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 纸鸢
◎反正总有一日,这小兔崽子会后悔的。◎
祁明乐抱着张元修, 小声道:“张元修,我上辈子应该是做了很多的好事,所以这辈子, 老天爷才会让你做我的夫君。”
成婚越久,祁明乐也觉得, 张元修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夫君。
对外,他于公务上殚精竭力。对内,他孝顺母亲尊重他这个妻子并且认真教养幼子。自从止戈出生之后, 她时不时外出公干, 张元修不但没说一句反对的话,并且还会帮她在止戈那里说好话。
他们夫妻这么多年了,几乎是祁明乐一个眼神, 张元修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张元修拥住祁明乐, 用下巴摩擦着她的发顶, 轻声道:“因为我让你受委屈了。”
“嗯?”祁明乐一骨碌翻过身,趴在张元修的胸膛上。
张元修单手搂着她的腰, 解释道:“若非我如今已做了次辅, 以你的功劳,手掌兵权并不是难事。”而不是每次办完差回来, 陛下都只赏赐一些身外之物, 并说几句嘉奖的话便作罢。
纵然他们夫妻绝无二心, 但他做了次辅, 祁明乐手上便不会有任何兵权。
“我从来就不在乎什么兵权的,我只是自由惯了, 不习惯一直待在内宅而已, 现在这样对我来说就很好了。”祁明乐趴在张元修的胸膛上, 凑过去亲了亲张元修的唇角。
能时不时外出办差, 并且丈夫体贴,儿子乖巧,对祁明乐来说,一切就很好了。
张元修今日很累,原本今夜他是没这个心思的,但却经不住祁明乐无意的撩拨。
而祁明乐完全没察觉到这一点,她亲完张元修之后,便像只八爪鱼一样,将手脚全搭在张元修身后,然后心满意足道:“睡觉。”
张元修:“ ……”
这就睡了?!
但事实证明,祁明乐确实打算就这么睡了。
原本张元修先前已经很困了,但被祁明乐那么一撩拨,他现在顿时困意全无。偏偏祁明乐浑然不觉,甚至用腿无意识蹭了蹭他。
张元修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握住祁明乐的手腕。
“嗯?”祁明乐睡眼朦胧睁开眼睛。
只是她还没反应过来,便已被张元修推到锦被里,而后张元修整个人便覆了过来。
祁明乐先是一愣,困顿的脑袋,便逐渐清明起来了。
但很快,在屋内晃荡的灯晕里,她的思绪又慢慢变得混动起来,她只能凭借着本能,抱着眼前的张元修。
第二日,祁明乐再醒来时,身旁早已没了张元修的身影。
不消说,他这会儿肯定又去官署了。
祁明乐拥着被子坐起来,长发如墨披在肩头,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唤采荷进来,吩咐道:“你去厨房一趟,让他们给郎君做些补汤送过去。”
张元修这白天忙,晚上也忙,祁明乐担心他身体吃不消,所以让人给他炖些汤水补一补。
采荷立刻应声去了。
祁明乐起床刚梳洗完,止戈便被侍女带过来了。
自从去年开始,张元修便已经让止戈开始读书识字了。此番止戈学完字过来,见祁明乐才开始用早饭,不禁撇嘴小声嘟囔:“爹爹平日就只知道严格对待我。”
就连冬日都要求他辰时必须起来读书识字,可为什么到他娘这里,他娘就可以睡到自然醒了呢?!
“什么?”祁明乐没听清楚。
止戈道:“没什么。”
止戈既过来了,便被祁明乐拉着又陪她用了一顿早饭。
如今正是阳春三月,春风暖融百花渐次开的时节。祁明乐用过饭之后,便带着止戈一道去院中放纸鸢。
母子俩正玩儿的不亦乐乎时,有侍女进来禀报道:“少夫人,首辅夫人过来了。”
“蓁蓁?!”祁明乐听到这话,忙道,“快请快请。”
很快,叶蓁便带着阿宝进来了。
阿宝长得玉雪可爱,甫一见到祁明乐,便乖巧叫了声:“祁姨好。”
“哎,我们阿宝也好。”祁明乐将阿宝抱在怀中逗了一会儿,这才方向她道,“去跟弟弟玩纸鸢去。”
说着,祁明乐又扭头同止戈交代:“止戈,你好好同姐姐玩儿,不准欺负姐姐啊!”
她那么霸道,我敢欺负她么?!
叶蓁与阿宝来者是客,止戈在心里嘀咕了一声,面上却还是应了。
两个小孩子便一同拿着纸鸢去院中玩儿了。祁明乐带着叶蓁在石桌旁落座,很快,便有侍女将茶果奉了上来。
她们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之后,叶蓁才说明来意:“明乐,想必你应该已经听张大人说了,霜霜已经辞官了。”
“啊!谢首辅辞官了?!这么突然的吗?!”祁明乐惊了一跳。昨日她刚回京,夜里张元修也没机会同她说这事。
谢沉霜早有辞官想法,祁明乐是知道的,但她没想到,会这么突然,祁明乐问:“那陛下应允了么?”
当今的陛下尚且是皇子时,谢沉霜便是他的太傅。
后来先皇薨逝,谢沉霜成了托孤大臣。谢沉霜扶着幼帝稳住了姜国的江山,而后大刀阔斧的进行革新,又提拔了张元修、周允,以及钱维等一批文臣。而边境那边,则已有祁明照,裴亦明等一批将领拱卫。
如今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且幼帝羽翼渐丰,谢沉霜便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
但当今陛下与谢沉霜的感情很深,祁明乐不觉得,陛下会准谢沉霜辞官。却不想,叶蓁却轻轻点头:“陛下应允了。”
祁明乐:“!!!”
“霜霜本就志不在此,陛下一直都知道的。”
陛下那边既然已经应允了,祁明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她只得问:“你一直想去遍历山河,如今谢首辅辞官了,之后你们是不是就要离开上京了?”
“嗯,我今日过来,就是专程过来同你辞行的。”
祁明乐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甫一回来,就听到了这么大的消息。她虽然十分舍不得叶蓁,但却知道,叶蓁跟她一样都十分向往自由。
所以尽管心里十分舍不得,但祁明乐还是道:“那你们定好什么时候离京了么?”
“霜霜有些事情还没处理完,等他处理完我们就走。而且我医馆那边,也还要稍微再安顿一下。”
自从七年前,叶蓁的医馆开始招收女徒之后,这些年,将女孩子送来医馆学医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叶蓁微微一笑:“我离京之后,医馆会由我二叔接管和弟弟接收。”
叶蓁的二叔是太医院的院判。但去年年末,叶院判便辞官了,如今太医院的新院判,是叶院判的长子。
而叶院判辞官之后,便一直带着第二子,在叶蓁的医馆坐诊。如今叶蓁的医馆由他接手,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听叶蓁将事情安排的这么妥帖,祁明乐不禁道:“那你们这是以后都不打算回来了么?”
“怎么会呢!”叶蓁笑了笑,“我们就是出去走一走,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祁明乐闻言正要说话时,院中突然响起了阿宝的哭声。
阿宝和止戈两个人吵了起来。
祁明乐和叶蓁忙快步过去,就见阿宝捧着一只坏掉的竹编蜻蜓,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看见叶蓁过来,阿宝当即扑进叶蓁怀中,哽咽道:“阿娘,他弄坏了我的竹蜻蜓!他弄坏了我的竹蜻蜓!”
“明明是你先弄坏了我的纸鸢。”止戈也不甘示弱,当即便说道。
祁明乐顿时沉下脸,道:“止戈,平日娘是怎么教你的?!还不快向阿宝姐姐道歉!”
“我明明是她先弄坏了我的纸鸢,凭什么我要向她道歉,我不!”止戈抱着断了支架的风筝,一脸倔强。
祁明乐的火气顿时上来了:“凭什么?!就凭你是男孩子,而阿宝是女孩子!道歉!”
“不!娘,你不公平!书上只写了尊老爱幼,但却没写,男孩子要向女孩子道歉!而且是她先弄坏了我的纸鸢在前,其次她比我大,她是我姐姐,要道歉也该是她向我道歉!”
如今只有六岁的止戈,完全不知道,未来的某一天,他会因为这句,‘她比我大,她是我姐姐’,而在阿宝面前撞的头破血流。
祁明乐一听止戈这话,当即便气的想揍人。
这个小兔崽子,平日里都好好好的。但不知怎么的,每次跟阿宝在一起的时候,就老和阿宝发生矛盾。
“嗳,明乐。”叶蓁见状,忙抱着阿宝拦住了祁明乐,“小孩子在一起,争执几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且他们之间也没过几天就忘了。咱们大人若掺和进来,反倒还会真让他们置气了。”
说着,叶蓁抱着趴在她肩头,哭的不能自已的阿宝,向止戈道:“止戈,我代阿宝向你道歉。过几日,我再赔你一个新的纸鸢好不好?”
“可我……”只喜欢这个纸鸢。
但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时,止戈对上祁明乐凌厉的眼神,便默默嫁给话咽了回去,然后点点头,继而又去拽了拽祁明乐的袖子。
小孩子的想法很简单,叶蓁既然替阿宝向他道歉了,但他也该向阿宝道歉。
但现在他张不开嘴,便示意祁明乐代替他向阿宝道歉。谁曾想,祁明乐只是冷淡看了他一眼,便抽回自己的袖子:“要道歉你就自己说。”
止戈抱着断了的纸鸢,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阿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要回家。叶蓁没办法,只得带着阿宝离开了。
待她们母女俩离开之后,祁明乐才恨铁不成钢的用指尖戳了戳止戈的脑袋:“你蓁姨今日带着阿宝是来辞行的,以后阿宝就不跟你玩儿了。”
“不跟我玩儿就不跟我玩儿。”止戈还在气头上。
祁明乐见他这样,也没再多说什么,反正总有一日,这小兔崽子自己会后悔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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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 后悔
◎我只是太难过了。◎
之后没过几日, 止戈便收到了一只崭新,且与之前那只一模一样的纸鸢。
止戈抱着纸鸢爱不释手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欣喜扭头去看祁明乐。只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祁明乐已经先一步道:“别谢我,这是你蓁姨让人送来的。”
止戈听到这话, 先是一愣,旋即道:“那我去找阿宝姐姐道歉,顺便邀请她和我一起玩儿纸鸢。”
小孩子生气, 来得快去的也快, 这不没几天,止戈就将先前,他再也不跟阿宝玩儿的话抛之脑后了。
只是他抱着纸鸢高高兴兴的正要出门去找阿宝时, 就听祁明乐道:“晚了。”
止戈转头, 看向祁明乐。
“你阿宝姐姐他们离开上京了。”
与这个纸鸢一并送来张家的, 还有一封叶蓁的亲笔书信。叶蓁在信里说,她不喜欢离别, 所以就不同祁明乐告别了。
等日后他们若回上京时, 她会提前给祁明乐写信,到时候祁明乐来接她就好了。
祁明乐收到这封信之后, 当即便让人去打听。很快, 去打听的人回来说, 今儿一大早, 谢沉霜一家三口便乘着马车已经离开上京了。
“那阿宝姐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止戈急急问。
祁明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一年半载,或许十年八年的, 或许以后都不回来了。”
止戈顿时愣在了原地。
祁明乐和叶蓁交好, 而他和阿宝又只差了三个月, 所以吵归吵, 但他最愿意亲近的人还是阿宝。
而且在止戈的认知里,他从没想过,他和阿宝会分开。
“阿宝姐姐离开,是因为我弄坏了她的竹蜻蜓么?”止戈抱着新纸鸢,面色惶然看向祁明乐。
“不是,是你谢伯伯和你蓁姨要离京远游。”祁明乐如实告诉了止戈原因。
听到是这个原因,止戈的惶然才收了几分,但旋即他道:“那阿宝姐姐不跟我道别,是因为还在生我的气?”
