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17
国?庆节当天镇上会有列专门的游街队伍, 长长一排,敲锣打鼓,舞狮跳舞, 好不热闹,本就不算宽敞的街上放眼望去除了人还是人。
宋吉林两手提拎着大包小包回头去找原本跟在身边的孟茹, 好不容易寻着她的人影,两人间却隔着来往拥挤的人群, 宋吉林探头大喊, “小茹, 我在后边, 你先别乱走?!”
孟茹知道那个呆子还没跟上来, 也听见了他的叫喊,不过她不在意,她兴致缺缺地?把玩着手中的发卡, 边上是几个穿着校服与她差不多年龄的女?生,她们正在与?老板讨价还?价。
按照学校的规定?,国?庆是会放一个小长假的,正好宋老师放假在家得了空, 便叫宋吉林带着孟茹一起上门吃饭。宋老师是看着孟茹长大的,对这个女?孩也喜欢,巴不得孟茹早早进入家门成为一家人。眼看两人的关系早已确定?下来,就差后边的临门一角,宋老师不得不跟着着急。
两个女?学生很会说话,爱笑又会拉近关?系,与?老板讨起价来头?头?是道, 老板得了夸奖乐得合不拢嘴,直说便宜卖。
“你们是五中的学生吗?”老板看着她们身上的校服问。
“嗯!学校昨儿天放假, 我们上街来玩,凑凑热闹。”女?生笑得开朗,利落的短发留在耳后,青春气十足。
孟茹闻言侧头?,她也在五中念过书,只不过成绩不好读不进去。看着她们身上的青春活力,仿佛能看见光明坦荡的未来,接连的省会不顺让孟茹开始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辍学是不是也会像她们这样……
“是吗?那放假了也要好好读书,好好学习啊。”
“会的,谢谢阿婶!”
孟茹突感厌烦,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确良料子做的连衣裙,腰间有着很巧妙的褶皱设计,这是宋吉林送她的料子,她托厂里?的老师傅加工做出来的,穿在她身上也确实?好看。
宋吉林从后边匆匆赶来,脚跟还?没站稳就见孟茹又要走?,他急忙拉住孟茹好声好气跟她说他们玩的差不多该回去了。
孟茹冷着脸没搭理他。
“这又是怎么了?”宋吉林摸不着头?脑,最近孟茹对他的态度时好时不好,不过想着两人都快结婚了,宋吉林觉得自己需要多多包容。
“我想吃炸牛奶。”孟茹看着那两个女?生恋恋不舍离开,炸牛奶是她们想吃却吃不起的东西。
宋吉林挠了挠头?,四处张望终于找着了孟茹说的炸牛奶,他把手上轻的东西分了分递给孟茹,后者不情不愿伸手接过,宋吉林没有在意,“你先在这呆着,我去给你买。”
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孟茹渐渐站在了屋檐下的小片空地?上,风吹动白色的裙角,孟茹想起了院中盛开的花。
那花她种下将近三个月,昨夜下了场小雨,今早上完全盛开。
“孟茹。”
“孟茹——”
孟茹抬眼,回过神,接着眼睛一亮,嘴角开始上扬,抬起右手挥舞,往前走?了几?步,又惊又喜的看向?来人,“于乾,你怎么到这来了?”
“有点事要到市里?一趟,没想到镇上堵车了,正要去买票坐车过去。”于乾穿的极为正式,挺阔的蓝色西装,看上去价格不菲,更衬得他英俊倜傥。
“你呢?”于乾捋了捋稍微凌乱的发,问孟茹。
孟茹面上带着笑意,像是被?他吸引,小女?生神情不太好意思地?低头?说:“我是跟朋友出来逛街。”
于乾注意到孟茹身上的打扮,夸道:“你穿这身很漂亮。”
“是吗?”孟茹轻轻晃了晃,余光中瞥见宋吉林的背影。
“对了,你托我办的事有着落了。”于乾不经?意的说,停顿了下,故意卖了个关?子。
孟茹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于乾点了点头?,“那位置是你的了。”
“真的?”孟茹过于激动一把抓住于乾的胳膊,身前乌黑的辫子在空中甩动,少女?的面容清丽,一颦一笑格外动人。
“嗯。”于乾重重点头?,接着想到什么事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头?,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对孟茹说,孟茹看出他的盘桓,直接问是什么事。
“小茹,我也不知该不该说……”于乾吞吞吐吐,很是为难,最后一咬牙说:“你还?记得上次坐在车里?的人嘛,他可是大老板……他好像看上你弟弟了。”
“什么?”孟茹过于惊讶,但转念想到孟长安长相?瞬间又不觉得奇怪,她换上一副关?切的模样,“你是怎么知道的?”
于乾避开不谈,“你是知道我的,经?常在大老板身边做事,这你就不要管,反正我先跟你说一声,大老板脾气不好,让长安多注意下。”
“对了。”于乾低头?看手表,“时间来不及,我得走?了,你记住我说的话啊,那事在通知没出来前先不要乱说。”
“这事我该怎么感谢你呢?你可真是帮了我个大忙。”孟茹迎上去诚恳的说。
俊男俏女?,光是站在一块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嗯……改天请我吃顿饭吧。”于乾低头?,目光含情,说得有些暧昧,
“嗯。”
孟茹在原地?看着他离开,脸上表情变幻,最后归于平静。
过了会,宋吉林提着刚做好的炸牛奶回来。
“小茹,你刚刚在跟谁说话啊?”
孟茹接过纸袋,用木签子戳了戳,“朋友。”
孟茹在宋老师家吃过中午饭后就急着要回去,说是见天色不好,可能要下雨,家中的衣服还?未收,宋老师再三挽留,最后让宋吉林送孟茹到车上。
一路上,孟茹交叠在一起的手紧了又紧,心中莫名的发慌,还?没进家门就看见敞开的铁门,她抱着侥幸心理跑进去寻遍了前厅后院没找着人,掐了掐手心稳住心神跑回院中将那小片田地?上的作物清理。
天色将沉,大片乌云密布,蜻蜓低飞,是即将要下大雨的趋势。
豆大的雨一滴一滴落下,打在孟茹□□的胳膊上,她费力地?扯着淡黄的花,花瓣落了一地?,她洁白的鞋面染上飞溅的污泥,身上被?雨水打湿,刘海一缕一缕依附在额前,模样格外狼狈。
酝酿了许久的大雨终于落下。
孟茹冒着雨将院中收拾干净,看着那清理出来的花,最后抱团到灶房里?烧火,烟雾扩散,她不停扇扇子试图将烟雾排出去。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孟茹来到孟长安房前,门是敞开的,她可以看见倒落一地?的书籍以及凌乱散开的药盒,她凝视许久,最后靠着墙缓慢坐下。
忽然,她的目光看见了什么东西。
孟茹动了动,上前将那夹在书籍中的信抽出,寄信与?收信人均是一片空白,很熟悉,是当初孟长安要递给她的那封信。
手抖了一下,孟茹将信拆开。
本以为按照父母的偏心,这封信应是提点叮嘱她如何照顾孟长安之类,却不想全篇都有着她的名字。
孟茹一目十行往下看,拿着信封的手颤抖地?厉害,最后看到结尾,她丢了信,脸色苍白,湿漉漉的发披在身上格外冰冷。
不可能,这上面绝对是在骗她的。
孟茹困难吞咽,双手抓皱了信,她低头?黑发扫落在眼前,一字一句地?努力记住上面写的地?址。忽然门外响起动静,她被?惊吓了一跳,慌忙收好信拖着绵软的身体走?出去,原来是每天下午叫卖馒头?的大叔。
“小茹,你这门怎么是敞开的,不安全咯。”大叔抄着一口土话叮嘱她,孟茹想要露出笑容却发现心情极差,已经?勉强不出笑容,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年代18
孟长安已从手术房推出, 青年换上了身蓝白色病服,过于宽大的病服套在他身上空空荡荡,面色苍白, 唇色是浅淡的,紧闭着眼睫, 仿佛是一樽精美易碎的瓷器。
外面的光线渐渐转暗,直至被黑暗笼罩。
三军熬不住先回去了, 在三军离开没多久沈回匆匆赶到。廖婶初见沈回, 观他面相寡言冷酷, 看着分外不好相处, 还不相信他是孟长安的朋友。直到沈回无奈打电话给林耿, 经林耿保证后,廖婶才?半信半疑。
只是她怎么也想象不出长安会结交这样的朋友。
不过这会能多出个人一起照顾长安确实让廖婶稍稍松了口气,眼见孟长安还没?醒来, 廖婶瞅了瞅天色不大坐得住,托沈回在这守着,她出去买晚饭。
医院的饭菜比外边的贵上几毛,廖婶很是肉疼, 将?饭菜递给沈回时还止不住抱怨。只是她虽嫌弃医院饭菜贵,但?该花的钱却没?少花,给孟长安买了鸡汤和?蔬菜粥,又花了几毛钱从医院借来热水壶,方便接热水。
“还没?醒吗?”廖婶再次进病服时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将?打包回来的饭菜放在桌上,接着将?多打包的那份想要?递给沈回, 后者摇摇头拒绝了。
在廖婶出去的时候,沈问联系了几个市里的朋友, 如果孟长安长时间醒不了的话他打算将?人送到市里医院。廖婶回来,他将?计划说与廖婶听,廖婶叹了口气,说再看吧。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廖婶年纪大了,撑不住,靠着椅子?上没?多久就想打瞌睡。她打起精神观察身边的小伙子?,人高马大,坐在小板凳上两条腿都无处安放。模样长得也俊,就是看着气势太吓人了,不过还是挺沉稳的一小伙子?。
“小沈啊,你是怎么认识我们家长安的?”廖婶开始找话题。
沈回靠在椅子?上半阖着眼,意识却是清醒的,听廖婶叫他便偏了偏头看去,长腿动?了动?,“火车上认识的。”
“认识多久啦?”
沈回没?答,廖婶也不意外,她聊天主要?是想打发时间。
“我看了你挺不错的,有对象了没??要?不要?婶子?给你介绍?”
“有对象了。”这次沈问回答了。
“啊,那真是有点可?惜啊,我跟你说,我们孟家村可?多不错的姑娘了。欸,话说起来你长得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啊……”
沈回双手搭在膝上,“我在孟家村住过一段时间。”
“不可?能,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廖婶被勾起了一点精神,用手锤了锤脑袋,怎么也想不起见过这么个人,可?是细看又确实很熟悉,廖婶盯着沈回眼角下的那块疤,感觉越看越熟悉,只是记忆隔了层膜,怎么都想不起来。
“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忘事。”
过了会,廖婶望着孟长安长叹气,怜惜孟长安小小年纪多灾多病。她抱住身上的包努力睁着眼睛,在快要?睡过去的时候还不忘跟沈问说如果长安醒了一定要?叫醒她。
孟长安的意识昏昏沉沉,耳边断断续续响起说话声,那些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朦胧,他意识清醒的时间不长,很快再次陷入昏迷。
月过中天,窗外树影摇晃,走廊与病房里的灯都熄灭了,只余角落的应急灯还亮着。
孟长安缓慢睁眼醒来,大脑思维运转还有些迟钝,他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稍有动?作就被守着的沈问发现?,腰身被大手完全托扶靠在枕头上,沈问转身从桌子?上倒了杯温水喂孟长安喝下。
孟长安就着沈问举杯的手喝,干涸的喉咙得到缓解,他看见一旁睡着的廖婶,哑着声音问沈问他怎么过来了。
他还没?有恢复好,声音都是虚弱无力的。
沈问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低声说:“廖婶打电话给林耿,我在一边听见了。”
黯淡的月光落在孟长安身上,青年刚刚醒来,脸上发着微微的热,苍白的肌肤上透着淡红,可?能是因为?出了热,乌黑的发落在额前,柔软无害,沈回心里跟着一同柔软起来,抬手将?那湿润的碎发拨开,指腹间轻轻摩挲,最后忍不住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孟长安顺着他的力道?抬头,浓密的眼睫轻轻颤了下,过分好看的面容显得乖巧安静。
稍触即分,沈问拉开距离,两人间的气息交融,他的声音跟着哑了,带着请求的问:“安安,我们住一起好不好?”
