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孟凭歌回到家时, 又想起了杨永辉和孟军的那回事。
她一直都知道孟军是个不靠谱的,就是想象力还是太有限了,不知道他竟然能够混蛋到这个地步。
孟军借了杨永辉钱, 而她和杨永辉之间又闹出了这样的事,这个问题一下子就变大了。剪不断理还乱, 实在是让她不安得要紧, 都不知道接下来可能还会出现什么样的事情。
杨永辉十有八九应该不会罢休的吧?假如他们之间没有金钱来往还好,关键就是有。有的话, 他真的会就这个样子善罢甘休?
正在孟凭歌思考着要不要给孟军打个电话, 把这个事情深度处理一下时,她的微信里头收到了姜炙传来的消息:“今天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孟凭歌看见姜炙的名字以后,捧着手机耸了下肩头,收回先前不住游荡的神思,回道:“杨永辉。”
姜炙又问:“他是做什么的?”
孟凭歌回想着孟军先前说的那些话, 从中抠出细节来:“办钢铁厂的。但我也不知道究竟叫什么名字, 应该是个小型的。”
假如是大厂老板, 行事应该也不会这么莽。最主要的是,就孟军那半桶水的功力, 也不可能接触得到。她对自己家里的情况还是很有数的。
姜炙:“好了我知道了。已经够了。”
孟凭歌见他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不知道他搜集这些信息究竟是要做什么,马上打字:“怎么突然问这些?”
姜炙:“当然是要找他给这堆烂摊子收个尾。不然, 等着他来报复你?”
孟凭歌瞳孔露出讶异,微微扩了扩。她正在为这个棘手的事情烦心着, 没想到姜炙竟然已经提前帮她考虑到这一层面了?
抿紧嘴唇, 孟凭歌轻轻舒出一口气:“我又麻烦你了……”
姜炙:“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又不是才接触几天,有什么好麻烦不麻烦好谈的?再说, 人是我揍的,锅总不能让你扛吧?”
先前他冲出来护她的那一幕,又化成一帧帧的电影画面,如同振翅的蝴蝶一般,陆陆续续地飞涌进了她的脑袋里头。
“可是……”孟凭歌手指停顿了一下,思考要怎么组织语言才好,“会不会比较麻烦?”
姜炙:“你就别操心这些事儿了,我可是姜炙,能有什么事情搞不定的?”
孟凭歌看着对面发来的这一段文字,突然觉得姜炙对她而言,像极了一棵将根部结结实实扎进土壤里的大树。这棵大树生得又高又壮,还枝繁叶茂,总会在烈日当空时,为她撒下一片阴凉,又能在阴雨缠绵的季节里头为她遮风挡雨。
好似在任何时候,只要她想,她都能够朝着他身上依靠。令她拥有着足够多的心安。
犹豫了一会儿,孟凭歌发了一个字:“好。
姜炙:“你等会儿洗洗睡,做个好梦,什么都别想。还有就是……”
孟凭歌瞪圆了眼睛:“嗯?”
姜炙:“明晚我们一起在家吃火锅吧,就像高中时候那样。”
孟凭歌一看到“高中时候”这四个字,过往的回忆就如潮水那样翻涌而来,令人感到分外亲切。
“好……”孟凭歌仔细想了一下,皱紧眉头,“但你手上有伤,我只会做清汤的。”
姜炙:“没事。红的白的都一样,我就是想和你吃火锅了。”
孟凭歌看着姜炙发来的话,莫名其妙地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只是想和她一起吃啊?只想和她一起吃。
不知怎的,孟凭歌心底里头的那一方天地,又被他在不经意间给戳到。
她马上回了一条消息:“好。那……到时候我在家做好,等你回来。”
姜炙:“行。”
聊天结束,孟凭歌却没有放下手机,反而是杵在门口。将自己和姜炙的聊天记录拉出来,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
明明也没聊太多内容,两个人都很少在微信上头聊天,她却还是一条一条,如数家珍般地看着。
就在孟凭歌看得入神时,江雨忽然伸手往她肩膀上头重重地拍了一下。
孟凭歌肩头猛地往上一耸动,转过头朝她望去,捧着手机按在胸膛处做了个深呼吸:“你吓死我了。”
她的心脏都在怦怦乱跳,简直快要从胸腔里头跳出来了。
江雨穿着可爱的小熊睡衣,戴着软乎乎的小熊发箍,纤细的手里头端着一碗小番茄,面上笑得狡黠:“哈哈,你要不要吃小番茄?”
孟凭歌今天心情挺好,不想那么早就回房间去睡觉,唇角咧开用力点了下头:“好啊,吃!”
江雨转过身朝沙发那边迈出步子,边走边扭头问:“今天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你看起来怎么那么开心?”
“哎?”孟凭歌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的,伸出双手捧住自己的脸,好奇地问:“我看起来很开心吗?”
“对呀……”江雨把散落在桌子上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纸巾全部收捡起来往边上的垃圾桶中一丢,将那一碗小番茄放到了平板旁边,“好久没见你露出这种表情了,整个脸都跟个水蜜桃似的。”
孟凭歌快被江雨的抽象式形容给惹得笑死:“水蜜桃?这是什么形容呀!”
江雨这人的思维是真的挺跳跃。
江雨拿起一颗小番茄放进口中,盘腿坐在沙发上疯狂点着头:“就是表情看起来很甜,气色看起来也很好,跟谈恋爱了似的。”
说到谈恋爱,江雨在咬破小番茄的瞬间,忽然又将眼珠子一转,望向孟凭歌:“哎你该不会真恋爱了吧?”
“哪儿有的事!”孟凭歌心头肉莫名地跳了跳,惹得拿番茄的手都顿了一下,随即慌里慌张补充了一句:“我是铁血单身狗好吗?”
江雨也噗嗤一笑,说:“好吧好吧。啊对了,我跟你说啊,我和男朋友分手了。”
“分了?”孟凭歌有点震惊,但又觉得好像不是特别意外。
江雨点点头:“是的,我觉得和他谈恋爱真的很疲惫,我什么都捞不到好,反而一直在被消耗。”
孟凭歌迟疑了下:“这样也挺好的,在感情这件事上,不管怎样,也不能让自己难受。”
江雨打开平板:“是啊。但我还是觉得有点儿难过。”
“嗯?”孟凭歌也拿了一个圆润的小番茄。
江雨歪了下脑袋:“他说我就是个傻呗,说他后面之所以越来越不想搭理我,都是因为我这个人太作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怀疑他是不是不爱我,然后开始对他忽冷忽热爱发脾气不说,还不再付出,说我的爱是有条件的,说我是个功利心太重,只知道权衡利弊,不懂得什么是真爱的大傻比。”
孟凭歌眉头都皱了起来:“你之所以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不爱你,难道不是因为他没有什么边界感,总是在你面前提他和其他女人的事情不说,还对其他人都比对你更主动么?假如他是和同性那样子,你可能是管得太宽了,毕竟人都是需要社交的。可他是和异性那个样子哎。而且你一提到这些问题他就开始找借口或者回避,从来都没有从根本上着手跟你解决过问题,在那种情况下,你怎么可能没有情绪?”
江雨眉头轻拧着:“好像也是?”
孟凭歌拉住她的手:“对啊。我觉得,凡事都得有个度吧?后面你不付出难道不是一种动物的自我防御能力吗?假如你连这个能力都没有了,那才可怕呢。”
江雨好像突然间就想明白了什么:“对哦,你突然一下子就把我给提醒了。要是我已经感到非常不舒服了,却还是一直不求回报地付出,那我不就成传说中的恋爱脑了么?”
孟凭歌肯定了她的话:“对。我个人觉得,你不仅没有问题,做得还挺对的。反倒是他这个人有毒。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不给你任何安全感,诱导你为了得到这份安全感而不停地付出,后面你累了不想干了,他却反过来指责你的不是,这人问题真的很大。”
江雨这个人,很多时候都迷迷糊糊的,对很多事情都没有特别大的概念,这样就很容易吃了亏上了当还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最是吸引那种想要空手套白狼,自私自利的人了。
“哇……我突然一下子就轻松了。”江雨感叹完后,过了一会儿又变得沮丧了起来:“不过啊,我好像真的已经对爱情这种东西失望了。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什么那种好男人么?”
孟凭歌双手交叉,拖着下巴尖儿微笑:“我觉得应该存在的吧。”
江雨点点头,一会儿又突然皱起了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孟凭歌,说:“等等,我觉得你不对劲。”
“啊?”孟凭歌被她这话惹得一个愣顿:“我哪里不对劲了?”
江雨露出福尔摩斯一般的神情,眯着眼睛看着她:“就是很不对劲,你以前在面对这种问题时,可是非常悲观的。现在竟然直接笑着就说出
铱驊
来了,真的很不对劲!”
江雨的这项抓Bug技能,着实已经达到了一种近乎出神入化的地步。
孟凭歌差一点儿就被自己口水给噎到:“就不能是我观念转变了么?!”
江雨嘿嘿地笑:“那,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就让你观念转变了呢?”
“什么都没有发生!”孟凭歌不动声色地将小番茄推入口中,十分嘴硬地狡辩着。
这一晚上,孟凭歌虽说一直都在陪着江雨看电视,脑子里头却还是始终都在克制不住地想着姜炙,根本没有办法将这个人从脑海之中驱赶开去。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中了什么蛊,竟然在看电视的时候都能分心了,思维一直在被干扰,然后开始去想那些个杂七杂八的事儿-
与此同时,姜炙也回到家打开了门。
刚到玄关处,他就看到赵华平正穿着一身休闲运动服,在客厅里跟着电视机中投屏的影像跳着操。那套操的动作难度有点儿大,她才跟练十几分钟,就汗流浃背了,连额头上的碎发都已经濡湿,巴巴地贴在皮肤上。
看到姜炙开门进来,赵华平才停下开合跳动作,叉着腰转过头看着他,说:“儿子,回来了啊?”
“嗯,”姜炙换完鞋,解着扣子走到客厅中央,瞄了眼电视机里头教跳操的人,转头望向赵华平,“你这趟旅游,玩得还开心么?”
“还行吧,就那样,没什么好看的,倒是一路上都挺惊险的。”赵华平放弃继续运动,扇着风走到了茶几旁边。
“惊险?”姜炙皱起了眉头:“是哪种模样的惊险?”
赵华平端起一杯水仰头喝了几口,皱着眉说:“我倒是还好,就是你刘阿姨她啊,也不知道是走的什么运,估计是水逆吧,惨得要死。”
赵华平最近是真的对玄学星盘命里一类的东西挺感兴趣,张口闭口都能说出里头的一些专属词汇来。
“哦?”姜炙懒懒散散地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一个交叉:“怎么讲?”
赵华平本来是想顺着那个话题往下说的,孰料她一转头,就看到了姜炙那只贴着纱布的手,差点儿被呛死,皱着眉头指着他,问:“喂,你的手什么了?怎么都贴上纱布了?”
姜炙抬手在眼前扫了两眼,搁到腿上:“没什么,被一条狗给咬了。”
赵华平露出了一副天崩地裂般的表情,将水杯往茶几上快速一搁,急急忙忙朝着他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神情严肃至极:“被狗咬了?什么狗那么凶悍?”
姜炙淡然地笑了一声:“不入流的疯狗。”
说是疯狗都太抬举那家伙了。
“不入流的疯狗?疯狗可要命了好吧?!”赵华平吓得脸色都白了,在姜炙旁边坐下,就拉过了他的手:“你打疫苗了吗?真是疯狗吗?天啊真的是疯狗?”
赵华平这人的联想力向来就很强悍。姜炙只是说自己被疯狗给咬了,她就已经联想到儿子被抬进棺材里头下葬了。
姜炙突然间意识到了自己形容得有点儿抽象,这样可能会让他妈担心,于是笑着摇了下头:“骗你的,就是被疯狗吓了一跳,摔了一跤,蹭到了。”
赵华平深吸一口气,拿一只手捂住胸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好半天过去,拍了他肩头一下:“我的天啊,你真的是要吓死妈妈了!”
她都已经想到假如儿子以后真得了狂犬病,要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话,她该怎么办了。她觉得,自己肯定是接受不了的。她这脆弱的心脏,是真承受不住那样的打击。
姜炙清清嗓子,言归正传:“你刚还没把话说完呢。刘阿姨怎么惨了?”
赵华平靠着沙发,叹气,说:“噢,对。是这样的,她先是半路突然犯胃病,被连夜送进了医院,然后又在醒来的时候接到了一个她儿子的电话,说是不想在老爸公司里头干了,要去远方的城市看一看。结果你猜怎么着?”
姜炙附和地问:“怎么着?”
赵华平关掉电视,将遥控器扔到一边,坐得离姜炙近了一点,说:“结果今天我一姐妹告诉我说,你刘阿姨的儿子是网恋喜欢上一个隔壁城市的收银员了,想要去那边跟那收银员双宿双栖玩同居。”
作为老一辈的人,赵华平纵然再怎么开明,也还是觉得无法容忍。
姜炙琢磨了一下:“那么,他们这是认识多久后才做出的决定?”
赵华平脸上浮出一丝无语,抬起收来比了比:“才半年。才认识半年就这样,也不怕被骗,小孩儿是真糊涂。他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类似的事情了,永远都不长教训。”
赵华平还记得,那孩子在谈上一次恋爱时,好像也是这样的,最后被对方劈了腿,才灰头土脸地回来了,真是主打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
姜炙右手枕到后颈处,在沙发上展露出一派放松的模样,思索道:“只能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吧。或许有的人就是那个姻缘呢。”
他对别人的事情,向来不怎么感兴趣,也不想去评判好坏。但赵华平都说了,他总得接点儿什么话。
赵华平继续就着这个事情喋喋不休,一通输出:“那这命也太苦了。不过我觉得你刘阿姨也是有一点问题在的,她儿子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她非从小到大都揠苗助长 ,要把他逼成一个优秀的人,结果现在好了,儿子非但没变多优秀,还老是跟她唱反调。我觉得你说得对,这也是他们的双向选择吧,我也不能说什么。”
确实,这个事情是挺让人深感无语的。大人假如过于盲目地将小孩儿逼得太紧的话,就只能够得到一个相反的结果。
姜炙抿着唇线盯着赵华平看了一会儿,沉默半晌忍不住说:“那,妈我问你。”
“嗯?”赵华平刚拿起手机,又转过头来看着他,认真地等待着下文。
姜炙静静思索了会儿,问:“所以你是觉得他才网恋半年就丢工作跑去奔现同居这个事儿不靠谱呢,还是觉得他找了个收银员不靠谱?”
赵华平收回视线,在手机里头拉出一个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东西的表格看了看:“都不怎么靠谱。那个收银员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倒也不是我歧视底层的人吧。我知道,有的人天生命不好,想要从底层往上爬,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就是说……”
“嗯?”姜炙洗耳恭听。
赵华平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到一边,兴致勃勃地跟着姜炙作了一通仔细的分析:“首先,那个收银员才二十来岁,但是一点都不上进,据说之前其实是有一份好工作的,但她自己嫌累不想干,就给辞了。但凡是个正常的,都很难错过这样的机会吧?尤其是家里没钱的,不更应该去抓住机遇吗?”
“还有就是啊,谈恋爱不考虑长远的事情,只是因为自己想要人陪,就让对象辞掉工作来陪自己,说明没什么远见还没什么格局。以小见大,说明这个姑娘没什么脑子又好吃懒做,是个享乐主义,是个不靠谱的。你刘阿姨的儿子也好不到哪儿去,本来就不成事儿,再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以后十有八九就会懒到一起,一块儿作死。”
姜炙点点头:“你说得也对,是有点儿道理。”
“可不是,”赵华平说到兴起时,无意间瞄到了孟凭歌放到角落处的三脚架,又继续往下说:“你看孟凭歌,和她差不多的家庭水平,但人就完全不一样。”
姜炙听见她主动提到孟凭歌,兴致一下子就上来了,笑道:“妈,你展开了详细说说?”
他是真没想到,他妈和孟凭歌今天竟然就打了照面。
赵华平仔细琢磨着说:“这个孟凭歌啊,虽然也是底层出生,但整个人啊,劲劲儿的,就和我年轻时候一个样。虽然从小到大吃了很多苦头,流年不利运气奇差,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现在有了工作,也没有大意,还是在继续折腾自己的副业,很懂得居安思危。这孩子就属于那种有未来的潜力股。”
姜炙笑了:“你对她评价还挺高?”
真是一件喜事儿。
赵华平叹了口气:“也是感觉从她身上看到了我自己当年的一些影子吧。”
姜炙的爸爸确实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富二代,赵华平却不是。赵华平出生草根,早年期间家境贫寒一无所有,连生活费都得靠自己做兼职去賺,最落魄的时候一天就吃一包泡面。就是这样的她,硬是靠着一腔热血打怪升级,在布满荆棘的人生道路上稳打稳扎地走出了一条路。
所以在面对同样是草根出生的收银员和孟凭歌时,她的个人态度截然不同。
姜炙看着她,唇角弯了一下。
赵华平横他一眼:“突然笑什么?”
姜炙摇摇头,直视着她的双眼:“没什么,就是觉得,妈你今天,真漂亮。”
“漂亮?哪儿漂亮了?”赵华平狐疑地拿起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脸左右照了一下:“我确实去做了个热玛吉,是不是效果还不错?”
姜炙笑着抬起一只手撑着下巴:“不错,太不错了。”
赵华平被他这么一夸,马上喜滋滋地笑了起来。
姜炙转过头来,回味着她先前对孟凭歌的评价,内心深处再度浮起了一片层次分明的开心。
对,开心。
第三十二章
翌日下午三点钟。
孟凭歌将手里头的事情全部做好, 就开车朝附近那家最大的超市驶了去。
尽管超市里头在做着打折活动,各类商品都被堆得跟小山似的,在明晃晃的打折招牌映衬下显得格外琳琅满目, 相当能够激起人的购物欲,但这个点儿大部分人都不得清闲, 还在上班, 超市人还不是特别多,倒是不挤, 反而显得格外敞亮。
孟凭歌在门口拉出一个购物车, 推着它骨碌碌地进入里头,直接去到售卖火锅调料的区域,选购了一袋番茄锅底。
随后她又转过身,到厨具专区那边取了一口火锅专用的锅子,再转战生鲜区域, 在那里挑选起了烫火锅时需要使用到的各种食材。
打开记载了各种姜炙喜欢吃的那些食物的备忘录, 孟凭歌开始对照着上头的东西, 一条条地寻找了起来。
藕,拿下。莴笋, 拿下。贡菜,拿下。宽粉,拿下。牛肉片, 拿下。午餐肉,拿下。猪腰, 拿下。
拿了半个购物车的食材后, 孟凭歌又推着车子走到了冷冻柜那边去。姜炙是不太喜欢吃丸子一类食物的, 他总嫌弃它的淀粉含量过高,嚼着没什么肉味儿, 偏偏却非常喜欢吃虾滑。
打开柜子,孟凭歌伸手在里头拨了拨,将几袋味道很一般的虾滑拎起来撂到一边,从底下拿起了一包蓝色包装的在手里头看了下。
记得不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姜炙最喜欢吃的那个牌子了吧?
