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我所爱的,必须跪着爱我。
这是盛家的规矩,我定的,在我十七岁毒死我的亲生父亲那年。我父亲不是什么有骨气的好种,盛家基业五十年被这个纨绔子消磨了几乎一半,可谁让家族里说一不二的老爷子重男又轻女,不肯把大权交给我呢?所以只能我亲自来拿了。
我这么爱我的家人,早已给了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允许他们来讨好我求得一个活命的机会。
但有些人总是蠢的无可救药,于是我相继送了几个多管闲事的亲戚去了地狱。
我本就是盛家新一代中最杰出的后代,要是再将这飘摇的基业听从昏庸的长辈,交给除了年龄毫无长进,除了下半身什么也硬不起来的哥哥们,只能是自取灭亡。
“你们女人!就应该为家族出嫁!金尊玉贵地把你养到这么大你就该感恩戴德了!”在老爷子“真心”地宣布我为下一任继承人时,我那愚蠢至极的大哥疯狗一样对着我狂吠,“怎么敢再妄想什么不该想的东西!”
于是他在三天后死在了男人的床上。
他生了一副好皮囊,确实应该被“宠爱”至死。
我不喜欢软弱的母亲,但她但是有眼力地没有给我添乱,所以我只是在她哭哭啼啼的时候软禁了她。
只会哭的女人令人厌烦。
在我出生的时候,所有人都希望我做个依附他人而活的玩具公主,真是可惜,我的野心不允许我依附任何人。
我要登基称王。
我不会等着谁来爱我,我喜欢的人,不爱我的也必须跪着讨好我。
这样的信条让我几乎无坚不摧,直到我遇见了柏舟。
我是个同性恋,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因为我有足够多的手段,让别人扭起腰肢甘愿匍匐在我身下婉转承欢。
不论是让她们以何种屈辱的姿势,承担什么样的损伤。
玩的多了,也就索然无味了——一样的器官,一样的反应,叫的声音几乎都一样。
我为了成为最大的商业既得利益者,和死了夫人的巨头柏毅结婚。
他是现如今最富有的商人,我笃定我会代替他,成为他最后超越他。
会牺牲什么,我不在乎。
刚刚踏入柏家的大门,当我的野心不动声色地环视这座富丽堂皇的宅邸时,我看见了斜倚着楼梯扶手、穿着青白色丝绸长裙的她。
虽然不善但克制极了的眼光,让那张漂亮到极致的脸颊熠熠生辉。
我喜欢这样的眼神,仿佛理性与感性聚集在一个小小的宇宙里,原子们纵横盘桓,相互倾轧,挣扎交锋。
少了野兽般原始的欲望,多了哲学家一样的困惑和迷思。
她吸引到我了。
这是她的错,她要跪在地上献上自己的心,向我摇尾乞怜。
我在一瞬间便兴奋了起来,我要得到她,连同这个这个商业帝国一起。
那时那个女孩还很愚蠢,没有发现她父亲的真面目,那时她愚蠢得可爱。
当她发现她那狠毒的父亲的真面目时,她似乎还想要去讨个说法。
那时她可笑又可怜。
我忙于壮大自己的产业和暗中设计侵吞柏毅的资产,只派了人去监视她。
听说她之前有个保姆,好像姓程,我还花了心思来问她的情况。
“小姐是与先夫人感情深厚,是个苦命的孩子……”
连篇废话。
世上真的会有人认为杰出的人需要爱来浇灌吗?
