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在漫长的通道中奔跑一样,耳边是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前方是看不清的黑暗。


    顾安吃力地扶着人鱼跌跌撞撞往向前走,整座大楼的出口已经封住,他不知道研究中心会如何处理耀金,总归是不会放过祂的。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顾安脑中思绪混乱错杂,他只知道要一直跑,不能停下来。


    耀金的伤更重了,被简单包扎的伤口不断溢出血迹,光泽溢彩的鱼尾布满灰尘,顾安来不及心疼,在地下出口时他回头望去,地下室的大门无人看守,他咬咬牙带着人鱼往里面走去。


    果然,越靠近地下室,耀金就表现出烦躁激怒不安的状态。


    之前顾安全权接下地下室sss级海怪的项目,他有着足够的权限。


    他带人鱼进了操作间,率先将两侧出口全部封死。


    操作台前,顾安心跳如雷,他抬头望了眼前一望无际的黑色,那里充满着神秘与危险,这是唯一能救耀金的方法。


    只要耀金将sss海怪吞噬,耀金就能得到足够的养分,祂就能活下去。


    顾安看着手下红色的按钮,久久无法按下。


    另一边,乔榕脱力靠墙缓缓坐下,他侧头看了眼被划得血肉模糊的胳膊,躲藏起来的怪物蠢蠢欲动,一道一道如黑影的触手肆意缠绕。


    乔榕皱了下眉,但没有阻止怪物的动作。许是先前一直提心吊胆,他现在没了力气。


    胳膊的抽痛让他意识保持清醒,脑中不断回想与研究员的对话,他抬起胳膊看黑影节节鼓动,吸食了血液之后触手身上的红纹更重,颜色近于艳红,重重堆叠起来的触手约有他胳膊那么粗,很恐怖的景象。但也许是乔榕经历了许多,倒没有如之前那么反感,就连最近的恶习也在减少。


    困惑乔榕的是,为什么顾安会拼命保护人鱼?人类与非正常生物会产生感情吗?


    他不懂,思考许久,在察觉到跟上来的脚步声后乔榕支撑墙壁站起,沿着研究员离开的方向走去。


    直至来到地下室封闭的门前,乔榕试图用他的权限打开大门,发现根本是不可能的。


    人鱼终究是要走上原本的道路——吞噬海怪,成为不可控灭世力量。


    身上游走的触手试图引起乔榕的注意,他低眸将其一把扯出,没了往日温和的模样,眉眼因烦意而显冷酷,剑眉紧皱。


    怪物扔了出去很快又缠上来,还是在乔榕受伤的胳膊处聚集。


    那里的伤口已经泛白,丝毫看不见鲜血溢出,面上附着一层怪物身上的黏液,若不是乔榕率先警告怪物,只怕怪物早已趁机进入,那个画面光上想象就足以令乔榕头皮发麻,于是他将怪物再次扔开。


    结局似乎已成定局,乔榕低头才发现系统手表不断有消息提示,最前面的是来自施华玉多个请求通讯。


    乔榕啧了一声,将消息一键清空,设备调至休眠模式。


    他无法将设备丢掉,在最开始的时候乔榕就被告知通讯手表是无法自行取下的。


    世界快要灭亡了,乔榕还能做什么呢。


    先回去向研究中心辞职吧,取走他应得的薪酬从这座沿海城市回到他成长的小乡村,乔榕这样想着,觉得世界灭亡也不是一件令人操蛋的事了。


    至少他赚够了一笔钱,回去能对得乡亲们对他的期望。


    反正现在系统也消失管不着他了,乔榕自认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他干不成大事,根本拯救不了世界,他从来都不是那可笑的英雄。


    乔榕思考良久,将手中无用的激光枪随手一扔,激光枪落入黑暗中,只余枪身发着隐隐红光。


    “注意,出口即将关闭——”


    “attention,thegateisclosing——”


    红色警报不断响起,广播通知未撤离人员迅速撤离。


    b栋实验楼是研究中心的重点科研楼,人鱼突然暴动,造成的损失只多不少,现在才封锁大楼,估计是要出动重型武器。


    乔榕在最后一刻从里面走出,外面围了大片的人,现场混乱无序,持枪保安严防死守拉出一条警告线。


    隔着人群,在看见乔榕从里面安全出来后施华玉才狼狈地被人搀扶离去。


    “里面还有一位研究员!”