她还记得当年和姜炙一块儿吃火锅的时候,姜炙咬了一口这个牌子的虾滑,顿时就露出了惊为天人般的神情。
哪怕那虾滑才刚刚捞出来,烫得不行,表面上头还冒着热气,姜炙却还是立马吃了下去。那一天,姜炙非常倒霉地把口腔粘膜给烫到了,后面直接发展成溃疡,为了这一顿火锅,后面就连续好几天都只能够吃一些清淡的食物,可把他给憋坏了。
原来,姜炙也有犯傻的时候呢。
孟凭歌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地发笑。
把清单上头的食物全部丢进购物车中后,孟凭歌歪着脑袋整理了下物品的摆放位置,推着它们去到了自助收银台处准备结账。
就在她排队的时候,注意力被旁边两个女人的交谈声给吸引住了,于是朝着那边转过了头去。
两个女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
高个子的那个留着一头柔顺的长发,腕上戴着一只白玉镯子,身材苗条,五官精致,像个从电视里头出来的模特一样。
很神奇,在某些女孩子身上,好像总是带着这样一个特质——无论相隔再怎么远,你都好像能够闻到她身上带着的香气似的。
这个女孩子就是这样。
孟凭歌正看着,那高个儿女郎已经拿着手机十分优雅地举到了矮个子旁边,轻声细语说道:“哎你看,我把这块表买下来送我男朋友,给他做礼物怎么样?”
矮个子凑过去看了一眼,惊讶地捂住了嘴:“十万块啊?这好贵啊!”
高个儿女郎微微一笑:“十万块还好吧?反正他喜欢这个,我就买咯。再说,他之前也我身上砸了不少钱呢。”
矮个子若有所思地点头:“也是,十万块对我来说是笔巨款,但是对你们这些有钱的人来说,就跟买了支雪糕一样。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
孟凭歌看到这儿时,前方的人已经结完账,拎着东西转身走了人。于是她转过头来,将东西一一从购物车中取出放到台面上,对着机器动作有些机械地扫起了码。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命也是挺神奇的。面对能够和她门当户对的男人,她基本是一个都看不上。而对于自己喜欢的男人……自己的条件又够不上。
因为自卑,因为觉得自己够不上,因为不安,所以选择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将对方推开,再一遍一遍地给自己催眠,告诉自己一点都不喜欢那个人,告诉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是虚假的,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不存在的,是错觉。
时间一久,她自己竟然都有点儿信以为真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她脑中突然就浮现起了姜炙喜欢的那些东西。
比如车,比如表,比如各种模型,甚至是衣服。只要是姜炙感兴趣的,几乎每一样,对,每一样都属于是那种需要花大价钱才能够买下来的东西。
她发现,这些东西真的没有一样是她自己能够买得起的。思来想去,就现在的她而言,能买得起还不怎么掉价的,竟然就只有购物车里头的这些东西。可这些东西,分明就是谁都能够买得起的。
救命。要命。她怎么又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她和姜炙之间,明明就八字都还没一撇,她就只是一个臭打工的而已,为什么会在这种事情上轴来轴去?真是好奇怪。
还有就是……难道她真的就如姜炙所言那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付出型人格吗?为什么在看到别人的女孩子给男朋友买礼物时,也会思考自己是不是有能力给人买礼物这种事呢?
假如自己爱上了一个一无是处还自私自利不知道念着人好的渣男,应该会非常危险的吧?搞不好哪天就成为小红书上那些遇渣贴中的女主角了。真是可怕。
甩了甩脑袋,孟凭歌将脑子里头那些子虚乌有的杂念给尽数逼走以后,结完账推着购物车到达停车场,将食材悉数放进购物车后备箱,便驱车回到了家中。
她去超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按理说,很多蔬菜都不会有白天那么新鲜了,好在她运气方面还挺不错,买回来的这些食材看上去,大都比较新鲜。
莲藕生得白白胖胖很干净,莴笋看着也是青翠鲜嫩,叶子漂亮得像是能够掐出水儿来似的。
孟凭歌将所有蔬菜拿出来放进水槽里头清洗干净,又一一切好婚后,将它们该泡水的泡水,该装盘的装盘,再转到岛台旁边,把一些肉类生鲜取出来拆开包装盒,盛到了盘子里头。
转眼间,花花绿绿的一大桌食材就都被她给处理好了,看上去还挺有模有样的,让人分外有满足感。她已经开始想象起正式吃它们的场景来了。
在寒冷冬季里吃着热气腾腾火锅的自己,该是一个多么快乐的小女孩啊。
将锅子和卡式炉放到餐桌上,再将处理的食材全部围在周遭摆好,孟凭歌看了眼时间。
姜炙今天说今天大概得到七点左右才能回来,可目前才六点钟,还早。
垂下手机,孟凭歌低头矮下身,看了眼在脚边端端正正坐着的莎莎,温柔地笑着蹲下身,摸了下它脑袋:“汪!”
莎莎立马咧开嘴,舔了下孟凭歌垂落到胸前的发丝,结果却导致舌头上的倒刺被牵住,整个狗都不好了。孟凭歌笑得前俯后仰,将发丝拉下来,用额头抵着莎莎的额头:“笨蛋莎莎。”
莎莎仿佛知道她在说什么似的,突然站起身来,摇着尾巴对着孟凭歌的脸报复性地一顿舔。
孟凭歌被它惹得笑个不停,重心一个不稳,差点儿就摔坐到了地上,随后又用额头抵住了莎莎的头,佯装恼怒地看着它,说:“不要舔了不要舔了!”
莎莎果然没有再继续舔了,跑到一边拿嘴叼了个球过来搁到她脚边,冲着她“汪”了一声。
尾巴摇得特别欢快,一看就有讨好的意味在。
“要玩球呀?”孟凭歌微微耸动眉梢。
“汪!”莎莎闭了下眼,好像在说“是”。
于是孟凭歌捡起球朝着某个空旷的方向丢了过去:“来吧!”
莎莎登时起身朝着那边跑了过去,跟个欢脱的傻狍子似的。
孟凭歌发现,养宠物确实是一件会让人特别放松的事情。都不用它们做什么,只需要和它们好好相处一下,就浑身都能放松下来了。
一人一狗,你来我回地折腾了好一会儿后,莎莎终于累了,不玩了,在地上趴下了,看到球都当没看到一样了。
孟凭歌直起身来,将球收捡好以后,走到沙发上坐下,打开了自己的自媒体账号。
她那篇最爆的文势头是真的不错,截止目前为止,数据还在往上攀升着,她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积累了一万的粉丝量。
扫了一圈,孟凭歌点开下面的私信小红点一看,惊讶地发现已经有品牌给她在后台发送了合作申请。
还是一个她很喜欢的锅子品牌。她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喜欢的品牌竟然朝自己伸出了橄榄枝!
她之前一直都想买来着,只是因为那价格实在是过高了,对她一个社畜而言,着实是有点儿昂贵,她就每次都只是看看。
结果现在……她真的马上就要能够拥有了吗?
浅浅的笑容禁不住慢慢地从她脸上弥漫了开来。
孟凭歌二话不说便点了个赞同,将自己的合作联系方式给了过去。
没过几分钟,一个叫做“野生桃子”的Pr就加了她的微信。
这还是孟凭歌有生以来第一次接广告,第一次和传说中的pr接触,毫无经验的她对此真不是一般的紧张。既紧张,又欣喜。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以后就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孟凭歌攥了攥拳头,在心里为自己默默地加了一把油,便带着满心的忐忑给对方发了条消息过去:“您好~”
野生桃子:“你好呀,主页发送一下哦~”
主页?
孟凭歌想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点开自己账号主页,将里头的链接复制下后,给野生桃子发送了过去:“这里。”
野生桃子:“好的~我这边把Brief发给你看看吧~”
野生桃子很快发了一个pdf文档过来。
孟凭歌点开看后发现,里头载满了关于他们要推广的这款产品的各种详细资料,里头包含着这款产品的图片呢,并且详细地列举出了关于它的各类优点和亮点,以及品牌方标注出来的关于这支广告的重点展示要求等等。
第一次接到单子,孟凭歌在恍恍惚惚间,竟然产生了一种当年刚刚出社会打工时候的感觉。有点儿难以描述,非要描述的话,大概就是觉得自己即将成为一个价值感超高的,有用的人了吧。
这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并且做出了一点小成就的感觉么?这种感觉,真的好棒!
孟凭歌唇角微微上翘,给野生桃子回复道:“我接!”
野生桃子:“好的,那我就先往上申报了,通过了的话,我再来联系你哦。”
“好~”孟凭歌回完野生桃子,继续浏览着那Pdf的文档,漾荡在唇角处的笑容变得越发甜美又柔软了起来。
她竟然变现了!是的,变现了!虽然比不得那些一条广告就能赚好几十好几万的大博主,但也还是非常厉害了。孟凭歌禁不住地撑住脸颊笑了起来。
退出聊天框后,孟凭歌看了眼时间,发现竟然不知不觉就到六点五十几了。
她正捶着肩头,门外已然传来了车辆行驶的轰隆声。
姜炙回来了?
孟凭歌立马放下手,朝着外头望去。随着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一辆漂亮骚气的紫色车子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孟凭歌将从沙发上头起身,向着玄关处走过去,将门打开一条缝,把脑袋探了出去。莎莎也跟着把脑袋从底下探了出去。
只见姜炙这会儿正夹着个资料夹从车库那边走过来,身形挺拔,步子稳健,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正直又舒展的调调。
看到孟凭歌将门开了道缝,和莎莎一人一狗地从里头探出个头时,姜炙顿了下身形。
虽说平日里他大多数时候回来时,孟凭歌也是在屋里头的,基本上也会到玄关那儿等自己回来。但像这样直接开门探头看他,好像还是,第一次。
姜炙莞尔,突然忍不住地开启贩剑模式:“今天怎么开门开这么早?难不成想我啊?”
“啊?”孟凭歌反应过来后,脸上忽然变得一热,并且快速蔓延成了火辣辣的一大片,反射性地冲他喊道:“真不要脸,才不是!”
姜炙歪了下头,笑意依旧:“那是?”
孟凭歌瞪他一眼:“我只是想吃火锅了!你一直不回来,我就一直没得吃!”
说完,孟凭歌就以光速将脑袋给从门缝里头缩了回去。
莎莎冲着姜炙咧了下嘴,也随孟凭歌一道儿将脑袋给缩了回去。
看着那一人一狗的同步反应,姜炙突然乐了,笑得垂下了头。
这女人,真是太tm可爱了。
第三十三章
姜炙跟上前去, 进入屋中,笑:“原来是这样啊……”
那刻意拉长的尾音与懒懒散散的调子配合起来听着,显得格外的意味深长, 也让人心里头格外小鹿乱撞。
孟凭歌摸了下隐隐约约发着热的耳垂,侧头看了他一眼, 嘀嘀咕咕:“不然还能怎样?”
总不能说她确实是在期待着他赶紧回来吧?
吐槽完毕, 孟凭歌回到餐桌旁,将那一大袋子番茄底料放入锅中, 又拎起旁边一个水壶, 将清亮的水注进了里头。
姜炙笑而不语。
将门关上,换完鞋子以后,姜炙掂了两下手里头的车钥匙,将它丢进柜子上头的一个收纳盒中,双手揣在兜里朝着餐桌那边走过去:“对了, 我已经把杨永辉那个事儿摆平了, 你以后不用担心他来找你茬了。”
他是真的太高估杨永辉了。那人根本就是个纸老虎, 基本是捅一捅就破了。他去的时候,杨永辉就跟看到了什么天敌似的, 腿都在发抖。
孟凭歌放下水壶,把卡式炉打开,目光从幽蓝色的火焰之上转过来, 抬起头讶异道:“真的啊?”
姜炙歪了下脑袋:“嗯。顺便把你爸捅的那个窟窿也摆平了。”
孟凭歌正在往锅上盖盖子,听到他这句话后, 手上顿了一下, 转过头来:“所以……孟军做的那个弱智事情……你知道了啊?”
说完后,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蠢。既然姜炙都去找杨永辉了,对方肯定是会说的啊,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姜炙点头:“你爸也是个人才。”
确实,是个人才。只要一提到这个人,孟凭歌都觉得很丢脸。
有时候她都忍不住会非常恶毒地想:假如没有孟军的话,她和林广莲两个人应该会过得比现在好很多倍吧。
即便她们的生活不会因此而变得格外富饶,起码也不会这么乱七八糟。乱到她在面对任何条件比自己好的人时,都有种深深的无力和自卑感。就更别说是面对姜炙了。
小时候不懂事,即使知道人与人之间有着巨大的差距,也没什么所谓。直到在成长的过程中经历得多了,接受到的白眼也多了后,她才发现,有些东西是真挺重要的,就算自己想要去忽视,也没办法掩饰掩盖在里头的那些,盘根错节的问题。
抿了抿唇,孟凭歌望向姜炙:“那……我暂时也没钱还你,要不,你从给我的薪水中……每个月扣一点?”
她昨晚最后还是很不心安,打了电话给孟军,逼问出了他所借的金额。一共有五万块,不算是一个小数目。
姜炙笑声清浅:“孟凭歌女士,你一定要跟我在这些方面算得这么清楚吗?”
孟凭歌抬起头来:“可是……”
姜炙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别可是了,你先考虑你自己家里缺不缺,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有点儿饿了。”
话题一岔开,孟凭歌实在是没法儿再接着先前的话题往下说,看了眼那锅子:“还没有煮沸。”
“行。”姜炙扫了遍餐桌上的东西,“这菜可真多啊,好丰富。”
孟凭歌笑道:“吃火锅就是要这样才开心,菜越富足,就越是能够让人产生满足感。”
从学校里头出来步入社会后,她最大的爱好似乎就剩下吃了。也唯有吃这件事,是她最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获取到的。
姜炙点点头:“确实是有那么一种感觉。”
没过多久,锅子里头的汤底就被煮沸了。热气缥缈间,汤面争先恐后浮出许多噗噜噗噜的小泡泡,朝着外头散发出层层暖意,给整个餐厅都附上了一层温馨的调调。
两个人拉开凳子一块儿坐下,孟凭歌将藕片、土豆等比较难熟的一些菜下入锅中后,端起了那盘虾滑,对姜炙说:“你看,我买了这个。”
姜炙定睛一看:“虾滑?”
“嗯。”孟凭歌一手托着盘子,一手用勺子将虾滑轻轻团成了小丸子的模样:“你不是挺爱吃这个的么?所以我看到就买了。”
姜炙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好奇地问:“你还记得这些?”
“是啊,”孟凭歌把所有丸子倒进锅子里头,瞄着他:“我不仅记得这些,还记得你后来后来突发奇想要自己制作虾滑,结果把食指给切到了。”
姜炙刚端起一杯水喝,就被呛得剧烈无比地咳嗽了起来:“这么古早的事情你都还记得?”
四舍五入算是黑历史了。
“对啊,”孟凭歌拿漏勺在锅里头搅拌了一下,“我当时都吓死了,你还说没事儿。给你贴创可贴你还嫌弃它有Hello kitty的图案,真是无语。”
姜炙饶有趣味地望向孟凭歌:“你当时吓死了?”
孟凭歌夹起一块烫熟了的午餐肉,毫不犹豫地点头:“对啊。”
姜炙“嘶”了一声:“那么关心我啊?”
孟凭歌刚舀起一个虾滑咬下一口,就被姜炙的话惹得手一抖,令那虾滑一下子掉进了碗中,脸色倏地一下又发起了热:“正常人看到不都是会被吓一跳的么,你别多想。”
“别多想?”姜炙也捞起了里头的菜:“你倒是说说看,我能想多到哪里去?”
孟凭歌真的是……无言以对!
咳了两嗓子,她索性开启了话题转移大法:“对了,今天有人找我投广告了。”
姜炙顿住筷子:“有人找了啊?”
“嗯。”孟凭歌一说到这个就喜笑开颜,忍不住搁下筷子,打开手机,将她和Pr的聊天内容递到了姜炙面前:“你看,多巧,是我特别喜欢的那个锅。”
姜炙接过手拖曳了下屏幕,点点下巴,给她递了回去:“不错啊,挺厉害。”
孟凭歌将手机接回来后,充满期待地感叹了下:“就是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成。”
在pr没有回复之前,她大概能把这条消息看一百遍。
姜炙给了她肯定:“当然会成了,这么好的数据,脑子不好的才不会想要用你吧?”
孟凭歌喜滋滋地笑着:“真的?希望是这样!”
姜炙看到孟凭歌那精神焕发振作起来的模样,很是为她开心。从重逢到现在,对于孟凭歌一点一滴的转变,他全都是看在眼里的。虽说孟凭歌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笑容,这笑容却还是有些微妙的不同的。
以前的孟凭歌好像被封印在了一个狭窄的容器里头,很多行为都是优先考虑到别人,展示出来的自我也大多都是为别人塑造出来的。好像只有将别人哄开心了,她自己才能够开心一样。现在的孟凭歌才是真的已经开始和自己对话,和自己玩乐,会将自己的感受放到一个高位了。
有人说,凡事优先考虑自己感受的人,是一种自私的行为,姜炙却不这样认为。在他看来,人只有在第一时间关注到自己的内心后,才会有余力去面对一切,才有余力发自真心地去做许多事情。
这一顿火锅,两个人吃了大约有一个多小时。吃完的时候,桌上还剩下有大半。孟凭歌起身将剩下的食材分类装进一个个保鲜袋中,再放到冰箱里头后,忽然听到姜炙问了一句:“你想不想看电影?”
“电影?”孟凭歌关上冰箱门后转过头望向他,好奇地问:“什么电影?”
姜炙静静思索了一下:“我朋友说最近有部电影还挺好看的,叫什么《最爱的你》只是之前上映的时候我一直没有时间去看。现在下映了,你要是想看的话,等会儿我们一起看?”
孟凭歌也在社交平台上刷到过这部影片,据说讲述的是两个毕业生的爱情故事,大家都说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可惜孟凭歌这段时间一直忙来忙去,就只是浅浅地了解了一下。
“完全可以。”孟凭歌从冰箱旁边转过身来看着姜炙:“我也挺感兴趣的。”
姜炙:“那我们现在开始看?”
“好啊!”
随后孟凭歌就跟着姜炙的脚步,一块儿去了影音厅。
姜炙的影音厅很有设计感,里头的设备一看就都是采用的优质档次,现代化的同时,棕色系的装潢又为它增加了许多沉稳的厚重感,这会儿还没开始看呢,就让人产生了一种等会儿肯定可以完美沉浸在影音感官中的直觉。
同时,里头还设了个吧台,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漂亮杯子以及酒水。
孟凭歌看了一会儿,拿起一个奇怪的容器好奇地问:“这个是调酒用的吗?”
姜炙望向她手中的东西:“是啊。”
孟凭歌偏过头看着他:“你还会调酒?”
姜炙点头:“先前感到非常好奇的时候简单学了一下,会调一些。”
孟凭歌放下调酒器,不可思议道:“好神奇。”
姜炙懒散地靠在旁边,冲她笑了下:“怎样,要不要我给你露一手?”
不看白不看,孟凭歌求之不得:“好啊,那你就露一手吧!”
