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收回视线,“既然这样,那下一次大概是七天后。”
“母亲,一只虫侍能够准备的东西有限。”
关狰也走了过来,他收敛了身上的气息,因此青烈马看到他以后并没有害怕,这温顺而听话的马朝着关狰后退行礼,仿佛从那面具和身形下看见了故人的气息。
关狰说,“母亲饿了吗?需要我现在为您准备食物吗?”
三十九高大的身躯沉默地站在一旁,后背的伤痕提醒着他来自王虫的警告。
每一个虫族都渴望自己的基因被母亲选中成为优化的原材料之一,每一个虫族都无法控制的渴求着虫母的垂怜,因此王虫对下级虫族的镇压是绝对的,但王虫也仅限于此了。
毕竟在虫族,除了虫母,所有的虫族都是消耗品。伽蓝娜星覆灭时那些来不及转移的,作为虫母储备粮而存在的王虫直接被舍弃,并且在量子核心的爆炸中死亡,现在,残存的虫族们来到这颗星球静候虫母的成熟,在虫母还未诞生时王虫便是紧急情况下可以舍弃的存在,如今虫母诞生,王虫更不可能有资格改变虫母的想法。
所以关狰没办法赶走三十九争宠,他只能努力地用这具人类的皮囊来博得母亲的怜爱。
母亲喜欢关狰什么?
忠诚,强大。
但忠诚只是虫族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而在虫族面前,一个封建王朝人类所能达到的强大也相当有限。
他要比关狰本人还符合母亲想象中的角色,满足母亲的需求,而母亲自然最喜欢有用的狗。
“您要杀掉夏禹州吗?母亲,请交给我,我会很快完成任务的。”
漆黑如墨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长青,关狰的眼里闪动着奇异的火光,他不是在请求命令,而是在邀功。
他想告诉长青自己比三十九更强大,更好用,三十九弱小到只能给出三成把握,而他只会告诉长青,母亲,随时都可以,现在就可以的,您的任务,我立刻就会去为您完成,并且没有失败的可能。
谁知长青只是笑着说,“好啊。”
他的眼睛里盛着温和的笑意,像是一汪春.水,万物都在他的注视下生长。
“到了望京,就先帮我杀一个人,好吗?”
关狰移不开眼:“好。”
队伍稍作休整,很快又开始赶路。
长青虽然睡了三年,但身体却比之前更为灵活,甚至于也可以轻易伤害虫族,他不确定这是虫族们自己放弃了抵抗,还是身为虫母本身就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等到日落西沉,士兵们开始搭帐篷准备休息时,巡逻的小兵发现了异常。
——他们在不远处找到了被虫族啃噬过的动物尸体。
三十九听到以后,先是看向长青,在发现长青没有特别的表示以后,他站了起来,“回来,哪里都别去,我会去巡查一下情况。”
接着,他又看向长青,“你跟我一起。”
李探支吾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倒是关狰站了起来,“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长青说,“我和三十九大人一起去巡逻就好,这位神行队的大人就留在这里吧,万一三十九大人走了以后,虫族来伤害剩下的人可怎么办?”
“说的也是,”关狰站在原地,却没有坐回去,“只是我跟三十九的下属们并不相熟,要是巡逻,还是我去比较好。”
“您说的对,那就由您和我一起去吧?”
三十九眼神落寞,面上却没什么特殊表现,“那就我留在这里好了。”
关狰与他擦肩而过,底下的人有些看不太明白。
三十九坐下以后,终于有小兵忍不住问:“大人是看那个人不顺眼吗?巡逻这么危险的事,怎么还会叫上他。”
三十九凉凉地看他一眼,小兵就立刻闭嘴了,一旁的人找补般给了小兵一下,“他们两个是三十九大人好心才收留进来的,巡逻虫族总不可能不出力吧?他们也得跟着一起吧?虽说不可能,但万一他们两个有谁是虫族呢?三十九大人深谋远虑,你小子看不懂不要乱说!”
小兵缩了缩脖子,“噢……我就是担心那个人遇到虫族怎么办,他看起来不像很能打或者很能跑的样子。”
就在远处,看起来不像很能打的长青解开了外袍。
“殿下,小心受凉。”
关狰终于有机会模仿着记忆中的内容说出这句话,他将自己的外袍取下为长青挡风,看着正在吃.奶的幼虫们,忽然问,“我也可以吗,母亲。”
关狰面不改色,努力维持着镇定,“母亲不是已经奖赏过那个骑士了?母亲是因为什么才奖励他的?”
