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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风公子报出名字, 祁亚心里就咯噔咯噔地闪红灯。
这场游戏有鬼。
她悄悄看了眼身边的宁央,果然,宁央也记起来这是祁亚师兄, 一副深沉忧思的模样。
灵风公子轻啊了声, 笑容和煦, 见几人面色难看,又问:“几位可是听过我什么不好的传言?”
“没有。”宁央第一个找回状态,又恢复黎那个外门弟子的人设, 开口颇为憨傻老实:“只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灵风公子如此平易近人,一时受宠若惊,恐惊辉光。”
“同是修道人,不过是修为高低罢了。”
灵风公子轻声笑着,对祁亚伸出手:“此地山高风寒, 我见小姐身娇体弱,不如由我亲自送你上去。”
祁亚有些恍惚。
这个场景,就和许多许多年前, 她刚刚入宗时一模一样。
彼时祁亚穿越不久,还只有六七岁。是个半大不大的精瘦小猴, 天天吃的差穿不暖, 还要下山干些粗活, 美其名曰是给外门弟子的修炼考核。
柳南知作为内门弟子, 有一次上山, 看见祁亚发着烧,挑着水往上走。
他也是这样伸出手,说看她身体不适, 要亲自送她上去。
祁亚记得,她当时累极了, 想也不想就握住了柳南知的手,干脆双眼一闭,烧了三天才醒。
整个宗门都惊动了,倒不是因为她病入膏肓,而是生怕她的病气侵蚀了柳南知,让他修行受阻。
“不了。”祁亚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是凡夫俗子,不必麻烦公子。”
黎也立刻行礼:“我会扶小姐上去的,这是我的本分。”
灵风公子也不强求。他桃花般如水的眼眸流转几瞬,开口轻叹:“如此也好,你我有缘再聚。”
一行人再度上山,渐渐地,人多了起来。
有人过来与祁亚攀谈,一开始还是羡慕她得灵风公子青眼的话,之后,就成了互报身份。
“你们的进度到哪里了?”一个高个子的剑修男人走过来,声音压得极轻:“我宗门里一共三个队伍,现在只剩我一个了,任务一个接一个,真是要死在这里了。”
三个队是一起开启游戏的。
剑宗不算顶尖,但附庸众多,算是个极佳的开局。
但问题是,他们根本没有时间修炼提升,那么多宗里的灵宝灵药也成了摆设。
从第一天开始,他们就要外出做任务,杀妖的屠魔的驱邪的,忙的连轴转。任务越来越多,越来越凶险。
其中一个人的心愿是归隐山林种地,费尽全力攒够了贡献,辞了师傅,才离开宗门不久,就被路上的野妖杀了。
“我们没怎么做任务。”祁澈见祁亚一直黑着脸,主动开口:“我们在一个偏僻的小宗门,每天干活修炼。”
“哎。”那剑修叹气说:“你们这倒是轻松,但之后怎么办?”
他紧张道:“马上妖魔横行,怪潮吞地,不抓紧修炼,就只能抱紧别人大腿了!”
祁亚脸色一白。
“没事。”宁央开口说:“我有对策。”
“算了。”剑修以为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这场游戏有多危险,也不多言,抱拳行礼后告辞,寻找别的队友去了。
这是一场开放性的、没有主线任务的游戏。
但它总有一个结局。
祁亚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但她说不清道不明,只是一种预感。
很危险的预感。
“我们走快一点吧。”祁亚说:“我总觉得答案就在上面。”
本来,宴会是定在明晚。
但今天许多宗门都已到齐,而且弟子们各个才华横溢,对天下大势忧心忡忡。
仙盟一看后生可欺,便提前开了宴。
宴会上有灵酒佳肴,也有各大长老前辈的担忧叮嘱。
盟主饮下一杯酒,沉声道:“此次召各位仙友前来,是为一件关系天下的大事。这些年,天道平稳,妖魔偶有作乱,幸得仙友们各自勤勉,护天下平安。但是,想必各位也注意到了,这半年来,天道沉默不应,应是有大劫将至。”
只见盟主摊开一张地图,山海百川皆在其中。
他指向西北方一处,严肃道:“此地魔气翻涌,死气森森,许是有大妖吞天噬灵。”
在场一片哗然。
“难怪这半年来修炼日益艰难,每日都觉经脉阻塞!”
“既然寻得方位,为何不除,拖到今日才说?”
盟主摇了摇头,坦然面对众人的诘问:“这半年,我座下弟子寻敌奋战,死伤无数。那大妖并非常物,至今未见其真面目。各位仙友若是愿意助一臂之力,便可联合对敌。”
宴会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本来,仙盟之中话事的宗门就是各地区的掌控者。可谓是修士中最精锐最砥柱的一部分。
这样的人,忙活了半年,死的死,伤的伤,连那大妖究竟什么样都没发现,可见凶险。
在场很多人都是这辈子第一次踏进仙宗。
这些小门小派还当是得了仙宗关怀,终于有一展宏图的机会,哪想到,就是来让他们送死。
有人率先带头,说要为天下而战。
有人附和,也有人沉默。
盟主扫过所有人,和蔼地笑了笑,说:“大家有心,便是极好。虽然此事凶险,但放心,仙盟既然召大家过来坦白此事,便是已经寻得对策了。”
“什么对策?”