祁明乐:“……”
她家这个小兔崽子,要气人的时候十分气人,可要反省起来,又比谁都反省的快。
见止戈一副都快哭出来的模样,祁明乐也不忍心再说什么重话,便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道:“也许吧。”
一听到‘也许吧’这个答案之后,止戈哇的一下就哭了起来。
“都是我不好,那天我不该对阿宝姐姐发脾气的,我也不该弄坏她的竹蜻蜓!”止戈一面哭,一面拽着祁明乐的袖子,打着哭嗝央求道,“娘,我知道错了,我去向阿宝姐姐道歉,你让阿宝姐姐不要跟着谢伯伯他们云游去好不好?”阿宝姐姐一云游,他就见不到她了。
这是她让不要,就能行的事么?!
祁明乐顿时恨铁不成钢的弹了一下他的脑门:“那天我有没有跟你说,让你向你阿宝姐姐道歉?你非要死鸭子嘴硬,现在后悔了吧!”
止戈一听这话,顿时哭的更大声了。
张元修刚踏进房中,就见止戈站在祁明乐跟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张元修先是一愣,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原本正哭的起劲儿的止戈,眼角余光看见他进来了,当即便收了哭声。
“爹爹。”止戈紧张叫了一声之后,又结结实实打了个哭嗝。
见张元修看过来,他立刻紧张的抓着自己的衣角,声音里染着哭腔道:“爹爹,我记得你说的,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只是,只是太难过了。呜呜呜呜……”
原本正想安慰止戈的祁明乐,一听这话顿时笑疯了。
张元修看了祁明乐一眼,又将目光落在止戈身上,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呜呜呜呜,阿宝姐姐生我的气了,她跟谢伯伯他们离开上京了,她以后再也不理我了。”止戈实在太难过了,说到最后,他直接一头栽在张元修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听到这个理由时,张元修的脸上有一瞬的空白。
止戈虽然平日里比较皮,但因为他们夫妻俩常同他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平日止戈很少会哭,更别说像现在这样,不顾形象的直接放声大哭起来。
只是张元修还没来得及说话,祁明乐已经抢先一步道:“止戈还小,你跟他好好说,别动不动板着脸训他。”
张元修:“……”
祁明乐觉得这种事,她这个当娘的不便参与,索性便当甩手掌柜的离开了。
张元修看着怀中哭的不能自已的止戈,额头的青筋迸了迸,但想着这到底是他的儿子,所以只得冷着脸,大掌落在止戈的后背上,面无表情拍了拍以示安慰。
因为阿宝离京这事,止戈情绪低落了好几日,最后还是祁老爹休沐,带着他去校场上骑了一回马之后,止戈整个人才开心起来。
傍晚回府后,止戈滔滔不绝同张家众人说了祁老爹教他骑马一事。末了,止戈又问张元修和祁明乐:“爹,娘,我可以跟外祖父学武么?”
男孩子骨子里都很慕强,每次看着祁老爹身穿铠甲,威风凛凛的模样,止戈就十分羡慕。尤其今日跟着祁老爹去校场上转了一圈,见祁老爹所过之处,无论是大将还是小兵,都要客客气气的喊一声,“祁将军”之后,止戈就萌生了想跟祁老爹学武的念头,他以后要像他外祖父一样,做个英勇神武令人尊敬的大将军。
可祁明乐跟张元修还没说话,英勇神武的祁老爹已经立刻道:“外祖父很忙的,没空教你。”
止戈:“……”
“而且当武将不如做文臣的好。”祁老爹伸手拍了拍止戈的肩膀,由衷道,“你外祖父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不是块读书的料。”
而龙生龙,凤生凤,张元修是探花郎出身,他的儿子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所以祁老爹心里,其实更愿意止戈日后走仕途。
毕竟自谢沉霜致仕后,陛下便将张元修提拔成了首辅。止戈日后若走文官这条路,远比武官好多了。
除此之外,祁老爹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
毕竟这是止戈的人生,他一个外祖父也不好过多参与。
止戈没想到,他只说了一句,祁老爹就说了这么一大堆。但祁老爹说完之后,他还是道:“但我还是想学武。”
祁老爹:“……”
虽然张元修自己走的是仕途,但他并不要求止戈也一定要走仕途。而且止戈是男孩子,他也不喜欢男孩子弱不禁风的。今夜听到止戈主动提出要学武,张元修便轻轻颔首:“学武贵在坚持,你确定能坚持下去么?”
“能的能的。”止戈立刻点头如捣蒜,那架势颇有一副“张元修若是不信,他可以举手发誓。”
“学武不得影响学业。”张元修又加了一个条件。
止戈立刻点头应了。
张元轻便道:“既然能坚持那就学吧。你外祖父每日很忙,无暇教你武功,你先跟着你娘练吧。”
其实去年的时候,祁明乐也萌生了教止戈习武的念头。但那时候,张元修打算让止戈开始读书识字。祁明乐担心他一个五岁的孩子吃不消,便没跟任何人提这事。如今止戈既然主动说了,祁明乐自然不会拒绝。
自这日之后,祁明乐便给止戈定下了规矩:每日卯正便要起床与她一道练基本功。
止戈如今年纪还小,祁明乐如今每日只让他练习两刻钟。之后歇息用过饭之后,启蒙的先生会教他读书习字。
最开始,止戈还兴致勃勃的,每日都会主动早起,然后拿着自己的木剑主动来找祁明乐。但练了两天之后,止戈早上就爬不起来了。
祁明乐过去时,止戈还抱着被子睡的正香。祁明乐叫了好几声,止戈才睡眼惺忪睁开眼睛看了祁明乐一眼,然后挪过来抱住祁明乐的胳膊撒娇:“娘,今天下雨了,而且我的胳膊好酸,我们今天休息一天,好不好?”
说这话时,止戈眼睛都没睁开,俨然一副困倦至极的模样。
祁明乐喊他起床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祁明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罢了,他还小,今日就让他歇息一日吧。
可止戈怎么都没想到,他过了祁明乐这一关,却又倒在了张元修那一关上。
如今张元修已是当朝首辅了,他比从前更忙了。但不论多忙,每日下值回府里之后去,张元修都会将止戈叫过来,询问他当日的功课。
止戈是个不会撒谎的,没说几句,他就自己说出了他今日没练基本功这事。
刚检查完课业的张元修闻言,神色顿时冷了下来:“把你之前想学武时说的那番话再给我重复一遍。”
止戈细若蚊蝇的重复了一遍。
“大点声。”张元修冷着脸道。
止戈当即便又重复了一遍。张元修放下手中的纸,神色冷淡道:“当初我问过你的,是你自己承诺你能做得到的。”
“这事也不能全怪止戈,我……”祁明乐当即想为止戈求情,奈何她刚开口,就被张元修打断了,“你觉得这事怪谁?”
“怪我自己意志不坚定。”
“那你现在要怎么弥补?”张元修问。
止戈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没哭:“我现在去把早上的两刻钟补回来。”
说完之后,止戈便果真去院中继续开始练基本功了。
“哎……”祁明乐试图追过去,但却被张元修扣住了手腕。
祁明乐回头看向张元修,张元修冲她摇摇头:“他现在正是养定力和毅力的时候,你若现在过去了,那我的苦心就功亏一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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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 答应
◎给止戈添个弟弟或者妹妹。◎
祁明乐虽然心疼止戈, 但又不得不承认张元修说的在理。此番见止戈主动出去锻炼了,祁明乐也只好作罢,站在一旁陪着止戈。
两刻钟过后, 练完基本功的止戈额头上已经覆了一层细密的薄汗,他走到张元修面前, 低低叫了声:“爹。”然后等着张元修开口。
张元修垂眸看了看止戈,将一块帕子递过去。
止戈接过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就听张元修道:“你先回去, 我送他回去。”
止戈懵懂抬头, 就见张元修已经提着灯转头离开了。
“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祁明乐轻轻推了止戈一把。
止戈这才慢吞吞跟了上去。
祁明乐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父子俩相继离开的身影。采荷见状,不禁问:“少夫人, 您是担心大公子会训斥小少爷么?”
祁明乐摇摇头, 她并不担心这一点。自从止戈三岁之后, 张元修就跟她分工明确:她做慈母,张元修做严父。
但张元修的严父只是为了不让止戈养成恶习, 今夜他既罚过止戈之后, 之后便该变慈父了。
果然不出祁明乐所料,出了月拱门之后, 原本走在前面的张元修突然停了下去。
跟在他身后的止戈见状立刻也停了下来, 只是止戈还没来得及说话, 张元修已经突然蹲了下来, 然后冲他道:“上来。”
止戈愣了愣,然后顺从趴在张元修背上。
自从三岁之后, 张元修就鲜少背过止戈了, 今夜他突然要背止戈, 止戈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月光如霜, 在院中的花木上覆了一层乳白色的亮光。
张元修背着止戈往他的院子走,温声问:“怪不怪爹爹今日罚你?”
“先前是怪的,但后来想通了就不怪了。”止戈如实说完之后,用小手搂住张元修的脖子,一副十分亲密的模样。
止戈虽然只有六岁,但祁明乐和张元修每次跟他交流说话的时候,并不用长辈的身份欺压他。所以在张元修和祁明乐面前,止戈基本上有什么说什么。
此番他既这么说,张元修便知他是真的想通了。然后他一路踩着月光,将止戈背回了他的院子里。
到了廊下,张元修刚将止戈放下,袖子就被拉住了:“爹爹,对不起。我不该说话不算话,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止戈的眼睛长的很像祁明乐,此刻他仰头望着张元修的时候,乌黑透亮的眼睛里全是笃定认真。
“爹爹相信你。”说着,张元修爱怜的摸了摸止戈的额头,“去睡吧。”
“哎,好,爹爹你也早些歇息。”止戈说完,由婆子带着往院中走。
但走了几步,他回头见张元修还站在原地去,便冲张元修摆摆手,“爹爹,你快回去吧。”
张元修轻轻颔首,然后才转身离开。
自这日之后,无论风吹雨打,止戈都再未偷懒过了。
短短两年的时间,止戈文武兼修,整个人除了身形愈发挺拔之外,言谈举止间也越发的沉稳了。
止戈变沉稳了之后,外人都夸祁明乐和张元修会教育孩子,但祁明乐这个做娘的看着乖巧温顺的儿子,心里却十分的不得劲儿。
原因无他,从前小止戈小的时候,还会向她撒娇要她抱。现在他性子沉稳冷静之后,每日便只会清清冷冷的叫祁明乐娘。
祁明乐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她受不了自己儿子这么闷,便时常逗止戈。但每次,止戈只会分给祁明乐一个无奈的眼神,继而丢下一句,“娘,您要是实在无聊了,就去谭家找姑姑,姑姑现在估计也闷得紧。”
张云葶自嫁给谭宥之后,便一直跟着谭宥天南海北的做生意。今年还是她有了身孕,因为害喜害的十分严重,所以便留在上京调养身体。但张云葶同祁明乐一样,素来是个闲不住的。所以祁明乐不外出办差的时候,就会时常去找张云葶玩儿。
如今止戈拿这个来事,祁明乐当即便气的抬手在止戈头上狠狠揉了一把:“小兔崽子,你胆儿肥了,连你娘都敢消遣了!”
止戈:“!!!”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祁明乐爱揉他脑袋的习惯却怎么也改不掉。之前止戈也曾因为这个问题抗议过,但最后的结果却是祁明乐仍我行我素。所以到现在,止戈已经习惯了。
所以他也不再反抗,而是满脸无奈看着祁明乐。
祁明乐看着自家儿子这副模样,又怒其不争的捏了一把止戈的脸,嘟囔了一句,“小古板,难怪没有小姑娘喜欢你!”
止戈:“……”
喜欢他的小姑娘很多好吧!
