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泊风的司机临时家里有事请假没来上班。他昨晚上又熬了一整个通宵测试数据,秦天溢不放心他开车,所以主动把开车这事揽了过来。
自从上次在国家美院开完会以后,诗晴一号的系统出现了一些强烈的不稳定因素,排除这个不稳定因素破坏了几个程序组,又再次导致了一些新的问题出现,虽说不致命,但是上次开会的时候泊风是说了的,下次会议上会亲自把鸢明一号带来,所以他难免有些着急。
这两周的时间里,他一直泡在研发室,没睡几个小时的觉,那天跑到医院的时候,整个人眼底都是压不住的淡青色。
他的心力全部都投到了研发上,分不出去给其他事情了。
所以那天对桐落的拒绝也显得十分仓促。他不是没拒绝过女孩,甚至可以说他拒绝过得太多了,每次,都很体面,又常常让那些女孩意犹未尽。
但这次,他实在是疲惫到了极点,身体的疲劳和心理上的打击让他自知自此的拒绝处理得不如往日。他本可以做得更好,做得更像那个众人眼里都认识的放.荡.子泊风。
对于此,他其实心中有些惭愧。
但桐落也说了,双方交易结束,或许也没什么做朋友的机会。她的画,不管她要求多少钱,泊风都打算双倍奉上,也算是尽力去了了这一段情。
刚才在车上,他琢磨着这些事,困意实在是止不住地冲上头脑,继而直接一个歪身栽靠在车窗上,其实他只是睡着了,但是秦天溢并不知道,他只是发现身旁一个人直直侧着倒了下去。
作为一个医学科研者,秦天溢的第一反应便是泊风晕倒了,所以一时分心看向身边人的方向,结果如此便撞上了前面车的后车灯。
这一撞,泊风也醒了一瞬,秦天溢见他没事,赶紧下车去看看前车的状况。
只是没想到,他这一下车,便见到了熟人。
桐落见到这人的第一瞬便觉得眼熟,她向车内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泊风正眯着眼靠在座椅上,便想起了这人是谁。
在巴黎的时候见过,泊风的朋友。
“真是抱歉,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秦天溢,泊风的朋友,刚才我以为他晕倒了,一时没注意前面的车况,撞到了桐落老师您的车,我一定赔偿。”
桐落看了下后车灯,轻微的剐蹭,损坏程度并不是很严重。
“晕倒?”
她掏出手机,按出电话号码,然后不经意地询问着。
“泊风已经好几周都没回过家了,一直在研发室憋着,一天能睡个三四小时就不错了,刚他栽下去,我还以为他晕倒了。”
“那实际上?”
“只是困睡着了。”
“哦,这样。”
桐落点点头,然后把视线移开转到别处。
在秦天溢眼里,桐落只是在等电话接通的时候,随口找个话茬而已。
而实际上,她直到秦天溢最后一句话的话音落了,才按出电话拨通按钮。
她想问,但又不想被别人察觉。
半个小时后,岑惊北带着他那边的保险人员来到了事故现场。
“你没受伤吧?”
桐落摇头。
“岑总好。久仰大名。”
秦天溢原本就是北京人,自然知道京圈大少爷岑惊北那些在商战上狠辣的手段,家里长辈每每提及起他的时候偶尔也说一句后生可畏。
“私了走保险吧,都是无心之举。”
岑惊北神色暗暗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
“改日一定请岑总吃饭,正式赔罪。”
泊风从车里下来的时候,岑惊北已经来了五分钟有余。
他被车撞醒了之后不到十秒便再次像晕死了一般睡了过去,过了半个小时才勉强醒过来,他一醒过来就看见车前面站着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眼熟。
桐落见他下了车,转过身回避他的视线。
在泊风的眼中,他看见穿着淡色衣衫的女孩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她和岑惊北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笑,甚至还和没见过几面的秦天溢挥手告别。
在这之后便上了岑惊北司机开的车,扬长而去,没给他分一丝视线。
岑惊北朝自己的车尾灯看了几眼,回眸看向面前的泊风。
“怎么了泊总,跟我们桐落看上去相处得不太愉快。”
他比泊风大六岁还多,从小浸润在商圈里的那股子阴鸷气隐隐散发出来,压迫感很强。
泊风依旧是常人都熟悉的笑脸,即便是深深的疲惫下,眼尾依旧扬着不羁。
“大艺术家没看上我罢了。”
“做人嘛,总得知趣。”
“当然,做人的道理,我相信泊总一定很懂。”