“天机不可泄露。”盟主笑道:“大家继续用宴吧。”
笙歌再起,所有人面面相觑。尤其是祁亚身边的许多小宗门,已经在咬牙切齿地懊悔了。
“完了完了,上了盟主的道了。他既然有办法,刚刚说的那么吓人,定是在考验我们真心呢!”
“还好我刚刚站起来说愿意为天下而战了!”
“呸,你那喊两声算什么意思?要真的愿意去死的那种!”
“笑话!在座那么多生面孔,道都没修多远呢,就要去死,谁愿意?还不如立刻还尘,娶老婆呢!”
黎小声问祁亚:“有古怪。”
“不古怪。”祁亚单手扶额,想着方才盟主脸上那悲悯众人的表情。
他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弟子折损时的心痛惋惜是真的,恳求各大仙友们出手相助是真的,见他们贪生怕死时的失望也是真的。
最真的,就是他说,已有办法解决时的庆幸。
究竟是什么办法,祁亚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左前方是一队参加者,他们听说仙盟有办法,登时开心得叫起来。
“我就说,只要活下来,总有办法的!那么大的游戏体量,只靠一个人是很难完成的,参加者们都死了那么多了,总得有别的办法让游戏继续下去!”
“我看我们还是继续修炼,早日登仙就能离开了!”
“对,还要多探点秘境,赚点奖励分!”
祁亚皱着眉,简单吃了两口东西。
散会后,所有人都回了客房。
按理说,祁亚作为最末流的小门派,能有个屋子睡就不错了。
但仆人领他们到了一处小楼,说是特意安排的。
大家正警惕,里头忽然蹿出来一身红衣劲装的少女,看见祁亚时就像看见了宝贝,冲过来就抱了个满怀!
“小妹,好久不见!终于见到你了!”
大姐就像抱小宝宝似的,把身娇体弱的二小姐抱抱亲亲举高高。
“我师尊和仙盟有些关系,说得上话,我特意求师尊给你单独要了间小楼。免得你被别人吵得睡不着觉。”大姐腰间佩刀,脚踏戎靴,显然是个大开大合的刀修。
但她对祁亚的动作极其轻微,可见关心之切:“那宴会上的东西好吃吗?姐姐怕你不爱吃,特意做了小酥饼带来,喏,我特意放在胸前给你温着,怕凉了硌牙。半夜若是饿了,让仆人给你倒杯热茶一起吃。不过要少吃点,别贪嘴涨肚子。”
䧇璍 祁亚一阵头晕脑胀,脸颊不自然地泛红。
“姐姐!”她低声嗔怪:“我不是小孩子了啦!”
“哎呀,几岁了都那么可爱,你是我妹妹,当然是小孩子。”大姐笑靥如花,这才注意到祁亚身后跟来的弟子。
她瞬间又恢复人前冷艳清高的模样,微微施礼道:“辛苦你们照顾小妹了。”
不许摸了
“哪有, 这是我们的分内之事。”黎扮演的弟子最先回答,双手行礼,很是恭敬。
大姐点了点头, 表情仍是冰冷如霜, 很是傲人。
祁澈也接话道:“小姐自幼身子娇弱, 此行多有负担,我等定会尽全力保护小姐周全,绝不出任何闪失。”
说着, 大姐的眼角微微下撇,似乎是有些不开心。
祁澈看得出来,这是打量的目光,也是担心自家妹妹的模样,他可太熟悉了。
于是祁澈伸手捏了一把一直在旁边神游天外的阿珑。
阿珑现实里是天才少年, 从小特立独行惯了,但此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痛得龇牙咧嘴, 急忙笑嘻嘻地回:“师兄说的对,大姐您就放心吧, 就是天塌下来了都有我们给小姐扛着呢!谁敢对小姐不利, 从我们的尸体上跨过去!别看我们修为一般, 但再过几年, 只要一点机缘……”
“行了, 屋外夜风大,进屋说吧。”大姐眉毛一横,很是冷漠地打断了阿珑表忠心的话。
她一扭头, 对着祁亚又是笑靥如花 ,连声道歉:“怪我, 太久没看见你光顾着拉你说话了。走走走快进去,我给你煮点热茶,别见了风头疼了。”
祁亚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大姐挽起了手,提醒她小心门槛。
祁亚想,如果这是她年纪大了,是个规规矩矩的黄花大闺女,姐姐不敢做什么。如果她年纪小还是个小娃娃,姐姐一定会一把抱怀里,直接让她脚不沾地。
这幢小楼很是清幽,设施简单,很符合清苦修行、摒除杂念的修行之道。
大姐一边让祁亚坐下,一边说明天叫人送些丝做的被褥铺盖来。
祁亚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看姐姐里里外外操持了好一会儿,才问:“那么晚了,姐姐晚回去,师尊不会怪罪吗?”