但止戈了解他娘的脾气,这种时候,跟她辩驳就是中了她的圈套,接下来她还有一箩筐话等着你,所以他便敷衍应和道:“嗯,娘您说的都对。”
祁明乐:“……”
他们母女俩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祁明乐率先败下阵来。她直接气呼呼的转头走了。
止戈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将被祁明乐揉乱的发髻重新束好之后,便继续心无旁骛的看起书来。
而祁明乐闲的无聊,便又去找张云葶了。
姑嫂俩甫一见面,祁明乐便向张云葶抱怨止戈性子沉闷的事情。
“他一个男孩子,成日窝在府里看书成什么样子!我都怕他以后读书读傻了!每次我极力撺掇他出门的时候,他不是跟我说,外面没这么好玩儿的,就是说让我来找你玩儿!哎,云葶,你大哥小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的,成天到晚只知道看书啊?”
张云葶见祁明乐气呼呼的模样,不由笑了笑。
世人都说,女子成婚生子之后,便会丧失原本的少女纯真,继而成为一个只会抱怨的无知妇人。
但祁明乐却不是。
虽然张元修如今已经七岁了,但祁明乐和张元修之间却仍是甜蜜一如从前。而且祁明乐虽然时常抱怨止戈性格问题,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不过是当娘的想让儿子性格活跃一些罢了。而除此之外,止戈小小年纪就文武双全,且又懂礼貌性格沉稳,任谁见了不夸一声,止戈小小年纪就有张元修的风范。
但如今祁明乐这么说,张云葶也不好顺着这个话头说,只得道:“大嫂,你忘啦,我大哥年长我七岁呢。他小时候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好像也是。
“前几日,相公给宝宝买了个小木床,大嫂我带你看看去吧。”张云葶转移话题道。
祁明乐点头应了,便陪着张云葶去看木床了。
自张云葶有了身孕之后,谭宥便一直留在上京陪她。而谭夫人怕他们年轻人没有经验,这段时间便也留在了上京。
谭夫人为人性子爽朗又有谋略,她虽是个妇人,但她的经历却让很多男人都望尘莫及。这些年她走南闯北的做生意,遇见了不少逸闻趣事,而祁明乐一贯又对这些事感兴趣,是以每次来谭家的时候,祁明乐总能同谭夫人相谈甚欢。
这日,祁明乐在谭家待到日暮后,方才尽兴而归。
祁明乐回到张家时,张元修正在检查止戈的功课。祁明乐的目光先是落在张元修脸上顿了顿,然后语气嫌弃道:“大木头!”
张元修:“……”
然后祁明乐又将目光移到了止戈身上,继而又嫌弃道:“小木头!”
止戈:“……”
说完,祁明乐也不再搭理他们父子俩,便直接转头往春禾院走了。
张元修隐隐嗅到了一抹酒味,便扭头去看银穗。
“夫人今日去谭家看小姐了,恰好谭夫人也在府里,便与谭夫人多饮了几盅。”
祁明乐与谭夫人交好这事,张元修早就知道了。此番听说她是与谭夫人一块儿喝酒的,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张元修挥手让银穗下去,继而又问止戈:“你今天又惹你娘生气了?”
止戈便将今日的事说了。
张元修默了默,祁明乐想让止戈的性子活泼一些,可偏偏止戈的性子随了他。这件事,张元修也不好说谁都谁错,只好道:“我平日鲜少在府里,你娘是觉得待的无聊了,所以想让你多陪陪他。”
“娘确实很无聊。”无聊到天天都在逗他。
不过今日张元修既说到这里了,止戈便多嘴提了一句:“爹,娘不是一直嚷嚷着想再要个妹妹么?不如您就遂了她的心愿,这样娘就不无聊了,您觉得呢?”
张元修沉默了须臾,然后指着手中的文章,面无表情道:“这几个地方的字写的都有问题,回去再写一篇给我。”
得,是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是。”止戈乖乖应声了。
夜里沐浴过后,张元修与祁明乐并肩躺在一起。
祁明乐正要同周公幽会时,冷不丁听张元修道:“你想要再给止戈添个弟弟或者妹妹?”
祁明乐瞬间醒了。她扭头看向张元修,不满道:“这是我想就能成的事么?”她一直想,但张元修却一直不肯答应。
可今夜,在她说完这番话之后,张元修突然覆身过来了。
“你做什么?”祁明乐一时没反应过来。
张元修的吻已经落在了她的脖颈上,他轻轻一咬,祁明乐身上顿时麻酥酥的,然后她就听张元修道:“给止戈添个弟弟或者妹妹。”
从前张元修不想再添孩子,一是出于生育对女子身体有损,二是他如今很忙,若再添一个孩子,祁明乐会很辛苦,所以他才迟迟不想添。
但如今,祁明乐既然很想再要一个孩子,那就如她所愿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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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 故意
◎古板冷淡的男人最不讨女孩子欢心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祁明乐虽然不知道张元修怎么想通了, 但如今他既然答应再生一个,祁明乐自然是求之不得。
祁明乐瞬间清醒了,她立刻靠过去拥住张元修。
张元修先是一愣, 继而沉了下去。
夜雨潇潇,潮湿的水汽在院中蔓延开来, 滋润着院中的花草树木。
绯色的八角宫灯在廊下晃呀晃呀,一直晃到后半夜,雨势渐小之后, 才停歇下来。
纱帐里的潮气还未散去, 祁明乐躺在锦被里轻轻喘息片刻,然后将一个枕头垫在腰后。张元修不解其意看了过来。
“你先去沐浴,我歇一会儿。”
张元修听祁明乐这么说, 只得拢着衣衫先去了。
等他们二人分别沐浴完, 时辰已经不早了。祁明乐甫一沾枕便打了个哈欠, 然后下一瞬间,张元修长臂一伸, 便将祁明乐揽入怀中了。
祁明乐熟稔的寻了个舒服的地方, 然后便心安理得睡了起来。
张元修多年养成的习惯,不管晚上多晚睡, 第二天到时辰了便能起得来。从前在栎棠关的时候祁明乐也可以, 但自从嫁给张元修之后, 太平安逸的日子过久了, 祁明乐便也逐渐懈怠了。
所以第二日祁明乐再醒来时,看着房中的亮光时, 祁明乐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懊恼。旋即她揉了揉脸, 撩开纱帐唤采荷。
很快采荷就进来。
祁明乐还没开口, 采荷就已经从善如流道:“水已经备好了, 早膳也备好了,有少夫人您喜欢吃的竹笋肉包子。还有大公子那边,已经吩咐过厨房让他们熬补汤了。除此之外,少夫人您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么?”
祁明乐:“……”
虽然采荷是张家的婢女,但自从祁明乐嫁进张家之后,采荷就被派来服侍祁明乐。采荷做事利落圆滑,不但将春禾院料理的很好,平日里还辅佐祁明乐管家。
她们主仆多年相处下来,采荷俨然已成了祁明乐的左膀右臂。
听采荷都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祁明乐便从床上下来,一面绾头发,一面问:“止戈呢?”
“小少爷今日的晨功已经练完了,此刻正在外面坐着看书,等少夫人您醒来一同用饭呢!”
这两日张云葶身上不自在,便格外的粘苏沁兰,谭夫人便直接将苏沁兰接去谭家陪张云葶了。而张云修白天一般都在官署,所以向来都是祁明乐与止戈一起用饭的。
“哎,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祁明乐一面急急洗脸,一面吩咐道,“快让人摆饭。”
采荷应了一声,当即便去安排了。
等祁明乐梳洗好过去之后,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好了,但止戈却并未动筷,而是坐在一旁,捧着一本书在看。
“我不是让你采荷姨跟你说了,让你先用饭的么?”祁明乐在桌边落座。
止戈这才收了手中的书,然后走过来在祁明乐身侧坐定:“我先前吃了糕点,不饿的。”
说话间,止戈给祁明乐夹了一个竹笋肉包放到祁明乐的碟子里。
止戈只有八岁,正是需要人照顾的年纪。但因他性子沉稳,再加上耳濡目染张元修孝敬苏沁兰,是以在祁明乐面前,某些时候,都是止戈在照顾祁明乐这个娘亲。
祁明乐其实半夜那会儿就饿了,但当时她太困了,也懒得折腾,便忍着饥饿睡了。此刻闻到肉包的香气,祁明乐的饿意顿时就被勾了出来。
“给,你也吃。”祁明乐又给止戈夹了一个,然后才大快朵颐吃了起来。
他们母子俩用过饭之后,祁明乐才向止戈道歉:“止戈,对不起啊,娘今日睡过头了。娘这就去把今早没练的晨功补起来。”
“饭后两刻钟之内不宜有太过剧烈的运动,娘您若想弥补早上的晨功,不若等两刻钟以后再去。”止戈继续看着他的书,头也不抬的道。
原本正欲去取刀的祁明乐,听到止戈这话,只得又折返回来了。
如今苏沁兰不在府里,祁明乐这会儿又无聊得紧,她便又开始同止戈说话。而止戈的注意力全在书上,所以他基本是踩着祁明乐快要生气的时候,才会回几句。
几次下来之后,祁明乐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她没好气瞪了止戈一眼,正要说话时,采荷突然快步从外面进来:“少夫人,有您的信。”
“我哥的还是蓁蓁的?”祁明乐一面接过信,一面随口嘟囔着。
而原本正在看书的止戈,闻言握着书卷的手一顿,立刻抬眸看了过来。
祁明乐没察觉到,她迅速拆开信,一目十行看了一遍,顿时面露喜色:“太好了,蓁蓁终于要回京了。”
叶蓁他们一家三口出京云游之后,便与上京所有人都断了联系。不过这两年,叶蓁和谢沉霜也没闲着,他们一路云游四海时,哪里出现灾情,哪里就有他们夫妇的身影。
而且祁明乐听张元修说,谢沉霜当初辞官时,陛下给了谢沉霜一块如朕亲临的令牌,并跟谢沉霜说,若谢沉霜在云游的路上,遇见贪污腐败之事,谢沉霜可以直接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所以叶蓁他们离京这两载,虽然没跟所有人联系,但他们夫妻二人的名字,却频频出现在各地官员的奏折上。
如今听到叶蓁要回来的消息,祁明乐自是喜不胜收,她拿着信,当即便兴冲冲往外走:“我去告诉谭夫人这个好消息去。”
“谭夫人是谢伯伯的生母,蓁姨既然写信告诉您了,怎么可能会不告诉谭夫人?”止戈突然道。
对哦。祁明乐这才停下脚步。
止戈握着书卷,装作不经意间问:“蓁姨有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么?”
“蓁蓁说……”祁明乐说到一半时,猛地顿住了,然后她扭头看向止戈,“你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么?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
“我就是随口问问。”止戈避开了祁明乐的目光。
祁明乐哦了一声。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小兔崽子,她这个当娘的还能不了解他了。而且祁明乐早就想治治止戈口是心非的毛病,所以她便哦了一声,便直接朝外走了。
“娘。”止戈叫了一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哦,你既然是随口问问,那就说明你不关心。你不关心的问题,我也没必要回答你吧。”说完,张云葶晃了晃手中的信,然后一步三晃的走了。
止戈:“!!!”
他娘怎么不走寻常路呢?!
之后,止戈一整天都在纠结这个答案,而他的纠结虽然面上不显,但却无意识的融进了字里。夜里张元修下值回府后,检查止戈今日的功课时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我之前同你说过,写字时要静心凝神的。”张元修道。
止戈垂下脑袋:“是,孩儿这就回去重新写。”
“白天没写好,这次回去就能写好啦?!”祁明乐调侃道。
张元修听出了祁明乐话中有话,不禁侧眸看了祁明乐一眼:他们母子俩又在打什么哑谜?!
