖会的事。
流族拍卖会的请帖有五个等级，第一等请帖是一种稀有材料炼制，流族会送给每个能联系上的仙人。
第二等请帖用珍稀材料炼制，流族会给当地每个大势力送一份。
第三等请帖以美玉并若干材料炼制而成，不送，而是在拍卖会前出售，一份请帖五百万上品灵石。
第四等请帖以一种珍贵珊瑚并若干材料炼制，同样出售，一份一百万上品灵石。
第五等以黄金并若干材料炼制，一份十万上品灵石。
晴川手里的请帖赫然是黄金炼制的方形牌子。
一出手就送一张拍卖会请帖，这读者莫不是九伯第二？
尽管困惑，虞微还是接过请帖，然后问晴川：“你买请帖吗？二十万上品灵石。”
晴川：
“滚。”
“千年一遇的盛会你真不想去看看？”
“没钱。”
“哦，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去参加拍卖会却没买到请帖的有钱朋友？”
晴川：“行了，给我，我帮你务色个买家，卖什么价格？”
“多多益善，赚到的钱我分你一成。”
晴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热情道：“交给我，我一定会卖个好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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