大姐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但立刻捏了捏祁亚的脸蛋,笑得更开心了。
“是,这毕竟是仙盟地界,现在各地又祸事频出,还是少走动的好。但我难得见到妹妹,晚回去一些,师尊也会体谅我的。”
大姐说着将祁亚拉进卧房里,关了门,掐了诀,附在她耳边悄悄说:“那几个弟子,你可小心些,不堪大用。不如明日我派我的小师妹来你这陪你祝,她名叫念桦,聪明懂事,嘴巴也甜,修的水月轻刀,最能防贼了。”
“姐姐,那都是我们自家的弟子,小心什么?”祁亚很疑惑:“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们还一起修行呢!”
“你啊!”姐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伸指头戳祁亚的眉心:“就是这样你才没发现问题!那个小的倒还好,叫阿珑是吧,只是功夫差了些性子皮了些不靠谱。另外两个,尤其是阿澈,看你的眼睛都快掉出来了,他指定对你有点什么!”
说到这,姐姐也有所顾虑,不敢多说。
祁亚算是明白了,她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祁澈其实和她一样,也是太关心妹妹了。
“他没那想法,姐姐,你多虑了,他只是关心我。毕竟我身子弱,有次在他面前咳嗽得差点晕过去,把他吓得够呛。”祁亚无奈道。
“姐姐哪是多虑?小妹你生的漂亮,性子又好,别说是我们宗里的弟子,就是在这仙盟,我都怕有人对你有非分之想!”说到这姐姐就紧张起来:“听说今日灵风公子在上山时还和你搭话了?”
“……那是公子乐于助人,见我体弱,想携我上山!”
“好吧,总之你多小心。姐姐可看不得你受别人欺负。”姐姐将祁亚搂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小妹,你若是出了一点事,莫说是姐姐我,咱们爹娘也受不住,好好的,好吗?”
祁亚乖巧点头,摆出一张明媚笑脸。
姐姐这才松了口气。
但她没有走,而是又下了一层禁制,在祁亚耳边悄声说:“近日天下不太平,你就在这仙盟住着,待到没事了,姐姐再送你回家。”
“天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祁亚立刻追问:“是哪里道法坍塌?还是天道陨落?法相损毁?”
姐姐很是震惊:“都是谁和你说的?”
“别管谁和我说的,你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祁亚委屈巴巴地挤出眼泪:“你们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们以为是对我好,其实我好害怕好害怕……姐姐……呜呜呜……”
同故事里一样,祁亚一哭,全宗门上下就拿她没辙。
但这一次,姐姐仍是心狠到底。
“真的不能告诉你,小妹,你不知道就是好事。”姐姐爱怜道:“你只要知道,这事已经有的解决了,只要再过几天就有结果了。这些天你好好呆着,别乱跑,好么?”
祁亚还想哭,但姐姐心疼得厉害,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起身告辞了。
姐姐走后,祁亚立刻分享了情报。
“所以是有什么祸及天地的大事了吗?这群NPC要自己解决?”阿珑听完后第一个不同意:“那NPC都能解决了,要我们做什么?我们是来当观众的?”
“按照七七说的,这个世界的确是岌岌可危,即将毁灭了。”祁澈沉思道:“这个消息也从NPC口中确认了。”
祁亚点头:“对,但我不确定具体是什么。因为这样的大事,要么是天道自行崩毁,要么是世间有人触怒天道导致天道想一切从头,再有甚者,我没经历过,我也不好说。”
“所以还是要向NPC套情报么?”宁央展开自己那把折扇,轻轻煽动几下后说:“有没有可能是计时类副本?虽然看似没有时间限制,但达到某个时间点之后,无法再获取信息或者推进任务?”
“你是大佬,你说了算。”阿珑挠头道:“今天晚宴上,那群玩家也是一群睁眼瞎,向玩家肯定是套不到情报的。”
就在众人一头雾水时,院子的门响了。
祁亚立刻起身,但被宁央按住肩膀,扶坐回去。
“我去开门,小姐就在这休息。”黎说:“可能有危险。”
祁亚空有一身剑圣功夫,只能乖乖听话照做。
黎开门之后,却面对着一张陌生面孔。
来人一身粗布衣裳,双手龟裂,面容苍老,说话漏风,一看就是在伙房干粗活的下人。
“修士、大能,可否求你们一件事?”老人想跪地磕头,被黎及时扶住。
老人哽咽道:“求求你们,去救一个人吧,如果没人救她的话,她肯定会死!”
64.救人
老者身姿伛偻, 已是垂暮之年,此时忽然下跪行大礼,可谓是极其骇人。
“老人家, 使不得!”黎是个修为虽低, 但性子憨厚真诚的好苗子, 而内里的玩家宁央,更是个手握众多积分道具的大佬,遇事绝不慌张, 一伸手直接扶了起来。
老人出现的一瞬间,大家都很奇怪。但连眼神都不需要,在座的四名玩家就懂了。
这是下达任务的NPC亲自找上门了!