姜炙抬手到空中,冲她浅浅地比了个OK,随后便绕到吧台后面,打开一盏灯,折过身取出几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酒,放到了台面上。
吧台里头的灯光呈出一片暧昧又柔软的橘黄色,细腻地铺散在了每一处,将姜炙的脸颊描摹得深邃朦胧,同时也为他的身形勾勒出了一个高大又浪漫的轮廓。
孟凭歌本来是想看看这酒究竟需要怎么调的,结果看着看着,她的目光就情不自禁落到了他那张线条利落,五官精致,立体感十足的脸上。
像姜炙这样的男人,确实是随便一个举动都会让人心跳加速的,难怪会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他了。
姜炙动作随意地推了两下袖子,伸出骨节分明脉络清晰的手,拿过一瓶小小的酒水瞥了一眼,利索地拧开过后,正式进入了调酒的过程里头。从始至终,他的动作都呈现出了一片行云流水般的潇洒姿态,就像是经过了专业培训的调酒师一样,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多时,一杯鸡尾酒问世。暖黄的灯光倒入橘黄色的液体中,折射出粼粼波光,像极了一片夕阳下绵延的海面。
姜炙将它推到孟凭歌面前:“好了,拿去吧。”
孟凭歌伸出手握住微凉的杯子歪着脑袋认真看了下,发出感慨:“天啊好漂亮,就像艺术品!”
姜炙继续捣腾着另一杯:“是吧?生活就是这个样子,只要用心去看,就会发现哪里都存在着艺术。”
孟凭歌放下那杯漂亮到近乎梦幻的酒,身子微微朝前倾着,将眼睛凑近了通透的玻璃杯前,认认真真地看着里头那一抹如梦似幻的色彩,喃喃:“确实。”
姜炙上下颠倒地摇动着手中的调酒器,晃出哗啦啦的声响,问:“你现在不喝吗?”
孟凭歌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想也不想就回道:“等会儿再喝,等你那杯好了一起喝,一个人喝没意思。”
姜炙掀起眼皮看着她,脑中忽然涌入了和她有关的,曾经的,诸多记忆。
他还记得自己当年刚认识孟凭歌的时候,孟凭歌是永远都不会想要和他一起做什么的。
饭好了,她只会过来象征性喊他一声。等他出去时,她已经一边看书一边吃上了。他削了果盘端出来,她也是说完一句谢谢,就端着回到了自己房间里头去。好像真的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平摊饭钱的搭子。
她好像天生就没有那条可以和对方一起吃东西的神经。也可能是因为那时候的他,在她心里头还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又或许是因为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做,就从来都没有养成过那样的概念吧。
直到后来两个人相处得越来越久,孟凭歌和他之间的距离才没有变得那么疏远了。
尤其是在交往之后,更是如此。
她无论做什么,都喜欢等着他一起进行。早饭会等着他醒来一块儿吃,遇到好看的影片会等着他一块儿看。看到有趣的事情会想到第一个分享给他。心里头有了什么好玩的计划,也会和他一起商量。
那种轻松的感觉,天女散花般充斥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中,让人感觉十分亲昵。
现如今,孟凭歌终于,又会想要和他一起做一些事了。
联想起孟凭歌先前心疼自己的模样,姜炙瞥了眼自己手上的纱布,唇角又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地勾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好, ”他看着正在欣赏那杯鸡尾酒的孟凭歌,唇角浮出暖意,“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孟凭歌抬起头来看着他。
姜炙垂下眼打开调酒器, 将里头的液体倒入杯中,唇角微翘:“像一只贴着鱼缸想要捞鱼的傻猫。”
孟凭歌眉心微微拧着, 脑子里头莫名其妙地就自发性浮出了猫和老鼠里头的一幕幕画面。
Tom那张傻脸变得越来越大, 滑稽的表情和洁白的牙齿也变得越来越大,大到几乎快要撑破她的脑袋。
等等,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孟凭歌甩甩脑袋, 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什么傻猫?为什么要加一个傻字?”
说到傻猫,她就只能够想起来汤姆猫。天天被杰瑞欺负,简直了,笨得要死。她才不是那样的呢。
姜炙笑得微微仰起下巴,手指松松地捏着杯子, 从吧台后面晃晃悠悠走出去, 指了她一下, 打趣道:“你看,这就要挠人了不是?”
孟凭歌横他一眼, 转过眼来盯着手中微微转动的杯子:“你是说我像汤姆猫吗?汤姆猫傻死了,我才不是呢 。”
姜炙觉得她的脑回路是真的挺有意思:“谁说你是Tom了?怎么就联想到Tom了?怎么也不可能是那个品种啊。”
孟凭歌:“啊?不是Tom的话,那是什么?”
“好问题, ”姜炙摸着下巴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后,打了个响指, 说, “比如说, 美短。”
“美短?”孟凭歌脑子里头冷不丁就浮出了一个圆乎乎,黑白分明的包包脸。
别说, 她还挺喜欢美短的,很符合她的审美。她一直都想要在拥有自己的房子以后买一只回家呢。又由于现阶段还无法拥有,于是她便将猫咪的图片保存下来用作了屏保,以此作为激励自己努力工作的手段。
孟凭歌突然很感兴趣,连忙追着问道:“为什么像美短啊?”
姜炙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低下头轻轻抿了一口酒,又吁出一口气,说:“因为美短又机灵又笨,又笨又可爱。”
孟凭歌眉心忽然一下就蹙紧了起来。不对啊,那他这不还是在说她笨吗?
“我哪里笨了,你才笨呢。”说完这话,孟凭歌白了他一眼。
姜炙笑:“孟凭歌女士,你能不要听话只听你觉得不好的那半句么?我这不是……还夸了你很可爱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中流露出温和却又迷人的色彩。如同午夜时分的熠熠星光。
孟凭歌在迎上他的视线时,埋藏在胸腔深处的那一腔池水冷不丁晃荡了一下。她情不自禁地又开始了脸热,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自己这样的反应,只好别别扭扭地将脑袋转到一边,嘟囔道:“鬼才会听你鬼扯。”
姜炙摇了下手中的酒杯,禁不住笑出声后,用酒杯动作随意地指了指沙发那边:“走吧,看电影去。”
“哦……”孟凭歌抿着唇,跟着他走了过去。
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头坐下,孟凭歌在等待姜炙开投影仪的过程中,情不自禁拿起手机打开相机功能搁到眼前,悄悄地当做一面镜子拿起来照了照。
姜炙说她可爱呢。她,真的可爱吗?具体是哪里可爱呢?眼睛吗,还是鼻子?又或者,整体?
孟凭歌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尽管周围时不时就会有人觉得她好看,她对于自己的认知却始终还是停留在非常模糊的状态中。她好像真的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没怎么么认真地关注过自己。
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想要拥有怎样的生活,想要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她似乎一直都在为别人活着,考虑自己会不会给别人增加麻烦,考虑别人会怎么想。
如此一来,她几乎都没怎么为自己考虑过。哪怕是在那段因为生活环境太压抑而陷入低沉郁闷状态中的时候,也没有去同自己认真地对话过。
她总是会去关注那些比自己更优秀,更漂亮,性格更好,嗓音更动听的人,也喜欢用自己的短板去对比别人的长处。
放下手机,她望向在旁边打开投影仪,正拿着遥控器在那儿折腾的姜炙,目光从他青筋分明的手慢慢挪到他有力结实的手臂上,再挪到他平阔的肩上、线条流畅的侧脸上,高挺秀气的鼻梁上,出了神。
此时,电影的片头曲在眼前徐徐拉开了帷幕。随着画面的浮出,厚重的立体声音乐在四周缭绕不息,一下子就把观影效果拉到了满格,让人感觉仿佛真的置身于影院中,分外欢愉。
姜炙丢掉遥控器,回到沙发上落座,将鸡尾酒举向她:“干杯?”
在摇曳不息的酒水之下,姜炙的双眼深邃英气又漂亮。
孟凭歌捧着杯子和他轻轻一碰:“干。”
光滑通透的玻璃之间随之碰撞出一个清脆的响声,孟凭歌收回来低头抿了一小口。温和冰凉的液体贴着喉咙落下肚中,甜中带酸的滋味丝丝缕缕地溢在唇齿之间,使人满足且陶醉。
她发现,这鸡尾酒的味道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本来还以为酒精全都是那种非常辣嗓子的,谁想到这个竟然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如果说白酒给人的感觉是夏日正午的烈日,会把人暴晒到口干舌燥不停出汗,那这就是春秋午后的暖阳,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沉溺其中打呵欠。她脑子里头针对于酒精的偏见,突然就被打破了。
她不动声色地朝着他挪进了一点,又近了一点。她发现,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很好闻的味道,令人感觉仿佛置身在一片茂密幽深的树林中,细碎的阳光游走在叶片的间隙之中,洒落在皱纹横生的树皮上,将空气映照出翩然舞动的细小颗粒,沉稳又让人着迷。
她发现,在从小到大遇到的人中,好像只有姜炙会给她带来这样的感受,让她分外安心。
姜炙本来正准备低头继续喝酒,却在察觉到孟凭歌的目光后,将杯子稍稍顿住,猝不及防地转过了头来同她视线相撞:“孟凭歌女士,我好看吗?”
影片的光影倒落在他眼中,就像泉水里头斑驳的树影。
孟凭歌突然紧张,在准备开口时,一不小心就咬住了舌头,进而羞恼地瞪他一眼,转过头来喝酒:“谁看你了。”
姜炙也没多言,只是笑了下,换了个越发放松的姿势。
屏幕上的电影已经拉开了正片第一步。
枝繁叶茂的树冠在缓缓上移过后,露出了掩藏在底下的白色象牙塔,露出了一派生机勃勃的青春活力,令孟凭歌忽然就回到了当年读书时的那种心境。那是一种令人特别舒适的感觉。
尽管孟凭歌在看着电影,感官上却还是会被身侧人的一举一动所扰乱。无论是姜炙喝酒也好,还是拿起手机回复人消息也罢,每一个摇曳着的影子都落在了她的心间。像是一颗小石子在湖泊中间砸出了一圈圈细微的涟漪,令人始终挥之不去。
电影里头,女主和男主这会儿还是两个学生。一开始,女主和男主还是两个冤家,男主每天有事儿没事儿地就会逗女主一下,女主一生气就会追着他乱跑乱打,总是你惹我一下,我惹你一下的,气氛轻松,自由自在。
在这样的相处之下,两个人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近。终于,在大二那一年,两个人在一起了,发誓要就这样幸福甜蜜地过一辈子。
起初,两个人也确实过得非常甜蜜快活。直到大学毕业,两个人就迎来了分手。起因是女主觉得男主一直在忙活他那边的事情,展望他那边的未来,不怎么关心自己。可事实上,男主也不是没有关心,还把女主规划进了自己的人生蓝图里,只是女主一个人想得太多了。
于是女主开始置气,同男主单方面宣布了分手。
男主这时候还有些云里雾里,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找到女主要和她理论,却一不小心就吵了起来。两人一拍而散,短暂的恋爱也就此结束。
这一段是整部电影中最有争议的地方。有人说,不知道这种老掉牙的套路评分怎么还能那么高。还有人说,最讨厌不长嘴的女主,怎么都这个年头了,还有人拍这种垃圾。
孟凭歌当时翻到那些评论后,马上非常心虚地翻走了。虽然大家是在骂这部影片,但骂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能够精准地让她膝盖中箭,不忍直视。她知道,她就是那样的女主。缺爱但又不懂得爱和被爱,所展现出来的模式就成为了一个劲地闹别扭。这样做所带来的下场,自然而然就是伤人伤己。
讽刺的是,这种人是她最不喜欢的类型,她偏偏就是这样的类型,还不敢承认,也曾在身边人吐槽这类人时,跟着人默默附和。
旁边姜炙手指搁在唇间静静看着,叫人看不出具体是种怎样的神情。
孟凭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像自己那样,想起了曾经的那些事,只好打着哈哈说:“女主好像还不太成熟,是吧?哈哈,年纪太小了。”
那话说完以后,她察觉到姜炙朝自己望了过来,于是又低下头,抿了一口酒。
姜炙懒懒散散地开了口:“男主就做得很好了么?”
“哎?”孟凭歌倏地望向他。
姜炙继续说:“他和女主在一起做了四年同学,两年情侣。女主是个什么性格的人,难道他还不清楚?”
孟凭歌听得一愣一愣。
姜炙微微调了个坐姿,一条腿懒散得地屈起:“我们是站在上帝视角来看这出戏的,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确实会相对理性。但对当事人而言,是很多东西都不知道的,女主在那种心境下,很难没有波动吧?”
“他出身富贵,不知人间疾苦,好。但是都和女主谈恋爱了,平日里也知道女主是个爱吃醋还没有安全感的人,到了这种重要时刻,怎么就察觉不到自己的一言一行可能会让人想多了呢?当发现女主不舒服了之后,他首先做的也不是抚慰女主,解决问题,而是质问女主,激化问题。这样来看,他真的有很无辜吗?”
孟凭歌捏着杯子,一整个安全石化。
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从这样子的角度来想过这些问题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变得只会自我贬低。
姜炙看着屏幕:“很多时候,一个结果的发生,确实不是不能够完全归咎于一个人的身上去。”
转过头来,他望向孟凭歌:“我想,假如那个男生再成熟一些,假如那个男生是在对的时间遇到的那个女生,结果可能就不会是那样子的了。”
他的语调平稳又缓慢,带着一种要命的磁性与温柔。
这句话,似乎并非是在对这部电影进行总结,而是在对她传递着什么。
孟凭歌心间潮汐缓慢上涌,血液里头仿佛有沉睡的花在一片片地朝着外头缓慢绽开,房间的空气也变成了柔软又潮湿的感觉,将她牢牢裹缚,把她带到了一个迷幻又安全的世界里头。
她好像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以至于对于接下来的电影内容,她都没什么心思去细看了。所有音效声落入耳中,都变成了朦朦胧胧的一片。幕布上的光影也没办法将她的视线全盘拉住。她的注意力始终有些涣散,忍不住地往姜炙那边靠。
他依旧坐姿懒散,修长的手中握着一只酒杯,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子慵懒的松懈感。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令人挪不开眼,包括他在吞咽时翻滚的喉结,放下杯子时揉着后脖颈的模样。
她总是忍不住地在那里想,姜炙刚才那番话,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难道他是在针对于当年分手时说的吗?故意说给她听的吗?
他是看出来了她很自责,所以想让她不要太自责太内耗吗?还是想说,其实他打心底里也并没有放下这段情缘,他们之间,还有着一定的可能吗?
无数的问号在孟凭歌的脑中交织成一张网,将她思绪切割得乱七八糟,什么都跟组合不起来了一样,只剩下一颗热烈的心在狂乱地跳。
不知不觉,电影已经播放完毕。
姜炙转头望向孟凭歌:“没了。”
孟凭歌刚刚只顾着想东想西和时不时瞟他去了,被他这么出声一提醒,浑身颤了一下:“啊对哦,挺有意思一部电影 。”
“有意思什么?”姜炙关掉投影仪,站起身扭了下脖子:“你都没看,一直在走神。”
孟凭歌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
不是,他这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她不理解!很多时候她都会有这样一种感觉——就是觉得自己在姜炙面前就仿佛是没有穿衣服一样。
孟凭歌捏起拳头搁在唇边,轻轻咳了两声:“我不是故意的。”
“没批评你,”姜炙露出一个笑,“就是好奇,你刚刚都在想些什么呢?”
孟凭歌咳了一声:“没想什么,就是……思维在一直乱七八糟地打转儿。”
不然还能怎么说?难道说自己刚刚一直都在想他?!她不要面子的吗?!
姜炙看出她不想说,也没有强求,只是笑了一声,双手揣进兜里,转头看着她:“想不想吃夜宵?”
孟凭歌本来想说想的,突然想起来现在应该已经挺晚了,于是连忙掏出手机:“我看下现在几点了……”
姜炙扬动眉梢:“现在几点重要吗?”
孟凭歌迷迷糊糊地抬头:“哎?”
姜炙继续说:“这儿又不是没有你的房间。”
意思是如果吃完以后实在是太晚了,她可以直接在这儿住在。
孟凭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神使鬼差地就点下了头:“哦……”
姜炙掂着手机:“那你想吃什么?我这就点个外卖。”
孟凭歌转动眼珠子:“我想……”
绞尽脑汁思考了好一会儿,她头疼地捶了下脑袋:“我感觉好像有点儿选择困难症,一下子想不出来。”
姜炙倒也不急躁,直接说:“那我点个海鲜锅?都是海鲜,什么都有。”
“好啊。”孟凭歌特别好那一口。
姜炙低头点了一会儿,在快下单时,突然眉心蹙起。
“怎么了?”孟凭歌急忙问。
姜炙摇摇头,从容道:“差点儿忘记让店主多加一份年糕了。”
孟凭歌从他手机上缓缓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多加一份年糕。他还记得自己喜欢在吃这一类东西的时候,多加年糕。
明明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他还是将她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没有遗忘。
“好了。”姜炙点完单收起手机,望向孟凭歌,指了指门口那边:“走吧。我们出去等。”
“哦,好。”孟凭歌抿着嘴唇,转身朝着那边走。
谁想她刚刚把门打开,早已等候在外的莎莎就突然一个跳跃扑了上来。
孟凭歌对此完全没有任何准备,被莎莎这毫无预料的行为给惹得吓了一大跳,重心不稳地朝着后面倒去。天旋地转间,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完蛋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却握住了她的肩头,她的背脊也顺势贴近了一个结实又温暖的胸膛。
她的脑子,突然一下子就超负荷似的宕机了。
与此同时,姜炙极富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还好吧?”
在对方温热的鼻息拂过脖颈的那一刹,孟凭歌身上不受控制地传来一阵触电般的感觉,将心跳化作了一阵紧锣密鼓的雨点。
第三十五章
那种无比强烈的感觉, 瞬间将孟凭歌的大脑给冲击了个七零八落,仿佛组装不好了似的,将她洁白的耳垂都给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
此时此刻, 两个人挨得实在是太近了。姜炙握着她小巧的肩头,看着她柔软如瀑的发丝, 总觉得自己仿佛搂着一片纯洁无瑕又柔软至极的云朵。
两个人都在这暧昧的氛围下愣住了。
孟凭歌回过神后, 站直身磕磕巴巴地低声说道:“还……还好。”
低头看了还在傻乐的肇事狗莎莎一眼,孟凭歌耳根发热地走出影音厅, 直到走进客厅, 也依旧不敢睁眼瞧姜炙,一边左右四顾,一边下意识地轻轻揉动了下肩头。她的皮肤上头,仿佛还残留着姜炙手心里的温度。
半个小时后,外卖骑手终于将食物送了过来。姜炙把盖子打开后, 满满一小盆色泽鲜艳又诱人的海鲜便毫无遮掩地露出了脸儿来, 麻辣鲜香的味道丝丝缕缕地漂浮咋空气中, 缭绕在她的鼻间,令人食欲大开。
“好香啊。”孟凭歌喉间不由自主地咽了咽, 忽然一下子饿了。
“那我们开始吃吧。”姜炙说。
“嗯。”孟凭歌点点头,拉开凳子坐到他对面。
只是这一餐饭就和那一场电影一样,她并没有特别进入状态, 总是忍不住地朝着姜炙那边瞄一下。
中途莎莎在桌子旁边转来转去,孟凭歌忍不住地笑了起来:“莎莎, 你想吃啊?是辣的, 你不能吃。”
莎莎蹲到她脚边抬起头来, 满眼的委屈巴巴。
“哦对了,”姜炙看了眼莎莎, 想起一个事儿,望向孟凭歌,“莎莎明天该去做体检了。”
孟凭歌抬头:“做体检?”