孟长安的视线落在男人的脸上,这人估计是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眼睑下方有着淡淡的青色,忽地,孟长安注意到什么,他伸出手去触摸,极短的胡茬冒着青色,摸上去刺手,痒痒的却并不令人讨厌。
“你好狼狈啊。”孟长安开口轻轻嘲笑。
这人应该是比较注重外表的,从每次见面都能看见不同的穿衣打扮就能看出,孟长安还以为?像沈问这么厉害的人永远不会有狼狈的时候。
“嗯。”沈问将?那作乱的手包裹握住,继续问:“跟我住?”
孟长安嫌热,想要?抽出手发现?这人握的用力,他与沈问对视,两人在无声的博弈,最后沈问率先妥协,他又亲了亲孟长安,颇有无可?奈何的意味。
孟长安想跟他解释,余光见廖婶悠悠转醒,推了推沈问让他正经起来。
“长安?”廖婶揉了揉眼睛,见人醒过来后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孟长安被迫在医院调养了段时日?,好不容易出院国庆节的假日?已经来到尾声。
廖婶本想与三军来接他回去,沈问出面委婉拒绝,说孟长安需要?静养,恰好他家在镇上,离医院近,距离胜利工厂也近,不用长途奔波。
这些天多亏了沈问帮忙,廖婶感激不尽,见孟长安走个路都差点要?靠在沈问身上,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扯了扯人,被沈问拦下。
“长安,怎么回事?”廖婶不断使眼色。
孟长安精力不大好,倒也勉强站直了身体,他这病恹恹的样子?又让廖婶起了担忧,“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起太早了。”孟长安摇摇头,强忍困意。
孟长安的身体还不大好,洗澡这些都需要?有人在外面守着,昨天卫生间里的水龙头坏了,孟长安还没?有出声沈问便开始敲门,据沈问说水声停的那一会时间他已经想过数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后面是沈问进来修水龙头,孟长安没?有丝毫要?遮挡的意识,被沈问用不太善意的目光看着也是迟钝许久过后才?渐渐反应过来。
沈问在镇上的这套小院占地面积很大,是个复式小院,卫生间在二楼,采光极好,傍晚的光线带着暖黄的色泽透过折叠帘的缝隙落在地上、空中,为?青年白皙莹润的肌肤蒙上层浅淡的暖光,更衬得白皙似玉。
孟长安还在修养中,沈问自然?不会对他做出过分的事情,顶多就是亲一亲摸一摸,不过就算是这样以沈问的精力还是把孟长安闹得够呛。
后面睡觉的时候任沈问如何哄骗孟长安都坚定地去了隔壁客房。
廖婶看着两人,欲言又止,最后叮嘱了几句方才?离去。
沈问走了几步将?小院的外门关上,转身见孟长安支着身体要?睡不睡的样子?,心头一阵暖意,大步走过去将?人带到怀中哄着让他去睡觉。
孟长安落在熟悉的怀抱中回身抱住沈问脸颊在他脖颈处蹭了蹭,半闭着眼,刚刚廖婶的几句话倒是提醒了孟长安一件事,他捏了捏沈问的手指,让他托人去孟家一趟。
年代19
国庆假期刚结束, 厂里?的订单激增,下到车间的工作量直接翻了数倍。林耿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吃住都在?厂里?, 收发、跟单这些都需要自己的人去守,身边的人尽数派了出去, 还?是?缺人,林耿就差掰成两瓣使。
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熬一熬也还?行, 反正他年轻有的是精力嘛。只是?沈问这个已经退休的人还不打算放过他, 尽给他整事情。
跟在?沈问身边跑南闯北好些年了, 这还?是?林耿头一回见沈问对某个人表现出如此?的看重与特别, 上一个如此?特殊的人如今还在地下躺着。
办公室里?有早已备好的茶叶,林耿用毛巾擦了擦手之后开始煮茶。随着热气蒸腾开散来,室内隐隐浮起茶的苦涩清香。
林耿与沈问相对而坐, 孟长安正在?隔壁的小办公室处理积留的事务。
孟长安请了一周的假,先前负责的板块分到了云姐手上,云姐是?从业多年的老?人,有着足够强的职业素养与业务能力, 只是?文字性?的工作内容是?具有连贯性?的,需要与孟长安对接前期的工作,否则后续工作无法完全?展开。
沈问在?林耿的邀约下品茶,这茶叶是?林耿托人辗转多地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可以说是?千金难求,前几?天?才到他手上,藏了没几?天?就忍不住拿出来在?沈问面前炫耀一番。
布完茶后, 林耿盯着沈问品尝希望能得到夸奖以此?顺势炫耀自得。
沈问扫了他一眼,放下茶杯, “茶是?好茶,可惜性?寒凉,安安喝不了。”
林耿大脑有那么一些不够用,缓了一会才听出安安指的是?谁,再抬眼对上沈问那张冷酷狠戾的长相,格外的怀疑人生。
他也是?个谈过恋爱的人,早在?没被老?爷子撵出京都的时候,林耿的生活完全?是?纸醉金迷,花天?酒地,若不是?家教严,指不定现在?都结婚抱娃了。林耿自认是?经验丰富的人,可即便是?他,也想不到沈问谈起恋爱是?这个样子。
“沈哥你这变化有点大啊。”林耿啧啧感叹。
沈问没说话?,靠在?椅子上的姿势慵懒漫不经心,可以看出他的心情是?很好。
林耿顺着沈问的视线看去,可以隐隐看见隔壁正在?办公的人,他低头看了眼手表,不再闲聊,将自己这几?日查到的东西递给沈问,“孟家的事挺戏剧化的,特别是?孟茹的身世?,你可以仔细看一下。”
“噢,对了。小孟不是?出院住你那嘛,廖婶不放心,隔三岔五打个电话?给我问情况。”林耿也算是?跟廖婶混熟了,两人有时候还?挺聊得来的。
沈问正在?翻看照片,这些照片都很有年代了,泛黄的底片,是?一些全?家福与孟长安的单人艺术照。孟长安从小到大就生得好看,小时候粉雕玉琢软软乎乎的,被戴上发卡穿上小裙子也不会吵闹,对着镜头笑吟吟的,一看就是?被养得极好。
他将孟长安的艺术照抽出,依旧是?看着相片问:“她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人家有你电话?吗?”林耿见他头都不抬,探过去看了一眼,嘲讽道。
他自然是?看见了孟长安小时候的照片,不禁说:“不过要是?孟长安有小孩,一定是?长他那样的,想想就觉得可爱。”
沈问沉默了下来,将照片夹在?钱包的空白透明框中,声音冰冷而坚定的说:“他不会有小孩的。”
林耿怔了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瞥了眼隔壁,迟疑的问:“孟长安他是?自愿的吗?”毕竟沈问看起来不像是?遵纪守法的人。
“还?有事吗?”沈问翻阅的速度很快,对孟家有了大致了解。
“我想想……”
“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过,孟茹与孟长安他们的关?系不怎么好。我找去调查的人都说孟家父母特别偏心,将丫头留在?乡下让两个老?人带,他们带着孟长安在?县城过好日子,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两人关?系不好。不过上次廖婶跟我打电话?聊天?的时候,我好奇问了一嘴,没想到问出了一点事。”
“廖婶说孟家二老?也偏心,对孟茹就差捧到心尖尖上。要我说也怪,爷奶偏心孙女,爸妈偏心儿子,这不刚好对等了嘛。要说是?因为这原因关?系不好我是?有点不理解的。”林耿是?独生子,打小就羡慕别人家的弟弟妹妹,所?以他做不到共情。
沈问嗯了一声,将照片与资料整了下装进信封袋中,“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林耿起身连忙叫住他,痛苦哀嚎,“欸,你什么时候把孟长安放回来?我都快忙死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挑战自我无聊找事。”
“等他病好。”沈问侧了侧头,转身推开隔壁的磨砂玻璃门。
孟长安正拿着笔专心修改,听见有脚步声进来头也不抬,直到眼镜被人温柔取下,下巴被人抬起,用粗糙的指腹像抚摸小猫一样挠了挠,孟长安不满地想要挣脱,男人俯身靠近亲了亲那双好看的眼睛,“别离桌面太近。”
孟长安含糊不亲的应声,眼镜被取下孟长安只能模模糊糊看不清眼前的人,反应很是?迟钝,那吻顺着眼睛往下,力道逐渐加重,好看的青年被亲的眼睛红红的,唇也红红的,想要推开的手只能无力的抓住男人的衣物。
“慢慢呼吸。”沈问再次亲了亲,哄着他。
看着孟长安泛红的脸,沈问心想他真是?十恶不赦,他将青年眼角的泪擦去,又给他戴上眼镜,端是?一副无事发生。
“要走了吗?”
孟长安拿起笔摇了下头,开口的声音有点沙哑,“等会,还?差一点。”
沈问的视线顺着他的动?作落在?纸上,字也跟人一样是?好看的,颜舒柳骨,一看就是?练了不少年,他抓起青年的手,果然摸到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别吵我,你去边上坐一会。”孟长安想要收回手,后者反而与他十指相扣,中间不留缝隙。沈问的手也比孟长安的大上一些,骨节修长,手背上有着浅浅青筋,很是?有力。
孟长安甩了甩,没甩掉就任由他去了,索性?不怎么影响他写?字。
他们来的时候是?下午,阳光浅浅落进来,沈问动?了动?身子,遮去了大半阳光。中途孟长安几?次抬头放松,总能抓住沈问看他的目光。
快到收尾,孟长安有些好笑,他还?是?头一次遇见像沈问这样时刻盯着的人,“有这么好看吗?”
“嗯,看你写?字很有趣。”对沈问来说,观察孟长安本身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年代20
东安县城。
“叔, 谢谢你。”孟茹从三轮车上跳下来,转身挥手。
她身上挎着包,穿着干净的布鞋, 头上戴着编织遮阳帽,抬头看了眼路牌, 低头从兜里?找出纸片,一边看路牌指示一边走?。
“姑娘, 这是你要找的登记册。”柜台后的人弯腰从地上箱子里?取出记录, 没有第一时间递给?孟茹。
孟茹立即会意从挎包里拿出一袋包裹严实的布包, 那人打开检查了下, 里?面有着约莫两斤的白面与一斤白砂糖, 还算不错。他用手指点了点登记册,抬起?下巴,“只能在这里?看, 看完记得归还。”
“好好好。”孟茹迫不及待拿起?记录册环顾四周寻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
这里?面都是办事的人,孟茹看见了几户带着小?孩来登记的人家。
“你知?道孟茹不是你父母亲生的?”