但止戈在这里,祁明乐便没同张元修说。
张元修见状便也没多问,只道:“用过饭再去。”
“是。”止戈应了一声,神色闷闷坐下用饭。
祁明乐瞧着止戈这个样子,她这个当娘的非但不忧心,反倒还多吃了半碗米饭。她这个儿子什么都好,言行举止秉性也比同龄人优秀很多,但唯独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因为这一点,祁明乐没少发愁。平日里她这个当娘的也使尽浑身解数逗他,希望他的性格能开朗一点,但无一例外都被止戈的冷淡打败了。
今日见止戈明明想知道,但偏偏要死鸭子嘴硬,祁明乐便想故意磨一磨他。
他们一家三口用过饭之后,祁明乐便同止戈道:“好了,现在饭也吃过了,你回去好好重写吧,我跟你爹爹去消食了。”
说完,祁明乐唇角翘起,便带着张元修往外走了。
张元修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止戈,眉头轻轻蹙了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祁明乐捏了捏手指头,祁明乐冲他眨了眨眼睛。
张元修还没反应过来时,身后的止戈突然出声了:“我想知道。”
祁明乐脚下一顿,故意逗止戈:“你想知道什么?”
自从知道叶蓁他们要回京之后,止戈今天一整天,心里都像有个虫子一样,一直爬来爬去的,弄的他心神不宁的。
见祁明乐大有一副‘他不承认他想知道,她就不说’的架势,止戈只得缴械投降。
“我想知道蓁姨他们什么时候回京。”
他们母子俩拉锯了一整日,眼下止戈终于抛下了他的口是心非,祁明乐这个当娘的便也没再过多的为难他,而是笑着道:“你看看,中午那会儿你要是不口是心非,直接说你想知道这事,那会儿我不就告诉你了,那里还用你再多写一遍课业了。”
止戈:“……”
合着这都是我的错了?!
但在他们府里,天错地错,绝对不可能是他娘错了。所以止戈便也没反驳祁明乐的话。
“你蓁姨在信里说,他们大概半个月左右就到上京了。但刨去送信路上的时间,应当还有四五日就到上京了。”说到这里时,祁明乐笑着看向止戈,“所以儿子,你想好怎么样向你阿宝姐姐赔罪了么?”
止戈:“……”
他娘这是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娘不知道你会怎么向阿宝赔罪,但娘只跟你说一句,古板冷淡的男人最不讨女孩子欢心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祁明乐挽着张元修的胳膊,悠哉悠哉的走了,只剩下止戈一个人站在风中凌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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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 赔礼
◎你把手伸过来。◎
五日过后, 叶蓁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回了上京。
祁明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十分高兴,她原本想立刻带着止戈去谢家拜访的。但转念一想,叶蓁他们离京两载, 如今终于回京,谢家众人并陛下那里, 定然都要先见一见的。
所以叶蓁暂时便没去谢家叨扰。
而一贯沉稳的止戈,却有些坐不住了。他不禁问:“娘,咱们不去见蓁姨他们么?”
“等你蓁姨他们忙完了再去。”
止戈虽然很想见到阿宝, 但听祁明乐这么说, 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祁明乐见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转头含笑看向止戈:“对了, 你想好要怎么向你阿宝姐姐赔罪了么?”
止戈神色顿时变得不自在起来。
“阿宝姐姐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 她或许早就忘了。”
“哦,是吗?”祁明乐望着止戈, 眼里的好笑都快溢出来了。
这小兔崽子嘴上这般说, 可自从那日,他从自己这里得知, 再有四五日, 阿宝就要回京之后, 夜里就不知道在房中开始鼓捣什么。
祁明乐只听说下人说, 他每晚都是快子时才睡。
止戈随了张元修,长了一副温润白皙的脸。但最近这日, 那温润白皙的眼脸下, 却带着明显的黛色。
不过既然止戈不肯承认, 祁明乐便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反正等到她和叶蓁他们见面时, 便总会知道的。
等到第二日,估摸着叶蓁他们一行人忙的差不多了,祁明乐便给叶蓁下了帖子,邀他们一家三口,来他们府里围炉煮茶。
叶蓁欣然应约,第二日他们一家三口便一同来了张家。
叶蓁离京两载,肤色比在上京时暗了些许,但眉眼间却比从前更灵动了。而先前还是小糯米团子的阿宝,两年不见已经长成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了。
“阿宝,还记得我么?”祁明乐蹲在阿宝面前,看阿宝的眼神全是温柔。
阿宝点点头,脆生生道:“记得,祁姨好。”
“哎,好好好。”祁明乐拉着阿宝的手,开心的同阿宝说了好一会儿,才带着阿宝指向站在一旁眼底有几分不安的止戈道,“那阿宝还记得他么?”
“自然记得,是止戈呀。”阿宝冲着止戈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止戈见她对两年前的事已经毫无芥蒂,不由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继而道:“阿宝姐姐。”
祁明乐知道,自家这个傻儿子应该已经准备好了赔礼道歉的礼物,便同阿宝道:“我在隔壁的碧纱橱里备了很多你从前喜欢吃的零嘴,让止戈带你过去好不好?”
阿宝不疑有他,便跟着止戈一道去了。
张云修与谢沉霜聊正事,祁明乐便与叶蓁聊起了叶蓁他们离京后的种种。他们大人这边聊的热火朝天,碧纱橱里的两个小家伙相处的也十分和谐。
虽然他们两人已经两年不见了,但阿宝记得,她和止戈是从小一起长到六岁的。
而且这两年,谢沉霜他们夫妇带着阿宝四处云游,阿宝每天都在遇见不同的人,是以阿宝的性子十分活泼开朗,不管什么时候,她都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同人打成一片。
所以即便两年不见,他们两人凑在一处,阿宝都仍旧像个小话痨一样,嘚啵嘚啵讲个不停。
而止戈见她喜欢吃榛子,便坐在一旁,一面替阿宝剥榛子,一面听阿宝说她这两年在外的经历。
到最后,阿宝说的口干舌燥时,才反应过来,一直都是她在说,止戈好像没说几句。
阿宝瞬间打住了,她看向止戈,试探问:“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待在一起呀?”
从前他们每次在一起玩儿的时候,止戈老和她抢东西的。但如今两年不见,他跟她坐在一起也不说话,就这么专心致志的剥榛子。所以阿宝才会有此怀疑。
“没有。”止戈立刻摇摇头,然后将剥的小山堆似的榛子推到阿宝面前。
阿宝不解道:“既然没有,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呀?”
因为跟阿宝多姿多彩的经历相比,这两年他过的太枯燥了,每日不是读书就是练武。
从前止戈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枯燥,可今日听说了阿宝在外面的种种经历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两年的经历太拿不出手了。
但他却不能跟阿宝这么说。所以沉默须臾之后,止戈同阿宝道:“你把手伸过来。”
阿宝不解其意,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下一刻,一个竹编的蜻蜓,便放在了她的掌心上。
阿宝先是一愣,旋即想起来,这个竹蜻蜓跟两年前,被止戈弄坏的那个一模一样。
当时那个竹蜻蜓阿宝视若珍宝,可如今阿宝早就不在乎了。
只是阿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止戈道:“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弄坏了你的竹蜻蜓,这个是我赔给你的。”
说到这里,止戈抿了抿唇角,有些小心翼翼问:“所以,你能不能原谅我?”
阿宝:“……”
“我当时好像确实很生气,但很快我就忘了呀。”阿宝虽然早已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但如今止戈又给她做了一个竹蜻蜓之后,阿宝还是十分感动的,“这事在我这里早就翻篇了,你也不要再想着它啦,以后我们还是好姐弟呀。”
说着,阿宝主动握住了止戈的手。
止戈立刻抬眸看向阿宝,见阿宝眉眼弯弯望着他笑时,止戈才鼓起勇气,重新握紧了阿宝的手。
祁明乐与叶蓁两年不见,如今叶蓁一家三口既来了张家,祁明乐自是要留他们用午饭。
在饭桌上,止戈和阿宝又十分亲近的坐在了一起。祁明乐见状,心里偷偷为止戈捏的那把汗这才消散。
她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是个闷葫芦。得亏阿宝是个不爱计较的,否则他就等着哭吧他。
叶蓁他们一家三口在张家一直待到日暮时分才离开。
祁明乐他们亲自将他们一家三口送到府门口,待他们的马车走远了之后,祁明乐才回头看向止戈,好奇问:“跟娘说说,你是怎么哄好你阿宝姐姐的?”
“什么哄?!娘您想多了。”止戈不承认,然后匆匆丢下一句,“我要回去练字了”,然后就快步走了。
祁明乐见状,无奈摇摇头,继而同张元修道:“这小子虽是我生的,但却什么都随了你,尤其是这个口是心非的毛病。”
张元修:“……”
这又关他什么事?!
如今临近年关,左右也没有其他事,再加上叶蓁如今也在上京,祁明乐便隔三差五的约叶蓁出门逛。
她们俩既出门,自然也是要带着孩子的。
索性如今止戈大了一些,便不再像小时候那般睚眦必较了。如今同阿宝在一起玩儿的时候,止戈也懂得了谦让。
而且祁明乐明显发现,平日对她这个亲娘都十分冷淡的止戈,在和阿宝一起玩儿的时候,脸上才逐渐有了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童真。
为此祁明乐私下还同叶蓁说过:“蓁蓁,我跟你说,我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冷淡了。只有跟你们家阿宝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他像个八岁的孩子,平日里古板冷淡的跟个小老头似的。”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叶蓁笑了笑,“我看止戈就挺好的,小小年纪,能文能武的,性子好又十分有礼貌。”
“但这些优点也弥补不了他冷淡啊!”说到这里时,祁明乐看了阿宝一眼,“尤其在看见你们阿宝之后,我的心都要化了,感觉女儿真的是娘的小棉袄。”
叶蓁听到这话,瞬间就懂了。她笑着道:“既然你喜欢女儿,那就再给止戈添个妹妹便是。”
瞧止戈对阿宝照顾有加的模样,叶蓁觉得,他日后定然也会是位好兄长。
祁明乐也没瞒叶蓁:“我和张元修也正有此意。”
“那我就以茶代酒,祝你们早日心想事成。”
祁明乐举着茶盅与叶蓁碰了一下,爽朗道:“借你吉言了。”
转瞬便到了新年。今年叶蓁他们一家三口在上京过年,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止戈了。
而祁明乐见他不再整日一心全扑在读书上,且比从前活泼了许多之后,这才放心了不少。为此祁明乐还曾私下叮嘱张元修:“他如今只是个八岁的孩子,正是爱玩儿爱闹的年纪,你也不要太拘着他了,不然他以后可就真成书呆子了。”
张元修:“……”
他虽然在学业上对止戈严苛,但却并非是个古板迂腐的父亲。从前止戈读书,更多是他主动读的。如今他在如数完成每日的课业后,再与阿宝一起玩儿,张元修并不反对。
所以这个年,上京所有人都过得十分开心。
但这份开心,却只堪堪维持到上元节过完。
原本上元节之后,谢沉霜他们一家三口便要再度离京的。只是他们三人还未动身时,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急报,便从边境传到了上京。
大月新年宴上,大月国主的弟弟突然发动政变,他先是射杀了大月国如今的国主,既然将整个大月国的王庭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消息传回上京时,上京上下一片哗然。
十年前,大月国现任国主遣人来姜国商讨抗击胡人一事,为了加深结盟一事,先皇被迫同意把曦歌公主嫁去大月国和亲,两国结成秦晋之好共同抗击胡人。
如今,大月国发生政变,死的那位大月国主正是姜曦歌的夫君。
祁明乐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即便想到了如今还守在边境的祁明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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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 着急
◎那您就当是为了我,先好好躺下,成不成?◎
自姜曦歌嫁去大月和亲之后, 祁明照便苦守在边境十年。如今大月骤然发生政变,按照祁明照对姜曦歌的在乎,祁明照不可能置姜曦歌的安危于不顾。
可偏偏, 如今的祁明照是边将。边将无君命而擅动,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祁明乐甫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 整个人瞬间变得不安起来。可偏偏张元修被叫进宫里议事去了,而祁老爹今日出门去了,眼下也找不到人。
止戈见她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便将一盏茶递过去, 劝道:“娘,您先稍安勿躁。舅舅不是冲动之人,他未必会不计后果那么做。”
祁明乐心想:你知道什么!当初朝中大臣要姜曦歌去大月和亲时, 她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兄长, 还曾试图带着姜曦歌私逃。
“再说了, 爹爹此刻在宫里,爹爹绝对会想法周旋的, 您先好好想想, 外祖父可能去哪里?”