祁亚嗯了声,兴趣缺缺地托腮。她心里只想这主动送上门的任务究竟有多少价值,因为按照祁亚玩网游多年的经验, 这种一般都是是让他们去跑腿找丢落的钥匙手镯,或者是村口不见了的大黄旺财啥的。
纯纯的跑腿工具人,完全是在浪费他们的游戏时间。当然, 如果游戏好心一点,会给他们编一个感人的故事, 或者给点成就称号和挂坠啥的。
但这些都不是祁亚在意的重点, 祁亚现在只想知道, 这个世界的天道究竟是怎么崩塌的。
这才是唯一能破局的方向。否则, 攒再多的金币、刷再多的NPC好感值, 也不过是打了个满成就的、必死无疑的坏档而已,根本没有意义。
此时,阿珑的眼睛已经亮成了星星, 他几乎能看到这名老者头上的黄色感叹号,想要接任务了。
阿珑热情道:“老人家, 您尽管说,我们这那么多人,一定能帮到你!”
“真的?”老人家浑浊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明光,覆了一层浑浊的泪水,沧桑极了。
老人家喜极而泣,激动地抽噎哽咽。
“您别急,您先喝口水,慢慢说。”黎将老者引进屋内,祁澈立刻给他倒了一杯水,并且去门边守门。
哪怕是接任务的时候也要保持警惕,这是一个老手的习惯。宁央看见这一幕,心中默默给祁澈打了个高分,同时问:“您有什么要紧事么?看您这穿着,像是仙门里的长工,是不方便向仙宗里的各位求助么?”
老者顺了气,刚刚还火急火燎,见面就跪,此时的目光却变得战战兢兢,审视着所有人。
阿珑笑容开朗地说:“您放心,我们虽然是修道者,但尊老爱幼可是传统美德,哪能眼睁睁看您这么一位老人家担惊受怕?只要您开口,我们绝对帮。”
老者放松许多,但嘴唇嗫喏,仍然不敢说话。他看着一直坐在那,衣着明显更加贵气出尘的二小姐祁亚,头低得更紧了。
这番卑微做小的姿态,让祁亚忍不住地心疼起来。
在修仙世界,修为高于一切的准则之下,凡人只能仰人鼻息、处处看人眼色,俨然成了一种生存本能。
因为弱小,所以卑微。因为卑微,所以无助。
无助……就意味着身处绝境时,无论如何哭喊哀求挣扎,也不过是一只蝼蚁的滑稽表演。
“没关系的,想必您是有特别要紧的事,您大可以说出来,我们说不定能帮上忙。”祁亚微微笑着,很是平易近人,丝毫没有修道者高高在上的模样。
她又说:“如今天下大乱,仙宗众人定是全力以赴拯救苍生,无瑕分心。我们是客人,帮不上忙,但能帮到您,这也算是没有白来。”
“多谢小姐。”老者终于吃了颗定心丸,松了口气,他问:“敢问诸位是来自哪个宗门?”
祁亚如实自报家门,却见老者思索片刻,只有迷茫。
这显然是没听说过。
很快,老者满脸愁容,双手握紧,掉了几颗的牙齿不停颤抖,可见内心挣扎。
祁亚眯起眼睛,不知道他究竟在搞什么。
阿珑急切说:“您先说吧,别看我们宗门小,卧虎藏龙!而且术业有专攻,你的问题,说不定我们就擅长解决呢!”
“您放心,屋外没有人,大可直说。”黎声音很温和,语调却是沉沉的,充满了说服力。
黎扫过老者满是灰尘的裤子,还有发红,即将淤青的额头和手肘,放缓了声:“想必您今夜也已经求过很多人了,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若真是有十万火急的事,再犹豫下去,恐怕事情会无法挽回啊……”
这一句话完全就是威胁了。阿珑无语地哽住脖子,真怕黎直接将任务赶跑了。
哪想,老者忽然落下一行泪,再三环顾周围,确定没人之后,开口说:“我想求各位去救一个人!求求你们了,我求了很多人,都不答应,现在只有你们能救她了!如果你们不救她,她一定会死,一定会死的啊!”
“您先别激动!”黎悄悄往茶水里扔了些积分兑换的安神粉,免得老者因为过于激动而当场昏厥过去。
老者推开茶,再度跪到地上,用力磕头:“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去救救她吧,真的只有你们了!”
“我们一定救!”
祁亚看着眼前这副光景,心痛得快要滴血,她亲自将老者扶起来,用她的灵力将他安抚,问:“您直说吧,是谁,在哪儿,想要我们怎么救?”
老者抽噎着,阿珑说:“是您的孩子么?他遇到什么危险了么?”