长青还不习惯虫母的身份,听到这句话只用指尖将关狰的下巴抬起,清润的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和轻轻的警告,“我不是已经爱怜过你了?”
关狰脸色一变,慌忙跪直了身体,“我没有不听话的意思,母亲,只是他毕竟只是一个虫侍,他的身份卑贱,我担心他利用母亲的善良……谋取不该他有的东西。”
“那你觉得那些东西是你该有的了?”
“不,我、我没有,”关狰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要辩解,但又不知道该辩解什么,虫族还难以理解人类的思考方式,更何况现在长青还没有链接虫族的精神网络,千言万语最后都变成了一句对不起,“对不起,母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母亲,求您不要生气,请惩罚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长青打断了他,“到达望京以后,你就自己找个借口离队吧。”
关狰脑子里嗡了一声,精神力无法控制地开始爆冲,他浑身僵硬地跪着,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长青看他没有回应,竟又清晰无比地重复了一遍。
“离开队伍以后,你自己自由活动,不要让人发现你虫族的身份,听懂了吗?”
“母亲……”
关狰感觉自己要死掉了,他无法忍受地询问道,“母亲为什么不高兴?”
长青背靠着树干,尽可能不去看胸.前那几只怪物,他对关狰的这个问题感到好笑,只是反问他,“方才不是很有自己的主见吗?”
关狰双眼中浮现出绝望,“是因为我不听话……是因为我不听话……”
“错了,是因为我需要你在合适的时候再出现。”
长青说,“我要先去看一看那个敢让盗贼偷我的账本的人,等我套完话,你就可以开始处理他了。”
原来不是要驱逐他。
关狰松了口气,精神力也开始恢复平静。
他很珍惜地说,“我明白了,母亲。”
他们这一行人直接赶往望京,中途没有再去别的城镇停留,等到了望京城下以后,长青才终于见到如今新的京城是什么样子。
光滑的砖石地面被身着甲胄的巡逻队踩过,渺渺白烟顺着雕花窗棂飘出,这里比旧京阳翟更为繁华富贵,不过三年时间,望京就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关狰按照长青的命令脱离了队伍,三十九则要返回神行队报到,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真正的母亲的存在告知于其他虫族,但也谨记着长青的命令。
长青不打算让夏国在一瞬间天翻地覆,他想要徐徐图之,因为只是简单的杀死夏禹州并不能利益最大化。
总之,一群人就这样散开,李探整理了一下手上的东西,跟长青道别以后,就去往了望京城内的客栈——登福来。
这是吴公公亲自提名的客栈,里面的厨子师从御厨,手艺自然是了不得,望京城内的达官贵人们都爱来这里玩。而那位给李探下令的大人选了一间楼上的包间等他。
李探没能进入内间,只能坐在外边儿等,他心里有些紧张,一是担心万一自己没做好,一是想着即将拿到手的银两,难免心跳就有点儿快。
他坐在外边儿等着,心想自己心跳的可真快,都能听见声音了,不由得东看西看起来,转移内心的紧张。
这地方设计装饰的相当华贵,阳光透过繁复的雕花照在光洁如玉的砖石地面上,袅袅烟雾顺着兽形香炉升起,一层搭了戏台子,上面这几层为贵客设计的包厢则各自突出一个凉亭般的坐台子,专为方便客人们观赏下面的歌舞。
平时这里人头攒动,无论是博人眼球的美人,还是招式新奇的戏班子,或者罕见漂亮的珍奇走兽,总之能多的是让来客们欢呼高兴的东西,只是今日楼里静的要命,有路过的纨绔子弟从包厢里走出来,折了扇子,皱眉抱怨道,“这什么情况?静的跟死了爹妈似得。”
纨绔子弟正要去找登福来主管的麻烦,忽然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晃花了眼。
“公子,请小女子借过一下。”
这声音倒没听出几分娇气亦或温柔缠绵,只是清凌凌的像春日融冰,白檀香的气息瞬间盈满整间登福来。
来者穿着一身白衣,发间的首饰也不见几个,只是露出半截皓腕,将脸侧飘拂的一缕青丝撩到耳后。
——这下所有人都信他是个女人了。
一个略施粉黛,美得无可挑剔的女人。
虽然不曾学会易容,但谁又会将一个女人和死了数年的太子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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