祁明乐接过茶盏放在桌上,电光火石间, 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祁明乐猛地站了起来, 正要喊人时, 外面有人匆匆跑了进来, 高声道:“少夫人,不好了, 祁家传来消息, 说祁将军摔伤了。”
祁明乐一听这话, 当即便提裙朝外跑。
止戈也不敢耽误, 他叫来仆从,一面去追祁明乐,一面吩咐道:“你们两个去宫门口守着,一见到我爹爹,便将外祖父摔伤一事告诉他。”
张元修便会知道,他们母子俩都去了祁家,到时他自会来祁家寻他们的。
匆匆吩咐完之后,止戈便跟着祁明乐一道赶去了祁家。
等他们母子俩赶过去时,大夫已经到了。祁明乐一问才知道,今日祁老爹去拜祭祁母了。拜祭完之后,祁老爹又去找旧友喝酒了。
结果喝到一半时,听说了大月国一事。
祁老爹当即便打马急匆匆想往宫里赶,可走到街上时,一个小孩突然蹿了出来。为了不伤到那个孩子,祁老爹当即勒停了马。
最终,马蹄堪堪擦着那孩子的衣襟落地,而祁老爹因为勒马勒的太急,当即便被马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被送回府里之后,祁老爹还在担心大月国和祁明照,但偏偏他的右腿却疼的厉害,完全动不了。
此刻甫一看见祁明乐,祁老爹当即便问:“明乐,陛下那边怎么说?边境可还有什么新消息传来?”
“张元修在宫里还没回来,您且先安心,我这就让人去宫门口等他。”祁明乐说着,正要转头吩咐人,却被止戈拦住,“我已经让人去通知爹爹了,爹爹甫一出宫,便会来这里的。外祖父,您先别说话,让大夫给您看看腿。”
大夫忙将医箱放下,上前去检查祁老爹的腿。
左右摸了摸之后,那大夫道:“将军的右腿摔的骨折了,老朽先为将军接骨,烦请小姐带着小少爷先出去。”
祁明乐带着止戈站在门口等。
止戈看着他娘心急如焚的模样,便轻轻握住祁明乐的手,无声的安抚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大夫才将祁老爹右腿的腿骨接好。
待祁明乐和止戈进去时,大夫正在为祁老爹的腿上通木,并交道道:“三个月内,祁将军最好卧床休养……”
结果第一句还没说完,就被祁老爹打断了:“我没事,刘忠,带大夫下去结诊金。”说完之后,祁老爹挣扎着便要起身。
祁明乐一个箭步冲上去,当即一把摁住祁老爹:“大夫都说了,让你卧床休养三个月的。”
“是啊,外祖父,您就放心吧,我爹爹已经在宫里同陛下商议了,一有消息,爹爹当即会派人来告知我们的。”止戈也跟着劝道。
但这个节骨眼儿上,祁老爹放不了心。
没有人比他这个当爹的更了解他那个傻儿子了。自从姜曦歌去大月和亲之后,祁明照便是抱着终身不娶的想法,留在边境守护姜曦歌的。
如今姜国发生政变,姜曦歌的夫君死在了这场政变了,他这个傻儿子如何还坐得住?
越想祁老爹越心焦:不行,他得进宫面圣一趟。
祁明乐也心急如焚,可她不能看着祁老爹这样。祁明乐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看着祁老爹:“眼下我哥在边境,若他当真违抗军令去了大月国,爹您此刻进宫面圣又能改变什么呢?”
祁老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是啊!此刻祁明照在边境,就算他此刻进宫见到陛下,又能改变什么呢?!
“但是,爹不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啊!”那毕竟是他的儿子。
“现在不是爹您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而是您什么也做不了。”纵然是八百里加急的急报,从边境送到上京也需八日。
这八日,谁知道边境会成什么样子?谁又能猜到,这八日里,祁明照做了什么?!
祁明乐闭了闭眼睛,声音微微发抖:“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您就当是为了我,先好好躺下,成不成?”
“外祖父,您就听我娘的吧。”止戈也低声祈求。
祁昌弘看着祁明乐母子俩泛红的眼眶,知道祁明乐说的在理,只得重新又躺了回去。
没一会儿,便有仆从端了药来。
祁明乐递给祁老爹。浓郁的药味熏的人有些受不了,但祁老爹却面不改色的一口喝了下去。
祁明乐给祁老爹擦了擦头上的汗,看着祁老爹苍白的脸色,正要动嘴说话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只听了一下,祁明乐便知道,其中有张元修。
果不其然,很快,一身紫色官服的张元修,便大步从外面进来。张元修还没来得及询问祁老爹的伤势,祁老爹已迅速撑起上半身,急急问:“陛下那边怎么说?”
“陛下收到边关的八百里急报之后十分震怒,他当即便命人给边境去圣谕,让兄长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带回曦歌公主。”
姜曦歌虽有公主之尊,但却并非是皇室血脉。
当年太皇太后怀叶蓁时于佛寺遇袭早产生下叶蓁,潜伏在太皇太后身边报仇的女官,为了报复太皇太后,在太皇太后让她抱着叶蓁这个真公主逃命后,她丢弃了叶蓁这个真公主,用一个弃婴代替了叶蓁。
后来这件事败露之后,太后因姜曦歌养在膝下多年与其有了感情,所以在叶蓁回宫之后,太后也并未抛弃姜曦歌,而是将她们两个都当做女儿。
后来大月使者来姜国求娶公主时,姜曦歌为报百姓奉养之恩,主动请缨去大月和亲。
若此刻先皇还在世,念着他看着姜曦歌长大的兄妹情分,他这个兄长或许会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带曦歌公主回来。
可如今的陛下,与曦歌公主只是明面上的姑侄关系。此事又事关两国,祁老爹不敢确定,陛下会为姜曦歌也做到这个地步。
如今听张元修这般说,祁老爹才算松了一口气。
但旋即,想到祁明照对姜曦歌的在乎程度,祁老爹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有了陛下这道圣谕,祁明照去救姜曦歌就不算是违抗圣命了。可祁老爹担心的是,在陛下这道口谕到边境之前,祁明照那边已经有所行动了。
一看祁老爹脸上的神色,张元修就知道他在担忧什么,遂出声宽慰:“岳父大人您放心,兄长向来擅长筹划,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救曦歌公主,但也绝对不会因此落人话柄的。”
祁明照擅长筹划这一点祁老爹承认。
可事关姜曦歌,他却不敢确定。但诚如祁明乐所说,不管祁明照在边境做了什么,此刻远在上京的他都鞭长莫及。
所以他这个做父亲的,只能希望如张元修所说,祁明照在救姜曦歌的时候,不会落人话柄。
见祁老爹神色缓和了,张元修才有机会问:“岳父大人,您的腿……”
“断了,但大夫已经接好了。”
张元修:“……”
祁老爹调整了一下坐姿,又向张元修打听:“陛下除了让人给边境发口谕,让明照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平安带回曦歌公主之后,可还有其他安排?”
若是旁人问,此事张元修定然不会多说半句。
但既是祁老爹问,张元修沉默须臾,如实道:“我瞧陛下那样子,似是有亲征之意。”
这话一出,祁老爹和祁明乐齐齐睁大了眼睛。
先皇性子温润,虽然姜曦歌不是他亲妹妹,但他们到底做了多年的兄妹。若说先皇会为姜曦歌御驾亲征,祁明乐是信的。
但如今的陛下,与姜曦歌之间,到底是隔着一层关系。陛下竟然也肯为姜曦歌御驾亲征?!
祁明乐不大相信,旋即问张元修:“你有几成把握?”
“六成。”
祁明乐:“……”
张元修这人素来谨慎,他说有六成,那实际至少有八成。那便说明,陛下御驾亲征的几率很大。
“只是……”祁明乐刚起了个话头,就被祁老爹打断了。
祁老爹想起了一事:“当年陛下还是太子时,代替先皇送曦歌公主和亲时,曾同大月国使者说了一番话。”
经祁老爹这么一说,祁明乐想起了那番话。
当时还是太子的姜毓站在大月国使者面前,一脸认真道,“大姑姑是我父皇最疼爱的皇妹,此番她为两国盟约而远嫁大月和亲,还请贵国务必珍而重之。若让我朝得知,贵国生了怠慢我大姑姑之心,那两国盟约便就此作废,我父皇必会御驾亲征,亲自来大月接我大姑姑回姜国。”
那番话,既是说给大月使者听的,也是说给姜曦歌听的。
祁老爹不禁感慨道:“如今先皇虽然薨逝,但陛下却为先皇饯诺了。”
张元修眼眸低垂。
这确实是一方面的原因,但另外一方面的原因,是姜毓亲政后,需要一个功绩来证明他是个英明神武的皇帝,而这次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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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 边境
◎你是我哥,你骗得了别人,但却骗不了我。◎
诚如张元修所料, 在第二日早朝时,陛下便当众宣布了,他要御驾亲征一事。朝中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朝臣们相继站出来反对。
但姜毓却高坐在龙椅上,睥睨着众人, 道:“众位爱卿们不必再说,朕心意已决。”
谢沉霜辞官两载后,众人亲眼目睹了姜毓这位少年帝王的铁腕手段。如今他既这般态度坚定, 众人也不敢再触他的逆鳞。
御驾亲征一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之后, 姜毓将朝中诸事安排妥当之后,便准备动身了。身为禁军统领的祁老爹却在这个时候伤了腿,姜毓想了想, 便点了祁明乐暂时接替祁老爹的职位, 护卫他去边境。
祁明乐自然是求之不得。
只是此去快则二十多天, 慢则得月余,祁明乐看向止戈。
止戈立刻道:“爹爹和祖母都在呢, 娘您不用担心我, 放心去吧。”
止戈早就习惯了,祁明乐时不时要出远门这件事。并且这次事关他舅舅, 止戈知道祁明乐坐不住, 所以他也支持祁明乐去。
“还有外祖父那边, 娘您也不用担心, 我和爹爹会时常去看望外祖父的。”
见止戈这般懂事,祁明乐欣慰摸了摸他的脑袋。
苏沁兰原本在谭家陪张云葶, 但听说此事之后, 她也当即赶回了张家, 命人为祁明乐收拾行囊的同时, 还不忘同祁明乐道:“你放心去吧,他们父子俩,娘替你照顾。”
“好,谢谢娘。”祁明乐十分感谢苏沁兰。
自她被陛下封侯之后,时不时便要外出办差。但苏沁兰从未说过说什么,相反在她不在的时候,止戈白日都是由苏沁兰照顾的。
“咱们是一家人,道谢可就生分了。”说着,苏沁兰不住叮嘱祁明乐,“你此行是与陛下一同去边境,虽说你的任务是保护陛下,但你也照顾好自己。”
战场上刀尖无眼的,苏沁兰终究有些不放心,祁明乐一一应了。
第二日一大早,祁明乐就一身红衣铠甲,骑着高头大马伴在御撵之侧,率着浩浩荡荡的军队往城外走。
谢沉霜与张元修率着文武百官,齐齐在城门口为姜毓送行。
临行前,姜毓撩开帘子,同谢沉霜与张元修道:“朕不在上京这段时间,朝中诸事,就由太傅你和张爱卿多费心了。”
谢沉霜如今虽已辞官,但姜毓仍尊他为太傅。
“臣遵旨。”谢沉霜与张元修异口同声答完之后,两人齐齐后退一步,郑重同姜毓行了个拱手礼。
之后,坐在御撵里的姜毓,又同文武百官们叮嘱几句之后便放下了帘子。
文武百官们顿时齐齐跪下,高呼道:“臣等恭送陛下。”
祁明乐又扭头,看了一眼与文武百官在一处的张元修之后,这才打马与队伍一同出发。
日光璨璨,旌旗烈烈,军队宛若游龙一般,沿着官道雄赳赳气昂昂的朝前行去。
虽说边关战况紧急,但这是少年天子第一次出上京,随行的大将不敢让队伍走的太快不说,甚至每隔两个时辰,都会前去请示姜毓可要略做歇息。
最开始,姜毓还以为,是行路的将士们需要歇息,便也应允了。
但后来,他发现歇息是为了他,姜毓当即便将大将召来:“眼下边境情况紧急,大姑姑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了。传令下去,从此刻起全速前进,不得有误。”
那大将当即领命而去。
之后,他们行路的速度便快了起来。这虽是姜毓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上京。但祁明乐却发现,这位在上京城养大的少年天子,身上却没有娇气。相反一路上,他几乎也没闲着,坐在御撵里时,便一直在看折子。
到了午后犯困时,他便会下了御撵,自己打马而行,瞧着完全没有半分帝王的架子。
祁明乐他们一行人紧赶慢赶的,终于在二月末抵达了边境。
彼时大月与姜国早已开战。祁明乐与姜毓抵达边境时,祁明照正率军去追大月国的逃兵了,是一位姓孙的副将接驾的。
那姓孙的副将是第一次得见天子容颜,一时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孙副将便连连向姜毓告罪,并让另外一个小将向姜毓回禀此刻边境的情况。
在姜毓来边境之前,姜毓便已收到了大月撕毁盟约,派兵前来挑衅姜国边境一事。
彼时姜毓只命人回——
大月既弃两国盟约于不顾,那我姜国也不必再遵守之前的约定,你们全力迎敌便是。只有一点,务必要确保曦歌公主的安全。
在那副将说完之后,姜毓立刻问:“那曦歌公主呢?”