老者摇了摇头,颤抖道:“不,我只是在宗门山脚下里养猪的,自幼孤苦,一生并未成婚,膝下无子。”
老者说,仙宗地界绵延千里,修士弟子数万,凡人几十万,皆是仰仗仙宗过活。
虽然修士们心高气傲,从来没将凡人当做同类,但品德温和、良善,做了许多护佑凡人的善举。
他就是几十年前被逃命到宗门山脚的弃儿。那一年冬雪不绝,粮食歉收,五月起,大地便龟裂如烤,满地饥荒饿殍。他那年刚刚五岁,随父母逃荒,只有他一个人活着走到了仙宗地界。
他没有修道的天赋,但仙宗给他吃饱饭,治好伤,也没有赶他走,而是将已经孤苦无依的他留下养大,给他了个养猪的差事。
山脚下有很多人都是这样来的,偶尔一群人蹲在一起讲故事,比皇城里的善堂更有趣。
“不语她也是这样来的。”老者念及此处,满是自责:“不语她是个苦命的。她是自己逃来的宗门。你们知道宗门边界上有迷阵,内置机关毒虫么?”
“我知道。”祁亚点头。
既然有修道者,就有权势和地界,没人喜欢自己的地界被别人染指弄脏。仙山就在那,总有凡人想去闯一闯。所以为了清净,就有防凡人的阵法,为了起威慑效果,迷阵都不是人能闯的地方,进去不死也脱层皮。
听老者的意思,当年他能安然走进来,想必也是仙宗念及天地大旱,民不聊生,这才开恩救济天下,主动关闭了迷阵。
老者叹气:“是啊,十几年前天下太平,不语却是那个可怜的娃娃。她是逃命时直直地冲进了迷阵,听修士们说,找到她时,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了。”
“迷阵这么可怕?”阿珑好奇极了,巴不得自己去看看这些新奇玩意儿。
“是。但是,不语是为了躲她的母亲,才亲自跑进的迷阵。”老者满目怆然:“我也是听人说的,因为不语不会说话。她其实不是哑巴,只是从来没有人教她说话而已。她的母亲是个疯子呐,不知信了什么邪术歪道,从小将不语拴狗似的拴在笼子里,每天喝她的血,剥她的肉。听修士们说,不语本是个天生修道的好苗子,但从小被母亲折磨得太惨了,进宗门时已经是个奄奄一息的废人了,能活着就很好了。”
“那她现在遇到什么事了?”黎保持着微笑,但明显对这NPC明显的人物叙述不耐烦了。
黎不在乎剧情感不感人,也不在乎这个任务究竟难不难,他只想立刻带祁亚出去。
老者张了张嘴,全然听不见黎的话似的,继续往下说:“这些年,不语就在我们身边长大。她长得水灵,眼睛又大,像珍珠明月似的。可惜,她被母亲折磨久了,不会说话,也不敢说,眼睛也无神,看着怪可怜的。她是个会心疼人的孩子,才养好伤,就抢着帮人干活。你们想,那时候她才五岁?还是六岁?看上去就和瘦猴子似的,要过来帮我搬猪食,险些整个人栽到泔水桶里。”
老者说着说着,目光变得充满慈爱,完全视周围为无物。
黎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已经放弃打断他的想法了。
祁澈仍在警戒周围,只有阿珑听得起劲,竟然将桌上的瓜果盘抓手里,开始嗑瓜子了。
祁亚只是沉默。
“你们是不知道,不语有多乖。小孩子嘛,总有顽皮的,他们欺负不语,不语也不吭声,衣服被扯坏了,就自己缝补好。灵风公子给不语送过两身衣服,绸缎的面料,咱们这些凡人小工,一年不吃不喝也买不起,不语把它裁了,给二花娘出嫁时当了嫁妆。其实不语真的很好,她虽然身子坏了,是个废人,但脑袋灵光,什么都学得快……”
阿珑听到这,戳了戳宁央的胳膊,小声说:“那灵风公子不就是今天对二小姐抛媚眼的那个么?任务的最终目标该不会是杀了灵风公子吧?”
黎沉着一张脸不说话,而阿珑已经在脑海中脑补了一出孤寡无靠的可怜女孩被灵风公子欺骗为炉鼎,最终消香玉陨的悲惨故事。
故事嘛,就是要有反转。冲突就是在他们手撕了灵风公子那张好人皮的瞬间!
“别胡说。”宁央冷冷地开口,阻止了阿珑对柳南知的妄想诽谤:“让你听故事,没让你编故事。”
而后,老者又详细说了不语这些年的成长经历。是一个本该耀眼的天才,成为废人后不甘心自强,但最终只能当一个废物的可怜故事。
“如果不是那灵风公子,我们还能救什么?”阿珑听得入戏,心疼极了不语:“总不能是她摔下悬崖要我们去救吧?那样的话,悬崖底下总得有个秘境奇遇吧,不然这任务也太废了!”
“老人家,不语现在怎么样了?”祁亚沉默地听完,摸了摸自己的耳坠,问:“她遇到什么危险了?”