二楼阳台极为宽阔,孟长安住进来后沈问见他喜欢在阳台上看书,就往阳台上搬了张两人座沙发与小?书桌, 上面的墙顶一并换成?玻璃材质,外面挂上窗帘,白日窗户打开,午日阳光落进来,明亮柔和。
除了孟长安的手被人把玩着,腰身被人桎梏着外,一切都刚刚好。
孟长安早已被沈问折腾得没脾气, 这人是愈发的得寸进尺,回想初见面, 沈问也确实已经控制了不少。
“现在才?知?道的。”孟长安翻开下一页继续看,唇边递上一颗去了皮的葡萄,孟长安看了沈问一眼,张嘴咬下。
不知?沈问是找了谁去调查,这些资料很是详实,与孟长安的记忆都能对?上,填补了不少空白地方。
在这些资料中,孟长安也渐渐发现了一些被自己忽略的事。
他的爷爷奶奶确实很迷信,关于幼时老家的记忆中总是会有香炉、神龛的出现,昏暗不透光的老屋,厚重的香火烟气经久不散,老人跪坐着,口?中经常是念念叨叨。
他们?在一个雪夜里?捡到?了被抛弃的幼婴,那时正逢家里?困难,孟家父母本想着把人送警察局,后来老人家一算,觉得这个幼婴能带来福气与好运,不顾反对?将?人留下来,取名叫孟茹。
在他们?看来,孟茹是可以带来好运的福星,需要好好对?待,于是老两口?格外溺爱捡来的孙女,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
次年?,在外工作的孟妈妈怀孕,正值工作上升期,频繁的孕吐与工作上的压力让她疲惫不堪,孟爸爸心疼想着写?信请老两口?来城里?搭把手照顾一下,老两口?以家中事物繁忙拒绝了。
孟妈妈生孟长安的时候很艰难,生下来的孟长安小?小?一团,比别的小?孩天生就弱上许多,还很是闹腾,吃食方面都需要很精细,即使被如此折腾孟妈妈也毫不抱怨,甚至更加怜惜病弱的孟长安。
过年?的那段时间正值孟爸爸事业上升期,孟妈妈一个人照顾孟长安分身乏术,不得已将?小?孩送回老家托付给?爷爷奶奶照顾。
时隔一年?,他们?自是见到?了已经两岁大的孟茹,初为人母的孟妈妈对?孟茹有着天生的好感,萌生过想要将?她带在身边照顾的想法,被爷爷奶奶一口?回绝,他们?说孟茹要养在他们?身边才?能给?孟家带来好处。
又半年?,孟妈妈手中的工作终于可以放下一截,与孟爸爸一起?坐车回去想要将?孟长安接回身边照顾,他们?没有提前给?老家通信,天黑的时候赶上最后一趟晚班车走?路到?了家。
煤油灯泛着暖黄的光,照亮了院子的一角。
孟长安拿着小?木棍在井边玩,孟茹忽然?冲过来将?他推到?,孟茹被爷爷奶奶好吃好喝养着,加上比孟长安大上一岁,壮实许多,她这一撞直接把孟长安撞倒,还不待孟长安大哭,接着她跟孟长安说了些什么,就见孟长安捡起?小?木棍一步一步迈上井边。
远远跑来的孟妈妈心头一惊,孟爸爸跑在前面赶在最后一刻把孟长安拎下来,孟妈妈质问孟茹说了什么,孟茹低头不说话,孟长安说是姐姐跟他说井里?有西瓜,让他把西瓜拿出来这样他们?就可以吃西瓜了。
孟长安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印象,只记得在老家生过一次大病,父母带他离开的时候天还是昏昏亮,他们?背着他走?了很久。
“怎么了?眼睛红红的。”沈问摸了摸他眼睛,低头亲了亲。
孟长安吸了口?气,他是想起?他爸妈了。
“你看过这些资料了?”孟长安偏头问,这回沈问彻底看清他眼底的红与眼眶里?的晶莹,在沈问看来十分脆弱的模样。
“没。”沈问搂紧了孟长安,心中又爱又怜,“不过我看了照片。”
照片与资料是分开放的,沈问替孟长安拿过桌上的信封,里?面还装着照片。
“他们?肯定很爱你。”沈问看着三人照说。
孟长安抽了抽鼻子,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沈问托过他的脸慢慢亲,手放在他的后背慢慢拍着,“不哭,你现在有我。”
桌上有纸,沈问抽了两张纸叠起?捏住孟长安的鼻子让他擤鼻涕,真的是恨不得什么事都为孟长安做。
孟长安的情绪上来就会忍不住的气喘心慌,在沈问慢慢安抚下他才?渐渐恢复平静,只是眼眶还是红红的,含着让人想要欺负的泪。
“怎么查的这么详细?”孟长安问。
“大多都是去村里?访问的,村子里?藏不住事,特别是隔着扇门的邻居。稍加拼凑,事情就完整了。”
“安安小?时候辛苦了。”
沈问看着孟长安说,长这么大真的很辛苦了。
沈问想,要是他早一点认识孟长安,他们?在孟家村的时候就认识的,他一定会保护孟长安不让他受任何欺负的,会用自己所能不让他生病的。
“过段时间我们?去京都看病好不好?”沈问与孟长安打商量。
“……眼镜。”
沈问为孟长安戴上眼镜,他还是喜欢孟长安不戴眼镜的样子,不过对?方的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不要,我还要准备高考。”
“不影响考试,明年?高考,今年?过完年?我们?就去京都,我约了京都治疗心内科最好的专家,据说是从国外回来的。”沈问捏了捏他的耳垂说。
被他这么一打岔,孟长安的心情放松了些,听说是京都,他说了个人名,问是这个教授吗。
沈问点头。
孟长安低头,声音有些闷,“我爸妈在的时候托了好些关系想要挂这个教授的号,可是他们?都说这个教授已经不坐诊了。”
“所以岳父岳母托了我来照顾你。”沈问不要脸的说。
孟长安看着男人这张俊脸,越看越觉得奇怪,当初他怎么会觉得沈问很凶呢。
在沈问这里?呆了几日后,孟长安坚持要回孟家,沈问将?人送进村后就在原地远远看着他走?,当孟长安走?出百里?远回头时还能看见沈问站在原地的身影。
他知?道沈问这样做的原因,村里?是个小?型的圈子,谁家有点事都会被拿出来说,更何况现今同性恋爱还是个谈之色变、被视为精神病的话题。
孟家的铁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他的房间还维持着离开时的样子,他消失的这些天孟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即使到?了现在,孟长安在得知?老一辈恩怨以及孟茹的身世后他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孟茹会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敌意。他路过院子时看见院中的花已经消失不见,坛里?的土有被翻动的痕迹。
孟长安阖下眼,孟茹是真的容不下他。
整个下午孟长安都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他将?散落一地的书本收好放在书架上,又将?衣柜中的衣物装进行李箱中,仅留下几件常穿的摆在外面。
晚边,汽车的鸣笛声在院子外面响起?,一同传来的说话声中有男有女。
“于乾兄弟,这事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宋吉林热情笼络地与于乾握手,孟茹站在他的身边笑吟吟的模样,看上去心情不错。
在孟茹的劝说下,宋吉林拿出了大笔积蓄来做生意,苦于没有门路眼见要亏本的时候山回路转,孟茹将?于乾请来,借助于乾在县城里?的人脉,宋吉林的货总算有了销路,这里?面的利润光是他看着就眼热,怪不得人人都想着做生意。
孟长安走?了出来,几人愣了愣,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于乾最先反应过来,笑着与孟长安打招呼,他正是春风得意时,受林耿重用,完成?了几笔较为重要的单子,而孟茹也明显表现出对?他有意,所以他在对?待孟长安时更是热情,更何况孟长安对?他还有更重要的用处。
“长安你回来啦,这些天玩得怎么样?”宋吉林上去拍了拍孟长安的肩,孟长安稍稍避开没有说话。
薄暮笼罩的天里?,屋里?的灯光昏昏暗,落在院中的光线更是少得可怜。然?就是这么一点光线,青年?也俊秀好看得惊人,有着朦胧柔和的美感。
按理说孟长安昏倒那天左右隔壁人家都是知?道的,廖婶慌慌张张地赶车也被村中人看见,然?宋吉林信了孟茹的解释,以为孟长安可能是出去玩了,没有多想。
孟长安没有说话宋吉林也不甚在意,他太?兴奋了,身上还带着酒意,转头大力拍了拍于乾的肩,称兄道弟,“于老弟,等事情落地后我组个局,我们?再好好庆祝一下,我做东,大家都来!”
于乾有些犹豫,“快过年?了,厂里?事情忙,可能抽不出空。”
“你这就是不给?面子了嘛,今儿个说什么都要答应,就吃一顿饭的事,你一定要让我好好感谢一番。”宋吉林涨红了脸,说话间身子踉跄,还是于乾扶了一把才?没倒地。
于乾想了想,“这样吧,过几天我组个饭局,大家都一起?过来,不谈生意,只喝酒。长安也来吧,大家一起?热闹一下,都是熟人。”
孟长安安静地看向他。
“长安你可一定要来啊,你请假的时候林老板可是一直念叨着你。大家一起?吃顿饭,都快过年?了,提前聚一聚,我组人,都是认识的,林老板还有沈哥,沈哥你应该知?道吧。”
不知?为什么,在孟长安的注视下于乾忍不住心头一慌,好似他所有的意图被看得一清二楚
宋吉林大喜,抓住于乾的手,大着舌头,“你……你是说林老板也会来?”
他这次能成?功找到?门路就是多亏了林老板的人脉,当然?,这所谓的人脉还是于乾在其中周旋。对?于林耿的名声,打胜利工厂正在筹备的时候宋吉林就听说了,他在胜利工厂里?面有当上组长的亲戚,听人聊天的时候,直说林老板年?纪不大却有着一番成?功的事业,跑南闯北多年?。
宋吉林羡慕像林耿这样传奇的人物,他从小?被宋老师拘着哪哪都不能自己做决定,好不容易将?要成?家,他说什么也要在成?家前干出一番天地,短短的时间里?,宋吉林已经在想象干出一番事业后宋老师对?他的夸奖称赞了。
年代21
将近年关?, 厂里在赶完最后一批货时终于迎来放假。
孟茹虽然?被调到了?助理的岗位上?,但到现在为止她连人都没见到几面。这可跟于乾告诉她的不一样,孟茹根本不知道助理下面还有助理, 每天跑来跑去干着杂七杂八的活,还需要?经常跟车间的人接触。
别以为她不知道车间的人是怎么说她的, 孟茹每回来车间都异常尴尬
这次收尾工作需要她来车间领检验记录,孟茹下楼梯前再三?整理衣物, 确保得体大?方才抱着记录缓缓下楼。
质控的活已经做完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上?班, 她们早早把卫生打扫完坐在一起闲聊。孟茹大?老远就听见欢声笑语, 正想说几句就见车间的师傅也在。
艳红第一个发?现她来了?, 先是大?声叫着她的名字,接着捧着果盘招呼她赶快过来。其?余人见到孟茹过来,没了?好脸色, 都不说话,安静了?下来。
按理说孟茹在车间的人缘应该是不错的,她是从车间提上?来的,负责点头的人也是看中她与车间的人都熟悉, 开展工作更方便。
当然?,这里面更多的原因是于乾在里面打通关?系
可坏就坏在当时与孟茹一起竞争还有车间师傅的女儿,她女儿正经的高中毕业,吃苦耐劳,曾在几个车间轮转过,能力出众,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活最有可能落在她身上?, 没想到结果公布后竟然?是孟茹被选上?了?。
车间师傅坐在一个中间的位置,见孟茹进来, 她不悦地撇了?撇嘴,没有说一句话就那么看着她,目光中的轻视与嗤笑都将要?溢出来。
孟茹面色如?常其?实暗地里都快把手心掐烂了?才勉强一笑,她这个师傅看着好说话戳起心窝来一点都不必别人差。
她寻了?个先前关?系还不错的同事进行工作交接,眼看着能拿到单子立马走人,在对?数的时候竟然?少了?一张检验单,没办法?孟茹只能等着新的检验单开好。
“孟茹,助理的活好干吗?”往常她过来师傅都是不搭理她的,现在主动开口问?。
孟茹能感觉到她们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她身板稍稍挺直,笑容无懈可击,“虽然?累了?一点,但比起车间的工作我能学到的更多。”
“是吗?”师傅随意的说,“那你可要?好好努力啊,别到时候干不下去了?又回到我们这。”
这还是车间师傅头一次这么明显的对?孟茹表示不喜,正在磕瓜子的艳红愣了?一会,看站在她们面前的孟茹怪可怜的,站出来缓和气场,“哎呀,都大?过年的咱就别说这些了?,说点开心的喜庆的……”
她想要?把孟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来来来,一起坐着聊会天。”
孟茹站在原地把自己的手从她胳膊里抽出,冷下脸来与师傅对?视。恰好这时检验单开好,孟茹对?完数确认一遍后连招呼都没打转身就走。
站在原地的艳红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众人,不知说什么事好。
“有的人啊,飞上?枝头本性就开始暴露本性了?。”师傅慢悠悠的说。
工厂想要?赶在过年前放假,积在仓库里的货就需要?赶快发?完。
于乾穿着西装戴着手表在仓库里帮忙搬运,时不时有人来找他?询问?事情,一车的货很快搬完,司机来找于乾谈细节,恰好于乾兜里的手机一直在响。
“稍微等一下,我接个电话。”于乾扬了?扬手机说。
他?看了?下来电,脸上?的神情收敛,走到仓库的后面,检查左右都没人才接起电话。
“货到了?吗?”