原本还滔滔不绝的副将,顿时像被捏住了脖颈的小鸡崽子,唇角动了动,才小声道:“自大月发生政变后,曦歌公主就失踪了,我们主帅一直派人在找,但好像始终都没找到人。”
副将话音刚落,众人就见姜毓变了脸色。
“什么?!大月发生政变已有月余了,曦歌公主为何还没找到?!”
听姜毓声音中已有愠怒之意,主帐里的几位副将,顿时齐刷刷跪下请罪:“末将无能,请陛下恕罪。”
姜毓闭了闭眼睛。眼下姜曦歌生死未卜,他就算降罪于他们,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且这帮人还是戍边的功臣。当初先皇弥留之际时,不但要他知人善用,还告诉他,不能杀无过的功臣,否则会寒了其他功臣的心。
“此事不怪你们,都起来吧。”姜毓平复好心情之后,同他们道。
那几位副将这才相继站起来,之前向姜毓回禀的那位副将,见姜毓这般在乎姜曦歌,想了想,便又补充道:“不过陛下放心,自从大月内部发生政变之后,我们主帅一直派人在寻找曦歌公主的下落。而且我听说,大月那边也在派人找寻曦歌公主。”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姜毓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既然大月那边也在派人找寻他姑姑,那便意味着,他姑姑已经逃离了大月王宫。这算是姜毓来边境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蓦的,地面突然颤了颤。姜毓一行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听外面有人高声道:“主帅回来了!”
原本一直守在姜毓身边的祁明乐,听到这话,目光立刻迫切的朝外面望去。
这一路上,祁明乐一颗心始终高高悬着。她生怕祁明照会冲冠一怒为红颜做出什么傻事来。好在祁明照还残存了几分理智。
祁明照一身银甲进来时,便看见了坐在主座上的姜毓,以及站在姜毓旁边的祁明乐。
看见祁明乐出现在这里时,祁明照眼底滑过一抹惊诧,旋即他立刻上前去向姜毓行礼:“末将祁明照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祁爱卿不必多礼。”姜毓亲自将祁明照搀扶起来,又问了些与大月国作战的事,祁明照一一说了。
上任大月国的国主是位仁君,讲究以仁政治国,他在位时,大月与周遭的其他国家,都建立着良好的关系。而如今的大月新帝甫一登基,便与各邻国交恶,先前各邻国与大月建立的邦交,他一概不认,原先能在大月国做生意的商人,如今无一例外悉数被驱逐了,其中以姜国的商人最多。
大月周遭的其他国家都是小国,不足以与大月相抗衡,所以只能忍气吞声。
而如今军队强大的姜国,却不必忍受大月。在收到姜毓那道圣旨之后,祁明照便再无顾忌,当即便调动手下人马,将前来挑衅的大月将士打的节节败退不说,还一路奋勇向前,夺了不少大月的城池。
听完祁明照说的之后,姜毓顿时龙心大悦,当即一把拍在祁明照的肩膀上:“果真是虎父无犬子,祁爱卿,朕没看错你。”
“陛下谬赞。”祁明照垂眸,恭敬的拱了拱手。
之后他们君臣又说了几句话之后,姜毓见祁明照的盔甲上还沾着血,便让祁明照先下去更衣了。
祁明照行礼告退,但走出营帐没一会儿,他便突然停了下来。
副将不解其意看过来。
祁明照道:“你先过去。”
副将抱拳行礼过后离开了。几乎是副将前脚刚走,后脚祁明乐就追了上来。
只是祁明乐还没来得及说话,祁明照已先一步道:“怎么是你跟着陛下来的?爹呢?”
他爹是禁军统领,姜毓御驾亲征,跟在身侧护驾的按说该是他爹才是,怎么会是祁明乐?!
“你还好意思提爹!”看着全须全尾的祁明照,祁明乐先是松了一口气,旋即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没好气道,“要不是担心你冲冠一怒为红颜做下什么错事,爹怎么会坠马?”
“爹坠马了?!”祁明照面容骤变,立刻上前两步,急声问,“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看着祁明照急切担忧的模样,祁明乐心里这才好受了些许:“他右腿摔折了,大夫已经接过骨了,但需要卧床休养三个月,所以此番陛下点了我随行护驾。”
听祁明乐这么一说,祁明照垂下眼睛,神色愧疚道:“是我不好,让爹为我担心了。”
他是祁老爹的长子,但这些年,他一直待在边境,从未在祁老爹膝下尽过孝,但祁老爹却从未怪罪过他半分,甚至他每日回京述职时,祁老爹还会给他传授些为主帅的心得。
祁明乐瞥了祁明照一眼,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既然觉得对不起爹爹,那你就别瞒我,曦歌公主眼下到底在哪里?!”
祁明照倏忽抬眸,神色一瞬变得锐利起来。
“你是我哥,你骗得了别人,但却骗不了我。”祁明乐直视着祁明照。刚才在姜毓面前,祁明照撒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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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 坦白
◎陛下,臣有罪,曦歌公主并未丧生。◎
四目相对, 他们兄妹俩互不相让。
过了好一会儿,终是祁明照撑不住了率先败下阵来。祁明照移开目光:“此事你别管,我自有主张。”
姜曦歌并非姜国皇室血脉, 她只是因缘际会享受了十六年,公主该有的尊荣。所以在需要一位公主去大月和亲时, 姜曦歌最后一次,以一个公主的身份主动请缨去和亲。
她欠姜国的供养,已经用十一年的和亲生涯还了。
“你要不是我哥, 你当我稀罕管你这些事?!”祁明乐一听这话, 顿时被气的火冒三丈,但她却仍极力的将声音压低,怒声道, “我不知道你的主张是什么, 但我只知道, 欺君是大罪。而且咱们这位少年天子,并非是个能轻易被糊弄过去的人。”
从前祁明乐想着, 姜毓一直高坐在金銮殿上, 又是被谢沉霜那个温润君子辅佐长大的,他应当会如先皇一般, 会是一位仁君。
但从上京到边境这一路上, 祁明乐却突然意识到, 姜毓是仁君不假, 但却是个有手腕的仁君。
祁明照垂下眼睛,沙哑道:“我知道了。”
祁明乐有心还想再多说几句, 但看着祁明照铠甲上的血, 以及他眼底的猩红时, 最终只默然将一个帕子递过去, 别扭道:“擦擦脸。”
兄妹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破冰了。
祁明照接过帕子,难得扯唇笑了笑,调侃道:“如今你可算是有个女孩子家的样子了。”出门总算知道带帕子了。
“有时间笑话我,还不如好好想着,怎么善后呢!”祁明乐反声呛了祁明照一句。
虽然理智告诉她,她要劝说祁明照,防止他因姜曦歌头脑发昏,而犯下欺君之罪,但情感上祁明乐却做不到。
这是她的同胞兄长,他曾枯守了已嫁为人妇的姜曦歌十一载,甚至已经做好要守一辈子的打算了。
如今上天给了他们一个相守的机会,祁明乐做不到,劝说祁明照放弃这个机会。
“行了,你先回去换身衣裳,陛下那里,我会替你们想办法的。”说完,祁明乐转身便要走时,却被祁明照叫住。
“明乐,哥还是那句话,这件事你别管,哥自有主张。”
这世上最难猜的就是人心。祁明照不敢确定到最后他能不能成功,所以他不想将祁老爹和祁明乐牵扯进来。
“你——!”祁明乐回头看向祁明照。
最终在祁明照坚定的目光里败下阵来,她只丢下一句:“不管就不管,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便满面气愤的走了。
待祁明乐回去时,就见姜毓正背着手站在地图前,目光落在大月的版图上。
姜毓虽是少年天子,但此时看向大月的版图时,目光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志在必得。先皇一生以文治国,而到了姜毓这里,他却是文武兼并。
自大月国的王弟篡位登基后,便只知道贪图享乐并倒行逆施,大月国的百姓们也早已是怨声载道。
除了本国百姓遭殃外,在大月做生意的异国商人许多也是人财皆被洗劫一空。
周遭的小国们亦是叫苦不迭,可偏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打不过大月国,便只能忍气吞声的敬而远之。
但姜国就不一样了。
姜国是泱泱大国,想要出兵攻下大月完全不在话下,只是大月在滋扰边境被打的落花流水之后便龟缩起来了。
如今姜国若想直接打到大月的王都,还缺一个光明正大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在姜毓到边境的第三日便来了。
大月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说如今的大月国主篡位谋逆得逞后,为了以绝后患便命人锁住了姜曦歌的宫殿,假借走水之名,把姜曦歌烧死在了寝宫里,只是对外封锁了消息而已。
这件事传到姜国边境,边境上下顿时一派怫然。
姜曦歌是他们姜国的公主,当初是他们大月派使者亲自来姜国求娶,并允诺会珍而重之的。如今他们大月国新君更迭,竟然敢这么对他们的公主,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边境的将士们当即去到姜毓的御帐外,跪地请命要让大月血债血偿。
姜毓被将士们的士气所感染,便走出去,拔出挎在腰间的剑,指向大月的方向,高声道:“当年大姑姑远嫁去大月和亲时,是朕亲自送她出的上京。当时朕便说同姜国的使者说过,大姑姑是我父皇最疼爱的皇妹,此番她为两国盟约而远嫁大月和亲,还请贵国务必珍而重之。若让我朝得知,贵国生了怠慢我大姑姑之心,那两国盟约便就此作废,我父皇必会御驾亲征,亲自来大月接我大姑姑回姜国。如今大月公然撕毁当年两国之盟,并纵火害死我大姑姑。今日朕便要履行当日之诺言,率兵直奔大月王都,接回我大姑姑。诸位儿郎们,可有愿随朕一同前往的?”