“她……被宗主带走了……”老人家压低了声音,颤颤巍巍的,用必死的心恳求说:“我听人说,宗主有了拯救天下苍生的办法,只要……只要献祭了不语,就可以了……”
献祭。
这两个字让祁亚摸耳坠的手忽然握紧。
这一瞬间,黎和阿珑的目光都变了,祁澈也站直了身体。
他们互相交换了眼神,而后点了点头,确定三个人的状况是一样的。
三个人的脑海中响起了相同的任务提示音:主线任务,阻止该任务完成。
这个主线竟然是阻止去救人,怎么想怎么诡异。宁央直接掏出了积分道具,石头在掌心中捏碎,得到了关于这个任务的日后信息。
黎动用这个角色的灵力,将信息告诉大家:“我刚刚用了窥视道具,系统告诉我,如果这个老者发布的任务被完成,这个世界就会毁灭,所有的玩家都会任务失败,和这个世界一起死。”
她要救
宁央不明白这个离奇的任务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从信息来看,他必须立刻拒绝这个任务,并且制止这个老人再寻找帮助。
任何会让游戏失败的可能, 宁央都必须立刻抹除!
他正要开口, 却被祁亚抢了先。
“我明白了, 这个事情交给我了。”祁亚捏紧自己的耳坠,漆黑的眸子坚定异常,哪怕她的手微微颤抖, 依然坚定道:“她叫不语是吗?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她救回来的!”
祁亚字字铿锵有力,眸光坚毅无比。
此时祁亚还是二小姐的娇俏模样,格外孱弱,如此发言, 让老人倍感意外。
“真的?恩人,你就是不语的救命恩人啊!”
老者喜出望外,一时间老泪纵横。
浑浊的泪水从他两颊流下, 他哽咽道:“这半个月里,我求了好多好多人, 宗门的长老弟子, 山下的马夫力工, 他们都拒绝我了, 都说这事是宗主定的, 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置喙不得。更有甚者,宗中长老还说, 不语她哪怕真死了,也是她有所贡献, 该感恩戴德才是。”
话到此处,老者的声音格外悲凉:“是啊,不语是没爹妈疼的孩子,可……可她好歹是个人呐?哪有就这么眼睁睁看她去死的道理?”
阿珑已经收到任务提示了,立刻发声阻止老人:“这事不能做!既然只有这个办法,那为天下大义,也该做出牺牲才对。”
祁亚眯起眼,手指已经轻抵在自己的耳坠上。
耳坠之中,属于她的剑躁动不安,渴望着鲜血与破坏。
祁亚感觉自己心头一片热血,最初握住剑时的赤诚之心让她激动不已。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与阿忍这柄魔剑立下血誓时,她就答应过它,要变得比任何人都强,天上地下都无人能敌,能斩断一切。
“客人,您这话没错,但……”老者嗫喏时,看向祁亚求助。
“牺牲他人才能换来今夕安寝,这种天道,不要也罢。”祁亚直言不讳:“我要接下这个任务,我会去救她,你们无法阻拦我。”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并没有任何停顿。
哪怕是宁央也没有。
祁澈皱眉,意识到事情不妙。
他见过祁亚这种情况,是在一年前,她出事之前那一个月里 ……
“先别着急,的确,天道将亡是大事,献祭不语也是大事。但有没有可能还有献祭之外的办法,我们再商量一下?”祁澈经商许久,虽然久居上位,但也擅长察言观色,最会找回旋余地。
他说出祁亚最想听的话:“的确,献祭活人这种事太残忍太可怜了,怎么也不该用。”
祁亚终于缓了缓神色,将手缓缓放下。
她问老者要了不语关押的地点,老者也不清楚,只道是后山哪个山洞。
毕竟他只是在山脚干杂活的凡奴,仙山内都没来过两回。
如果不是这次仙盟大会来了那么多人,他甚至来不了这山上。
“嗯,我知道了。”祁亚颔首,送老人离开:“我会救不语回来的。还有,不语她知道有人这么担心她的话,一定会很开心。”
老者笑了下,内向而沉默,摆手说:“她年纪还小呐,不该死。我这几天,都在恨我这把老骨头,怎不能替不语去献祭?”
祁亚苦笑一下,没说话。
毕竟世道就是这么荒唐。那些满嘴大义的,永远是尘土之上的人。那些真心舍身的,往往又得不到眷顾。
祁亚看向远处平静下暗藏诡谲的昏暗夜色,心中冷笑:‘天意弄人。’
老人走后,阿珑立刻不干了。
“二小姐!难道是系统分发任务的时候屏蔽你了吗?刚刚你没听见吗?我们要阻止这个老人寻找帮手,绝对不能阻止那个叫不语的女孩献祭,只有献祭成功了我们才能在这个世界活下来!”
阿珑厉声指责:“怎么,现在任务的最大阻碍其实是我的队友?”