姜炙垂着眼:“对。它每年都会做一次全身体检。”
孟凭歌点头:“明白,我明天就带它去做好了。”
姜炙:“明天我也一块儿去吧。”
“哎?”孟凭歌顿住筷子:“你明天不去上班吗?”
姜炙摇头:“明天上午要过去,但事情不是很多,外面也没有应酬,我大概下午就会能回来。”
自己当老板就是好啊,只要事情做完了,就可以离开公司。不像其他打工人,即使把事情给做完了,也还是得继续留在公司里头装忙装乖。
孟凭歌柔软地笑了起来:“好~”
饭后。
孟凭歌洗完澡躺到床上关上灯,准备入睡。
床铺得很软,软得像是躺在云端。然而被子上头散发出的清香却也完全没有办法隔断她脑子里头的万千思绪,任凭她再怎么尝试,也还是如论如何都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方才的各种画面就会悉数涌入她的脑中。包括对方说自己像猫很可爱的样子,还有对方伸出手来揉自己脑袋的样子,以及对方说影片之中那个男主也有错时,那种十分认真的样子。
她就好像是着了魔一样。只要一想到姜炙,胸腔里头的心脏就会开始怦怦乱跳,激烈动荡。那种春心萌动的感觉像极了一块被挤压出水的海绵,令她不自觉地拽紧了被角。
时隔多年,这种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实在是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她好像在刹那之间,又变回了那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就在她辗转反侧时,高倩倩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歌儿,给你推部恋综,逗死了,修罗场,很绝,适合没事儿的时候打发时间看。”
孟凭歌顺势点开链接一看,只见那部恋综叫做《坠入爱河》,是最近新拍的。据说里面有一条线特别有意思,就是那个女生和她前任在里面碰头了。两个人总是互看不惯,互相刻薄。但刻薄刻薄着,两个人之间竟然又重新来电了似的,目光一直都在围绕着对方转悠。
很有趣。
但各个网友却分成了两面派。一派觉得破镜是不可以重圆的,他们这样子,以后肯定还是会分的。还有一派就是觉得他们肯定是OK的,很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
孟凭歌翻完底下那些评论,问了高倩倩一句:“你觉得呢,你觉得破镜真的能够重圆吗?”
高倩倩:“就这个综艺而言,我不是很看好。破镜能不能重圆,重圆以后又能不能够继续好好地在一起,得看他们之间最根本的问题有没有得到解决。假如没有解决,那肯定还得分,但假如解决了,两个人都成熟了,成长了,懂得真正换位思考了,那肯定就不会分了。但就这个节目而言,很明显,那两个人的核心问题还是存在的,跟两个小学生似的,一点都不成熟。”
孟凭歌恍然大悟。确实是这样的没错。她以前总是坚定地相信破镜是不可能重圆的,重圆后肯定也是会有裂痕的,只是因为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了,却忽视了其他的可能性。而且,假如抱着“不可能重圆”的这种想法和对方复合,肯定就会因为底色是不信任而把关系搞砸,最后反而就令一直害怕的事情成为了现实了。
那她和姜炙,算是已经将问题解决了吗?
孟凭歌也不希望自己莫名其妙就想那么多,可非常无奈的是,她就是控制不住。
乱了乱了,她的世界,乱套了。
翌日。
孟凭歌早起整理好一切,看了眼手机,发现先前那个叫做“野生桃子”的Pr给自己发了条消息过来。
野生桃子:“您好,这边申报已经通过了哦~方便的话,请提供一下您的地址和手机号码吧,到时候我们这边会在三天内将产品给您寄出哦~”
孟凭歌看到那条消息,开心到简直快要原地跳起来。
她真的要赚到自己的互联网第一桶金了!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原来她也可以这么厉害啊!
孟凭歌连忙回复:“好!”
将地址和联系方式发送过去,孟凭歌将自己摔到沙发上后,忍不住又将那口爱锅的图片点开,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锅还没发呢,她就已经想象起拿它煮东西该是一件多么快乐美好的事了。
转头点开自己那个叫做“予生活歌”的账号,孟凭歌点开后台查看数据分析,发现自己这个号好像真的做得挺不错,无论是粉丝增长速度,还是视频数据,全部都属于类目中的佼佼者。
将昨天拍摄的视频剪辑出来,上传并设定好发布时间以后,孟凭歌起身去到厨房,为自己做起午餐。
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做多了也麻烦,孟凭歌索性将一些杂七杂八的菜整合起来,从中一样抽出一些来,给自己做了个韩式拌饭。
绿油油的小菠菜配上橙红的胡萝卜丝,再加一点脆脆的黑木耳和香肠片,看上去营养很丰富的样子。煎好一个蛋轻轻盖到上面,孟凭歌给它淋上调和好的浓郁辣酱,再洒落一些零零碎碎的白芝麻,便端着它放到桌上,双手在胸前一拍,准备享用了。
她还挺喜欢吃这种大杂烩。她小时候也经常吃这样的大杂烩。只是那时吃的是隔夜的剩饭加上隔夜的剩菜热完以后拌一拌。
将一大口菠菜送入口中之时,孟凭歌禁不住又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真的好傻好天真,各种心愿也很质朴。质朴到在菜里头扒拉到一小块肉,都开心得像是捡到了一亿块,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搁到米饭边边上,在最后关头才把它吃掉。
以至于在长大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孟凭歌都在思考为什么现在不能够像以前那样了。想多了以后,就很容易沉溺在天真烂漫的儿时回忆中,变得越来越悲观,也越来越感受不到当下的小美好。
现在仔细想想,真的是现在的生活太糟糕了才导致她不快乐的吗?明明那个时候过得还不如现在好呢。为什么那个时候吃到一块肉就很开心,现在吃掉一盘肉也容易不开心了呢?
因为欲望变大了,不满足于小小的一口了。她以前也时常会和人评判谁谁谁胃口太大了,对那表示出极端的不屑。现在仔细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呢?
吃完饭,孟凭歌洗完饭拿毛巾擦了擦手,正面对墙壁思考着等会儿要做点儿什么,姜炙已经回来。
孟凭歌转头的瞬间,姜炙刚好将门推开:“我回来了。你那边忙好了没?忙好了的话,我们就带莎莎去做检查吧。”
孟凭歌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好!”
于是姜炙去屋里头将牵引绳取出,蹲下身给莎莎系了起来。
孟凭歌站在旁边,忍不住歪头打量着他黑亮的发丝以及结实的肩膀:“你吃过午饭了没?”
姜炙摇头:“还没,我从公司里头出来就回来了。”
“那你饿不饿?”孟凭歌连忙说:“要不我先弄点儿饭吃,你吃好了我们再出门。”
姜炙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手,转头看着她:“没事,我不饿,就不用麻烦了。差不多快到我约好的时间了。”
“这样啊……”孟凭歌顿了下:“那我去涂个润肤霜。”
冬天又干又冷,不涂的话,出门即受罪。
“嗯,我先带莎莎上车,”姜炙将牵引绳挽在手里头,“等会儿你过来。”
孟凭歌看他出去后,连忙从包中取出一支保湿霜,挤了一点到手心里头搓开,轻轻拍到了脸上。随后,她想想又拉开一个零食柜,从里头取出了几个小面包沙琪玛等东西放进一只袋子里头,把头发从围巾里边儿拉出来,就急急忙忙地出了门。
坐到车上后,孟凭歌把袋子打开,说:“你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垫一垫肚子吧。虽然你说你不饿,但这只是你的主观感觉,只能说明你这个人的耐性强,耐痛能力也强,是个抗压力很强很容易干出一番大事业的人,但并不能说明你真的可以忽略,大家都是肉体凡胎的,要是不照顾好自己,以后会出大事儿的。”
这就是为什么会有那样一个说法:平时小病不断的人总是很难得大病,平时看起来健健康康也很少进出医院的人反而一病就是大病。
因为对痛感敏锐的人知道关注自身,一出事儿就会拉起警报,马上去把它给解决了。而对痛感迟钝的人会出了事儿也不知道,总是随意忽略,直到身体彻底崩溃,才意识到完了。
姜炙看着孟凭歌埋头将袋子翻得稀里哗啦的样子,纤长的睫毛缓缓眨了眨,唇边挂起笑来。
孟凭歌同志……好像真的越来越关心他了?
一会儿后,孟凭歌从里头翻出一个黄颜色包装袋装着的沙琪玛,又取出了一个透明包装袋装着的小面包,捏在手中同时晃了晃:“你要吃沙琪玛还是小面包?我都带了。这两种都很好吃。这个沙琪玛是表面有点脆脆的,里面油渍含量刚刚好,吃起来不会特别腻也不会特别甜,但是有坚果,很香。这个小面包也不错,是淤泥馅儿的,虽然没有现烤的好吃,但我一直都会囤。”
这些都是孟凭歌买来准备打发时间时当零食吃的,是她经过长时间而筛选出来的。
姜炙牵唇,从她手中接过沙琪玛,又拿过了小面包:“那我可得尝尝。”
他刚刚将包装袋撕开,里头的味道就飘了出来。低头咬下一大口,姜炙嚼了嚼,发现就像孟凭歌说的那样,真的很香。
同时,孟凭歌又递出一瓶水,轻轻戳了戳姜炙的肩膀:“喏,要是太干了,这里有水。”
姜炙接过了水,依旧打量着她。回过头来时,莫名其妙地盯着手里头的沙琪玛笑。
感觉很亲密。
姜炙低下头,又咬了一口。
莎莎在旁边看着,舔了下大嘴巴。
吃完东西喝完水,姜炙便开车朝着他们约好的宠物医院那边开了去。
这会儿不是早晚高峰期,路上人不多,车道也十分通畅。就在孟凭歌准备眯一会儿时,却突然发现窗外一个踩着三轮小推车的男人摔倒在地,车上的几箱橘子顺势落下,其中一箱由于没有封好,哗啦啦地滚了一地。
孟凭歌还没开口,姜炙已经将车子停下,打开了车门。
孟凭歌也连忙跟着他下车,将那位大哥扶了起来。
“你还好吧?”姜炙问那人。
大哥抬起脸来,露出饱经风霜的脸,揉着屁股笑眯眯道:“还好还好,谢谢你们啊,谢谢。”
姜炙无声地摇了下头,矮下身帮他将一些橘子重新扛了上去。孟凭歌则捡起了那一大堆七零八落的橘子。
全部收捡好后,两人正准备回到车上,大哥却连忙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中捡了几个橘子,朝着孟凭歌递过来,说:“等一下,这橘子送给你们吃吧!”
孟凭歌想到他大冬天地在外面卖这些,身上的穿戴很是质朴,家里一定很不容易,而且刚刚还摔了一跤,连忙果断地摆手拒绝:“不用了不用了,大哥,您拿去好好卖吧。”
大哥却是对她的拒绝视而不见,继续拿着东西往孟凭歌手里怼:“就几个橘子而已,没几个钱,你们就拿着吧。”
对方实在是太过热情,孟凭歌不好推脱,只好接了过来,同时又掏出手机,说:“那我买吧,老板,这个多少钱。”
“嗐,”老板看着她,叹了口气,“不要钱!本来就是送你们吃的,怎么又扯上买不买的了?”
老板说完以后,没有再等孟凭歌出声,马上就翻身回到车上,踩着脚踏哗啦啦地向前飞奔了。
“哎……”孟凭歌捏着那一袋子橘子,“这可真是……”
姜炙见到,双手往兜里一揣,说:“你就拿着吧。对他来说,你收下了他才开心呢。”
孟凭歌抬起头望向他,缓缓地眨了下眼睛。
姜炙继续说:“这不只是橘子,也是他的一点小心意,捧到你面前时,如果你拒绝了,他反而会不开心 。所以我才说,你收下了他才开心呢。”
孟凭歌忽然恍然大悟。
所谓的真正的换位思考,是怎样的呢?她以前总觉得自己很为换位思考,但很多时候,都是出于自己主观视角下的换位思考。实际上却并没有站在对方的角度上来换位思考。
比如,她觉得自己怎样怎样做比较好,可对于对方而言,她的这种“觉得”,并不一定是对方想要的。真正的换位思考是站在对方的角度上去思考。
她突然又想起了很多事。
她以前总觉得自力更生就代表着凡事都要靠自己,不要麻烦别人。所以无论是对高倩倩,又或是对于姜炙,她都始终保持着一股浓浓的距离感,好像只有完完全全靠自己,才是独立的,才是真正高尚又道德的。
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力更生也是需要一片土壤的,需要打配合的。一棵树要长大,是没有办法完完全全只靠自己来生长的。除了土壤以外,它还需要阳光,雨水。如果有肥料,就更好了。
周围人会主动给她场地和肥料,肯定是因为判定她是值得自己付出的。同时,肯定也是希望她能够收下的。不仅希望她收下,还很希望她茁壮成长。而她自顾自的想着什么怕麻烦别人,怕欠人人情之类的,反倒是对方不乐意见到的。
愿意帮人和愿意被帮,愿意爱人和愿意被爱,都是一种能力。只有具备这种能力,才能够真正的长大。
回到车中,孟凭歌掰开橘子尝了一瓣儿,感受着那凉滋滋的清甜味道,脸上浮出了柔软的笑。
抬起头望向外头时,孟凭歌总觉得今天的世界,看上去格外的平和与美好。
那,所以。以此类推,自己一天到晚觉得姜炙不可能喜欢自己,会不会,也是,自己的主观臆测呢?因为感觉自己条件不够好,所以觉得对方十有八九不会喜欢自己……
孟凭歌一走神,瞬间被橘子的汁液呛了个半死-
到达宠物医院,孟凭歌和姜炙牵着莎莎下车后,在店员的迎接下走了进去。
莎莎全程都表现得非常乖巧,也没有叫半声出口。院里头的人似乎已经和它熟识,总是忍不住地一见它就笑,还会专门停留下来揉揉它的脑袋,再同姜炙交谈几声。
在姜炙带着莎莎去做一系列检查的时间里,孟凭歌坐到了外面的椅子上。
她刚坐下,耳边就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哎,孟凭歌?”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
孟凭歌转过头,发现了一个穿着黑色小皮鞋,梳着光滑高马尾,牵着一条萨摩耶的女人。看上去既富贵,又眼熟。
女人看到她后,笑了起来:“记不得我了吗?”
孟凭歌眨眨眼,在自己的数据库中搜索了一圈,迟疑地问道:“张云吗?”
她的一个大学同学。那时候她们在一个社团里头待过。由于张云的性格比较热情四溢,非常享受助人为乐,孟凭歌在那期间也被动地得了她不少的照顾。不管怎么说,孟凭歌还是挺感谢她的。
“是啊,”张云在孟凭歌旁边坐了下来,扯扯膝盖上的衣角,问:“你现在在做什么啊?”
孟凭歌实话实说:“就,私人管家,外加做做自媒体。”
“太厉害了,”张云连忙继续问,“那你的自媒体账号叫什么啊?多少粉丝了啊?给我看看呗?”
对于对这一行不了解的人而言,似乎都觉得做这个是一件非常神秘的事情。
孟凭歌向来不太习惯把这些拿给熟人看,琢磨了一下措辞后,不好意思道:“不是很厉害那种……嗯,就是不太好意思。”
那并不仅仅只是一个自媒体号,还是她的一片私人小天地。总觉得这样子大喇喇地拿出来给人看,会让人有些别扭。她这人性格也比较奇怪,遇I变E,遇E变I。
“好吧。”张云倒也不是那种会咄咄逼人的类型,听到孟凭歌都这么说了,就切了个话题:“那你现在结婚了没啊?”
孟凭歌实在地摇头:“还没呢。”
张云拍了下她的手:“那你要抓紧了啊。”
孟凭歌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好微微笑着:“顺其自然吧还是,主要是我现在也没什么认识异性的通道。”
张云忙说:“那你可以主动出击啊。”
“哈?”孟凭歌挠头。
张云眼珠一转,突然取出手机翻着相册:“对了,我老公的朋友最近正在找对象来着,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让你们认识认识。”
“我……”
“你看,这就是他,帅不帅?超级帅的吧?!”孟凭歌话还没有说完,张云就已经将手机里头的图片点开,亮到了她的面前。
人都送过来了,孟凭歌也不好推辞或怎样,只好将手机接过来,象征性地看了下那张照片,笑:“是还不错,挺帅的。他条件这么好,怎么还需要让人帮忙找对象呢?”
不是有这样一个说法吗?优秀的男人一把年纪还没对象,十有八九不是那活儿不行就是性格古怪。啊,好像也不对,姜炙就不是那样的。
张云摇了摇头:“和你一样啊,有点儿闷,不喜欢主动出击,成天沉迷动作。但你放心,我敢打包票,这人的人品肯定是过关的。”
“哦……”孟凭歌笑了下,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时,张云看了眼时间,露出一个稍显夸张的表情,马上站起身来,对她说:“不行了我得先走了。我们是加过微信的对吧?回头我把他的微信名片推给你,你可以和他聊一聊!”
孟凭歌本来想说不用了,孰料张云就跟背上起了火似的,已经牵着那条萨摩耶走远了。
真是……多年不见,这人还是和当初一样啊。脸上的神情永远都很热情洋溢,平日里的行为也永远都很风风火火。
孟凭歌刚刚吁出一口气,却在不经意间一转头,就看到了正站在不远处的姜炙。
“莎莎检查好了吗?”孟凭歌起身问。
姜炙这才抬起脚步走近她:“嗯啊。”
孟凭歌歪头瞥了眼站在他身侧的莎莎:“那它是健康的吧?”
“是啊,很健康。”姜炙紧了紧牵引绳,眼神里头带着一些或多或少的复杂思绪。
“那就好。”孟凭歌站起身来,指指大门,问:“那我们现在走?”
“行。”
孟凭歌整理了下围巾,拿起包挎到肩上,走了几步又停住脚,说:“对了,我等会儿想去买个东西。”
“什么东西?”姜炙问。
“就是想买把伞。我那把的伞骨子断掉了,不好使了。”
“行。”姜炙没再说话。
在自动玻璃门朝着两端撤开的瞬间,寒风从外头翻涌着进来,将孟凭歌的发丝吹开,令她禁不住地打了个哆嗦。真是太刺激了,就像是刚蒸完桑拿就被人按着做了个冰桶挑战似的。
她浑身上下都被鸡皮疙瘩给覆盖完了。
拿起手机打开,孟凭歌指了下前方:“那家专门卖伞的店就在前面一百米,不远,我们直接走过去吧。”
姜炙点头:“哦。”
进了那家店以后,孟凭歌立马被里头琳琅满目的雨伞款式给惹了个眼花缭乱。不愧是网民推荐的店子,风格众多,色彩丰富,足以满足各个人的喜好。
姜炙随便扫了几眼,摸一下这个,看一下那个,面上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孟凭歌拿起一把浅蓝色的伞看了下,微微笑了起来。她决定了,就它了。
选定以后,孟凭歌就拿着它去收银台付了账。
姜炙看着她从收银台旁转过身后,终于忍不住问:“所以,你想恋爱了?”
孟凭歌正捏着伞欣赏着,听到姜炙的问话,转头望向他:“哎?”
姜炙跨出门:“刚刚不还有人要给你推什么帅哥的微信名片么?”
孟凭歌脑子里马上浮出了张云的身影:“你刚刚看到了?”