“末将愿意。”
“属下愿意。”
一时愿意的声音此起彼伏。
姜毓满意点点头,而后翻身跃上马背,带着大军浩浩荡荡朝大月的国土直奔而去。
祁明照想用军功换姜毓的应允,所以在此番杀敌的过程中格外勇猛。祁明乐有心想助祁明照一臂之力,但却被祁明照阻止了。
“你此番来边境的任务是保护好陛下,你只需要做好这一点就好了。”
祁明乐也知道,自己一心不能二用,便一直尽忠职守的守在姜毓身边。可偏偏姜毓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在战场上他一直让祁明乐离自己远一些,他要自己杀敌。
但这话,祁明乐只能听一半。
毕竟姜毓是姜国的皇帝,战场上刀尖无眼的,他万一有个好歹,到那时候,她非但不能帮祁明照求情,相反还得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祁明乐便只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既不能影响姜毓发挥,又不能真的离姜毓太远。这样打一日,祁明乐觉得身心俱疲,夜里用饭时,祁明乐都比平日多用了两碗。
祁明照就坐在祁明乐身侧,见祁明乐第二次将碗递出去时,不禁惊诧道:“你什么时候饭量这么好了?”
“换你身心俱疲一天你试试。”祁明乐说着,又低头狠狠扒了一口饭。在上京的时候,她每顿只吃一碗饭,但来边境之后,每天的活动量太大了,一碗饭对她而言就跟塞牙缝一样。
祁明照也知道,这段时间祁明乐很辛苦,便将语气放柔了几分:“再有两日,我们便能攻下大月王城了,到时候,你就能歇一歇了。”
“嗯嗯嗯。”祁明乐胡乱应着,并飞快的扒饭。她如今顶替的是祁老爹的空缺,用完饭之后,夜里她还得为姜毓守夜护卫。
但姜毓想着,祁明乐如今虽然顶替了她爹的位置,但她到底是个女子,便让她回去歇息了。
祁明乐得了恩旨过后,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她的帐篷。
在上京安逸久了,祁明乐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般高强度的杀敌了,现在每天白天上阵杀敌时,祁明乐的胳膊都是软的。
但想到祁明照和姜曦歌的以后,祁明乐硬是咬牙坚持下来了。
他们攻破大月国都那一日,大月王都里的木棉花开的正盛。绯色的花瓣高挂在枝头,城中全是一派狼藉。
早在大月王都即将被攻破时,大月国的新任国主曾遣人向姜毓求和,并表示大月会对姜国俯首称臣,日后每年纳贡。
但姜毓想要的不是大月的俯首称臣,而是想将大月划进姜国的版图里。
大月国如今的国主得知求和被拒之后,当即便要携国玺逃走,但却被曾被他欺凌过的宫女们合力杀死在宫中。
是以那日姜国大军进城格外顺利,城中的大月百姓们,看着姜国的大军虽惶然不安,但却无人抵抗。
姜毓拿下大月的王都之后,当即便下令,禁止随行的士兵骚扰百姓,若有犯者,必严惩不贷。再加上祁明照素来御下极严,所以无人敢不从姜毓之令。
原本惊惶不安的大月国百姓,见姜国将士攻下大月都城后,并未烧杀抢掠,也未曾骚扰欺凌百姓,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而姜毓进了大月王宫中,不死心的又找了大月王宫的宫女们询问了一遍,但那些宫女们却言,姜曦歌确实死在了那场走水里,后来火扑灭后,还在灰烬里找到了姜曦歌的遗骸。
“那我大姑姑的遗骸现在才何处?”姜毓不愿接受这个结果,可却又不得不接受。
“王爷与王后娘娘有仇,得知王后娘娘自焚后,王爷便命人将王后娘娘的遗骸扔去了乱葬岗。但王后娘娘虽不是大月人,可她嫁来大月这十一年里,对我等奴婢都极为宽厚。负责搬运王后娘娘的侍卫曾受过王后娘娘的恩惠,便并未将娘娘送去乱葬岗,而是偷偷将其葬在了城外山腰的一棵木棉花树下。”
姜毓按照那宫女所说,果然在城外的木棉花下挖出了一具尸骸。
姜曦歌虽然性子清冷,但姜毓仍记得,当年在上京时,姜曦歌抱着一捧梅花,面色冷清站在廊下等雨停的模样。
昔年那个清冷孤傲如梅的大姑姑,如今就这般香消玉殒在了异国他乡。
姜毓心痛不已,命人置办了最好的棺木,将姜曦歌的尸骨收敛了,打算亲自带她重回故土。
结果在从大月折返的前一天夜里,一身铠甲的祁明照突然求见。
姜毓本以为,祁明照要说正事。却不想,甫一进来,祁明乐便单膝跪在地上,直接请罪道:“陛下,臣有罪,曦歌公主并未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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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 成全
◎大姑姑,你这是做什么?◎
祁明乐听到祁明照夜里去见姜毓的消息之后, 她心里瞬间咯噔一声。之前每次祁明照见姜毓时,祁明乐都没有这种感觉。
那一瞬间,直觉告诉祁明乐, 祁明照今夜去见姜毓,为的不是公事, 而是私事。
祁明照与姜毓之间,除了姜曦歌之外,还能有什么私事!祁明乐一面火急火燎往姜毓下榻的地方赶, 一面在心里祈祷祁明照千万不要犯傻。
结果甫一过去, 远远就看见祁明照单膝跪在地上。
“你的意思说,早在大月新帝谋逆篡位时,你的人便将偷偷将大姑姑带出了大月都城?”
祁明乐一听姜毓这话, 整个人瞬间脸色骤变。
祁明照跪在地上:“是。”
“所以在朕得知大姑姑亡故的消息之后悲痛欲绝, 你就在一旁看着, 完全没有告诉朕真相的打算?!”姜毓这话里皆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祁明乐眼皮一跳,当即便不管不顾快步进来, 也跟着一并跪在祁明照身侧:“陛下, 我哥并非是故意欺瞒您的,而是……”
说到这里, 祁明乐顿了顿, 继而一咬牙道:“而是曦歌公主不愿意再做公主了。”
祁明照听到这话时, 立刻转头瞪祁明乐。
祁明乐却不怵他。眼下他命都快要没了, 哪里还有能力再替曦歌公主遮掩呢?!
姜毓愣了愣,他怎么都没想到, 祁明照用死士救出了真正的姜曦歌, 却又让所有人都误以为姜曦歌已死的原因, 竟然是因为姜曦歌不愿意再做公主了。
事到如今, 祁明乐觉得也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了,或许和盘托出,能让姜毓原谅祁明照的欺君之罪。打定主意后,祁明乐当即道:“陛下,其实……”
只是她刚起了个话头,就被祁明照截了去。
“陛下,臣已倾慕曦歌公主多年。”祁明照倾慕姜曦歌多年,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但他却从未宣之于口,这是第一次。
姜毓瞬间呆住了。
如今的祁明照已过而立之年,上京与他同岁的人,孩子都已经生好几个了,但唯独祁明照却始终孑然一身,一直孤独的镇守在边境。
昔年姜毓怜他们父子分离,本有心想将祁明照调回上京,但却被祁明照请辞了。祁明照说,他在边境已经习惯了。
那时候,边境确实需要一个得力干将驻守,姜毓便也没强求,而是又退而求其次的想为祁明照赐婚。
但姜毓是个开明的君主,他并未直接为祁明照赐婚,而是询问祁明照。言说祁明照看上哪家姑娘,他便做主为他们二人赐婚。
当时祁明照站在漫天雪里里痴站了好一会儿,才敛尽长睫,低声道:“臣心仪之人早已嫁为人妇,如今臣也并无娶妻之意,只愿一生驻守在边境,不让外敌犯我姜国寸土,还请陛下成全。”
当时姜毓还十分好奇,能让祁明照这般痴情的女子是谁,如今知道了之后,姜毓许久都没缓过神来。
与祁明照跪在一起的祁明乐,一颗心被掉的老高。
虽然这一路上,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其他大部分时间,她都随侍在姜毓身侧。但对姜毓的脾气,她却仍是摸不透。
所以此刻见姜毓不说话,祁明乐便下意识紧张起来了,甚至脑子里已经开始思考,若姜毓当真要追究祁明照的欺君之罪时,她要怎么做才能帮到祁明照时,就听姜毓道:“你们先出去。”让他先捋一捋。
祁明乐眼睛不敢乱瞄,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待去了外面之后,祁明乐当即便冲祁明照发火了:“祁明照,你疯了是不是?我们之前明明说好了,等商量妥当了再去向陛下说的,你今晚一声不响的就去找陛下坦白了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祁明照知道祁明乐也是在关心他,所以他沉默着任由祁明乐发泄完,这才道:“我今夜来找陛下坦白,并非是头脑发热,而是我想了很久,觉得此刻是最好的时机。而且……”
祁明照朝四周看了看,继而压低声音道:“而且此刻同陛下坦白,我有七成把握,陛下不会追究我的欺君之罪。”
原本祁明乐还在为祁明照今夜的鲁莽而生气,此刻听到祁明照这话,祁明乐立刻凑过去:“你展开详细说说。”
祁明照:“……”
不远处有士兵在巡逻,祁明照推开祁明乐的脑袋,长话短说道:“陛下此番来边境的目的,是想将大月收入姜国的版图之中,而我只要助陛下达成了这个目标,那我便有七成把握陛下不会治我的罪。”
最开始,祁明乐还不明白,祁明照这七成把握的原因。
直到夜里躺在床上时,祁明乐才恍然明白,祁明照这么笃定的原因是什么——
姜毓想要将大月收入姜国的版图,而‘姜曦歌’的死,给了他契机。
如今大月已成了姜国的附属地,一切皆尘埃落定之后,祁明照再同姜毓和盘托出关于姜曦歌的种种,姜毓一开始或许会生气祁明照欺君,但他们这位少年天子是个聪明人,在这种事上他知道怎么取舍。
果不其然,在他们重新回到姜国边境军的驻扎地时,姜毓将祁明照召过去:“大姑姑眼下在何处?朕想见她一面。”
他们是姑侄,如今姜毓身在边境,想见姜曦歌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祁明照当即便领命去了。
甫一出军营,祁明照便翻身上了马背,直接打马超城中飞奔而去。
姜曦歌被祁明照从大月救回来之后,便化名为阿宁,待在胡三娘的酒馆里。
自从大月与姜国开战之后,胡三娘的酒馆便也冷寂下来了。但好在有姜曦歌在,每日有人与她说话,日子倒也不算难捱。
这日,胡三娘靠在柜台后,一面拨着算盘,一面唉声叹气道:“这破仗什么时候能打完啊?再不打完,我这酒肆就要开不下去了!”
话刚说完,就见有人风尘仆仆从外面进来了。
胡三娘哎呦一声,顿时喜笑颜开:“我的财神爷,您可算回来啦!”