祁亚很想给阿珑一剑敲晕,但他毕竟是个少年,是自己的队友,她不是残暴的人。
祁亚不想多说,但宁央替她解释了。
“这个世界刚开始的时候,系统就给每个人发布了任务卡,也发布了角色个人的愿望任务。”宁央打开扇子,沉思道:“我这些天观察下来,发现这个愿望任务和角色有关,但和玩家本身也有关系。本来我以为这只是为了方便玩家融入角色,不脱离角色行为的方便设定,现在看来,恐怕不是的。”
宁央看了眼祁澈并不算好的脸色,又看向祁亚,目光温和,满是真诚:“这个是最终副本,它是冲玩家本身来的。所谓愿望,其实都是明知达不成,肯定会落空的事,亦或者是已经成为遗憾的事……”
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之后,祁澈终于是叹了一口气。
“小七,别做傻事,好吗?”祁澈开口竟有一丝颤抖。
他一直是个一个强势且强大的哥哥,难得低头,带了一丝哀求。
他对祁亚承认:“哥哥只是想保护好你,不想再失去你一次了。”
宁央不知道这对兄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祁亚不见的这一年里,她肯定经历了了不得的事。
穿越到修仙世界修成了剑圣,这种的前提一般都是……
死亡。
“七七。”宁央摇了摇头,并没有追问太多,“你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任务?”
出乎意料的,祁亚也坦白了。
“因为我的系统提示我,我必须接下这个任务,救下不语。”
祁亚抬起手,捂在自己的心口,眼神炽热而复杂。
她努力平静,但嗓音依然有些哽咽,夹杂着委屈与愤怒、不公与绝望。
她说:“不能亲眼看着有人经历和我一样的事。过去,没有人救我。
但现在,我已经很强很强了,我能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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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向来病弱, 声音细细软软的,弱柳扶风般婉转轻柔。
但祁亚眸光坚定,面色沉着, 双手攥紧, 已然去意已决。
她说, 她要违逆所有人的目标,去做一件她想做的事。
“你疯了!”
阿珑尖叫:“你是二五仔!我懂了,这场游戏是有内奸的, 是狼人杀对吧?你就是破坏我们计划的隐狼!我现在就砍了你!”
相比于病弱的二小姐,阿珑虽然瘦小,却也是受过训练的玄门弟子。
他抄起茶壶就往祁亚头上招呼,动作极快,是拼死之志, 但被祁亚抬手撂倒。
祁亚仅仅只是抬起指尖,阿珑就飞出三米远,狠狠摔在了地板上。
他头晕眼花, 口吐鲜血,问:“怎么可能?你……我知道了, 你们都被她策反了, 肯定给了她很多厉害的道具!你们……一个男朋友, 一个哥哥, 都帮她是吧!好啊, 我现在就要去告诉其他所有玩家,这个祁亚想要我们死在这里!”
阿珑恶狠狠地说:“祁澈,队伍立刻解散!我没有你这种会被策反的废物队友!”
话未说完, 祁亚眼眸一扫,阿珑立刻没了声音。
他像是被人喂了哑药, 无论怎么叫怎么嚎,都发不出任何动静。
但从他的口型之中,宁央能分辨出那是污言秽语。
他直接拿起扇子一敲,阿珑立刻昏了过去。
“多谢。”祁亚深吸一口气,看向宁央这副依然温润如玉的温柔模样,微微笑道:“不然我就要杀了他了。”
“他是口无遮拦了一些……”祁澈满是无奈:“小七,你是真的想杀了他么?他毕竟是我们的队友,和我们一样是玩家,是活生生的人,而这只是一个游戏世界。”
“我知道,我不该杀人,随意杀人是会引来天罚,让修行倒退的。”
祁亚轻叹一口气:“所以杀他一个人,比之后杀掉其他所有玩家来的好。”
此话一出,在场的另外两人皆是一愣。
坦白来说,祁澈其实没有杀人的经验。
他知道这是一场生死游戏,一旦输了,结果就是死亡,甚至比死亡更惨,但他从来没有做过‘杀人’这一行为,更谈不上觉悟和心理准备了。
而宁央,虽然是第二次的老玩家了,阻碍他被铲除的玩家无数,但他也没有真的像这样,直接动手杀人。
“七七,你杀过人?”宁央无比心疼:“你……不害怕吗?你穿越的时候,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怎么害怕吧,毕竟死的人多了,也就不怕了。”
祁亚微微笑着,抚摸了下自己的耳坠:“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所以,没什么害怕的。”
宁央沉默不语,他看向祁澈,祁澈面色苍白,似是被当头一棒。
许久许久,祁澈愧疚开口:“七七,是哥哥不好,没有及时发现你生病了,不知道爸妈把你逼成那样,没能及时冲进房间救你,没能劝说父母允许你去国外参加比赛,害你自杀。但是,七七,你真的忍心,让我们死在这里吗?”
祁亚沉默了。
宁央虽然之前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但此时祁澈终于承认,他依然心惊胆战。
祁亚是一个没有安全感,打游戏打的很疯,好像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但每次做到最好之后又觉得不够,有些偏执的女孩。
他猜测到祁亚被父母逼得很紧,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被逼到自杀。
“对不起,哥哥,我不想伤害你。更不想伤害宁央。”
祁亚惨然一笑:“相信我吧,我有能保护好你们的办法。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我了,这一次,我能救下她,也能救下你们。”
祁亚握住自己的耳坠,一把寒光逼人的雪色长剑出现在她手中:“我可是剑圣哦。”
祁澈当然不怀疑自己的妹妹会骗自己。
但宁央不禁问:“七七,那你呢?你……会安全回来吗?”