“还在路上?,你别急。”于乾一只脚踩在石头上?,视线来回看,神情警惕。
“妈的,这都大?过年了?,兄弟们都等着这批货吃饭,你的货到底能不能发?,不能发?就退单!”
那头的声音猛地加大?,于乾惊了?下捂住手机,接着压低声音说:“能发?,今晚走,明天下午就到。”
“行吧……不过我现在改口了?,利我要?占四成。”
“你——不行,太高了?,对?我不划算。”
“于乾,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兄弟们呢?你干的这事林耿跟沈问?不知道吧,你从他?们手底下偷货,你就不怕兄弟几个把你供出去?”
于乾心底暗骂,一群蠢货,要?不是这批货临时出的急,又是新款,他?才不会提前发?货,早知道他?们不靠谱,但没想到这么蠢。
“你把我供出去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我逃不了?你们也一个别想走。这样吧,三?成,给你们加一成,可以吧?四成利让给你们,我就一点不赚了?。”
电话那端的人不情不愿答应,于乾挂了?电话满心怒火,朝地上?吐了?口沫子,又用鞋尖碾了?碾,几个呼吸平复心情后才走出去。
司机还在原地等着,边上?都是上?货的人,于乾路过的时候顺手帮了?一把,叮嘱着:“小?心点。”
“还是之前那个地址,明天下午可以送到吗?”于乾从怀中取出烟分给司机一根,“大?过年的不容易,早点干完活回家?过年。”
司机收了?烟没有立即抽,而是夹在耳后,保证道:“放心吧,明下午能到。”
于乾的心情这才好了?些,拍了?拍司机的背,“路上?小?心。”
仓库这边的活都是于乾在管着,出货对?货都是他?来核对?,台账送到他?桌上?,于乾取了?支笔对?着台账誊抄。从中间造假很容易,次品、销毁、路损等等,这些借口都可以用上?,只要?控制在一个范围内就不会被人看出。
货车已经开出仓库,新款的台账才终于送到。
熟悉的香味传来,于乾抬头,眼睛一亮,“你怎么过来了??”
仓库的人都在外面上?货,孟茹靠着他?的办公桌站着,目光一扫就能看见对?方正在修改的数据,她皱了?皱眉感觉有几分不对?劲,下一秒于乾随手拿过一个账本挡住。
孟茹收回目光,将怀中的单子给他?,“不是要?放假了?嘛,办公室的人要?么请假要?么提前下班,这些活都推到我身上?了?。”
她刚在车间受了?气,这会对?于乾说起话来也是带着情绪的。
于乾一怔,孟茹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大?方温柔懂事的,现在听她抱怨不由觉得好笑,他?这间办公室布局很是简陋,灯光也是刺眼的白,但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孟茹见他?笑得莫名其?妙别开眼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话听着像是在对?他?抱怨使性子,于是她不说话了?。
目前她与于乾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只要?对?方有任何破绽她都会立马翻脸将对?方拉下来,所以孟茹都是压着心底的恶心与对?方纠缠。
上?一世她与于乾足够熟悉,自然?知道这个男人现在的神情是什么意思。
不过孟茹一点都不慌,她别了?别耳后的头发?,“于大?哥,我与吉林打算过完年结婚,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喝酒啊。”
于乾起身拉住她,大?手摩擦着她的手腕,带着别样暧昧的意思,也不装了?,“孟茹,你真的愿意嫁给宋吉林吗?他?可给不了?你好的生活。”
孟茹在他?碰到自己的时候忍不住作呕,生理性的犯恶心以及记起前世他?那丑陋的嘴脸,孟茹反应很大?地推开他?,于乾没有防备撞到了?桌子,桌上?的单子与台账洒落一地。
于乾脸色一变,“孟茹,你这是做什么?”
孟茹弯腰恶心,想吐却又吐不出来,晃动的视线忽然?瞥见新款的台账,直觉不对?劲,她视线停留的久,于乾这时也注意到了?,可他?再仔细看时,孟茹却靠着墙壁慢慢坐下,仿佛刚刚那幕只是错觉。
于乾注意力转到孟茹身上?,他?见孟茹捂着嘴一直呕,心底浮现一个荒谬的猜想,“孟茹你该不会怀孕了?吧?”
孟茹眼底的慌张不作假,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早频频恶心的时候她就去医院看过了?,确实怀孕了?,估计是之前哄宋吉林做生意的时候喝多了?酒造成的。孟茹想要?打胎但打胎需要?开证明,她不愿丢这个脸就私底下托人买了?药。
孟茹呕了?一会才渐渐反应过来那药是假的。
“于大?哥,哪有什么怀孕,你不要?乱说。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中晚饭都没怎么吃这才直犯恶心。”孟茹阖下眼,脸色有些苍白,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于乾相信了?她说的话。
于乾将人扶起来坐在了?唯一的椅子上?,自己则蹲在地上?收拾东西。
孟茹不经意的说:“于大?哥,你知道厂里的这批新款吗?”
“这批新款设计筹备了?有近两个月,特?地赶在年前进行了?小?批次生产,上?面对?这款很是看重。”
孟茹提点了?几句,果然?看见于乾变了?脸色,她理了?理衣服,“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交差了?。”
“于大?哥,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孟茹的笑容隐在黑暗中,她清晰的看见于乾难看的脸色。
年代22
孟茹离开, 于乾如梦初醒从一堆台账账本中疯狂寻找着什么,仓库的台账上都会有批号跟日期的,他很快就从一堆杂乱的记录中找到孟茹刚送过来的台账, 他急着打开甚至扯破了一角。
他看着那一行行数字,不用算就知道完了。
后退的脚踢到了椅子, 椅子倒地发出“哐”的响声,呆滞的思绪被猛地惊醒, 于乾慌张的神情转变为愣怔, 他摸索着椅子坐下, 腿不受控制地抖动, 终于他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拿笔的手同样不受控制变得无力?。
“还有办法还有办法……”于乾喃喃自语,心中不断安慰自己,只是一想到事发?后会遭到的惩罚于乾就忍不住战栗。
办公室的灯往往是最后一个熄灭的。
孟长安将资料归档后歉意地看向坐在一边的男人?, 他的身躯很高?大,因而在这狭小的空间显得无处安放,沈问手中正翻着孟长安为了更好写?宣传文稿寻来的资料,冷峻的眉眼下垂, 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可以看出虽然兴致不高?却并没有任何的不耐烦。
真的很难想象,走到哪都是被人?恭敬对待的沈问会有这样的一面。
察觉到青年投过来的目光,沈问侧过头,侧颜轮廓英挺,窗外不知不觉落下了雪,满地飘白, 孟长安坐在椅子上,背脊单薄挺拔, 抬眼看人?的模样温温柔柔的。
“沈问……”青年拉长了语调,碎发?微微扫落,白皙俊秀得异常漂亮。
沈问动了动,走了过来。
他的手心很暖,搭在孟长安肩上几乎能将人?带入怀中,从沈问的角度看可以窥见一片细腻的白,沈问稍稍用了点?力?,不太熟练地为青年按压着肩部?。
孟长安回头抬手坐着想要去触碰沈问,后者默契地弯腰低下头,然而孟长安却抬起了他的下巴,浸墨般湿润干净的眸中只余他一人?,慢慢靠近……
沈问的呼吸已经加重,他能感觉到孟长安试探的动作,因而他只能小心翼翼,生怕孟长安不愿继续下一步。受控于姿势,这个过程完完全全由孟长安掌控。
他们在一起的小半月里?,两人?亲近的次数不算频繁,比起亲吻,孟长安更喜欢肢体上的接触,比如拥抱比如靠近,像这样主?动亲吻的次数很少。
青年宛若一张洁白的纸,踏出去的每一步都带着好奇,到了后面,青年力?不从心起了退出的念头,然这时沈问已经找回主?场,正是誓不罢休的时候。
可以说除了孟长安本身外沈问是对他这具身体最熟悉的人?,刚刚卡在孟长安即将喘不过气的时段松开。
年关将至,各部?门运转繁忙,孟长安请假回来后常常加班到深夜,沈问来过一趟就自作主?张将小办公室的布局以及装修调整了下,灯光比起往常也明亮了不少。
青年的唇色由浅淡变为红艳,水润润的,饱满剔透,长而密的眼睫半垂着,如玉的脸颊也多了几抹血色,沈问低头又亲了亲,亲完之后给孟长安不紧不慢地顺着气。
孟长安抬眼看了他一下,没有说话,倒是显得有些不高?兴。
明明一开始是他主?动,怎么到了后面又成了沈问占上风。孟长安想不明白原因,最后归结于他的身体不行,经验不够。
“回去了吗?”沈问又摸了摸孟长安的手,一片冰冷。厂房禁明火,即使窗户关严实了,小办公室亮着一盏小小的暖太阳,孟长安的手脚依旧冷的惊人?。
孟长安的手被沈问暖着,他叹息地看着桌上的文稿发?愁,明天就要放假了,先前堆着的活还有许多没有做完。
沈问看出孟长安的担心,安慰他说:“没事的,工作可以年后继续。新款的报告已经出了,这些不着急。”
这些天孟长安走得很晚,沈问没有过问他工作上的事情,往往都是孟长安加班他在一旁陪着,偶尔有事不能陪同他也会准时接孟长安下班。
孟长安翻了翻报告,视线掠过半开的玻璃门看向办公区域,确实很晚了,外面漆黑一片,只有他这处亮着灯,加上明天开始放假,大家走的都挺早的。不过只怕林耿比他更忙,林耿这些天脚不沾地,来厂房的时间很少。
“今晚去我那?”沈问半哄着。他没有提出让孟长安跟他过年,是因为他知道孟长安肯定?需要走亲戚,没有时间的。
果然,孟长安有些迟疑,“廖婶知道我明天放假,早早约好让我上她家包饺子。”
“来得及的。”沈问笃定?的说。
想到男人?有车,或许明天起早一些可以赶回来,孟长安低头想了片刻同意了。
他们两人?闹得很晚,最后顾虑到孟长安身体问题,沈问戛然而止。
卧室的灯光是暖黄色的,中央的床上铺着新晒好的棉被,柔软舒适,青年大半身体埋在被窝中,似乎有些自暴自弃,连同脸也埋在枕上,乌黑的发?很是凌乱,白皙小巧的耳廓微微发?红,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小腿上布满点?点?色泽。
在听见浴室的动静停止后,青年动了动腿,缩进了被窝,紧闭的眼慢慢睁开,眼中还有这氤氲的雾气,没了眼镜,他的视线一片模糊。隐约见黑影靠近,随着潮湿温热的气息一同扑来,孟长安抿了抿嘴,看不大真切,沈问低下身子亲了亲他。
他们其实可以做的事情很少,到底是不敢进行到底,中途见沈问难受,孟长安爬起来软着身体去亲他,本来还没有什么事的,但是孟长安的邀请让沈问徘徊于底线的理?智彻底崩塌,手底下的肌肤温润如玉,沈问很难去锁住心中的野兽。
沈问呼吸沉重,他紧紧扣住青年皓白的手腕,然后低下头慢慢安抚。
意识到沈问即将做什么的时候孟长安充满惊慌,反而没了先前的勇气,腰身被人?禁锢住,他只能被动接受,到了最后孟长安全身都是湿热,连同呼吸都变得潮热,不待他缓解,呼吸连同呜咽一同被吞没。
孟长安的身体很弱,某种意义上的娇贵,这一场下来他连手指都不愿动弹,沈问赤着强壮的上身将人?挖出带进浴室清洗,抽空出来换床单被褥,最后又将人?放于床上盖好被子。
床边凹陷下来,孟长安睁眼恰能看见窗户外边,昏黑的天,远处有人?提前放上了烟花,声响听得不大真切,五颜六色的火焰升于空中绽放开来,格外夺目。
沈问抬手给孟长安掖被子,孟长安却从中慢慢伸出手,他的手也是好看的,白净修长,皮肤很薄,可以看见淡淡的青筋,像是嵌在白玉中的青络。
沈问看见了,握了上去与他十指相扣。
然青年却哑着声音问他要不要帮忙。
几乎是一瞬,沈问就明白了孟长安的意思,他垂眼看去,青年埋在被窝中,乌发?落于额前,面上还遗有浅淡的绯红,俊秀干净,是一眼看去绝不会与沈问发?生瓜葛的人?。被松松握着的手指动了动,孟长安依旧是趴着,只不过视线转移到了他身上。
孟长安的眼睛一向很干净,清明平静,情绪内敛。
沈问喉结轻轻滚动,俯下身将人?抱在怀中,低下头与他轻靠,声音低哑得可怕,带着笑意,“算补偿吗?”