姜炙点了下头,牵着莎莎慢悠悠地走着:“刚好撞见。”
孟凭歌捏紧伞,脑子里的思维瞬间打起了架:“额……她就是喜欢做媒。她一直都那样,热情得不得了。”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着,没有再多说什么,气氛变得格外安静。
莎莎时不时停下来嗅一下路上的枯叶,姜炙低头点燃了一支烟。
孟凭歌时不时扭头瞟狗一眼,又看他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这天气比起平日来,要阴沉许多。明明现在不过才三点钟,天上就好像被人给拉了阴网,万物都被镀上了一层霾,连旁边的红色电话亭都不再色彩鲜艳。
就在这时,姜炙忽然停住了脚,转头望向她,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目光深邃地问:“那你现在,想谈了吗?”
“哎?”孟凭歌大脑忽然死机。
“嗯?”姜炙夹着烟抬脚迈向她,继续问。
孟凭歌脑子突然一下炸开,后退一步,吞吞吐吐:“我……”
这时,姜炙捻灭烟头,丢进旁边垃圾桶的灭烟区,抱着手臂,将孟凭歌怼到了电话亭边:“我就直说了吧,孟凭歌女士。”
“嗯?”孟凭歌肩头一抖。
姜炙扬眉:“不管你想不想谈,反正我想谈了。”
“啊?”孟凭歌完全石化。
姜炙定定地看着她:“所以——你要不要给我个名分?”
孟凭歌注视着他,大脑倏地一下炸开,像是出现了漫天的烟花,使得她整个思维都停滞了下来。
姜炙这句话,是,是什么意思?他,难道,难道,是在对自己告白吗?!
瞳孔蓦然睁大,在心脏加速中,孟凭歌不知不觉地攥紧了手里头的伞。
第三十六章
“什, 什么名分?”冬季的风太凉,孟凭歌的嘴唇都已经被冻僵,说话变得比先前更磕巴, 脑子也不灵光了,神使鬼差反问一句:“凭, 凭什么?”
说出口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多蠢。除却蠢外, 还很莫名其妙。她的脑子大概是被冷空气给吹成筛子了吧,姜炙可是在向她告白, 她竟然会这样子问。
孟凭歌想要开口说点儿什么, 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姜炙倒也没恼,只是俯下身子,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凭我年轻有钱体力好。”
此时他俩挨得格外近,他独有的温热气息拂开冬日里的寒气, 无比轻柔地落到她素白的颈间, 惹得她忽然生起一层鸡皮疙瘩, 软意渗透四肢百骸。
她的脑子比起先前来,好像宕机得更加厉害了, 快要转不动了。
同时,她又有点疑惑,眼下这一切, 真的是真实发生的吗?姜炙向她表白了?这难道真的不是在做梦?她这个人,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做梦了。
“以及……”姜炙认真至极地说:“凭我想要照顾你, 一辈子。我对你也没什么要求。最大的要求就是, 希望你能够每天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不为所有繁杂的事情劳心。只要你不想长大,你就可以做小孩子, 做多久都可以。”
他将这些话说得很轻,轻得就像是一片晶莹通透的雪花。
孟凭歌倏地抬眼,呆呆愣愣地看着他,有一股隐隐约约的酸意自她鼻间缓慢浮出,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她的眼眶亦泛出一层浅淡的红,发起了一丝浅浅的热。
在她的成长生涯中,还没什么人对她说过这句话。哪怕是林广莲,对她说得最多的也不是“我会好好照顾你”,而是“妈妈太废了,没有什么能力,你得靠自己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者无意,这些话也是实话。但正是由于这些话的出现,导致她在成长过程中,再怎么磕磕绊绊,也还是会咬紧牙关不求他人,只靠自己。
所有人都在盼着她快点长大成能够独当一面的样子,眼前这个男人却告诉她,她可以不用长大。
孟凭歌耳朵变得越来越热,鼻尖变得越来越热,脑子也变得越来越热了。
好丢脸,她好像要哭了。她仓皇地垂下头,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可还是没能忍住。在她的低头的那一瞬间,眼泪坠落。
吸了吸鼻子,孟凭歌再也忍不住,突然向前一步,一下子扎进姜炙怀中,将脸颊贴在他胸前,同时用力抓紧了他衣裳的布料,手指指骨用力到了发白的程度。
冬季天寒地冻。绿化带两旁矗立着枝干狰狞的树木,街道行人稀稀疏疏,车辆来来去去,被刻画出了一副萧条的景致。莎莎却像一轮暖日,扭头望着那相拥的两个人,露出了憨态可掬的笑容模样。
姜炙抬起手,轻轻按压在她的后脑勺处,揉了揉她那头冰凉柔软的发丝:“所以,孟凭歌女士,你这是答应我了的意思吗?”
孟凭歌喉咙像是给堵塞住了,好一会儿才张开双唇,喉咙里头发出声音来:“不然我干嘛要抱你……”
她的声音里头混合着浓浓的鼻音,还带着一点儿颤音。
姜炙叹了口气,又拍了拍她的背,握住她肩膀,将她小心翼翼推离自己胸膛,歪头看着她红彤彤的脸和眼睛,低声道:“让我看看是哪家小朋友哭了?”
“原来是我家小朋友哭了啊……”
他的目光很是深邃,声音也格外好听,拖长的尾音里头带着种浓浓的宠溺。他看她时,就像是在看着一颗世上最珍贵的宝石,宠到让孟凭歌刚刚快要止住的酸涩,又洋洋洒洒地弥漫了开来。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觉得是个特别坚强,忍耐力强悍,再苦再累都不会吭一声的人,谁料一到姜炙面前,就会秒变泪失禁。
孟凭歌在他的注视下,忍不住埋下头捧住脸:“不要看我……”
“为什么不能看?”姜炙歪了下脑袋。
孟凭歌始终低垂着脑袋:“我……我现在,一定特别丑。”
姜炙却是笑了起来,抽出一张纸巾,拉下她的手,矮下身来认认真真地将她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全部吸干,给她按压着眼皮,轻声道:“怎么会丑呢?这话我可不喜欢听。”
“啊?”孟凭歌刚张开口,却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哭嗝儿。
姜炙将她零零散散的发丝绕到耳后,温热的掌心贴合在她柔软的脸颊上,说:“对我来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你可不能随便质疑我的眼光。那样我会生气的。”
孟凭歌泪眼迷蒙地看着他,突然又打了个嗝儿,下意识按住了自己的胸脯。
就在这时,旁边一辆路过的电瓶车忽然按起了喇叭。刺耳的声音撕裂空气,让她变得有点手足无措。
姜炙急忙拉着孟凭歌站到了一边。
她站里头,他站外边。
好在经这一打岔,孟凭歌终于止住了哭泣,被从个人世界里头拽了出来。
她抬起眼:“那我们现在……是情,情……”
姜炙乐了,帮她把话接下去:“情侣。”
情侣?孟凭歌这会儿脑子还有点儿懵,看什么都觉得影影绰绰的,仿佛踩在云端,格外没有实感。
姜炙抓住她的手,牢牢地握紧在掌心之中,捏了捏,坚定道:“今后要一起一辈子的情侣。”
他的手很暖和,令人感觉既舒适,又安全。他说的话也是,好像带着种魔法,点得她唇角笑意阑珊。
但,孟凭歌脑中莫名地又笼上了一层浅浅淡淡的伤感:“这句话,我们以前好像,也说过……”
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变得越轻。
姜炙侧头将她的手又捏紧了一些:“是的,我还说过。如果我不小心把你弄丢了,一定会不顾一切把你找回来。”
“你自己说说看,我是不是说到做到了的?”
孟凭歌迎上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定住脚,轻轻点头:“嗯。”
姜炙看着地面:“既然找回来了,以后我就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孟凭歌由他握着,心间涌上淡淡一层喜悦。
就像沐浴在夏日里的阳光中,眼前万物都争先恐后地舒展着。
此时此刻,她深刻领会到了什么叫做被人爱着。被人爱着,就算自己还是一条毛毛虫,也会拥有蝴蝶那样的自信。被人爱着,就算自己一如是处,也不会滋生出浓浓的不配得感,会觉得自己值得。被人爱着,永远会是一种绝好的体验。
路过一家面包店时,刚好有个穿着风衣的女郎推门出来,在门缝开启的瞬间,芳香四溢的黄油味儿从里头飘出,乘着风打着转儿,一下子拿捏住了人的食欲。
孟凭歌没忍住,皱起鼻子嗅了嗅。
姜炙将她举动尽收眼底,问:“想不想吃?”
孟凭歌点头:“好啊。”
“那我们进去。”姜炙脚跟一转,先将莎莎送到车上,就带着孟凭歌推开玻璃门,进了那店里头去。
这家面包店似乎是新开的,装修风格偏法式,复古气息浓郁。暖黄的灯光打在擦拭得干净通透的玻璃橱窗上,清晰锐利且明亮。仔细一看,里头放着一排排各具特色,漂亮精致的面包,艺术气息显得格外浓重。
在里头走动一圈儿后,孟凭歌转头问姜炙:“你,想吃什么?”
姜炙摇头:“我没什么特别的偏好,你看着买就是。”
他对这些向来不是特别感兴趣。
“哦,好。”孟凭歌拿着托盘和夹子,在里头边转边看了起来。
尽管她每一样都馋得要紧,但她掂得出自己的斤两,深知自己吃不了多少,因此只夹了个长条状的核桃包,拿了个怀旧式黄油面包,又放了个圆圆的奶酪包到盘子中央,就拉下橱窗玻璃罩,小心翼翼地捧着站到了收银台旁的一列队伍后面。
这家店似乎挺火,里头人也挺多,有点儿拥挤。加上还总有人借过,孟凭歌终于还是被一个哥们儿给撞得身子往旁侧猛地一斜。
就在那时,一只大手十分沉稳地握住了她的肩膀。她的背脊宛如贴上一面强壮的墙,变得十分安稳。
店里人声吵闹,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只是这么近距离地站着。
眼见前面一个顾客已经离开,孟凭歌赶忙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了台面上。
收银员手脚麻利地将面包夹起来分别送进三个纸袋中,封好口子又装进一个塑料袋中后,递到孟凭歌手中,冲她微微一笑:“一共五十五。”
“哦,谢谢。”孟凭歌马上拿起手机,准备打开支付宝二维码给她扫一扫。
谁想她才刚把二维码调出来,一条手臂就已经越过她,将手机举到了收银员面前。
随着“滴”的一声响,姜炙收回手机,转头望向孟凭歌,大拇指下倒地指了指外头,说:“我们走?”
“哦……”孟凭歌只好愣愣地收回了手机。
以前她买东西都是由自己付账的,突然一下子有人帮自己付,竟然还有些不太习惯这种类似于坐享其成的感觉。
离开面包店后,两个人没有再牵手。
孟凭歌纠结着要不要去牵,思考着是不是应该去牵,最后还是没有。
突然一下被风吹得发抖,孟凭歌忍不住抚起手臂来。
姜炙忽然问:“你这件衣服保暖么?”
孟凭歌下意识点头:“保暖。”
“真的?”姜炙歪头看着她:“我怎么觉得好像不太保暖的样子?”
他第一次接触到那布料的时候,就想说了。
孟凭歌摸着小巧的耳垂:“确实是穿得有点儿久了,可能有点儿薄了。我本来是打算要买新的,给忘了。”
姜炙看着天,说:“择日不如撞日。趁现在记得,就直接去买了吧。”
“好呀。那我们……”孟凭歌打开手机里头的地图,喃喃:“等一下啊,我记得那个久辉好像就在附近的,我先看看它具体在哪儿……”
久辉是她先前在某平台上淘到的,据说是开在一个比较陈旧的商场里头的,地理位置有点不是很好找。
即使如此,由于它的价位很便宜,差不多质量的衣服放在某些店里可能要卖一千块,在那个地方却只要五六百就能够拿下来了,还款式都挺不错,物美价廉的同时又性价比极高,深得许多人的喜欢,以至于她老早以前就想要去看看了。
“久辉?”姜炙听到那地方的第一瞬间,显得有些迷惑:“那是个什么牌子?”
孟凭歌听到他的迷惑发问,倏地抬起头。
她忽然意识到,像姜炙这样的人,应该是不会出入这种地方的。估计也就只有自己这样的小市民才会频繁光顾了,不知道很正常。
一时间,孟凭歌脑子竟然有点儿卡壳:“嗯,就是一个,性价比不错,额,质量也挺不错的地方。”
“这样啊。”
“嗯……”孟凭歌轻轻点头,定睛一看,说:“哎呀,那家店好像打烊了……”
姜炙打断了她的话:“那你是一定要买久辉的衣服吗?”
“哎?”
姜炙继续说:“就是说,你非常喜欢他家的款式吗?非他不可吗?”
孟凭歌点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也不是。”
姜炙懂了:“好,那我带你去另一家店看看吧。”
“哪家店?”孟凭歌有点儿好奇。
姜炙看起来有点儿神秘:“反正你肯定会喜欢就是了。”
“真的?”孟凭歌更加好奇了。他怎么就那么笃定她一定会很喜欢呢?
姜炙指向车的方向,说:“对,那我们走?”
“嗯好!”孟凭歌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
十多分钟过后,姜炙把车子停到一个停车场里头,两人下完车,走进了一个商场里头。
这商场是最近几年新修建的,内部设计装潢十分新颖,地面干净如新,亮到能够映出人影。又由于里头顾客不多,只有悠扬的音乐漾荡在四周,更是显出了一派高端雅致的感觉。
孟凭歌还没有欣赏完,姜炙就已经带着她走到了一家雾霾蓝色的服装店门口。
起初她还没察觉这是个什么店,直至她抬头一看,发现竟然就是那家她十分爱慕,已经收藏许久的店子。
这家店的服装风格属于知性优雅的类型,每个穿上它的博主,都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质。它最近是真的很火。
孟凭歌早在三年前就很想买下来,谁想直到现在都没有购买,具体行动还停留在只会在APP上看一看。没想到这个牌子的衣裳实物比起图片来,质感方面竟然还要更加优越。
在孟凭歌欣赏着里头的各个款式时,气质优雅若兰的导购员走过来站定,轻声细语道:“欢迎光临,两位有喜欢的款式吗?”
姜炙扫了眼四周的衣服,问:“这里是不是出了款冰山薄荷绿的长款羽绒服?”
导购员保持微笑,优雅地将手往一个假模处抬了抬:“是的,就是这件,这是我们的秋冬主推款。”
姜炙点头:“那给她试试吧。”
导购员颔首:“好的。”
孟凭歌有点儿懵。这,不是她最近十分心水的那件么,姜炙怎么知道她喜欢的?
她还来不及多说,导购员已经将那件同款取出来,对孟凭歌抬了下手:“女士,我带您去试衣间,这边请。”
孟凭歌看了下姜炙,又冲导购员怔怔点头:“哦……好,谢谢。”
在试衣间里头换上原本发旧的外套,孟凭歌对着镜子照了一下,对它实在是方方面面都爱不释手。
都说天底下的羽绒服都一样,穿上就会让人变成一个蛹,这个说法却在这件衣服上完全失效了。它看上去不厚重,摸起来也刚刚好,穿上后还挺显腰身,完全和臃肿搭不上什么边。
孟凭歌将门打开,走出去望向正站在一边看着手机的姜炙,问:“我换好了,怎样,适不适合我?”
孟凭歌的脸生得十分小巧,还肤色白皙面色红润,此时那柔软的发丝偎在脸颊两侧,再由衣服颜色一相衬,整个人显得优雅又不失柔美。
姜炙双手抱着腹部:“怎么不合适?你穿什么不合适?”
孟凭歌立马做好了决定:“那我就要这件了。”
转过身,孟凭歌对导购员说:“麻烦帮我包起来吧。”
“好。”导购员脸上含笑。
孟凭歌算了一下,距离姜炙给她发工资也没有多久了,而且她手里头也有着一点小小的存款,买一件这种衣服还是可以的。
毕竟喜欢了那么多年。
换上自己的衣服,孟凭歌将衣服交到导购员手中过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扭头望向姜炙:“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衣服的?”
姜炙双手插兜:“因为,我是神。”
孟凭歌被他噎住。
姜炙这才正经道:“你社交平台没有隐藏点赞和收藏。”
“哎?”孟凭歌愣住:“你是说,我那个,拍Vlog的……号?”
姜炙点点下巴:“对。”
所以,姜炙闲着没事儿干时,是会来她的账号看的?不仅认认真真地到处翻看了,他还把她喜欢的东西给记住了?
说明他,确实真的,挺在意她?
孟凭歌的笑意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深浓了许多。
但是,等等。那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账号的?她好像不记得自己有说过呀。只给他看过一次自己和Pr野生桃子的聊天记录,还没给她看自己发了主页的那一块儿。难道说,是赵华平告诉他的?
转念一想,孟凭歌又突然觉得好险。她差一点就在里头建立猛男收藏专辑了。要是被姜炙看到了那种东西,肯定会非常社死的吧。
就在孟凭歌满脑思绪控制不住四处翻飞的时候,导购员出了声:“您好,请问怎么支付?”
孟凭歌回过神来,连忙说:“支……”
可她话还没说完,姜炙就将一张卡取出,随意慵懒地按到了柜台上:“刷卡。”
导购员服务表情堪称完美:“好的。”
孟凭歌只好把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同时转头望向姜炙:“怎么感觉我好像,一直都在靠你消费。”
她果然还是有一点不太适应。只因为从小到大独立惯了。
姜炙琢磨一会儿,凑到她耳边:“你这个思想不太正确。”
“啊?”
姜炙指指自己,又指指她:“我,是你什么人?”
孟凭歌抿唇:“还能是什么……”
“所以啊,”姜炙手扶在脖子后边儿,轻轻扭动,“到底是什么?”
好像非要逼她说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孟凭歌被他惹得有些脸红,只好轻声说出了那三个字:“……男朋友。”
“那就是了。”姜炙付完账,将那袋面包拎起来,往她怀中潇洒地一送,说:“孟凭歌女士,希望你记住,你现在是一个有对象的人了。”
“男朋友就是拿来随便用的,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男朋友。女朋友。
孟凭歌心间一动:“哦……”
“好了,”姜炙指向外边,“那我们走吧。”
“嗯。”
转过身,两人一块儿走出服装店,离开了商场。
孟凭歌总是每走两步,就会低头垂眼,拉开自己手里头的袋子看一眼。
姜炙侧头望着她:“很开心?”
孟凭歌合上袋子,点头:“开心。”
眼神永远骗不了人。确实,孟凭歌现在的眼里,装满了星星。
姜炙忍不住扯唇,笑得低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个女人。反正就是喜欢上了。同时,他还发现,自己的世界其实挺简单。
简单到,只要看见孟凭歌开心,他就很开心。
第三十七章
两人正走着聊着, 忽然有个响亮的男声传来:“姜总晚上好!”
孟凭歌随着姜炙一块儿将目光投向声源处,看到了三个面孔陌生的人。
两男一女,从行为举止来看, 他们好像和姜炙挺熟的,却又带着点儿或多或少的距离感, 那种模式不像是朋友, 倒像是上下级。
姜炙顿住脚,朝他们点了下头:“你们去玩儿么?”
其中一个穿着灰色棉服的眼镜男咧嘴笑了笑, 说:“哈哈, 听说这边开了一家炸串店,味道还不错,我们就约着去试一试。”
“哦。”姜炙没有多问:“那你们去吃吧,我要回去了。”
眼镜男连连点头:“好,好, 姜总再见。”
简短地打了个招呼, 眼镜男看着姜炙离开后, 推了推眼镜,和同行的人说:“姜总旁边站着个女的, 你们说,那是谁啊?总觉得不是很像普通的朋友。”
女人看了眼:“姜总最近好像招了个私人助理,据说长得还挺甜的, 估计就是那个私人生活助理。”
另一个男的附和:“我看有可能。”
眼镜男摸着下巴,小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真的只是助理而已吗?助理和姜总在一块儿, 可能这么亲密?”