不过柏舟也不必杰出,她是我会保护得很好的金丝雀。
等到她自己躺到我的床上时,我再好好哄哄这个从小就没有得到疼爱的孩子吧。
她哭起来的样子,一定美极了。
那时我这样想。
后来这孩子被她的父亲打击的不成样子,似乎还想要自杀。
让人把她送到医院里的时候我都要气笑了,还真是个天真的孩子。
我一直以为那时她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换取柏毅的关注,还提议给她一个休养的机会。
但我若是知道她会遇见那条人鱼,还不如早早把她掐死在我的怀中,让她在死前只留着关于我的印象。
医生说她得了抑郁症,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病,只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没有影响到她的美丽,她就还有被我爱的价值。
如果她失去了被我爱的价值,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将她抛弃。
我错了。
我暗中潜伏得到她手中的证据后,将她囚禁在我私下暗属的医院中。
我以为我就要得到她了,但她开始无意识地伤害自己。
她消瘦了,她失去了神采,美,但没有当初那种熠熠的美了。
我以为我可以从每次见到她时翻江倒海的喜爱中脱离出来了,但是并没有,我每次见到这样的她,都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真是中毒了。
等到我一次次发现她手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时,我才发现,那被传言是装出来的抑郁症,真的可以要一个人的命。
我甚至想要寻找心理医生将她所有的记忆洗掉,我可以重新养她,将她养成我想要的样子。
但是我知道我做不到,那样就不是她了,她不再会是那个就算是恨我,也恨的那么生动,那么美丽的柏舟了。
柏毅很难被一下子扳倒,尤其在他掳走那条人鱼之后。
如果早知道,我不会让那种恶心的生物落在柏毅的手中,我会亲手杀了它,它给我造成的麻烦,用几辈子给我做卑贱的奴仆也不能抵消。
柏舟太聪明了。她在那种情况之下也能找到让柏毅死不复生的方法。
我之前看错了她,她不会甘心做一只金丝雀,她是长着漂亮翎羽,有着不合时宜的善良的心的鹰隼。
只是善良让她吃了太多苦,善良也让我短暂地桎梏了她。
我那天站在中央广场最高的楼上,俯视纸醉金迷的都市。
那些蝼蚁们蝇营狗苟,众生奔波得毫无理由,多少被我当做棋子葬送。
我想,我离我想要的财富、名利、地位了很近了,触手可及。
可我明白,我离她很远了。
我走入病房时,心情竟然是忐忑的。我希望她能大哭大闹着离开,或者向我邀功,我在头脑中设想了无数个可能,偏偏就让我遇上了最坏的可能。
——她完成了自己的执念,可以毫无顾忌地走了。
我失控了,我恨不得杀了她,再杀了我自己。
但这无济于事。
既然她放不下那条畜牲,那就让她和我做个交易吧。
用我能给的,不交易她留不下来的心,交易她能留下来的身体。
没有心,身体也要被我锁住。
我确实又上了她的当。
她是蓄意鼓动我和她做这个交易的。
但是没关系,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留住她反而最能使我安心。
她和我的寿命还有很长,我不着急,我可以慢慢改变她对我的看法。我可以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我爱她。
我不会让她跪着来爱我了。
我可以放低身段地爱她。
我的骄傲放纵,我的无可救药的傲慢,只需要她对我笑一笑就可以不复存在。
她是我捧在手心上的金丝雀,是我愿意穷尽一生圈养她,也被她的蛊惑圈养的金丝雀。
我带着她回了临祁。
我猜她很喜欢晚霞,临祁的晚霞漂亮的要命,就像她眼睛里的雾一样。
那天她被粉紫色铺天盖地的晚霞晃了神,却也没忘记送那条人鱼入海。
她回来时身上都湿透了,背部有伤,直接晕倒在了我的怀里,我宁愿她就这样死去,我就可以忽略发生的所有事情假装她是爱我的。
我那天想了很久。
也听了盛楼许多的劝,我答应试一试。
爱是放手?
我从来不信,但如果这样能让柏舟好受一点,我可以尝试忍住我的不安。
我在她醒来后告诉她,无论是她想去上学还是工作,或者是什么都不做,我都支持她。
她立刻说想去国外读书。
我说不行,她只能在国内,在我随时想见就能见到的地方。
她笑了,随口说了一个这个城市里的大学,又补充了一句:“我要学电子信息。”
我生平第一次苦笑,就为了这么个小没良心的玩意儿。
所有事都会如她所愿的,因为有我在。
我给她报了手续,她很聪明,成绩名列前茅,我知道,她还隐藏了不少。
这样安稳地过了六七年。
我们就像我所想的那样,像俗世里的平常厮守的夫妻。
也许在她看来不是,但也没关系,我满足了。
但就在某一天,她突然失联了。
我气得发疯,找人去查。
这些年我拥有的是比当初柏毅还要强大的关系网,我如当年承诺的那样,登基称王,我的后位一直为一个人留着。
可等了那么多年,都还只是我一场笑话。
她去了德国,当了著名大学的教授,自己一个人租房子。
我只知道这些。
就在我想要亲自去找她之前,我必须先去参加一个重要的晚宴。
我订好了机票,打算晚宴结束后就悄无声息地过去。
可晚宴还是出了事。
我当初放走祝余,得罪的人太多,我的行程被人暴露了,在车上,我只听见了一声极大的爆鸣声。
而后世界黑暗。
我醒来时身受重伤,差点死去,可我一瞬间就知道了所有真相,我第一次感觉我的眼眶是湿润的。
那就这样吧,我注定还是不适合委曲求全地卑微,也不应该落泪,我应该站直,挺起我的脊梁。
芳华虽死而骨犹存。
柏舟不需要我,但商业的帝国,那个我的世界,还需要我。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