“嗯……”孟长安闭着眼睛,他是真的累了,被沈问伺候着洗漱完后只想埋头倒下,能撑到沈问出来也是因为愧疚。
“好,你睡吧。”沈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迷迷糊糊中孟长安真的睡着了,只是睡得并不怎么安稳,纤长的睫毛时不时颤动。
新年伊始,家家户户都在为着过年做准备。
沈问这处院子的位置已经很偏僻了,但还是可以听见鞭炮声以及时不时响起炮竹声,孟长安埋在被中动了动,身体醒了,意识却还不怎么清醒。
又过了好一会,隐隐约约听见小孩吵闹声,孟长安紧紧闭了闭眼才慢慢睁开,缓了一会,慢吞吞伸手去摸放在床柜边上的眼镜,甫一碰到镜框孟长安就忍不住皱了皱眉,手心一片刺痛。
摸索着戴上眼镜后,孟长安瞧了瞧右手手心,过了一夜手心依旧发?红,甚至有一点?肿,他轻轻碰了碰就收回手,指尖一股药味。
孟长安赤脚下床走至阳台将紧闭的窗帘打开,外面天光清明,遍地素白,院子前的马路边上有四五个穿得圆滚滚的小孩撅着屁股点?炮仗,一路点?一路跑。
站了没一会孟长安就感受到了冷意,他转身从衣柜中随手找了件深色厚大衣披在身上,孟长安在这边住的时间不算多,国庆那会也还没现在这么冷,所以过冬的衣物他只能穿沈问的。
沈问身材高?大,常穿的大衣颜色都很深,孟长安套在身上刚刚好遮到小腿位置。
或许是昨夜太累,孟长安的思绪还不怎么清楚,他顺着楼梯往下走,没有在厨房看见沈问就转去了客厅。
一楼的客厅正对着小院的外门,孟长安转过一角听见客厅传来交谈声,有几道声音很陌生,他顿住脚步,身形恰好掩在落地花瓶后,从他这个视角看去,沈问坐在主?位,比起其他人?来说他穿的很随意,多是其余人?在说他听着,神态倒也没多认真,模样慵懒,指节有一下没一下敲着。
孟长安的视线落在客厅的角落,那里?堆了许多精美?包装礼盒,可见先前便来了不少人?。
院子里?也停了三辆黑色的车,甚至还有人?专门在外面站着。
庭院的门是开着的,站了一会冷风止不住的往身体钻,孟长安拢了拢过宽大的袖子转身,恰沈问朝这个角落看了一眼。
他稍一抬手,余下的人?不约而同看向他,胡二上前几步到他身边,沈问侧头与他低语几句而后起身往上走,胡二留在原地安抚众人?。
这样的情况每年都会有,特别是逢年过节,沈问每天要见的人?都很多,有时候心情好会多听几句,有时候则会直接让胡二出面对接。
今天是个例外,沈问提前知会过胡二今年无需过来拜访,然总有些人?执意上门,恰赶上他心情好的时候,沈问这才坐下来听他们说几句。
沈问径直上了二楼,卧室的门是虚掩着的,他本想敲门顿了顿收回手推门而入。
孟长安正背对着他换衣服,裹在身上的大衣与睡衣睡裤被扔在了床上,青年的身躯修长,动作间线条流畅紧实,窗帘并不十分遮光,微弱光线下的肌肤莹莹如玉,孟长安虽病弱,但该有的肌肉却还是有的,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似乎察觉有人?在注视,孟长安偏头侧目看去,沈问站在半开的门边,眸色深沉,注视的视线中有着几欲将人?生吞的狠戾。
孟长安的手还搭在腰间的带上,稍稍一愣,男人?就走了进来,孟长安抬眼看着男人?低头给他系带子,高?挺的眉骨紧皱着,在隐忍着不甚遮挡的欲.望。
经过昨夜那一遭,孟长安在某些事上已经收起了对沈问的怜惜。
接下来的衣服全是沈问在为孟长安穿,孟长安只需抬抬手,衣服就会套在他身上,一件一件的,生怕孟长安冷着。
他又垂眸去看举起的手心,还是发?着红。
最后一件外衣扣子扣完,沈问拉过他的手亲了亲,孟长安嫌弃地想要收回手,情绪不怎么高?兴,“都是药味,我今天还要包饺子……”
往年过年的时候,他们一家人?都会围在桌边包饺子,一包就会包很多,吃不完的就送给邻居。现在父母不在了,廖婶逐渐替代了家人?的存在,事事都会叫上孟长安。
“我来包,你负责吃就是了。”沈问给他理?了理?围巾,拉他下去吃早餐。
楼下的人?还没散,围在院子里?与胡二说着什么,见沈问护着个人?下来,几人?的注意瞬间转移。胡二机灵,揣摩沈问心思移了移身体挡住他们好奇探究的视线接着开始赶客。
沈问对孟长安解释了几句,这些人?与他或多或少有着生意上的来往,关系说不上亲近,不理?他们就是。
沈问一大早起来就做好了早餐,豆浆还有馒头,本来还打算煮面条想到孟长安还在睡,就没有叫他,将这些放在锅中,吃的时候热一下就好了。
胡二一大早上接到林耿的电话就赶到沈问这边护驾,来回奔波,好不容易吃上口热乎的他搓了搓手,接着大口就着榨菜吃。
沈问不知道还在厨房忙碌什么,孟长安选了个较小的馒头慢慢地吃,这些馒头估摸着都是沈问昨晚先做了一半,吃着很是松软。
孟长安吃的慢,小口小口的,吃相还很是斯文,容貌俊秀,是用漂亮一词来形容都不会突兀的那种。被他带动着,胡二渐渐跟着放慢了速度。
他是少有的几个中知道孟长安与沈问关系的,接起林耿电话的时候林耿还怂恿他多问朝孟长安多问几句二人?生活,现在胡二却是莫名的开不了这个口,总觉得对方?与他们隔着层壁。
胡二不说话,孟长安倒是说话了。他见胡二吃的速度变慢,以为是他吃不惯馒头,“要不要让沈问再煮一些面条?”
胡二一愣,接着疯狂摇头,他何德何能让沈哥给他煮面条!现在连吃上馒头都是蹭着孟长安的光,他不敢提要求。
孟长安心中过意不去,不太好意思,见胡二喜欢吃榨菜就将中间的碟子朝他的方?向推了推。孟长安在吃食上不怎么挑剔,但他还是会有偏向,比如说他喜欢吃馒头不怎么喜欢吃有馅的包子。
沈问端了一旁炒好的腊肉出来,腊肉切成薄薄一片,配着葱白爆炒,香气扑鼻。
孟长安坐着没动,但沈问就是看出了他内心的喜欢。
“少吃一些,腊肉太油腻了。”沈问用筷子挑了几片出来夹在撕开的馒头中递给孟长安,孟长安接过,将手中吃了一半的递给沈问。
胡二是眼睁睁看着腊肉上桌的,他早就选好夹腊肉的角度,被迫看了沈问的一连贯动作后,他筷子停顿在空中,恨不得自己瞬间消失。
他在想,嫂子走了之后,沈哥是不是会杀人?灭口。
越这么想越心慌,手中的馒头与榨菜不香了,偏偏这时孟长安又将腊肉往他的方?向移了移,抬头对上沈问的视线,胡二欲哭无泪。
“腊肉好吃,你多吃一点?。”
胡二悬在空中的筷子颤了下。
“吃吧。”沈问扫了他一眼,胡二的模样简直没眼见。
“这是不是我送你的那罐?”孟长安吃到熟悉的味道,猜测着说。
“嗯。”沈问又给他夹好了一个递给他。
年代23
吃完早餐后?, 孟长安回到二楼吃药顺带收拾东西,过年这几天他可能不会在沈问这边过。
孟长安一走,胡二停下了筷子, 神色凝重的?向沈问汇报着于乾的动作。
于乾进入胜利工厂不过三个月,私吞的?货款就达数万, 这次更是大胆,打起了新款的?念头, 胡二心?中愤恨, 说起来他还带过于乾一段时间, 真想不到他会做出狼心狗肺的事。
“白眼狼!”胡二不解气骂了一嘴, “当初要不是林哥给了他一口饭吃, 他怎么可能活下来。”
“他们的?货今下午四点到,你带人?把货截了,做干净点。之后?盯紧他, 年后?他定还会有动作。”沈问下意识想拨弄串珠,抬手?才记起他早将串珠送给了孟长安。
“哥,这次的?事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吗?要不要叫几?个?兄弟去……”
沈问抬眼,黑睫抵压, 眸色暗沉,面?上云淡风轻,随意的?说:“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只是大过年的?,不要为了他一个?扫了大家的?兴。”
孟长安从楼上下来,他换了件长款大衣,身形修长, 干干净净的?模样,手?中拎着个?不大的?包, 沈问上前如?常接过他的?东西,摸了摸他的?手?,冷冰冰的?,不免说教。
胡二哪见过他沈哥这个?样子,对待孟长安的?时候连说话?的?语气?都是罕见的?柔和,不禁摇头,想不到英明神武的?沈哥也会栽在一个?人?的?身上。
车是沈问开的?,上车前胡二灵光一闪,与沈问说了几?句,接着沈问扫视角落的?礼品,挑挑拣拣选了些贵重的?带上。
孟长安坐在后?座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他低头折叠衣袖,衣服还是沈问的?,长度还算可以,就是袖口过长。
沈问坐在驾驶位上,看见孟长安露出一截脖颈,他推开车门几?步就进了院中,身影消失一会很快出现,他站在车外,敲了敲车门。
他手?中拿着一条柔软的?围巾,示意孟长安出来一些。
孟长安靠近车门,探出头,过分听话?的?模样让沈问心?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欢喜,他给青年系围巾时发现靠近锁骨处那?片肌肤还是红的?,在白皙的?皮肤上如?同雪地绽开红梅,很是好看,沈问上手?碰了碰,孟长安抬眼看他。
“疼吗?”