女人皱眉:“所以你怀疑他们有一腿儿?”
眼镜男点头:“难道不像?”
女人啧了一声:“不知道。”
另一个男生最后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 说:“之前我听说姜总是寡王转世, 对谁都看不上眼来着,要求特别高, 这个女孩子虽然挺漂亮的,但看上去也太质朴了点儿吧,姜总真的会和他谈恋爱?”
眼镜男点点头:“那应该就不是了,姜总那么挑,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就看上一个人?估计确实就只是助理而已吧。”
几个人没再继续对此进行深入分析,简单聊了两句就把话题搁到一边,继续往前头走。
孟凭歌和姜炙回到车子里头时,天色已然化作一片乌黑。路上灯光如同繁星交织,在灰黑的世界里头拉成了一条宽广的银河。
她刚刚将包从肩膀上头卸下,手机里头就窜出了江雨发来的一条消息。打开一看,只见江雨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说是好像犯胃病了,拜托她在回去的路上,到小区门口的药店帮忙买一盒药。
低头回了个“好”,她随后转向姜炙,说:“等会儿可以直接送我回去吗?”
姜炙抬了下眉梢:“这么急着回去?”
孟凭歌抬抬手机:“江雨生病了,我有点儿不太放心,得回去看看她。”
“哦。”姜炙点头。
孟凭歌见他没有回答一个确切的话,于是又问:“那,我能麻烦你送我回去吗?”
谁想姜炙却扯起了唇:“麻烦?”
孟凭歌眨眨眼,不明所以。
姜炙继续说:“孟凭歌女士,一定要这么生疏么?”
孟凭歌才意识到自己那句话好像有点儿客气,嘀咕道:“……没有。”
姜炙笑:“硬气点儿,直接让我送你回去就好了,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孟凭歌一秒坐直身子:“哦!那你,送我回去吧。”
姜炙没有说话,抬手给她比了个“OK”。
轻缓的音乐糅杂着夜色里头独有的宁静,轻轻地游荡在车内,铺展营造出了一种舒适安逸的氛围。
在导航时不时的提示音下,姜炙把着方向盘盯着前面,将车子开得又平又稳。
孟凭歌在欣赏窗外夜景的间隙里,偶尔会侧头打量一下坐在旁边的姜炙。
她的思维目前还有些纷杂不定,有点像是穿越回了盘古开天辟地前,处于一种迷迷糊糊的混沌状态中。
还是觉得今天的一切发生很突然,很不可思议。像极了一个梦境。
以至于到达孟凭歌住的地方后,姜炙都已经下车了,她还在车上发着呆,直到姜炙将她右手边的车门拉开,才灵魂归窍:“到了啊?”
“是啊。”姜炙先下车,绕到一边给孟凭歌把门打开:“下来吧。”
“哦。”孟凭歌整理好包包从车上一跃而下,却差点儿崴了脚,把车里头的莎莎都给吓了一大跳,整个狗缩了一下,又着急地往外头看了看。
姜炙当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手臂,声线低沉道:“小心。”
他的手永远都是那么沉稳有力,在他的扶持下,孟凭歌很快站稳了身。抬起头时,正好和对方深邃的双眼对上。
咳了两声,孟凭歌将包拉好,指向一个方向:“那我先走了?”
姜炙点头:“去吧。”
想了下,姜炙又说:“对了,我有点事儿要出差五天。”
孟凭歌略微有些吃惊:“五天呀?”
她还以为明天就又可以见到呢。
姜炙:“对,这五天,家里就你照顾了。”
孟凭歌连忙摇手:“没关系,我拿了工……”
很奇怪,以前这么说的时候,她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是实话,她确实是拿了工资,拿了工资就代表着自己应当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可现在,由于他们的关系已经产生了变化,就忽然一下子变得好像有点儿奇怪了。
孟凭歌喉咙吞咽了下:“包我身上好了!”
“嗯,”姜炙看了眼周围,“挺冷的,你赶紧回去吧。”
“好~”孟凭歌转过身,又转回来,抬起手冲她摆了摆:“那,晚安。”
姜炙双手插在兜中,倚在车旁,笑:“晚安。”
孟凭歌彻底转过了身来,唇角挂上一抹笑,捏了捏手中的购物袋。
但还没走几步,她就又忍不住地转过身,朝着他望了过去。
发现姜炙还没有上车,仍旧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自己,还把转头的自己逮了个正着,孟凭歌突然心脏狂跳。
就在她石化时,姜炙双手抱着手臂,懒散地笑:“怎么了,很舍不得我啊?”
“谁说的,才没有呢!”孟凭歌立马化身成为一只弓着背的猫,用恼怒的表情掩饰着自己害羞的心情,瞪他一眼,“自恋狂!”
撂下那话,孟凭歌红着脸颊回过头来,没再朝那边多看一眼,步子又碎又快地朝着药店那边走了过去。
姜炙依旧倚在车子旁,笑得不停。
直到完全看不见孟凭歌的身影,他才转身上车,朝着来时的路开了回去。
孟凭歌走进一间货架整齐的药房后,那颗紧拎着的心脏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向药店老板描述清楚江雨的状态,她结完账拎着小袋子从里头出去后,对着夜空呼出一口白气,搓着手路过保安亭,进了小区。
江雨今天生了病,没有像以往那样拿着平板看电视,以至于客厅里头毫无光亮,安静无比,显得格外寂寥。
孟凭歌按亮主灯,弯腰从鞋柜里头取出一双毛绒拖鞋换上,把顺着手臂滑下来的包取下来合着购物袋一块儿放到旁边的沙发上,拎着药穿过客厅,走到江雨门口轻轻敲了下门,声音轻轻道:“小雨,我回来了~”
“哦……”江雨透着虚弱的声音从里头传出:“你回来了啊……”
“嗯。”孟凭歌转动门把手,咔嚓一下打开一条缝,将脑袋探进去后发现,江雨只在床头开了一盏暖黄的小灯,这会儿正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像极了一只冬眠的蛹。
觉察到孟凭歌进来后,江雨动了动身子,裹着被子半坐起身来,揉着额际稍显凌乱的发丝:“我刚刚不小心给睡着了。”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孟凭歌走到她旁边坐下,“你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啊?”
江雨摇摇头:“不去了。就是中午的时候吃了太多糯米团子,整得不消化了。和之前一样,吃点儿药应该就能好了。”
“哦,好吧。”孟凭歌把药放到她床头,“我去给你接杯温水。”
江雨双手在胸前合十,没精打采地耷拉着个头:“好,谢谢~”
孟凭歌笑:“谢什么,这多生疏?”
说完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这话的语气,竟然和姜炙缓缓重合了。难道这就叫做同化?
重新站起来,孟凭歌去客厅里接好一杯水,回到江雨旁边,递到了她手中:“捧着。”
“哦……”江雨乖乖地接过杯子后,感叹了一声:“热水真舒服啊……”
孟凭歌接着给她拆起了药盒,从里头抠出两粒药,递到她面前:“喏。”
“嗯……”江雨把药放进嘴里,含上一口水喝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忽然没头没尾地问:“歌儿你说,我这个人在待人处事方面,是不是问题真的很大啊?”
孟凭歌拧起秀气的眉头:“谁说的?”
江雨可以说是她见过的所有人中,最没心机,最纯粹,自洽度最高,也最会自得其乐的人了。这样一个从来不会主动去占别人小便宜,损害别人利益的人假如都叫做“问题很大”的人,那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好人吗?
江雨把被子又裹紧了一些:“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公司里头的一个妹妹说我看上去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其实是因为我本质没心没肺,需要当中央空调来博很多人的眼球,从中收集爱,说我这样的人其实是不能深交的。”
“我听了真的挺难过的。我对大家都好,只是因为觉得日子枯燥,所以才会主动去关注生活中正向的一年,然后把搜集到的快乐散播给大家,让大家不要太不开心,结果……”
孟凭歌连忙摇头,好奇地问:“你们之间是不是有发生过什么矛盾?”
不然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说这些话?
江雨咬着唇苦思冥想:“应该没有吧。她刚来公司的时候,我对她就挺好的,她也很喜欢找我玩。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跟我渐渐疏远了。今天得知她在背后这样说我,我还挺受伤的。”
孟凭歌大概明白问题是出在哪儿了。
仔细想了下,孟凭歌说:“江雨你知道吗?有时候别人说你不好,并不一定真的是你不好,可能是说你的那个人自己过得不好。”
江雨有点好奇:“怎么讲?”
孟凭歌:“说来惭愧,我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是不是家里人对她不是特别好?”
江雨想起来了:“对,她有个弟弟,她妈妈从小就偏心她弟弟,给她脸色看。”
孟凭歌:“那就是了。在这样子家庭中长大的小孩,十有八九会比较缺爱,所以很追求人与人之间纯粹的感情,格外追求一对一的那种模式。因为小时候就没有得到过偏爱,导致长大以后占有欲会比较强烈。说来惭愧,以前我也是那样子的。”
江雨有些吃惊:“你也是?我怎么没看出来?”
孟凭歌笑了下:“我以前是那样的。就是会很向往那种绝对的偏爱。后来我发现我那样子不太行,会给人带来太多压力和负担,就慢慢地劝自己看淡了。”
江雨摸着下巴:“所以她对我是因爱生恨?她希望我只有她一个朋友,只对她一个人好。当我没有达到她的要求,她就会开始讨厌我?”
孟凭歌:“可以这样说。但是啊,我和她不一样的是,我敏感归敏感,但不会在外面散播这些东西,只会自己一个人想不通,深更半夜Emo。她都已经成年了,还会做这样的事情,就说明她这个人的性格缺陷挺大的,不是单纯的敏感,是人品也有问题。而且她都工作了,这个年纪了应该挺难改的,你不要被她影响。”
江雨听完孟凭歌的分析,如释重负:“原来是这样,幸亏我问你了。”
“嗯,你就不要自己Pua自己了。”
江雨已经从愁眉紧锁变回了开朗的模样:“好!歌儿你真棒,爱你!”
孟凭歌摆手,突然想起一件事:“啊,对了。”
“嗯?”江雨捧着杯子歪着头看着她,坐等下文。
孟凭歌先是将落到脸颊右侧的发丝撩到耳后,后是将双手搭在并拢的双膝上,身板儿挺得无比正直,像一个听课的三好学生。
清清嗓子,孟凭歌望着江雨,严肃认真地一字一顿道:“我、恋、爱、了。”
“什么?!”江雨震惊得都忽略了身体上若隐若现的疼痛,差一点就打翻了杯子里头的水:“恋爱了?!”
“嗯。”孟凭歌乖巧地点头。
江雨缓了好一会儿,三魂六魄才归位,脸上的神情仍旧注满不可思议:“和谁?”
孟凭歌唇角带翘,腼腆地垂低了头:“姜炙。”
江雨这会儿已经将嘴巴张得大到可以塞下一个蛋:“我靠!我就知道!”
孟凭歌抬起脸来:“啊?”
江雨摇着头:“我第一次看到你俩处在一块儿时,就觉得你们俩以后肯定还是会搞在一起,你非说不会。看看,被我说准了吧!”
孟凭歌捏着手指上纤细的骨头,脸上满是小女儿态:“我本来也以为我们之间不会成的,都说破镜重圆不会有好结果,但是……”
江雨接着她的话往下说:“但是发现骗不了自己的心,对吧?”
江雨说得很对,孟凭歌无法反驳,只得点头。
江雨笑眯眯地说:“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
孟凭歌被江雨惹得脸颊倏地一红:“什么生孩子!怎么突然一下就快进到这一步了?!”
江雨嘿嘿道:“迟早的事儿嘛。”
孟凭歌又瞪了她一眼:“好啦,不跟你多说了。你刚吃完药,快睡吧。”
“好哦,”江雨捏着被子重新躺下去,“晚安。”
“晚安。”
从江雨房间里头出来时,孟凭歌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以前的她是很怕被人看穿自己内心世界的,因为觉得那样的自己太阴暗,不够好。现在的她却不会再那样想了,竟然就这样对江雨讲了出来。这样算是……她已经敢于直视自己了吗?
她发现,自己和姜炙重逢并且相处一顿时间后,自己好像已经在无意中变得自洽了许多。温和了,平静了,不再像以往那样爱钻牛角尖了。
她本来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姜炙,是因为姜炙优秀吗?是因为姜炙帅吗?是因为荷尔蒙吗?估计都有的吧。但她现在发现,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和姜炙待在一起时,她可以放心地做自己。
有时候,对于一个人来,最舒适的关系,大概就是能够在一个安全的空间里头自由自在地做自己。
走到客厅沙发处,孟凭歌拿起包和购物袋回到房间里头,将房门关闭后,走到写字台处打开了购物袋。
取出羽绒服的瞬间,新衣服特有的味道扑鼻而来,清新得不行。
羽绒服的面料非常柔软,孟凭歌抚上去时,恰是在抚着一片云。她微微笑了笑。
忍不住脱掉外套,孟凭歌将羽绒服穿上,站到立镜前正面侧面地看了下,看再多次都还是很喜欢。想到姜炙的模样,就更喜欢了。
好半天过去,她
铱驊
才将已经穿暖的衣服脱下,挂在一个衣架上,放进柜子里头。
拉上柜门,孟凭歌回到桌旁,拢了把后肩的头发坐下,又拉过那几个装着面包的纸袋看着,选出一只打开,将一个胖乎乎的核桃包从里头取出来放到鼻子底下轻轻嗅了嗅。
她真的很喜欢那股面粉混杂着黄油的味道,光是闻着,就能让人感到十万分的满足。
然后她捧着它,低头轻轻咬下一口。
外皮酥脆,内里绵软,核桃干香。口感妙不可言。
孟凭歌细细地咀嚼着,忽然又想起了江雨问的那句“什么时候生孩子”,差点儿被呛死-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姜炙不在,孟凭歌也忙碌了起来。
由于林广莲要去医院复诊,孟凭歌便抽空回了那边一趟。
好在检查结果是个好消息,医生说林广莲最近的身体素质还不错,甚至比起之前来还更好了。
至于孟军,这段时间好像也没有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了,还算懂事。
在“懂事”这两个字窜进大脑时,孟凭歌都愣了一下。真是有意思,孟军明明是个长辈,理应成为成稳的那一方,结果她作为一个小辈,对他的唯一期待却是“懂事”。
孟凭歌忽然对自己过去的许多心理达成了和解。确实,就如姜炙所言那样,她不应该过于苛责自己。
周四那天,品牌方寄出来的锅到了。
孟凭歌拿着剪刀拆开以后,喜不自胜,马上就着锅子的各种特点,给先前接的那广子写了一个详细的拍摄脚本。
本来她都做好了被打回来修改的准备,还在脑子里头拟定了多个候选方案,但没想到的是,当她发送出去后,竟然很快就通过了品牌方的审核。
这是她接的第一个广告,因为怕出错,她全程都拍摄得格外认真,生怕出一点错。
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刚刚拍完时,又有三家品牌找上了门,问她有没有档期合作。其中一家是意面,一家是餐具,还有一家是红葡萄酒。
孟凭歌一一加上联系方式,全部接洽完毕,才意识到一件事。她现在四舍五入,等于是真的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了。尽管现在粉丝数量还不是特别多,但只要坚持下去,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够看到真正的成效了。
但孟凭歌发现,即使自己再怎么忙,也还是会时不时关注手机。只要手机一响,她就会赶紧拿起来,看看是不是姜炙给自己发了或者回复了消息。
原来,那些所谓的,在热恋期就开始的类似于“我不是不想联系你,我只是真的太忙了”这样的措辞,十有八九都是假话。
假如心里头真的装着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完全搁到一边呢?分明就算是挤,也会忍不住硬挤出时间来联系对方的吧?
而且,即便两个人一直都在通过手机和网络联系着,孟凭歌却依旧有种不自足的感觉。尤其是在回完话抬头一看,发现整个房子空空荡荡的时候,那种感觉更是会被最大化。
在将上一条广子的视频发送给PR审核后,孟凭歌刚刚舒出一口气,就接到了姜炙发来的消息:“我这边弄好了,准备回来了。”
什么?他终于要回来了?
孟凭歌下意识退出来看了眼日历,诧异道:“啊?你不是说明天回来吗?今天都这么晚了,会不会太赶?”
姜炙:“本来是那样打算的。但是计划突然被打乱了。”
孟凭歌缓缓发了个问号:“怎么回事?被什么打乱了,这边突然有什么急事要忙吗?”
姜炙没有马上回复,估计在忙。
孟凭歌等了一会儿,拿起球来,准备和莎莎玩。
就在这时,姜炙的消息进了手机:
“被你打乱了。”
“想见你。迟一天都不可以。”
第三十八章
姜炙简简单单一句话, 就勾起了孟凭歌心间的阵阵涟漪。
她的心脏一紧一缩,一种又软又甜的滋味从四面八方儿来,溢满了整个胸腔。她的脸在本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 又浮出了少女怀春的模样。
“那,”孟凭歌捧着手机问, “你大概几点到?”
姜炙:“不堵车的话, 最多三个小时。”
“好。”孟凭歌说:“我等你。”
退出聊天框,孟凭歌将手机捂在胸口处, 回味着姜炙那句“想见你, 迟一天都不可以”,情不自禁栽倒在沙发上,拿起一个抱枕捂住脸,发出低低的笑。
原来,恋爱是那般地惹人欣喜。原来, 恋爱真的会让人脑袋里头塞满粉红色的泡泡。不知过了多久, 孟凭歌才将抱枕从脸上挪开, 松松垮垮地抱在怀里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 嘴角处始终挂着甜蜜的笑意。
莎莎在一旁歪着脑袋眨着眼睛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有了这些抽风似的举动,似是在看一个二傻子。
一会儿后, 孟凭歌拉着一缕头发到鼻子前嗅了嗅,发现上头竟然沾染了些许先前做串串火锅时惹上的牛油味道。那个味道着实有些霸道, 把她身上的香水味都冲淡了。
想到姜炙就要回来, 她不想让他撞见一个火锅味邋里邋遢的自己, 于是连忙丢掉抱枕,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一路小跑着进入浴室,放出热水打湿头发,挤出一团柔软透明的洗发露,认认真真地洗起了头发。
最近估计过得估计是比较顺遂,她的发质比起先前来都强韧了不少,鲜少再出现从中部断裂的情况,更是不再会随便洗一洗就天女散花地掉落一地。贫穷影响智商,智商影响情绪,情绪又影响身体这个说法,果然不是胡说八道,而是有着强大科学依据的。
往常孟凭歌总是喜欢犯懒,只要把洗发水冲干净了就算完事儿,几乎不怎么做多余的护理——顶多就是再用一下护发素。今天的她却一改往日习惯,在将泡沫冲干净后,还特意使用了一款玫瑰味道的发膜,并在覆盖上去等了整整十分钟,没有半点儿感到麻烦的样子。
洗完头从里面出来,孟凭歌取下一块柔软的白色毛巾裹住发丝,吸走所有多余的水分以后,拿吹风机将湿漉漉的发丝吹到蓬松干爽,想了下,又拿起了一把造型梳。
她忽然想要换一个发型了。换个成熟一点的发型。
可惜这里没有电卷棒,外头理发店离她也远——主要是她刚洗完头,洗完了再去总让人觉得好像有什么大病。
思来想去,她决定利用造型梳,按照小红书里头收藏的懒人卷发造型,将头发吹成卷状。谢天谢地,她的动手能力还算不错,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难做。约摸过了二十来分钟,她就拥有了一头慵懒的复古卷发。
她这张脸生得甜美纯净,皮肤细嫩得几乎看不出毛孔,脸颊软糯得像极了糯米团子,眼睛也灵动非凡,还口小鼻翘,只是平日里少有时间和闲情去做打扮,多数时候都有些不修边幅,就把容貌给封印了。
封印到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算好看的程度。
事实上,只要稍稍作一点打理,她的颜值就会往上提升好几个档。
这会儿镜子里偷的她穿着一身紧致的杏色内搭毛衣裙,又披着一头空气感十足的蓬松卷发,即便没有化什么精致的妆容,竟然也与言情小说里头时常描绘的那类女主有了七八分相似。
孟凭歌对着镜子欣赏了自己一会儿后,拧开一只草莓味的唇膏,细致涂到了唇上。放下唇膏,她轻轻抿了抿唇,矮下身子望向莎莎:“莎莎,我这样好看吗?”