“那既然这样,这些东西……”
岑惊北一招手,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把大包小包的贵重补品拎在手里走到两人面前。
“送我公司来,我也很为难啊。”
他声音里裹挟着那种漫不经心。
“泊总,送礼啊,尤其是送给女孩子,得有诚意。”
说完以后,他目光朝下一点,穿黑西装的男人把手里大大小小的补品直直放在地上,东西很沉,一声闷响,敲在当场三人的心上。
岑惊北朝前探了一步。
“泊总,我也听说过你爱玩,但是,你得选好人再玩。”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淡淡的冷意,视线依旧漫不经心,但那气势里,是压不下去的狠厉。
“岑总,怕是误会了。”
泊风脸上的笑意不减,眉眼略微挑起,即便是年轻几岁,气势也丝毫不输岑惊北。
他一抬手,上百万的名贵补品全部扔进了垃圾桶里。
“不过,我的事,也不劳您多费心。”
晚风中,两人对峙而立,甚至连街边的霓虹都刺眼了几分。
几日后,岑惊北带桐落去复查头上的伤口。
桐落提起那天的事情。
“教训了几句而已。”
她视线转向他,本想说点什么,最终只补了句。
“是我先招惹他的。”
“浪子就是浪子,之前我说他还不错那事算作废,你也收收魂吧,有时间多去美院上课,养养身心。”
自从她之前跟岑惊北嘀咕过一次泊风好像拿她当替身这件事以后,岑惊北反应特别大,也正常,他对这事原本就敏感。她老婆温知润之前心里也一直挂记着一个人,后面他苦心经营多年才抱得美人归,所以他最见不得谁喜欢谁,谁心里还有谁这点事。
十月末,桐落正式被引荐进了美院团队,也是第一次,以f的身份和美院团队的人员见了面。
只不过,这第一面,并不算是太友善。
“各位好,虽然已经有同志见过我们这位新同事了,但还是再次郑重介绍一下。桐落,美院新引进人才,暂时以代号f和我们一起共事,与我一起协领团队,大家掌声欢迎。”
乔梦宁向大家正式介绍着手边人。
“各位好,我是桐落,和荣幸可以和各位共事,还请多多关照。”
三十代的同事们,也就是二组,反应很热烈。
“您好!我是陈嫣!一直很喜欢您的画,我还去法国参观过您的画展。”
“桐落老师您好!我是闵蕙君!很高兴认识你。”
接下来,近乎是二组成员们介绍完以后,一组成员,也就是四十代,五十代的成员对桐落进行自我介绍。
虽说不如三十代热情,但是年龄摆在这,资历也深,沉稳点很正常。所以基本只是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加上几句寒暄。
只有一个人,略微有些奇怪。桐落对于情绪的感知力超乎常人,所以几乎一眼便感受到了他对她的不欢迎,甚至可以说是,不友善。
“你好,小桐。”
在他之前的任何一个人,要么是直呼大名,要么是称呼桐落老师,小桐这称呼,还是头一遭。
可以说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人在见面的第一次,是以小桐这个称谓来称呼她的。
虽然她年纪小,但地位水平摆在这,任凭谁,都是尊重。
“你应该听说过我,我是华家墨,也是油画专业。”
年龄五十出头,身形并不油腻,但也着实看不出什么艺术家的气质,硬说起来,倒很像一个大学里的行政人员。
桐落对油画的涉猎很宽,国内外很多画家,知名不知名的,她几乎都看过一些,所以提起华家墨这个名字,还算是有印象。
“我见过您仿画的睡莲,很厉害。晚辈佩服。”
华家墨看似谦虚地抚了一下额角。
“得莫奈在世的小桐一句夸赞,真是让老夫心生雀跃啊。”
“您夸了。”
桐落知道,华家墨很喜欢仿画莫奈的工笔,只不过在她眼里,他的水平虽不错,技巧有余而天赋不足,外行人看着不错,在她眼里,只觉得他的仿画很笨拙,生生挖掉了很多原画的灵气。
乔梦宁这时候把话接了过来。
“桐落,那边是美院为你准备的办公室,去看看吧,我替你简单布置了下,你后面自己喜欢什么,再慢慢添置。”
“那就先失陪了。”
算是正式入职第一天,桐落今天还是穿得女士西装,她本就不是那种凌厉气质,职业装又将她那股子清冷劲冲淡了些,这时候整个人倒是显得平静和温和。
走进办公室。
乔梦宁关上门。
“你看出来了?”
“这我再看不出来,我不是傻子了吗,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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