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转眼又到了工作日。
沈青釉的钢琴还没学成,田小园的歌友会就已经快要开始了。
本以为再次见到田小园,会在歌友会当天,却没想今天下午忙完手里的工作,许嘉言就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他拿着电话走出办公室,疑惑地接起来,刚要问对方是谁,就听一道略熟悉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
“小言?”
许嘉言微微辨认了一下,惊喜地说:“小园?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田小园说:“我跟乔木森要的,那天吃完饭本来想跟你要,但是你跟那位沈先生回去了。”
许嘉言印象中,他们确实没在饭桌上交换过电话号码,现在接到田小园的电话,忙把他的号码存了起来,问道:“你最近很忙吧?”
田小园说:“还好,就练练歌。你呢?”
许嘉言小声说:“我也还好,前两天刚把歌会的准备工作忙完,现在就等你亲临现场了。”
田小园说:“辛苦你了。”
许嘉言说:“我不辛苦的,我在组里就是个打杂的,其他人比我辛苦多了。”
田小园轻轻地笑了笑,“那辛苦大家了。”又问:“你……今晚有空吗?”
许嘉言说:“有空呀。”
田小园:“那我们晚上一起吃顿饭吧?”
吃饭?
“好啊。”许嘉言说:“那我跟乔木森说一声。”
田小园忙说:“这次不叫乔木森,就我们两个,怎么样?”
许嘉言迟疑了两秒,“我们两个?”
田小园说:“不行吗?”
许嘉言说:“不是不是,我们两个也可以,但是我也才来A市不久,不知道哪里比较好吃,带着乔木森可能会更方便一点。”
田小园说:“没关系,饭店我找,我请你。”
许嘉言说:“那怎么行,你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还是我请你吧。”
挂断电话,许嘉言想了想,从手机里面翻出之前准备请沈青釉吃饭时做的一系列饭店攻略,他不知道田小园的口味,但记忆中他应该不怎么挑食,毕竟他们高中三年都是吃着学校里面的大杂烩走来的,经历过他们高中餐厅的千锤百炼,多么金贵的口味,在回归家庭或者步入社会以后都可以独当一面。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许嘉言还是给田小园发了一条短信问他有没有忌口,得到了“没有”的回复之后,又给沈青釉发了一条信息,告知他今天晚上要跟田小园一起出去吃饭。
沈青釉没有第一时间回他,而是等到时钟准时转到许嘉言下班的时间,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问道:“只有你和田小园一起吃饭?”
许嘉言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是呀。”
沈青釉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去哪里吃?”
许嘉言说:“东区□□里的一家融合菜,我做攻略的时候,看到这家的评价要比其他几家好很多。”
沈青釉没出声,半晌才语调扁平且毫无感情地说道:“还做了攻略啊?”
说是没有感情,但听起来竟然还有一点奇妙的阴阳怪气?
许嘉言没有在意,说道:“是呀,上次准备请你吃饭的时候做的,但是你对外面的餐厅不感兴趣,所以就没去。”
“哦。”沈青釉的声音又恢复到了原有的温度,说道:“用我送你过去吗?”
许嘉言说:“不用,我这边去□□很近的,地铁才三站路。”
确实很近,三站路的时间甚至比一个拥堵的红绿灯还要快。
许嘉言收拾好东西,发现沈青釉的电话还没有挂断,疑惑道:“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青釉说:“没有。”
“那我先……”
“你几点吃完?”
“啊?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今天乔木森不在,我们两个不喝酒,结束的时间应该会早一些。但是今天的卫生可能不好打扫了,得等我吃过饭再回去收拾。”
沈青釉说:“卫生不是重点,可以放在明天再做。”
许嘉言应了一声,又问:“你下班了吗?”
沈青釉说:“下了。”
许嘉言叮嘱:“那你回家好好吃饭,我先去赶地铁了!”
嘁。
什么叫好好吃饭?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沈青釉挂断电话,坐在办公桌前待了一会儿,起身拿起挂在一旁的西装外套,走出办公室的大门,刚准备按下专用电梯的按钮,就见林川拿着一份文件快步走过来说:“沈总,这有一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沈青釉看着电梯上面的数字,问道:“急吗?”