莎莎前脚往前轻轻刨了一下,咧着嘴摇尾巴。
孟凭歌唇角往上翘着,撩着垂落到空中的发丝站起身,笑容与唇膏的芬芳在不知不觉中融为一体:“好看啊?那就好。”
从浴室里头出来以后,孟凭歌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距离姜炙到家,起码还有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等待起来却像是一根细细的丝线,始终牵动着人的内心,令孟凭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没事就会朝着外头望一望——哪怕她很清楚地知道姜炙并不可能在这时候出现。
哎。
干等好像也不是个办法,总得找点儿什么事情做,才能让时间流动的速度变快。
做什么呢?孟凭歌思来想去,决定去看会儿书打发时间。
做好这个决定,孟凭歌就转身踏上楼梯去到二楼,拐弯推开了姜炙的书房。
姜炙喜欢在看书的时候点上一盏檀香,因此,这个房间里头永远都散发着一股仿佛能够净化人心的味道。加上这里的装潢也比较沉稳,那种氛围更是惹人舒适。
孟凭歌松开门板,走到书架旁边,一列列一排排地打量着上头的书,最终取出了一本关于室内设计的。正好,等到下个月,她又得把房间整改一下了,可以在脑子里头储存一些更多的创意。
捧着书,孟凭歌踱到姜炙的书桌后面,在那把人体工程椅子上落座,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等她看到一半时,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发胀,于是合上书,准备做个眼保健操缓一缓。谁想她手臂刚刚舒展开来,就冷不丁地把边上一个漂亮的小盒子给碰到了。小盒子在桌上一个挪移,啪嚓一下就落到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那盒子长得很好看,周身银色,上头如同镶了钻石般闪闪发光着,看着很昂贵的模样。
这个该不会真的很贵吧?要是还具备着什么独特的意义,就可怕了,那样一来,如果摔坏了,可该怎么办啊?
孟凭歌一个紧张,再也顾不得做其他的什么事,马上就蹲下身去,将盒子捡起来捧在手中仔细端详查看着。
确定外表没有损伤后,她仍然还是不太放心。担心里头会装着易碎物品,于是她又轻轻地将盖子给打开了。
在盒子打开的一瞬间,空气都凝结了般,孟凭歌所有的动作都牢牢地定在了那儿。
这个盒子里头装的东西,并不是像她想的那样是什么贵重的物品,而是……
孟凭歌喉头略微吞咽了一下,旋即愣愣地伸出手,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朵草编的戒指。
那枚戒指已经处于一种干枯的模样,好像脆弱到只需要随便碰一碰就能碎掉似的。
她看着看着,鼻梁就忽然发起了酸。
她还记得,这是他们当年刚刚谈恋爱时,一起去外头吃饭的某个夜晚,自己送他的。
因为她那会儿刚刚学会编东西,还沉迷在里头无法自拔,就从路边随便逮了几根狗尾巴草的杆子捏扁了编出来的。
那枚“戒指”长相十分潦草,被她编得乱七八糟歪七八扭,丑到简直没眼睛看。但当年的她编好后偏偏还得意得不信,觉得自己厉害极了,马上就送给了姜炙,说是给他的定情信物,寓意是要将他一辈子圈在自己身边,让他插翅难飞。
当年姜炙将这枚戒指接过手后,扯唇一笑,说了句“什么东西,这也太丑了”,她还挺不服气,觉得是他又毒又挑剔。
谁想,姜炙竟然将它一直好好地收着。
“觉得丑你怎么还……”孟凭歌定定地看着那个小草环,声音逐渐压低:“还收着……”
盒子里头除了那个草戒指外,还有许多其他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比如她扎的羊毛毡小猫咪,她自己串的刻字小串珠,她自制的情侣头像橡皮章,以及她们共同拍摄的,透露着浓浓年代感的大头照。
最后的最后,孟凭歌拿起了里头那张折叠成豆腐干形状的信笺。
这信笺是当年她在学校小卖部买的。纯粹是因为长得花哨,味道又香得不行,她便忍不住地入手了。现如今在经过时光的洗礼后,里头的香味已经全盘消失,只剩几行清隽的字迹健在。
里头是一首她仿照着大师写的情诗:
红花掩在绿叶里,你来到我世界里;
月亮蒙在云朵里,你住进了我心里;
河流环在群山里,你藏进我心底里;
梦境绕在深夜里,我只能够看见你;
想要和你一辈子,我是那样喜欢你。
——最爱你的孟凭歌。
读完最后一句话,孟凭歌眼眸里头渐渐覆上一层薄雾。
她很难描述出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只觉得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肌肉走向。
她这人习惯于把所有事情都朝着不好的方向去想,本以为他们分手以后,姜炙肯定会把这些东西全部丢掉,眼不见心为净。却是没想到,她送出去的每一样,都被他视若珍宝地好好收捡了起来。
与此同时,外头忽然传来了车辆行驶的声音。
孟凭歌吸了下鼻子,放好那封情诗,关上那个盒子,连忙一路小跑着去到窗边朝着底下探头望去。
姜炙回来了。
看到他的踪影,她马上二话不说,转头便朝着门外跑去。
她很瘦,白皙的小腿如同白鹤般纤细,乌黑的长发又如同云朵般浓密,跑起来宛如一个古堡精灵。在她踏着台阶一级级下到楼底时,门口刚好传来一声开门的脆响。
顾不得作出什么停顿,她立马奔过去,一下子抱住了刚刚进门,身材高大的男人,将脸颊牢牢地埋进了他的怀里。
姜炙愣了一下,将手按压在她的后背,迷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孟凭歌收紧手臂,将他箍得越发严实,头在他怀里头蹭了蹭:“就是,好喜欢你。”
姜炙偏了下头:“怎么突然发出这样的感叹?”
孟凭歌嘟囔道:“想说就说了。”
姜炙下巴搁在她发丝上,声音磁沉:“你也想我了?”
“嗯……”孟凭歌回答得黏黏糊糊。
姜炙见她像个粘人的小猫咪,轻轻俯下了身,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对你而言,这么大魅力?”
在耳朵触碰到他温热鼻息的瞬间,孟凭歌被惹得克制不住地往上耸了一下肩头,脸上染出一片红晕:“真是……”
姜炙笑了下,离开她耳侧,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着:“今天怎么这么漂亮?”
孟凭歌被他看得耳根发热,下意识拿起一缕发丝,问:“漂亮吗?”
姜炙将门关上,肯定道:“很漂亮。”
孟凭歌抿唇笑了起来。
看着他将鞋子换完,孟凭歌忽然一下子又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手指在身前对了下:“糟糕,我忘记做饭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儿饿了。还有就是,姜炙应该也还没有吃吧,过去几个小时都在路上奔波。
姜炙眯眼想了下:“那就我来做吧。”
“嗯?”孟凭歌眨了下眼睛:“你会?”
姜炙点头:“最近跟着陈旭学了两道。”
陈旭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吃懂喝。在别的许多事情上他或许不算太出色,但在吃上面,却很会研究,算个专家。他那山庄里头餐厅的食谱配方都是由他自己调配的。
姜炙跟他混在一起,就顺便偷了下师。虽然不算精通,但他觉得应该不会太难。
孟凭歌立马感起了兴趣:“好啊,那我期待住了。”
姜炙扯了下领带,和着脱下的外套往沙发上一丢,推了两下袖子,就朝着厨房那边走了过去。
孟凭歌双手背在身后,也跟着走到他旁边,看着他打开冰箱,从里头取出了两个白洋葱,两个彩椒,一盒口蘑,一包培根,两颗大蒜和几只鸡腿。
看着姜炙把鸡腿放到烤箱里头解冻后,孟凭歌好奇地问:“你是打算做什么?”
姜炙撕开洋葱的皮:“准备做一个洋葱汤,还有意大利炖鸡。”
他是个半吊子,也就只会这两个了,再多就要露馅了。
孟凭歌光是听着,馋虫就已经上了脑,很期待能够看到最终成品。
直到姜炙开始切洋葱,孟凭歌就突然意识到了这件事——这顿饭的诞生,可不能不会如自己想象的那么顺利。
首先,姜炙握刀的方法就不怎么对劲,僵硬得要命。其次,姜炙切菜的姿势也不怎么对劲。看上去就不可能会切好。果不其然,他两刀下去,洋葱被切得特别厚。
孟凭歌忍不住问了他一句:“姜先生,这个洋葱你是准备切块还是切丝?”
姜炙转过头来看着她,回答得气定神闲:“切丝。”
孟凭歌被他的答案噎得不轻,拿起一块约有两指宽的洋葱,亮在了姜炙的面前:“那,姜先生,请问,你觉得这个是丝吗?”
姜炙垂下眼睫看了下:“也许属于……厚厚的丝?”
孟凭歌胸口更噎了,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砧板:“要不,您还是别逞强了,把切丝这个环节交到我受理量?”
大局为重,姜炙想了下,还是将刀递给了她:“行,你切,我学。”
他之前跟着陈旭学的时候,用的全都是后厨已经处理出来了的材料,他只记了个后边儿的具体步骤,典型的有理论支撑,无实践辅助,自然光是在料理食材这一步上就受阻了。
孟凭歌天天在厨房里头拍视频,在这件事上自然就娴熟多了。只见她手起刀落,洋葱就很快变成了一堆细细的丝,动作流畅得宛如在变戏法。
厉害。
姜炙抱着双臂看了一会儿,目光渐渐从她素白的手指挪到了她整个人身上。
孟凭歌的这件衣服质地柔软贴肤,将她身段勾勒得无比曼妙,小腹平坦,香肩圆润,柔软又玲珑有致,方方面面都显出了一种极致的软糯感。
就在这时,孟凭歌切到一半儿,就倒下刀子仰起了头。
姜炙忙问:“被熏到了是不是?”
“对。”孟凭歌眨着眼睛点点头。
连续切两个洋葱,真不是一般的要命,她的眼睛已经快要流出泪来了。
姜炙微微一顿,拉着她的手腕走到一边:“那你站过来一点儿。”
“嗯……”孟凭歌点点头,老实地跟着他走了过去。
好一会儿过去,她才感觉好了些,重新压低下巴,眨了眨眼睛。谁想她却在这时,脚下没有稳住,整个人一个不留神,往前栽了栽。
姜炙见状,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她的腰肢。
两个人蓦地贴合在了一起。他们这会儿挨得格外近,近到彼此的气息若即若离地交织在一起,惹得厨房的灯光似乎都变得昏黄了许多。
姜炙微微歪着头,看着怀中的女人。孟凭歌肌肤奶白,一双眸子像是染着水色,嘴唇水润,模样十分……动人。
孟凭歌被他看得浑身上下在不知不觉中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敢再与眼前那双深邃的眼睛对视。
她,总觉得今天的暖气似乎开得有点太足了,足到她的背脊和喉咙都生出了一种燥意,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
孟凭歌捏着他的手臂,只觉得手心有些发烫,准备松开。
然而就在那时,姜炙突然一把拽住她手腕,重新拉着她靠近了自己,注视着她的眼睛:“想去哪儿?嗯?”
声线磁沉,里头夹杂着一种慵懒的暧昧。
“我……”
她话还没有说完,姜炙就已经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令她被迫抬起了脸来。下一秒,她还来不及反应,对方已经低下头来,带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呼吸沉重地吻上了她的唇,惹得她大脑嗡地炸开,化作了一片空白状态。
第三十九章
他的吻缠绵又灼热, 一点点地侵蚀着孟凭歌的甚至,令她的大脑在瞬间化作了一片空茫。
孟凭歌感觉好似有一道电流从全身淌过,被激惹得神智都快有些不清醒了。在温度往上节节攀升的同时, 厨房里头的灯光也在不经意间无限度地晕染了开来,化作一片模糊的模样。
理智渐渐被抽离殆尽, 她好像还是自己, 又好像已经变得不像自己,关于自己的一切反应, 都已经无法自控。最终, 她放任自己沉溺在了其中,身体也从一开始的拘谨慢慢转变为了舒展。她闭上眼睛缓缓环住对方劲瘦的背脊,几乎快要将他的衣物给揉出褶痕来了。
光线本就昏黄,到了这会儿,显得越发的暧昧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这个吻才结束。
两人一个低头一个抬头, 鼻尖抵着鼻尖, 气息都还很不平稳,轻轻地喘着。
目光所及之处, 皆是彼此。亦只有彼此。
孟凭歌对上姜炙那双眼眸,视线从他深邃的眼睛一路游弋到高挺的鼻尖,性感的嘴唇, 以及漂亮利落的下颌线,咬着下唇停顿片刻后, 又踮起脚尖拉低了他的脑袋, 主动地朝着他的唇再度迎了上去。
很神奇, 亲一下便分不开了,只想要再继续或许更多。她实在是太喜欢他了, 喜欢到想要和他成为一个整体。
好一番缠绵后,孟凭歌才总算是与他分离。然而她的呼吸比起先前来,却是越发地不平稳了。
姜炙突然笑了起来。
温热的手抚着她的脸颊,他微微歪着脑袋,挑高无比英气的眉:“怎么,上瘾了?”
孟凭歌抿了下粉嫩的唇,忽然横他一眼:“就是上瘾了。”
姜炙与之相视,忽而再次抬起了她小巧精致的下巴,凑近她无比柔软的唇角,气息温存地喃喃:“那要不,我们再来一次?”
孟凭歌的身体又一次变得酥了下来。
只不过,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她话还未脱口,肚子就浅浅地叫了一声。
姜炙听见,笑了起来:“还是下次吧,该做饭了。”
“哦。”孟凭歌总算是别别扭扭地将两条手臂从他颈间取下来,背在身后悠然地轻轻晃动了一下:“我也没说还要亲呢。”
他把她当什么人了。她有那么贪恋男色?好吧,好像是有一点儿。
姜炙看着她那小模样,忍不住唇角挂笑:“好了,那我去做饭了。”
转过身,姜炙重新挽起袖子,朝着厨房那边走了过去。
厨房本来是算宽广的,无奈姜炙身形过于高大,竟然也衬得空间逼仄了不少。暖黄的光晕落在他随性的发梢之上,竟然为那个男人染上了一层莫名的文艺范儿。
孟凭歌站在远处遥遥望过去,心里眼里,都装满了柔情蜜意。
一个小时过后。
姜炙终于将饭菜做好出锅。
意大利炖鸡酱汁浓稠,颜色喜庆,一片红火,光是卖相就已经称得上优秀。旁边的两小碗洋葱汤看起来也是很好吃的模样。洋葱丝被煮得柔软至极,上头还搁着两片烤好的法棍,精致度堪比西餐厅。
孟凭歌和姜炙一块儿将食物端上桌后,忍不住掏出手机,对准它们拍了好几张。
随后,孟凭歌才坐下,开始静静地品尝了起来。
洋葱汤奶香浓郁,咸甜的口感与烤香的法棍片配合到一起,相得益彰。那意大利炖鸡的味道也十分优秀。鸡肉既入味,又不会柴得噎人。虽然看上去料汁豪迈,吃起来却是刚刚好,不咸也不淡。
孟凭歌都在思考下次拍视频的时候,要不要做这个了。还挺上相,应该会很容易抓住人眼球的。
这真的是有些出人意料。姜炙在备菜的时候表现虽说显得有点笨拙,没想到最后捣鼓出来的味道却是那样的优秀。
孟凭歌一口接着一口,几乎没怎么停顿过,很快就把它们吃得一点都不剩了。
“太好吃累。”搁下碗筷时,孟凭歌舌尖舔了下唇角,满足地感慨了一声:“你确定你只是看人做了一遍,就会了?”
“当然。”姜炙翘着唇角:“我可是一个聪明的人。”
孟凭歌虽然很想说他不要脸,却又发现,姜炙说得……还挺对。他确实一个聪明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便将身边人甩开一大截。那时候,孟凭歌不知道有多羡慕他。
好在现在,她已经和自己达成了和解,不会再用自己的短板去和人对比了。
姜炙看着被扫荡一空的盘子,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我下次再做点儿别的给你。”
孟凭歌讶然:“你还会别的?”
姜炙勾起唇角:“不会,但可以学。”
孟凭歌想了下,说:“那岂不是很麻烦?”
他一天天的那么忙。别说姜炙了,就算是自己,当年为了工作卷生卷死的时候,也是完全不想动的,直到后来为了能够省下更多的钱,才开始在家里头自己动手做饭了。
所以孟凭歌总觉得,让一个大忙人来学这些,很像是杀鸡用牛刀。除非这个人本身从事的工作就是和美食相关的。
姜炙却摇了下头:“一个人还折腾这些都话,确实是很麻烦。但为女朋友折腾这些,就不会麻烦。”
有人问两个人谈恋爱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姜炙觉得,或许就是这样吧。两个人在一起,会让一些看似麻烦的事情也转变成饶有趣味的事情。
这话,真不是一般的动听,会让人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被人在乎着。孟凭歌唇角禁不住又浮出了一抹浅淡的笑。
收拾完桌子过后,孟凭歌刚将碗筷收进洗碗机,就听到姜炙开了口:“对了。”
“嗯?”孟凭歌转过身看着他。
姜炙想了会儿,说:“明天要和我约会么?”
“约会吗?”孟凭歌有点儿心痒痒。
重逢过后,她和他好像都还没有正儿八经地约过会。
“嗯。”姜炙点头。
“好啊,”孟凭歌已经开始期待起来了,“那,我们去哪里?”
姜炙把抹布丢到一边:“你呢,有没有什么非常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啊,那可多了。她的收藏夹简直都快要爆满了。
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如同幻灯片那班从脑海之中掠过后,孟凭歌迟疑了下,问:“只有一天时间对吧?”
姜炙一眼就听出了孟凭歌的话外之音:“是不是不够,你想去的地方比较远?”
孟凭歌笑了笑:“是。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想个近一点的……”
她并不是一个会勉强的人。
姜炙却打断了她的话:“没关系。可以两天。两天时间我还是挤得出来的。”
非常凑巧,他最近刚忙完一个大单,眼下尽管不算特别清闲,至少也不用再像之前那样连轴转了。对他而言,四舍五入就等于是休息的时间了。
姜炙琢磨了会儿后,直接问:“说吧,你想去哪里?”