一身荆钗布裙的姜曦歌正在擦桌子,听到胡三娘这夸张的声音,没忍住笑了笑,又好奇转过头去看,就看见一身铠甲的祁明照立在她身后。
“吧嗒——”
姜曦歌手中的布巾砸在水盆里,溅起的水花落在了姜曦歌的手背上时,姜曦歌才回过神来。
她张了张嘴,想同祁明照说话,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还是祁明照知道她想问什么,主动说了他们这一仗打的很顺利,他也没有受伤之类的话。末了,祁明照同姜曦歌道:“陛下来了,眼下正在边境大营,他知道你在这里,说想见你一面。”
姜毓御驾亲征这事,姜曦歌早就知道了,如今听说他要见他,姜曦歌与胡三娘说了声,便匆匆跟着祁明照走了。
姜毓与姜曦歌分别已经十二载了,当年姜曦歌离开盛京时,姜毓还是个小孩子,如今却已经长成小大人了。
甫一进去,看见姜毓时,有那么一瞬间,姜曦歌像是看见了少年的宣帝。
姜毓看到姜曦歌时,亦是十分的开心。他们姑侄俩说了会儿话之后,姜毓同姜曦歌道:“大姑姑,你是不知道祁将军有多过分,他明明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却一直拖到我们攻下大月王都返回时才告诉朕。”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祁明照听姜毓这么说,当即便单膝跪地请罪。
姜毓正要说话时,姜曦歌已先一步道:“陛下,此事不怪祁将军,是我让他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的,而且祁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
姜毓其实也就是这么一说。
这些年,祁明照为他戍守边关,又率军一连攻下了大月国,如今更是劳苦功高,姜毓断然不会轻易罚他。
如今听姜曦歌为他求情,姜毓便顺势借坡下驴了:“既然大姑姑为你求情,这次朕就不罚你了,起来吧。”
“谢陛下。”祁明照抱拳站起来。
姜毓又去看姜曦歌:“大姑姑,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这次就跟朕一同回京吧。自父皇薨逝后,皇祖母就住在庵堂里不问世事了,而太傅辞官后,也带着小姑姑和阿宝去云游去了。偌大的上京就只剩下朕一个人了,如今大姑姑你回来了,朕以后就有伴儿了。”
虽然祁明照曾亲耳听姜曦歌说过,她不做公主了。可如今在姜毓说要带姜曦歌回宫时,祁明照神色还是肉眼可见变得紧张起来,他不安看向姜曦歌。
姜曦歌回望了他一下,继而膝盖一弯,同姜毓跪下了。
姜毓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她:“大姑姑,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你说便是,朕都听着,来,快起来。”
姜曦歌执意不起,她道:“陛下,我本非皇室血脉,是被人调换才李代桃僵享了十六年公主的尊荣,但我也为了两国的盟约,去大月做了十一年的和亲公主。如今也算是功过相抵了。从今以后,我只想做个普通人,还请陛下成全。”
其实早在姜曦歌进来时,姜毓就有一种直觉:姜曦歌不会跟他回上京了。
而眼下,这个直觉成了现实。
姜毓其实很舍不得姜曦歌,宣帝临终前,都还在念叨,说自己对不起姜曦歌,让她一个姑娘家,孤身嫁去了大约和亲。
原本姜毓是想着,把姜曦歌接回上京,好好替宣帝弥补她的。却不想,姜曦歌听完这些话之后,轻轻摇了摇头:“皇兄从来就没有亏欠过我。”
当初来大月和亲,是她主动请缨的,她不怪任何人。
姜曦歌既做了决定,姜毓虽然很舍不得,但还是尊重了姜曦歌的决定。
短暂的停留之后,姜毓便要回京了。临走那日,他还是同姜曦歌道:“大姑姑,朕就在上京,若有朝一日,大姑姑你改变主意了,你就让祁爱卿护送你来上京找朕。”
“好。”姜毓嘴上应了,但他心里很清楚,姜曦歌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去上京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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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 有孕
◎去请大夫来。◎
祁明乐在离开边境之前, 去见了姜曦歌一面。
从前因着祁明照单方面思慕姜曦歌,以及叶蓁的缘故,祁明乐并不喜欢孤傲如雪的姜曦歌。但当初姜曦歌为了两国百姓安定, 主动请缨去大月和亲,以及如今姜曦歌眉眼愈发平和的样子, 祁明乐发现,现在她对姜曦歌只剩下了敬佩和心疼。
“曦歌公主,你当真不肯回京么?”祁明乐问。
姜曦歌摇摇头, 她抬手压住被风吹起的鬓发, 轻声道:“姜国的曦歌公主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是阿宁。”
当初那个叫阿宁的小宫女,以姜曦歌的身份死在了那场走水里。那么今后以后, 便由她代替阿宁活着。
听姜曦歌这么说, 祁明乐便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她们从前关系就十分冷淡, 如今分别十来载更是无共同话题可说。姜曦歌便打算转身离开了,却不想被祁明乐叫住。
祁明乐知道这是祁明照和姜曦歌之间的事, 她这个外人或许不该多嘴的。
但她马上就要回上京了, 就她哥那个锯嘴的葫芦,只怕只会像条傻狗一样守着姜曦歌, 而不敢向姜曦歌表露心迹。
但他们之间已经错过那么多年了, 祁明乐不想他们再蹉跎了。
所以在姜曦歌回头看过来时, 祁明乐决定替她哥一把, 便小声道:“曦歌公主,有件事, 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祁明乐同姜曦歌说了, 当年祁明照因欲带她私逃出京, 而被祁老爹责罚, 以及祁明照求祁老爹应允他跟着送亲队伍去边境一事。
“我哥那人素来要强,从小到大,我只见过他求我爹两件事。第一件事,我哥求爹爹应允,等你嫁人了他再娶妻,他想着你一日未嫁,他便守你一日。第二件,便是那夜他意欲带你出逃被你拒绝之后,我爹对他动了家法,但他却仍求爹爹护送你去和亲。”
姜曦歌瞬间怔愣在原地。她知道祁明照心悦她,但却从不知道,祁明照为她做的这些事。
祁明乐说完之后,心里畅快了不少。但见姜曦歌怔愣站在原地的模样,祁明乐又道:“我对你说这番话,并非是想强求什么,而是我哥那人是个锯嘴的葫芦,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未必肯有勇气同你说这些事。”
祁明乐不想看她哥一直陷在原地,所以才会想出手帮他一把。
不过感情的事,向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至于他们以后会成什么样子,那就是他们俩的事了。
祁明乐护送着姜毓返京,祁明照将他们一路送出城外。
饯行过后,祁明乐随军一道前行时,却又忍不住回头去看祁明照。
祁明照一身铠甲,此时正站在斑驳的城门下。祁明乐的目光又落在了人群中的姜曦歌身上。
有姜曦歌在,他大哥在边境也不算是孤身一人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呢!
回京的路上,祁明乐就隐约察觉到不对劲儿了,但她此行担着护卫姜毓安全的指责,所以她便什么都没说,只尽忠职守的随侍在姜毓身侧。
待把姜毓平安送回宫中之后,祁明乐便打算出宫回张家。却不想,快到宫门口时,正好碰上了应召而来的张元修。
姜毓素来勤政,甫一回宫他便顾不得歇息,当即便宣了谢沉霜与张元修入宫议事。
所祁明乐与张元修夫妇俩,只能在宫门口短暂的见一面。他们两人互相说了几句话之后,祁明乐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跟在张元修身后的内侍,便道:“算了,你先去见陛下吧,我们回府再说。”
眼下这个时候,确实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张元修轻轻颔首,目送着祁明乐出了宫之后,这才与那内侍一道往宫里走。
张家上下早已得到了祁明乐今日回京的消息,齐齐在府门口翘首以盼。
甫一看见祁明乐回来,素来沉稳的止戈,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叫了声:“娘”。眉眼里皆是掩不住的欢喜。
祁明乐应了一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却反被止戈攥住手腕,止戈目光迅速从祁明乐身上巡了一圈,有些紧张问:“娘,您没受伤吧?”
祁明乐:“……”
每次祁明乐外出办差回来时,张元修都要问这么一个问题,现在张元修不在,就成止戈问了。
“你娘我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呢!那帮人怎么可能能伤到我半分。”
祁明乐傲娇的刚说完,有人便笑着接话:“那是,毕竟大嫂你的武功,在上京可是数一数二厉害的呢?”
祁明乐一扭头,就见谭宥与苏沁兰一左一右,扶着肚大如箩的张云葶从府门里出来。
祁明乐当即将刀扔给银穗,快步迎过去:“你这都快生了,怎么还到处都走啊!别动别动,快回去坐着。”
他们一帮人又紧张兮兮的将张云葶扶回厅堂里坐下。
张云葶哭笑不得:“你们别这么紧张呀,蓁蓁姐说,我这产期要到这个月月中呢!”
“今天都初六了,离月中也不差几天了。而且你在又是头胎,最近这段时间,还是待在府里稳妥。”祁明乐劝道。
张云葶故作伤心:“我最近这段时间都没出门了,今日还是听说大嫂你回来了,这才特意让相公陪我回来的,可是大嫂你竟然这么说,我好伤心。”
她们名为姑嫂,实则亲如姐妹,祁明乐还能不了解张云葶了。
“好好好,是我错了,妹妹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吧。作为赔罪,我让厨房给妹妹做你最喜欢吃的麻椒鱼片怎么样?”祁明乐冲张云葶眨了眨眼睛。
临江人饮食十分清淡,因着这一点,张云葶嫁给谭宥之后,谭家还专门给她请了个擅做临江菜的厨子。
但谁曾想,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张云葶突然口味大变,开始偏爱蜀菜了,尤其更爱麻椒鱼片。
此番祁明乐既说了她的最爱,张云葶便也笑着应允了。
原本他们是打算等张元修一起用饭的,可谁曾想,左等张元修也不回来,右等张元修也不回来,再加上席间还有一个身怀六甲不能挨饿的妇人。
祁明乐道:“陛下素来勤于政务,此番他既叫了郎君与谢沉霜一道,那想必郎君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我们不等他了,先用饭吧。”
此时天色也不早了,用过饭之后,张云葶夫妇还要回谭家,苏沁兰便也应允了。
很快,侍女们便将饭菜摆好了。他们一行人移步到了饭桌旁落座,看见正中那盘麻辣鲜香的鱼片,祁明乐便笑着打趣张云葶:“人家都说酸儿辣女,你多吃些,到时候直接儿女双全一步到位。”
张云葶与张元昱是双生子,张云葶有身孕之后,叶蓁为她诊脉时,惊诧的发现,她也怀了双生子。
当初得知这个消息时,祁明乐还羡慕了很久,私下甚至还念叨过张元修:“你们明明是亲兄妹,为什么云葶能怀生子,你却不能?”
饶是博学多识的张元修,当时也被她这话噎住了。
如今张元修虽然不在,饭桌上却仍是其乐融融的。止戈知道祁明乐也喜欢吃鱼,便趁着祁明乐同张云葶说话时,默默夹了一个鱼片放到了祁明乐的碗中。
说完话的祁明乐注意到碗中的鱼片之后,欣慰的看了止戈一眼,然后夹起鱼片往嘴里送。
往日麻辣鲜美的鱼片,今日甫一进嘴里,顿时有股腥味。
几乎是这腥味一窜出来,祁明乐立刻转头,弯腰干呕起来。原本正在用饭的众人瞬间被吓了一跳,尤其是离祁明乐最近的止戈当即丢下筷子,迅速蹿过来,手足无措站在祁明乐面前。
“明乐!!!”
“大嫂!!!”
苏沁兰与张云葶夫妇也被吓的不轻。只是他们还么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到了匆促的脚步声。
止戈甫一抬眸,就见一身紫色官袍的张元修,神色紧张从外面快步进来。
张元修甫一进来,止戈瞬间有种主心骨到了的感觉,他当即道:“爹,娘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刚才给她夹了一筷子鱼片,她只尝一口,就成这个样子了。”
张元修面色沉稳点点头,立刻倒了盅温水递给祁明乐的同时,另外一只手则在替祁明乐顺着背心。
漱过口之后,祁明乐才觉得那股恶心劲儿消散了不少。
张元修见她好了些许,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扭头吩咐:“去请大夫来。”
奉墨当即便跑着去了。
祁明乐直起身子,厅堂里的众人都争先恐后的询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
祁明乐摇摇头:“没,就是有点恶心。”
“有点恶心?!难不成是今日这鱼不新鲜?!不应该啊!这鱼我让人买的是活鱼,回府之后才烹杀的。”说着,苏沁兰不放心的尝了一块鱼片。这鱼片肉质鲜美,吃着很新鲜的。
这一路上,祁明乐隐隐就有种预感,但她一直不确定。
但今夜这会儿,祁明乐突然就有几分确定了。见素来沉稳的张元修眼底也有几分紧张之后,祁明乐拽了拽的袖子,不大确定道:“那什么,我觉得,你可能又要当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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