衣领被往上拉了拉,围巾遮盖住痕迹,遮得严严实实。
孟长安摇头,他是易留痕体质,有些痕迹看着严重但其实还好。
车开不进小?道,被迫停在了马路边,就在沈问打算锁车的?时候孟长安让他停远一些,不要停在村子里?。因为村里?小?孩多,汽车在这时候是个?新奇的?东西,上次于乾在这停车,没多久车身被刮花。
空旷的?地方风很大,孟长安的?围巾被吹得风扬,沈问停好车后?走在孟长安的?外侧,右手?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用左手?给孟长安拢了拢散开的?围巾后?,不经意的?问:“跟于乾关系很好?”
“什么时候带上车的??”孟长安看出是给廖婶的?东西,有些惊讶,接着回答沈问的?问题,“一般般,比陌生人?的?关系差一点。”
孟长安的?直觉一般都挺对的?,于乾看起来给人?斯文有礼的?感觉,但孟长安总觉得这很假,就像是故意装出来的?样子。
沈问笑了笑,一惯冷酷的?人?忽然间笑了给人?的?冲击感很强,更何?况沈问本来就长在孟长安的?喜好上,青年默默移开头,围巾半掩下的?耳廓发红。
“在你上车的?时候,过年走亲戚手?中自然得提点东西。”沈问是不懂这些的?,以往都是别人?提东西来拜访他的?,不过胡二告诉了他,他也就领会了意思。
孟长安的?耳廓更红了,不知是冷的?还是热的?,他的?声音有些小?,似乎在控诉,“那?是我的?亲戚又不是你的?……”
廖婶素来好客,逢年过节她这总会聚许多串门的?亲戚。
人?还没走进路口,隔着远远就能看见廖婶家门前院子里?聚着的?人?。
院子里?门口摆了四五张桌子,大家三两一堆坐在一起磕瓜子聊天,小?孩则在不远处跑来跑去,追打吵闹。
回孟家村这么久,这还是孟长安头一次看见村里?这么多人?。
打孟长安走到路口的?时候就有些人?认出了他,毕竟村子里?有着孟长安这样气?质的?后?生不多。他们聊天归聊天,难免会说起孟长安回来前的?事情。
廖婶护着孟长安的?态度村里?的?人?都知道,所?以这会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都是小?声着说,窃窃私语。
这些声音在孟长安与沈问走进院子里?的?时候戛然而止,沈问的?脸色不大好,孟长安垂下的?手?轻轻扯了扯他,沈问收敛了情绪安抚了下孟长安。
“姐,长安来了!”坐在人?堆中的?男人?忽然朝里?面?喊了一声。
孟长安认出了他,“三军叔,新年好。”
“诶,好好好,这是送礼的?东西吧?大过年的?来你婶家怎么还提东西,怪客气?的?。”三军笑得露出牙齿急急忙忙想要去接过沈问手?中的?东西,显然他是把沈问当成了远房的?亲戚,跟孟长安一起来拜年的?。
翠花抬手?捂脸,对自家男人?猴急的?模样简直没脸看。
三军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提动,一看面?前这个?比他高大不少的?男人?生得格外吓人?,手?跟钳子一样紧,三军讪讪放下手?。
好在廖婶从里?面?赶了出来,她是认识沈问的?,上次孟长安住院还多亏了沈问帮忙。
“你这孩子怎么还带东西过来?”
跟三军差不多的?话?,沈问主?动将东西递给廖婶,后?者推脱不接,“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买东西的?吗,这孩子怎么不听话?,不要不要,留着自个?吃。”
廖婶拒绝沈问手?中的?礼品,话?却是对着孟长安说的?,可能是把他们看成一起的?了。
孟长安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廖婶,如?同沈问递出去的?手?一直没收回。
他们是心?有灵犀的?。
“姐,你就收下吧,长安的?一片好心?呢!”
不知是谁高喊了句。
“唉,真是。”廖婶没辙,接过了礼盒,还挺沉的?,一看包装就很贵,这些话?她没有说出来。
待廖婶接过,孟长安才笑了笑,提前给廖婶拜年,“婶,新年快乐。”
“哎,新年快乐快乐。”廖婶乐呵的?合不拢嘴,这么懂事乖巧的?一个?孩子给她拜年心?里?怪高兴的?。
“新年快乐。”沈问学着孟长安给廖婶拜年,不过他人?生得高大强壮,面?容又冷,眼角下还有着疤,这场景倒不像是在拜年。
廖婶嘴角的?笑意凝滞,神情尴尬,过了一会才用干净的?手?拍了拍孟长安,热情招呼他们快进屋,免得冷着。
廖婶家是带院子的?两层瓦屋,宽敞明亮,屋子里?布了烤炉,很是暖和。
“你叔知道你要来,一大早上就去换菜去了。你先坐,烤烤火。”前一句是对孟长安说的?,后?面?是对沈问说的?。
廖婶将孟长安引进屋内,提了一路的?礼品放置在架子上,这时廖婶才去看送的?是什么,这一看就吓了一跳,“哎哟,这些东西得多贵啊,不适合不适合。”
廖婶是有见识的?人?,知道像人?参、保健品这些东西有多贵。
“婶子,你收下,没花钱,是别人?送给沈问的?。”孟长安一下子说漏了嘴,见廖婶依旧是为难神情没有发现不对劲后?才悄悄松了口气?。
“热了吧,屋里?暖和,衣服托了搁架子上,待会坐里?面?烤烤火就是了。”见孟长安解不开围巾,廖婶上前踮起脚帮忙。
孟长安弯了弯身子,惦记着外面?一伙人?需要招待,打算解了围巾就不解了。
廖婶的?手?一顿,看见了什么,接着给孟长安收拾衣服。
“大衣不脱也好,穿着保暖。”廖婶转身将围巾搭在架子上。
“婶子,茶壶在哪?我去外面?给大家添点水。”孟长安说着要往外走。
“不用管他们,他们呆一会就会走的?了。”
出门前廖婶犹犹豫豫,隔着不宽的?缝看见气?势吓人?的?沈问,咬咬牙将孟长安重新拉了回来,廖婶拉着孟长安坐在床边,她的?手?心?干燥温暖,跟她这个?人?一样。
“长安啊,婶子是知道你的?,打小?就听话?懂事,模样俊,成绩也好……婶子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孟长安稍稍一惊,顿了下,“嗯。”
廖婶叹了口气?,“是外头那?人?吧,叫沈问对不对。”
孟长安低下头再次应了一声。
真的?很奇怪,孟长安其实很早就想到廖婶可能会怀疑,毕竟沈问看他的?目光一点都不清白。如?果是其他人?,他可能就会随便敷衍过去,但是廖婶问他,他不想骗她。
“改不了了吗?”
孟长安知道她在问什么,垂着头莫名的?有一点难过。
“好了,廖婶不是说你。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与我与旁人?都无关,那?谁之前不是还说过要接受新思想嘛。”廖婶握紧了他的?手?,拍了拍,“只不过你身体弱,有些事情要心?里?有数知道吗?”
孟长安本来还在难过的?情绪,听见廖婶话?语一转,愣怔住,随后?脸色渐渐变红,无措的?想要解释,被廖婶按住,“我知道你们小?年轻,婶子是过来人?,不过真的?要注意身体啊。特别是你这种,更容易受伤……”
进去时人?是好好的?,从房里?出来后?孟长安就不说话?了,没人?的?时候沈问想要给他暖暖手?被孟长安毫不客气?一把拍掉。
临近中午,真如?廖婶所?说,外面?的?人?慢慢散去。
一中年人?端了满满一盘肉紧赶慢赶回来,见孟长安过来了热情打着招呼,他将锅放在靠墙角的?桌子,脱了手?套直呼这天太?冷,接着问孟茹怎么没过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等你把肉带回来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廖婶用干净的?毛巾擦着桌面?,孟长安起身想要帮忙被廖婶拒绝了,沈问倒还记得他要替孟长安做事,他接过廖婶手?上的?毛巾,后?者倒没有拒绝。
“她可能有事在忙,你去叫叫小?茹。”廖婶推了推男人?。
“哎,我这刚回来……好吧好吧。”
男人?出去一趟很快回来,摆了摆手?说孟茹不在家。
他们一起包了很多饺子,在廖婶家用过晚饭后?才得以离开,出院门前沈问手?中还被廖婶塞了一袋包好的?饺子跟自家熏的?腊肠。
沈问将孟长安送进院子,见没有热水转身进了厨房烧水,在孟长安的?催促下才不舍离开。
过年的?事情很多,加上孟长安有几?年没有回来,光是走亲戚都走了两三天。
好不容易消停,孟长安打算去扫墓,前一天晚上他问孟茹要不要跟他去,孟茹拒绝了,孟长安也不强求。
扫完墓后?,年味也将近尾声。
年代24
“沈哥, 于乾交不了货正四处打?听代工厂,可这会大家都在休假,根本没人接他的?单, 要不了几天这孙子就会求到咱们明面上来。”
窗外飘着?簌簌飞雪,靠墙角的梨树只剩干枯的树干, 夜色淡薄朦胧,几乎要与大地形成一色。
胡二停好车后, 不断搓着?手朝里面跑来, 他裹得严实, 里三层外三层, 几乎是要将所有的衣服都套在身上, 头上还带着?有外檐的?绿军帽,本就不太聪明的长相更显傻里傻气。
他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张扬着喜事。
屋内异常安静,胡二说?完话后愣了愣, 沈问保持着?靠坐的?姿势,眼帘半阖,直到人走?到跟前他才睁开眼,神态清明, 丝毫不见疲意。
“继续盯着?他,将?他的?上家跟下家全部找出来。”沈问神色冷淡吩咐。
客厅是有电暖炉的?,但沈问没有用。这屋子与院子里一样?冷,甚至因为空旷安静更冷,胡二坐着?忍不住再次搓手,听着?沈问的?吩咐点?点?头,渴望的?目光盯着?那暖炉, “哥,有暖炉你?怎么不用?”