“等一下,”孟凭歌连忙掏出手机,登陆账号,点开了收藏夹里头的一张帖子,然后递到姜炙面前,指着它对姜炙说,“就是这里。”
“夕山日出么?”姜炙将手机接过去,随意地滑动了下照片。
孟凭歌点头:“对。”
照片里头的天恐还是一片雾蒙蒙的深蓝,天际与地平线拼接的地方悬着一个咸蛋黄似的太阳,暖黄的光晕划破天际,朝着周边逐步晕染着,与那深蓝组合成了一道明媚的风景。确实美不胜收。
姜炙曾经去过那里一次,实景比这网图所传递的氛围,还要美上许多。
孟凭歌已经将这个地方收藏很久了。同时,她还保存了不少关于那个地方的图片。那里的冬季日出梦幻无比,漂亮得仿佛不像会出现在凡间一样。她总觉得,假如不亲自过去看一看的话,简直就是人生途中的一大损失。
“可以。”姜炙把手机递还给孟凭歌,“那边也不算特别远,明天早上九点钟我们就出发吧。”
“好。”孟凭歌微微笑着,又将那些照片翻出来看了好几遍。
晚上回到家,孟凭歌洗完澡,就在衣柜里头翻起了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也不知道搭配了多少回,她才选出来一套满意的。
放到旁边准备好,孟凭歌躺到床上关好灯,将被子轻轻上拉,盖住一半口鼻,脑子里头又翻涌出了先前的一些场景。
她无法避免地想起了和姜炙的那个吻。
总觉得自己的唇上,还残留着对方的气息-
翌日。
孟凭歌早起洗漱完换上衣服,随便啃了个小面包,在房间里头的化妆台前认认真真地化起了一个妆。仔细想想,上次化正儿八经的妆容,好像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
以至于她现在的手法已经有些生疏。好在还是能看,倒也不存在什么大问题。
往包里头装上换洗的内衣内裤,再塞进一个充电宝,孟凭歌正在拉拉链,就接到了姜炙的电话。他说他已经到了楼下。
孟凭歌放下手机,马上离开房间,朝着底下小跑而去。
夕山位于一个叫做河沱古镇的地方。顾名思义,在它的山脚底下,有着一个古镇。
镇子据说不算大,即便是步行,也两小时不到就能转完,但是特别漂亮,里头的各个店子也极具特色,很适合大家去打卡拍照。镇上的美食口碑也很不错,尽管部分和云城看似重合……准确说是在大城市里头基本上都能够找到,然而等真的吃到了就会发现,那里的味道和云城还是有些不一样。
从这里到夕山不算近,姜炙将车子开了约摸两三个小时,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两人下榻的那家民宿还不错。中式风格的布景,收拾打理得也很干净整洁,里头散发着淡淡的檀香,给人一种即便是妖孽来了,都会被净化得干干净净的感觉。
孟凭歌和姜炙卸完行李,已临正午。
一路的颠簸使得他们肚子都有点儿饿,需要及时补充一些能量,于是便一块儿朝着外头走了出去。
“没想到,这个地方面积不大,东西还挺多元化。”孟凭歌在从几个酒吧门口路过时,发出了一声感慨。
这好像是个小广场,里头各种各样的店子挤挤挨挨地开在一起,看起来很棒,只是目前都是大门紧锁,没有开业,难免就显出了几分萧条。
“是啊。”姜炙随着孟凭歌的目光一致望出去:“这边白天的时候没什么看头,等到晚上就会变得热闹又漂亮了。”
孟凭歌发现了,这些店子基本上都挂了灯笼和彩灯。即便这会儿距离晚上还早,她也已经想象出了届时的模样。
应该会很热闹很好玩的吧?
两个人走着聊着,没多大会儿。孟凭歌就在姜炙的带领下走到了一家面食店。
那店子看起来有些老旧,应该有点儿年代了。都说店子越老味道越好,孟凭歌期待了。
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脸上随时随地挂着笑,一派随和至极的模样。一看就是个会受顾客喜欢的面相。
两人各自点了碗不同的面,落座后拿起筷子开吃。
面条有点烫嘴,孟凭歌第一口没能送进嘴,于是又取出来对着它吹了吹,直到热气消散,才安心地吃了起来。
就在孟凭歌干饭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老板突然出了声:“味道怎样,还可以吧?”
孟凭歌握着筷子冲他微笑:“挺不错的,老板你手艺真好。”
老板笑眯眯地坐到一边,马上开启了唠嗑的模式:“你们从哪里来的呀?”
姜炙夹起面条停顿一下,出了声:“晟城。”
老板点点头:“噢……云城好啊。不过这儿也挺好玩的,来这儿不错的。”
姜炙:“是还不错 ,我之前来过。”
老板笑:“那你们等会儿打算去哪里玩啊?”
孟凭歌夹起一束面,停顿了下:“等会儿再看。”
老板看了眼外面:“对了,我们镇上去年搞了个许愿树,你们去过没?”
姜炙摇头。他之前来这儿时,还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
“许愿树?”孟凭歌对此挺有兴趣,“在哪儿呢?”
老板手朝外头指了指:“就是出门左转两百米再一直往前走,走到第三个路口时,就能看到那个大门了。最近那里挺火,因为很多人都说那儿特别灵,就有人专程从大城市里边儿赶了过来。”
姜炙见孟凭歌对这个好像非常有兴趣,于是问:“你想去吗?”
孟凭歌点头:“嗯,想去。”
姜炙:“行,那我们吃完这碗面就过去好了。”
孟凭歌笑了起来,埋头继续吃面。
老板煮出来的成品味道也非常不错。面条韧劲十足,汤底咸鲜。孟凭歌吃完面条后,将剩余的汤汁也喝了小半碗,十分满足。
从面店里头出去以后,两个人就按照老板说的话,朝着那个许愿树的路线走了去。果不其然,就如老板所说的那样,他们刚到那儿,就看到了一扇大门。
顶部那黑色招牌上头有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字:愿景。
两个人进去以后,庭院中央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便立马映入了眼帘。
树木葱葱郁郁,树冠茂密如云,上头挂着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小锦囊,乍一看,实在是热闹得不行。
孟凭歌围它转着看了一会儿后,转头一看,发现旁边不远处摆着一个小小的摊位,上头摆放着笔和纸,还有装信用的小袋子。由于今天人不是特别多,守摊的人也比较懒散,闲着无聊就一刻不停地刷着抖音。
“你好。”姜炙朝着摊主走过去站住脚,回身指了指身后那棵大树,问:“我们想许愿,怎么弄?”
摊主立马收起手机,抹了一把脸,说:“二十五元一位,你们把心愿写到这张纸上,再挑一个喜欢的锦囊装进去,最后挂到树上就好了。”
姜炙点头,拿起手机对着二维码扫描付了个款:“行。”
拉了两张凳子过来后,两个人便在摊位旁边坐下,从摊主手中接过纸和笔,正儿八经地写了起来。
在执笔那一刻,孟凭歌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愿有很多,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写起。想了半天,她最后写下了内心深处最为重要的几件事。
她本来是想要写更多的,但又觉得那样太过于贪心,就还是克制了一下。写完心愿倒下笔,孟凭歌将纸张折叠好放进锦囊里头,拉上绳子后,转头望向姜炙:“我写好了,你呢?”
姜炙点点头:“我也写好了。”
姜炙将那纸叠好放进锦囊中,交给摊主:“好了,麻烦帮忙挂一下吧。”
“好的。”摊主接过两个锦囊揣到兜里,就从旁边端来了梯子。
一步步爬上去后,摊主将两个锦囊挂到树上,拍了拍手:“好了。”
绿色的树下,无数的锦囊挤挤挨挨地碰撞在一起,像极了一树熟透的果实。
孟凭歌的心愿还挺质朴,就是写得挺细:
希望我爱的所有人都能够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希望我的小事业能够有所起色,越来越好,以后能有赚不完的钱,吃不完的美食……
她应该是不怎么贪心的吧?应该是会比较容易实现的吧?孟凭歌也不知道。
想了想,孟凭歌忽然转过头来,好奇地望着姜炙,问:“你写的什么啊?”
姜炙敲了下她脑门儿:“不告诉你。”
孟凭歌连忙揉头,嘟囔道:“小气。”
姜炙莞尔,没有多说,只是抬头望起了那棵树。
他的心愿很简单。
他只写了一行字,那就是:
“愿孟凭歌万事如意,一切顺遂。”
第四十章
挂完许愿锦囊, 孟凭歌和姜炙从里头出来时,正准备计划接下来的行程,就被不远处一声破了音的吼叫给吸引了过去。
孟凭歌一侧头, 就看到了一对情侣正在那里争吵。两个人穿得都很体面,女人挎着名牌包, 男人戴着名牌表, 却吵得一点都不体面,面红耳赤, 各不相让。
孟凭歌离他们虽说不算特别近, 却也还是能够隐隐约约听到吵架内容。
起因是女人想要去逛某个店子,男人不想去,想回去睡觉,让她自己去。于是女人突然生气。
因为发生这种事情并不是一次两次了,导致她经常都觉得男人没有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觉得那个男人一点都不上心。
同时, 男人这边也觉得很憋屈, 认为女人只记住了他不配合的时候,却永远都记不住他配合的时候。就算陪她一百次, 只要有十次没有配合,也能被她念叨很久。
总体停下来,基本上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知怎的, 两个人处得久了,再小的事情就都会变成天大的事。
孟凭歌抿着唇:“吵架真可怕。真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没事, ”姜炙望向她, “他们是他们, 我们是我们。”
孟凭歌想了下,问:“那我们也吵了呢?”
她可不希望他们变成刚刚那对情侣的样子。那样简直就等同于是身处在地狱, 令人生不如死。
姜炙笃定地说道:“我不会跟你吵。”
孟凭歌皱皱眉头:“那万一我得理不饶人,脑子不清醒,就是非要跟你吵呢?”
姜炙回答得毫不犹豫:“那肯定也是我没做好。才会让你浑身都是火气。”
孟凭歌笑了起来:“那如果真的是我自己不痛快,你这样岂不是会惯坏我?”
姜炙看着前方,慢悠悠地说道:“惯坏了更好啊。”
“啊?”孟凭歌不理解。
姜炙扯了下唇:“那样一来,你就只能一辈子在我这儿放肆撒野了。多好?”
他转过头看着她,深邃的眼眸中饱含着柔软的笑意。他倒是希望孟凭歌如果有什么不满就都能够通通说出来。他不怕被吹毛求疵,他只担心她什么都不说,最后憋坏了自己。
孟凭歌心间生出一丝暖意,随即清浅地笑出了声,拿食指戳着他的肩膀说:“奸诈。”
姜炙抬手扭动脖子:“我是个商人,无奸不商,会奸诈不是很合理?”
孟凭歌推着他的肩膀,瞪了他一眼:“根本就是在强词夺理!诡辩!”
话虽如此,她心里头却装满了小欢喜。随后,她忍不住将手滑进姜炙的口袋里头,握紧了他的手。
“那又怎样?”姜炙但反握住她的手,从口袋里头取出来,明晃晃地在街道上头牵着:“你还不是喜欢我。”
唇上还带着一抹骄傲得不行的笑。
真的是……孟凭歌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人了。
忍不住,她一整个抱住姜炙的手臂,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小吃店,说:“我想吃臭豆腐。”
那家小吃店在各个平台上已经成为了网红店,每个人过来都要拔草。据说那家店的臭豆腐炸得酥脆可口,味道不是一般的好。
“行。”姜炙点头:“吃!”
孟凭歌又笑了起来,进而将姜炙挽得更紧了。
以前的她总喜欢问自己,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爱情究竟长什么样。自己认知里最美好的爱情,又是长什么样。
是相处时一定要极致的浪漫吗?还是什么?
现在她已经不会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因为,她现在就觉得自己拥有着世间最美好的爱情。
即使两个人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能感到浪漫致死。
小镇不算大,适合闲逛的地方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即使到了晚上,也是酒吧一类的地方比较热闹。
本来喝酒也不是不可以,但考虑到他们第二天还得早起,要是喝昏头了,就算勉强起得来,体验感估计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所以不到九点,两个人就回到了民宿里头去。
孟凭歌洗漱完,往脸上涂好护肤产品后,一转头,那张床就映入了眼帘,惹得她心间猛然跳动了一下。
她今天晚上,要和姜炙一张床上睡了?
听着浴室里头传来的流水声,孟凭歌心间的小鹿又开启了捣蛋鬼模式。
回过头来,孟凭歌对着镜子又继续拍了下脸。等到上头的精华全部被皮肤吸收掉后,孟凭歌正准备起身,便听到浴室那边传来了咔嚓一声响。
孟凭歌循着声音一望,便看到姜炙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之中走了出来。
他短碎的头发只擦了个半干,发梢还挂着水,身上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纯白色浴袍,领口微敞,露出了若隐若现的精壮胸膛,性感至极。
“洗好了?”孟凭歌问。
“嗯。”姜炙点头,低头找了一圈儿,问:“对了,吹风机在哪儿?”
孟凭歌收回心神,从桌子一角拿起来,给他递了过去:“给。”
她刚刚用完了没有放回去。
姜炙接过手,懒散地垂着眼将缠绕在上头的线一一解开,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一种随性恣意的帅气。
孟凭歌忍不住想,这个世界应该不会再有比姜炙更帅气的人了吧?
待对方开始吹头发后,孟凭歌默不作声地坐到了床边,听着吹风机嗡嗡的声响玩手机。
过了一会儿,声音戛然而止,气氛安静的房间里头传来了对方收捡东西的声音。孟凭歌这才抬起头来:“吹好了啊?”
“吹好了。”姜炙薅了一把已经变得干爽无比的头发,捏着手机走过来坐下,开始设置闹钟:“准备睡吧。”
“哦。”孟凭歌偷偷瞄了眼他露出的脖颈以及平阔的肩膀轮廓,退出手机主页,将其搁到床头,然后轻轻地平躺下去,拉高了被子。
一会儿后,姜炙也走过来坐到了床上,将手伸到开关处:“我关灯了啊?”
孟凭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
啪嚓一下,灯光湮灭,房间陷入了黑暗。
床垫往下一沉,姜炙躺到了她旁边。
孟凭歌闭上双眼,劝自己快点入睡,然而,全身却紧绷得跟什么似的。没有办法放松,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入睡,满耳都是隔壁和楼上的动静。
这里到底是个小地方,即便是最好的民宿,隔音效果也还是不太好。谁翻个身,谁挪个凳子,都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何况现在才十点钟,她平时起码都是十一点钟以后才会睡,这会儿根本就还不怎么困。
就在孟凭歌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打架时,姜炙又出了声:“过来。”
“哎?”孟凭歌睁开了紧闭着的眼睛。
孟凭歌声线磁沉:“我说,过来点儿。”
“哦……”孟凭歌挪动身子,朝着他那边靠了过去。
这时,姜炙伸出了一条手臂:“睡上来。”
“好。”
孟凭歌怀揣着万千思绪,完完全全按照他所说的行事,将头枕上了他结实的臂弯。
如此一来,两个人就变成了零距离。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还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
以及,彼此的心跳。
孟凭歌不知觉地捏紧了手。
房间里头很安静,安静到能够听到窗外的风声。
这时,姜炙忽然开口打破了这片平静:“睡不着。”
“啊?”孟凭歌浑身僵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你躺在旁边,”姜炙侧过头,“所以就,总想要做点儿什么。”
孟凭歌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做什么?”
“你猜。”
“……不猜。”
谁想就在这时,床垫忽然往下一沉,对方翻过了身。
孟凭歌心跳猛然漏掉半拍,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尖已经被一只温热的手捏住,被迫抬了上去。
“姜……”
下一秒,她话还没脱口,就被一个占有欲浓烈的吻给堵了回去。
灼热的气息扑撒而来,将她团团包裹,惹得她思维都紊乱了,完全理不清。
他吻得很深,热烈无比。唇齿相碰,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感受到了一阵阵的眩晕,偏又不想与他分离,于是本能忘情地回应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离开她的唇,微喘着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耳朵:“你右手边的抽屉里头有套。”
孟凭歌愣了一瞬,耳根突然红热:“什,什么?”
姜炙喉间咽了咽,亲了亲她的脸颊:“想要吗?”
“歌儿。”
他的声音里头带着一丝难忍的喑哑,好像已经快要克制不住。此时此刻,他只想要释放出内心深处的那只野兽,将眼前的女人给完全占据。
孟凭歌胸口剧烈起伏着,没有说话。
随后,她忽然伸出手臂,够住抽屉把手往外一拉,将那个东西,摸了出来,捏着递到了姜炙面前:“……给。”
姜炙咧了下唇角,俯下身,碰了碰她的唇:“谢了。”
耳鬓厮磨间,他闯进了她的世界。孟凭歌禁不住将头仰高,却又因为这房间的隔音效果太糟糕,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于是只能强忍着。
汗水淋漓间,两个人的衣服都已经濡湿,一并去到云端最深处,方才停下。
那一瞬,世界比起之前来,似乎更安静了。
孟凭歌大脑几乎已经完全成了空白状,就好像断片儿了一样,只能机械地,胸口起伏不定地喘着。
这时,姜炙吻了吻她的眉梢,将她揽入怀中,把她箍紧:“歌儿。”
“嗯?”孟凭歌攥紧了他的衣物。
姜炙停顿了一下,下巴抵着她的头,声音低沉道:“我爱你。”
……
翌日早上四点钟。
外头还是一片漆黑,万籁俱寂。孟凭歌就在闹钟的作用下浑身一抖,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地揉了下眼睛,她伸出双臂伸了个懒腰,还是……不想起。
大概这就是冬天吧,属于一个很容易犯懒犯困的季节,会让人恨不能直接长在床上,更别说还要这么早起来了。
“不想起来么?”姜炙和她鼻尖碰鼻尖。
“嗯……”孟凭歌在被窝里头哼哼唧唧:“被窝好舒服,我被被窝施了魔法了……”
姜炙看着她那模样,禁不住牵唇笑了下,没有继续叫她,侧到一边拿起皮带独自起了身。
孟凭歌打了个盹儿后,又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她真的是困得不行。可是想到自己不远万里来到这儿是为了看日出,说什么也不能出篓子,她终于还是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磨磨蹭蹭地穿上拖鞋,朝着浴室那边走去。
走到门口时,孟凭歌发现姜炙正站在那里剃须。
孟凭歌打了个哈欠:“你刚刚怎么不把我直接喊起来……”
姜炙看了她一眼:“看你睡得香,想让你多睡会儿,就没叫你。”
孟凭歌摇头:“不敢睡不敢睡,我还有好多事呢,我的登山鞋鞋带都还没穿到鞋孔里。”
姜炙:“我给你穿好了。”
孟凭歌愣了一下:“哦……”
孟凭歌抿唇笑着,准备去拿牙刷挤牙膏。
谁想,她定睛一看,就发现姜炙已经给她挤好了,安安稳稳地平放在一只玻璃杯子上。
出于保险,孟凭歌指着它问:“这个……是你的还是……”
姜炙关掉剃须刀,往脸上浇了两把水,一把抹净后,说:“你的,刷吧。”
说完,姜炙走了出去。
孟凭歌目送他离开后,抿着唇笑了起来。怎么回事,她怎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姜炙的一个……女儿?
只要是她需要的,都不用她开口,他就已经给她弄好了。
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姜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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