林川说:“不急,明天下午寄出去。”
沈青釉点了点头,“那先放在我办公桌上吧。我现在要回家吃饭。”
晚上六点半。
许嘉言准时坐在□□里的这家融合菜餐厅里。
商场里的餐厅不像云山居那样隐蔽,为了避免围观,许嘉言特别找了一个位置比较隐蔽的卡座,卡座三面都有竹帘遮挡,应该不会让田小园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
许嘉言等了三分钟,田小园就戴着帽子口罩跟着服务生一起走了过来,他今天的打扮依旧十分低调,可能明星在舞台上面和在现实生活当中还是有一些区别,所以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轰动。
许嘉言松了口气,将手里菜单递给田小园,“我还担心这里这么多人,你会被围观呢。”
田小园说:“不会的,我在国内的知名度不高,而且就算真的被发现了,以大家现有的素质,也不会过来打扰的。”
许嘉言咧嘴一笑,“那就好,快看看你想吃什么,据说这家的柠檬鸡和水蒸蛋还有这边这几道素菜都很好吃。”
田小园看着菜单,问道:“你现在喜欢吃素了吗?我记得当初上学的时候,你最喜欢校门口的那家烤鸡腿。”
许嘉言说:“现在也喜欢啊,没来A市之前我还隔三差五地过去买呢,素菜是沈青釉爱吃的。不过,我跟他住了这么久,发现素菜也可以有很多做法,吃起来也很好吃。”
田小园放下菜单,问道:“你住在他家每天都吃素菜吗?”
许嘉言笑着说:“不是啊,沈青釉只是喜欢吃素的,但不是纯粹的素食主义者,如果荤食做得不油腻,他也能吃,而且感觉他最近饮食上面有了一点点变化,有时王姨单独给我做的菜,他也要夹一口尝尝,不对口味了就皱皱眉,合口味了就会再夹一筷子。”
“王姨是”
“王姨是沈青釉家里的阿姨,做饭很好吃的。”
田小园点了点头,点了几道菜单上面推荐的菜品,问道:“那你在这位沈青釉家里住得习惯吗?我那天见到他,感觉他不太好相处。”
许嘉言拿过餐桌上面的杯子,给田小园倒水,“你也觉得他不好相处对不对,是不是有点像老黄!”
“老黄?”田小园说:“咱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吗?”
“嗯嗯。”
“这倒没有。”
“哈哈,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觉得他跟老黄可像了,都是不怒自威,带着那种连卖鸡腿的大叔家里养的那只狼犬,碰到都要退避三舍的骇人气场。”
许嘉言说:“但相处下来,又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人很好,很有教养,虽然平时不怎么爱笑,本质上却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说实话,我其实没想到他会这样温柔,总觉得以他的外表来看,他应该更酷一些,更傲慢一些,更不近人情一些,但他偏偏不是。这种感觉,就好像我在路边捡到了一块带疤的木头,本以为里面的心材也会同它的外表一样充满裂痕,但切开之后,却看到里面平滑无比,竟然比一些外表完美的木材还要漂亮。”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调很慢,悠悠然然地,带着一种形容不出的欢喜,就像他真的在路边捡到了一块带有疤痕的木头,切开一看,发现那块木头里面藏着别样的风景。
田小园熟悉许嘉言这样的语调还有神情,他曾经去过许嘉言家里开的那间小店,那家店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木雕,以及还没有经过处理加工的木头。许嘉言那时坐在自己打磨过的木头墩儿上,跟他讲述各种各样关于雕刻以及树木的知识,表情是难以形容地充满了热情与热爱的模样。
那份热情似乎已经到达了顶点,田小园猜想,即便他以后有了喜欢的人,那个人也不会超越雕刻在他心里的地位。
如今看来,确实没有超越,但似乎……也快持平了。
不过幸好他向来慢半拍,只是刚刚发现这块木头的漂亮之处,还没有发现“他”其实可以雕刻成独属于他的物品。
还有机会。
“小言。”许嘉言还没说完,田小园就打断了他的话。
“嗯?”
“我们可以不聊这位沈先生了吗?”