要知道现在暖炉是稀罕货, 沈问摆家里的?这个是别人送的?,据说?是专门去了趟南方与那些做外贸的?人交换来的?。
“想用自?己开。”
“诶!”
胡二立即起身蹲在暖炉前不断搞鼓,这玩意他不会用,上下跟摸宝贝一样?才寻出跟细细长长的?电线,估摸着?应该是插电的?线。
他插上之后保持蹲着?的?姿势,没一会明亮暖黄的?光落在他身上,很快就感受到了暖和?。
沈问的?视线落在胡二身上,随口问道:“今天初几?”
“大前天过了除夕,今天初三。”胡二将?这些日子记得清楚,很快就答上话来,他身子暖和?起来动了动脚,将?手套脱了继续烤手,脸很快被晒得通红。
“走?亲戚了吗?”
“我们家走?得早,亲戚没几个,早走?完了。”胡二老家就在东安县,不用像其他兄弟那样?东奔西走?。
沈问不说?话了,眸色阗黑,长眉似剑,即使坐在那不说?话也轻易给人一种压迫。
“诶,嫂子呢?”胡二才恍然发觉这屋子冷清安静得很,一点?都不像过年。
胡二比孟长安大上几岁,不方便叫哥,更不好叫小孟小安之类的?,当着?沈问的?面他是不敢这样?叫,思来想去还是叫嫂子最好。
沈问眸色微动,“他回家去了。”
“哥,嫂子怎么就丢下你?一个人回去了?” 胡二立即为沈问打?抱不平了,进门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越看越觉得他沈哥孤零零的?,别人家过年热闹得很,就他这死气沉沉,根本不像是过年。
“嗯,你?说?我要不要去找他?”沈问心情似乎变得高兴,带着?询问的?语气问道。
“那肯定啊!”胡二一拍大腿,
“哥我跟你?说?,咱们做男人的?就要舍得拉下脸,脸皮厚一点?,无赖一点?没事?的?,多缠缠,山不就我我就就山。”胡二越说?越真情实感给沈问传授经验。
“嗯,你?说?的?对。”沈问起身,高大颀长的?身材在灯光下显出一道长长的?身影。
胡二仰头望着?沈问,见他开始披上挂在架子上的?外套胡二急忙站起身,迟疑的?问:“……沈哥你?这是要出去?”
“嗯,你?走?吧。”沈问毫不留情地赶人。
“哥,这……”胡二还没反应过来,看看地上的?暖炉看看沈问,心里想他沈哥果然变了,以前都不会赶人的?。
“你?想要就把它带走?。”沈问本来是戴上了手套的?,忽然间又将?手套脱下。
胡二已经将?暖炉抱在了怀里,裂开嘴角傻乐,见沈问走?了出去连忙跟上去殷勤的?问要不要他来开车。
沈问拒绝并催促胡二快走?,他要锁门。
孟长安没来之前,沈问是不在意锁没锁门的?,以往几个兄弟累极了他也会将?人留在一楼凑合一宿,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这里成了他跟孟长安的?小家,不能留外人,任何人都不行。
天寒地冻,北方的?冬天是干冷干冷的?,风吹在人身上刺骨拔凉。
小院的?铁门上了锁,汽车前后灯亮起,车轮在雪地里压出两道长长的?车辙印。
前几天东奔西走?,孟长安回来后就发了烧,接着?几天没怎么出门,院子里吵吵闹闹人来人往他也没出去。
晚上,隔壁响起说?话声?,孟长安被吵醒,睁眼缓了一会,铁门哐当猛地合上,孟长安才懒懒起身走?至窗外,只见两男一女相携出去。
走?在中间较矮的?身影是孟茹,她的?左右毫无疑问是于乾与宋吉林。
孟长安摸黑拉到开关,戴好眼镜后忍不住浅浅咳嗽,水杯中的?水是下午倒的?,现在已经凉透了,孟长安披上外衣想去厨房烧水,可刚一推开门迎面来的?冷风让他打?消了念头。
刚睡了一会,现在精神了不少,孟长安便坐在窗前看书?。
距离高考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孟长安打?算一边上班一边复习,他现在成年了,将?来需要钱的?地方只多不少。倒不是说?孟长安不重视高考,只是他对自?己更有信心。
冬天看书?,没一会身子就冷了,孟长安起身去到墙角烧起煤炭,同时将?窗户与门打?开一角,防止中毒。
外面的?风很大,呼啸的?风不断吹动门窗。
孟长安低头写字,很快就赶上因过年而落下的?进度。
他认真极了,渐渐忘了时间。待抬头放松时发现院子外面亮着?车灯,一闪一闪,也不知道亮了多久。
这个情形肯定不是于乾的?车,孟长安站起身推开窗,刺骨的?风扑面而来,他隐约看清站在车边的?身影,很是熟悉。
孟长安再次披上外衣,点?了盏煤油灯往外走?,一向好脾气的?他见到人时忍不住骂了句傻子。
沈问侧了侧身为孟长安挡风,煤油灯提在他们中间,不大明亮的?光线照得青年出奇的?漂亮,眉眼生动好看,连骂人生气的?模样?都是漂亮的?。
“跟我进屋。”孟长安不做多想想要拉过沈问的?手,沈问避了避,没让他牵。
“手冷,会冻着?你?的?。”沈问低声?说?。
孟长安没好气的?瞪他,“活该。”
他执意牵着?沈问的?手,煤油灯不知不觉到了沈问手中。虽说?是孟长安在前面带路,但沈问对这院子的?布局早就熟记于心。
甫一进屋,孟长安松了口气,这才好好去看跟在身后的?男人。
沈问在观察这间不大的?屋子,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到孟长安的?卧室,空间不大但摆放得整整齐齐,书?桌上摆满了书?,摊开的?书?本,写的?到一半的?笔记,搭在椅子上的?外衣,稍显凌乱的?床铺,处处都布满了孟长安的?气息。
这里同小办公室一样?没有多余的?凳子,孟长安干脆让人脱了外衣坐床上去。
“上去暖一下。”见男人不动,孟长安催促。
“身上脏,还没洗澡。”沈问低垂着?眼,声?音也是低低的?,看上去有几分?落寞与可怜,偏这人长相生得野性俊冷,画面冲击着?实让人有些意动。
孟长安一想到这人在外面傻站着?就到底没真的?生起气来,“后院有个澡房,将?就洗一下?我去给你?烧水。”
“不用,我过来就是看看你?。”沈问伸手拉住孟长安的?袖子。
孟长安回头,看着?男人的?模样?,说?不出狠心的?话来。
他闭了闭眼,拍开了沈问的?手,问:“怎么想的??”
“想看看你?。”
“说?实话。”
“跟我回去。”
“……”
孟长安不说?话了,转身就要出门,沈问以为他生气了快走?一步挡在他跟前好声?好气的?将?前因后果交代。
他不是一个好徒弟,学不会胡二油嘴滑舌的?腔调,关键时刻他觉得还是坦诚比较好。
青年面无表情听他说?完,风吹动男人的?衣角,孟长安被沈问挡得严严实实丝毫不觉得冷,他扯了扯沈问,没扯动。
“安安要做什么?我帮你?做。”沈问低头哄人。
“去后院取行李。”孟长安看他,目光清凌凌的?。
只见下一秒,男人身上低沉的?气氛一扫而空,勉强压住上扬的?嘴角,“我去取,你?在里面不要出去,外面冷。”
似乎担心孟长安后悔,男人转身合上门就往外走?。
孟长安维持着?生气的?表情直至男人彻底消失在转角他才忍不住笑了出声?,眉眼弯弯,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觉得沈问傻乎乎的?了。
他先前收拾过行李,所以这次只需要将?书?架上的?书?籍与衣柜里的?衣服及床上用品简单收拾一下就行,好在沈问是开车来的?,要不然孟长安还真不能彻底离开。
东西全部搬上车,孟长安所在的?这间屋子瞬间变得空荡荡,一如他来之前的?模样?。
这次离开估计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孟长安其实是个很分?得清的?人,他跟孟茹,爸爸妈妈跟爷爷奶奶,从来都是单独存在的?个体。过去的?纠纷瓜葛不能论清对错,索性就彻底断了。
老家从来都不是他的?老家,他只是借住在此的?客人。
孟长安上了车后就很安静,沈问看了眼后视镜,青年已经靠着?座椅睡着?了,他身上还披着?自?己的?大衣,脸小小一张,被衣领虚虚遮住。
沈问放慢了车速,比起来时的?迫切,回去的?路程明显更长一些更缓平稳一些。
车在院子里停下时孟长安还没醒,沈问熄了火下车绕至后座,打?开车门弯腰将?青年抱了出来。
孟长安很轻,抱起来柔软一团,裹满暖意,沈问看在眼里只觉哪哪都可爱,想将?青年全部占有、将?他锁起来、让他只能见到自?己一人的?冲动来得又急又快,沈问眸光深沉,低头在青年的?额角亲了亲,力道很轻,如对待易碎珍宝一般。
浴室里水流声?哗哗作响,孟长安睡得迷迷糊糊间醒了过来,睁眼时还分?不清身处何方,过了一会他意识清醒,心想,已经到家了啊。
孟长安本来是想等沈问洗完澡出来与他说?说?话的?,可没想到沈问洗了很久,久到孟长安再次睡了过去。
当沈问上.床时,外面的?天已经是泼墨的?黑,不透一丝光亮。
他刚躺下怀里就多了个人,沈问有些好笑,伸手摸了摸孟长安的?额头,热乎乎的?,与他自?己一对比,幸好没有发烧。
孟长安埋了埋脸,不愿被他打?搅。
沈问也只是给他探了探温度后没再折腾他,后半夜沈问没有任何睡意,明明身体感到疲倦了,他的?精神却格外亢奋。
他认真的?看着?孟长安,生怕人突然消失,担心再一睁眼眼前依旧空荡荡,冷清寂静。
年代25
新年长?假过去, 手术被提上了日程。
沈问行事雷厉风行却又面面俱到,以至于孟长安被推进手术室时?还有?些不切实?际。
男人的手宽大有?力,他抬起?孟长?安的手亲了?亲, 见青年面上难得流露楚紧张不由发?笑,“是谁说不怕的?”