最终章
宁央问完, 祁亚愣住了。
“嗯。”祁亚想了片刻,忽然笑了下:“会回来的。因为我很强了。”
“那我把我所有的道具都给你!”宁央终究是放心不下,在祁亚走出门之前对她嘱咐:“带上吧, 你也知道的, 多一点准备总是好的。”
祁亚当然知道。
但那是游戏, 不是现实。
而现在,她要去面对的,就是曾经面对过一次, 失败了、血淋淋的失败了。但如今借助这个所谓的无限求生游戏,有幸能够再来一次的‘现实’。
“没关系的。”祁亚对宁央和担忧的祁澈微笑,身影几乎消融于夜色之中,与月光融为一体:“我已经很强了,很强很强, 没有人打得过的那种。”
不需要道具、也不需要其他人。
她有她自己的道和剑-
剑冢,乱坟。
凭借着不算遥远的记忆,祁亚一路走到了曾经自己险些身死的地方。
“阿忍。”祁亚抚摸着自己的耳坠, 和自己闹了许久脾气的剑灵终于有了些许回应。
“是你在指引我往这里走吧。”
祁亚说着拔出剑,无数的怨魂和剑影自身边退开。剑光如雪, 照出祁亚冷漠寒凉的脸。
祁亚踩过无数被献祭的无辜之人尸骨, 踏着这些弱小而无力反抗的残骸, 一路走到了正中心。
无数道寒铁铸就的铁链将一人禁锢在泉水之中, 那灵泉自碧落而来, 下黄泉而去,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空渺。
“你好。”
祁亚看着已经不成人形的女孩,想唤她的名字。
但祁亚知道, 她应该是无力回应了。就像老人说的,她叫不语, 她不会说话。
祁亚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被献祭时,疼痛与绝望无边无际地蚕食着她,她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又仿佛被世间碾碎蚕食。
“救救她。”阿忍自祁亚的耳坠中跃出,想要冲到那女孩的身边,声音发颤。
阿忍说:“我们立了血契,我帮你活下来,得到那个世界的大道,而你要一直变强。”
强到无人能敌、强到举世无双、强到即使无数个世界扑来,她也能赢。
强到,哪怕谁都不在了,哪怕谁都是敌人,就像现在的不语一样,身无一物,也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可她似乎不想我救她。”
祁亚眸子低垂,看见不语似乎抬起头,对阿忍笑了下。
阿忍眼中有泪,周围的剑碎裂,无数碎屑闪烁着,折射出世界的残影。
村民、古堡、末世、荒地……
祁亚感觉自己胸中的道种也在被抽离,她已经握不住阿忍的剑身,但她随便捡起了一块废铁。
“为什么!我拼尽这一切都是为了救她!为什么她不要我救?”
阿忍抬起头,眼中漆黑一片,似是魔物无情:“祁亚,你必须救她。”
“我可以救她,但她不需要。”祁亚看见了不语眼中渐渐熄灭的生机,叹息:“她根本不是被强行带上来的,对吧?是那些阿公、阿婆、那所有对她好过的人,求她上来的。”
“不!是他们骗了她!骗她说不疼,骗她说只要她回来就会对她好!”阿忍对祁亚咆哮:“她是被骗的。”
“我知道。”祁亚冷声说:“我知道的,她也知道的。”
祁亚:“所以,我想杀穿这个世界,回去复仇。而她,不想复仇了,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离开,或许永远地闭上眼睛,对她而言更轻松吧。”
阿忍不住摇头,但不语握住了他的手。
那一瞬间,祁亚感觉到自己与阿忍的连接断了。
不语渐渐死去,屋外,渐渐有玄门弟子汇集而来。
“只要牺牲一个人就能拯救所有人。”祁亚说:“我想救她,因为我想救曾经的自己。”
但不语不是她。
“除了我,世上没有人真的在乎过她。”阿忍几乎泣血,世界渐渐崩塌,它问祁亚:“我想我的主人活下来,和它一直在一起,有错么?”
祁亚不知道该如何判定一个剑灵的对错。
但她知道,不语只是想静静离开。
“你送送她吧。门外来打扰的人,我会解决。”
祁亚提起那柄普通的剑,与剑冢之外漫天彻地的玄门弟子对立。
但不同的是,祁澈和宁央站在了她身边。
“我应该不会死吧。”祁亚被两个人围在中间,不禁落了泪:“再也不自杀了。自杀就看不到你们对我那么好了。”
宁央无声笑着,下一瞬,游戏结束。
祁亚站在房间里,看着宁央出神。
她没有剑了,只有家人,和眼前的心上人。
“七七。”宁央说:“我喜欢你。”
“嗯。”祁亚回答:“所以我在这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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