    现场指挥人迅速走到显示屏前,头戴耳机的督查报告说,他们是通过内部系统手环进行区分与辨认的,而在显示屏上,人鱼的芯片丢失无法得知下落,研究员却出现在地下室。


    指挥人来回盘桓不决,研究中心明确下过规定,不能轻易放弃任何一名研究员。他最终咬牙指了一小队人出来,让他们进去搜救。


    后面的事已经与乔榕无关了,他的头又开始疼了,猩红的画面在眼前挥之不去,乔榕回到宿舍来不及洗澡便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属于怪物的黑影游动,慢慢将男人禁锢住。


    许久未曾做荒诞的梦,乔榕能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前一刻是掠杀现场,满地猩红的血,残肢与人的尸体横躺,幽黑楼道间的血一直往下流,助理从楼梯艰难朝乔榕爬去,面上满是血,头发凌乱,手指森然可见白骨,声音凄惨可怜的一声一声叫着乔榕的名字。


    冷汗从后背浮现,乔榕感觉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的,无比难受,忽然冰凉的触感传来,如久旱逢甘霖,就在乔榕松一口气时身上分泌的□□被贪婪凶狠夺去,缠绕四肢的触手不断收紧。


    梦境变得断断续续,旧梦被新梦撕碎。


    依然是昏暗如老电视片的背景,很熟悉的场景,这是宿舍里的洗手间,门是半掩的,镜头在不断拉近,门开了,白雾蒙蒙,蓬头的水刷地开启。


    在昏暗的光与白色的水雾间,一个浑身带着黏液的人身形若隐若现。


    “他”很奇怪,身上长着很多不听话在空中乱动的触手,透明的黏液滴滴答答顺着水流从“他”身上滴落,“他”整个人仿佛是从蛋壳中出来一般。


    乔榕站在“他”面前,怪异感不断上升,在“他”转头看来的那一刻瞬间达到顶峰。


    “他”长得跟乔榕一模一样!


    乔榕从梦中猝醒,坐起身大口喘气,额前一片细汗。


    他看向手腕,怪物不见了,身上也没有怪物留下的痕迹。


    不知睡了多久,房间里光线黯淡,窗外的太阳即将落山,远方是宁静祥和的景色。


    卧室里安静极了,于是洗手间的水声就变得异常清晰。


    乔榕僵硬抬头看去,跟梦中场景一样,洗手间的门半掩,开着灯,门外投射出半片阴影,触手张扬飞舞。


    他在床上不知坐了多久,如打鼓跳动的心终于舒缓。


    乔榕赤脚下床,走到洗手间门前,伸出的手迟迟没有推开门。


    突然,门从里面开了。


    一个如乔榕一样的人站在他面前,黑发湿漉漉的,面容俊秀清冷,红色如血的瞳孔,不着寸缕。


    在“他”的身后,一地缠绕的触手及大片黏液。


    这真是有史以来最恐怖的噩梦,乔榕这样想。


    眼前的“人”朝乔榕伸出手,或许是还未能掌握身体,手伸到中途迅速变为触手下意识缠绕住乔榕的腰身,还是这样最舒服,怪物的触手扬起在空中轻点。


    “……妈妈。”


    熟悉的声音,乔榕缓了半天未回过神。


    “乔榕?”没有得到如以往的回应,怪物再次唤着。


    “……”


    怪物往前踉跄一步,可以看出“他”是想走向乔榕的,但出于对身体的不熟悉,“他”最终扑在乔榕身上,抱住乔榕的那一刻化为双手化为触手紧紧抱住,“妈妈不喜欢吗?”


    他们两人身高一样,怪物高兴地与乔榕贴贴,如幼崽回归母亲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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