孟长安抿了抿嘴不愿回答男人的取笑, 先前大大小小的手术他都经历过,可从来没有一次比现在更让他心生胆怯, 虽然沈问一再保证不会出差错。
“病人孟长?安在吗?”护士出现在门后, 抬手敲了?敲门。
沈问还想将?孟长?安扶起?来, 就见孟长?安手一撑, 穿着帆布鞋轻松落了?地, 他身上穿的是医院统一发?放的条纹蓝白病服,纯棉的布料非常柔软。
新年过去,孟长?安总算没有?辜负沈问天天下?厨的辛苦, 他被照顾得极好,黑发?柔顺光泽,瘦削单薄的身子厚实?了?几分,少了?病恹恹的气质, 整个人如同一块上好的暖玉。
孟长?安走了?几步沈问就于后面跟上,这会年初,医院走廊上没什么?人,空荡荡的,沈问仗着护士走在最前面,一路上都牵着孟长?安的手。
到了?手术室门前,沈问紧紧抱了?抱孟长?安, 孟长?安稍一侧头?感受到男人炽热的呼吸声,孟长?安明白了?, 沈问也是会怕的。
“我很快就出来。”男人拥抱得太紧,孟长?安反过来安慰他。
沈问注视着孟长?安进入手术室,护士走在孟长?安身边,看了?看孟长?安又看了?看沈问,夸道:“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换衣消毒检查吃药。
躺在病床上,孟长?安看着绕在病床边上走动的医护人员心中很是平静,他少见的紧张情绪早在察觉到这里有?个人比他更紧张时?消失殆尽。
等待的时?间里,孟长?安甚至有?心思在想沈问会不会一直在外面傻傻地坐着。
医生手持针尖极粗的□□走近,孟长?安闭了?闭眼,等待针头?刺破扎入注射拔出,因为是开放性手术,医生朝多个位置注射麻醉,除去那一瞬的疼痛外,孟长?安感觉到身体逐渐麻木。
不大的手术室中,孟长?安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他的身上蒙了?层蓝色手术布,仅能透过隐约缝隙去看医生的操作,他看见医生换下?的器械上有?血,医生应该是用手术刀割开了?他的皮肤。
他的思绪漫无目的,观察面前这位很有?名的专家,看得出他十分有?经验,从一开始对孟长?安就格外的耐心和蔼,仿佛他们不是医生与病人,更应该是可以聊天畅所欲言的朋友,接着孟长?安想到沈问,想了?没多久记起?了?自己写到一半的小说。
小说中借鉴了?胜利工厂创办的背景,起?了?个不算完整的大纲,写了?个开头?后来就由于生病加班等等事情耽搁。
临近十一点,手术室依旧没有?动静,沈问频频看向手腕上的表,过了?十多分钟,口袋里的手机不断震动,沈问打?开手机认出了?那串熟悉的号码,毫不犹豫挂断之后那边接着继续打?。
沈问接通,“说。”
林耿顿了?顿,直觉告诉他沈问心情很不好,他心中起?了?猜测,“长?安动手术了??”
“嗯。”沈问看向手术室。
“那我先不说了?,等长?安康复后我再打?电话跟你详聊,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
恰这时?手术室的门推开,沈问站起?身挂断电话朝前面走去,越走越快。
傍晚的天色还很白,可以清楚看见远处掩在云层中的一轮明月。
孟长?安是在此时?醒来的,少了?眼镜,眼前一片模糊,脑袋连同身体都僵僵,反应变得很迟钝很迟钝,他先是注意到有?人在不远处,但隔着有?点远加上近视,孟长?安无法分辨。
“沈问?”孟长?安的声音很哑。
眼前掠过到人影,下?一秒孟长?安的手被人握住,他抿了?抿嘴,感受到手背上的温润,不自在地缩了?缩手指,“眼镜。”
沈问没有?第一时?间给孟长?安戴上眼镜,他紧紧盯着青年,从好看的眼睛到浅色的唇瓣,沈问的视线里充满侵略性的意味。
孟长?安推了?推他,面上有?了?恼意,即使看不真切他也能感受到沈问那好似吃人的目光。
“专家说手术很成功,以后你可以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着。”
沈问说的很认真,孟长?安听出他在专家二字上加重的语气,他笑了?笑,如释重负的轻松,他侧身闭眼亲了?亲沈问。
从小家出发?的路上、在医院等待的日子里,孟长?安知道沈问很累,是那种时?刻忧心沉重的疲倦,男人面上虽然不显,可那双眼睛却掩藏不了?。
“辛苦你了?。”孟长?安说完再次忍不住笑了?,因为他感觉坐在病床前的沈问有?着莫名的乖巧,就像一只高大威武的狼此刻如护食的狗狗,忠诚听话。
年代26
胜利工厂凭借着过年前一款较为新颖的设计在南方服装市场小小火了一把。
年初, 各地商场最显眼的位置纷纷挂上胜利工厂制造的衣服,除去新颖的款式外,其?余款式的服装也得到展示挑选的机会, 不同的定价对?应不同的人群,胜利工厂逐渐打响名?声?。
在?薄利多销的策略下, 新年甫一结束,新增加的订单量就?比以往多了数倍。林耿更是忙得焦头烂额, 他是那种带动员工一起做实事的领导, 上班第一个到下班最后一个走, 就?连廖婶听他苦笑之后都忍不住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了几句。
林耿知道沈问那边的情况不方便多加打扰, 可他跟在?沈问身边做事多年, 早已将沈问当成主心骨,即使近些年有在自己独立做事,可沈问一旦离开太久, 林耿就?不自主的忧虑。
眼看胜利工厂的前景越好,他的心中就?愈发的焦虑,仿佛事情的发展脱离了他最初的想法?,他们前进的步伐太快, 快到林耿隐隐觉得到了停不住脚的地步。
好在?事情虽然多而杂,于乾却能能替他分担不少。
林耿是需要盯着工厂这边出货的,作?为重点工厂的上年度工作?总结与进度汇报的事情他全权交给了于乾代办。
在?林耿看来,于乾的成长?速度很快,办事办得又?快又?好,交给他做事,林耿很是放心。
“市里面?领导怎么?说?”见到西装革履的于乾回来, 林耿头也不抬刷刷签字问道。
于乾提了提裤脚坐在?林耿对?面?的沙发座上,而后双腿交叠, 露出一截黑色短袜,这个坐姿是他从别人身上学到的,觉得十分利落好看。于乾的心情很好,同来参加会议的人得知他是代表胜利工厂参加,各个将他捧得极高,吹得他飘飘然。
“有这么?高兴?”林耿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好笑。
于乾身子前倾,腿不由自主落下,“哥,你不知道那些人将我们胜利工厂吹得多厉害,在?会议总结的时?候,我发现就?我们胜利工厂的出货量是最高的。”接着于乾将会议上领导对?胜利工厂的夸奖以及期望对?林耿简单汇报了下。
听到定下来的目标,林耿皱了皱眉,问:“你应下了?”
“嗯,这么?点数,我们几?个月就?可以赶出来。”于乾理所当然的说,察觉林耿神色不对?,他停顿会,犹豫说:“哥,是有什么?问题吗?”
林耿点了点笔尖,没有说话。
“我是不是不该那么?快答应他们的?我是想着照去年的情况,这点出货量是相对?较少的,我们能打包票出货的。”
“问题倒不是很大,只是我原本是想着放慢下速度的。过去的速度太快了,存在?许多的问题没有得到有效解决,一直堆积着,我是想着放慢速度,边干事边总结的。”林耿神色不大好,这些计划早就?内部定了下来的,他没想到一向靠谱的于乾会直接答应他们。
于乾紧张起来,身子愈发前倾,“那……那要不我去跟领导他们认个错,解释一下,就?说,就?说上午的话都是我个人意见,与胜利工厂无关。”
见于乾过于紧张,林耿叹了口气,“没事,答应了就?答应了,后续调整计划就?行。你今天来回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于乾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见林耿低头翻看资料咽了下去,勉强笑了笑,“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林哥你打电话叫我。”
“好。”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林耿抬头看着于乾离开的背影再次叹气,心里反思自己的过错,难不成是最近给于乾施加的压力太大了。
反思发愁的情绪没占领多久,林耿再次埋头看账单,这本新做的帐本跟老帐本有许多对?不上的地方,越看越觉得混乱。
门?被?敲响,林耿说了声?进。
进来的人正?是刚走没多久的于乾,他没了公事公办的态度,快步到林耿身边,兴高采烈的说:“对?了,哥,我想着新年开工我们都还没有聚在?一起吃顿饭,正?好我请客,就?我们私底下几?个认识的人,我你还有孟茹、长?安,还有之前我跟你介绍过的宋吉林,你再帮我叫一下沈哥,我们凑一凑。”
于乾说的这些人林耿倒还是有印象的,孟茹是长?安的姐姐,又?刚好是在?他身边做事的,印象还可以,宋吉林倒是不怎么?熟悉,林耿回忆了下,记起了这个人,“该不会又?是给宋吉林拉线的吧?”
“不是不是,上次的事就?已经麻烦你了,怎么?可能。再说了,沈哥也在?呢,没别的意思,就?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长?安知道的,他已经答应了。”
听到孟长?安答应了,林耿就?没有多想,问了时?间地址,算算时?日,刚刚好是他们回来的时?候,于是就?答应了。
于乾听到肯定的答复眉飞色舞,目光不经意下移,扫到林耿正?在?看的账本不禁一慌,搭在?桌子上的手?抖了一下,林耿奇怪地看向他,于乾故作?欢笑,“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啊。”
“嗯。”
得意忘形
太久,于乾都差点以为他做得天衣无缝不会被?人发现,不用多想,于乾就?知道那本新的账册是沈问给林耿的,看林耿的情况,应当是还不知道他私下走货的事。
知道林耿与他的关系好,所以不直接将事情告诉林耿,而是递了份完整台账给他,让林耿慢慢发现里面?的漏洞,一步一步怀疑到他身上。知道林耿在?看,偏偏于乾只能装作?无事发生,等到事情最终暴露,所有的情分消失得会更为彻底。
这就?是于乾害怕沈问的地方,他的狠是那种钝刀子割肉,让人不断被?凌迟。
请客的前一天晚上,于乾找到孟茹将事情坦白希望能得到她的帮助。
孟茹一脸震惊推开他,“于乾你是疯了吧!我是那种会将长?安推向火坑的人吗!”
于乾被?她推了丝毫不恼,态度诚诚恳恳的与孟茹讲道理,“你想,沈问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既然看上了长?安肯定会对?他好的,长?安身体不好,生病住院都要钱。你想想他上次发病,要不是廖婶遇见了,根本就?没人发现。再说了,他跟了沈哥哪里不好了?”
孟茹稍稍犹豫下,于乾就?翻脸了,他将孟茹按在?墙上,“孟茹,你别装了,你跟孟长?安的关系根本就?不好吧。”
孟茹被?他瞬间的变脸吓到,刚要惊呼就?被?他捂住嘴巴,“上次孟长?安住院的事情你知道吧,那天下了大雨,沈问叫人来孟家查了,你猜为什么?他们没有知道你干的好事情?”
孟茹的瞳孔放大,闪过一丝惊慌,这时?于乾放开了手?,理了理衣服,“你帮我这一次,之前的事情我就?当作?不知道。”于乾的视线掠向孟茹的肚子,“你也不想宋吉林的事业受挫吧?”
说完于乾脸上浮现可惜的情绪,“亏我还对?你有些好感,没想到你不仅不知廉耻还是个恶毒的女人。”
既然彻底撕破脸,孟茹也不跟他装什么?邻家小姑娘,“于乾,我恶毒你又?好到哪里去,事情败露你的下场只会比我更惨。”
孟茹出来的太久,屋里面?的宋吉林有些担心,朝外面?喊着崔孟茹早点进屋,外面?风大。
于乾动了动嘴,目光狠毒地盯着孟茹。
孟茹不甘示弱看回去,“就?这一次,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好。”于乾爽快答应。
接到林耿的电话沈问起初是不愿搭理任由手?机闹的,被?正?在?看书的孟长?安推了推才不甚耐烦起身接通电话。
接电话的时?候没有避着孟长?安。
孟长?安听见吃饭的事情微微皱眉,显然是记起了于乾的话。
“去吗?”沈问坐回孟长?安身边,明面?上是给他暖手?,实际上根本不老实。
孟长?安想知道于乾在?打什么?坏主意,没有多加犹豫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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