“啊,可以可以,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说起来没完没了。”许嘉言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看了一眼服务生刚端上来不久的椰子冻,“那我再点一道椰子冻打包,我猜这个味道沈青釉会喜欢,带回去给他尝尝看。”
第32章
不聊关于沈青釉的事情,田小园的情绪又逐渐高涨了起来。
但两人除了高中时期的话题,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聊的。田小园作为艺人,有很多圈内的事情不方便跟许嘉言透露,而许嘉言这些年也一直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除了沈青釉是他平静生活里面突然出现的一点意外,其他事情拿来跟田小园说,似乎都有些枯燥。
没什么办法,他们只能相对坐着,聊起了两人都比较熟悉的乔木森,聊乔木森高中时期的女朋友,聊乔木森考入B市的那所大学,聊乔木森毕业以后进入的这家公司。
乔木森此时还在办公室加班,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抬手关上了办公室的窗户,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两位同学餐桌上谈资。
临近九点半,乔木森的事情已经被两个人聊得差不多了,桌上的几道菜也逐渐见底。
许嘉言起身结账,跟田小园一起走到地下车库。
田小园本想送他,许嘉言还没来得及拒绝,就突然听到一声呼喊着“田野”的尖叫声从车库的一端传了过来。
那声尖叫出自一个穿着粉红卫衣的长发女孩,她大抵是发现了田小园的身份,震惊之余捂着嘴巴,却没敢贸然上前。
她没有上前,但是她的声音却引起了车库许多人的注意。
这个时间正好是大家吃过晚饭返回家的高峰期,就算田小园在国内知名度不高,粉丝也还是有的。女孩的声音不至于一呼百应,但也瞬间惊醒了七八个或走或停的田小园的粉丝,他们整齐地朝着女孩的方向看去,又一同冲着田小园的方向看过来。
车库里面本来就有些拥挤,此时因为他的出现已经快要变成了拥堵,没有其他办法,田小园只好把车子丢在车库,跟着许嘉言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地上。
地面上的人也不少,田小园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不好意思地对许嘉言说:“我可能不能送你了。”
许嘉言说:“没关系,我坐地铁回去就行,你赶紧给你的朋友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接你吧。”
田小园点了点头,给自己的经纪人拨了个电话。
田小园回国之后暂住的地方距离这里不算太远,经纪人大概十几分钟就能过来。
许嘉言跟他站在这个地方等了一会儿,直到田小园远远地看到经纪人的车子,才对许嘉言说:“小言,歌友会那天,你会去吧?”
许嘉言说:“会呀,我是现场工作人员,会一直在后台帮忙的。”
田小园说:“那到时候,我送你一份礼物。”
许嘉言惊喜道:“什么礼物?”
田小园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送走田小园,许嘉言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提着的椰子冻,想了想,又拐回即将打烊的餐厅,打包了另外两份吃起来不错的甜品。
今天是个阴天。
天气预报显示,夜里10点到凌晨1点之间会有30%的降雪概率。
由于刚刚步入冬天,风还没有冷得那样刺骨,这30%的降雪概率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沈青釉没想过今天会下雪,但是等他忙完手里的工作,穿着一身加厚的居家服从房子里面走出来时,却看到一簇簇不算小的雪花从夜空中落了下来,不一会儿,就为庭院的草坪铺上了一层雪绒绒的地毯。
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来得在天气预报之中,却又在沈青釉的意料之外。
夜里11点,许嘉言还没有回来。
沈青釉在房子门口的台阶上面站了一会儿,又从台阶上面走下来,站在庭院灯的下面看似要赏雪。
赏了两秒钟,拿出手机给许嘉言打电话。
许嘉言的手机通了,但是没人接。
沈青釉刚想再拨一次,就看到大门口处有个人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喊道,“沈先生,我回来了!”
沈青釉看清他的模样,阔步迎了上去。
许嘉言被晚来的风雪沾湿了头发,眉毛上面也沾了几片零星的雪花,正仰着一张红扑扑的笑脸,抱着一个蓝色的水桶,疾步与他汇合。
那个蓝色的水桶里面放着小有二十枝玫瑰,红的、黄的、粉的,各种各样。
沈青釉刚刚还在疑惑他为什么没接电话,此时见他抱着水桶,一只手的手指上还勾着几个打包袋,才意识到他可能是没空拿手机。
他去接许嘉言手里的打包袋,问道:“这是什么?”
许嘉言说:“给你带的椰子冻还有奶油小方,他家的小方很好吃,一点都不甜。”
沈青釉微微一怔,没想到他外出吃饭,还惦记着自己的口味,他将外卖袋攥在手里,又看了看许嘉言怀里的水桶,问道:“这个呢?”
许嘉言说:“花呀。我回来的时候下雪了,碰到了路边卖花的姑娘正在打折,刚好看到花桶里面有一枝卡罗琳骑士,就想买回来送给你看看,结果那姑娘能说会道,忽悠了我几句,就让我把花全都买回来了。”
你也知道人家在忽悠你?
沈青釉说:“连桶都一起买了?”
许嘉言笑着说:“是送的。那姑娘也是兼职卖花,说是最近鲜花的进价上涨了不少,卖完这一批就不卖了,就连水桶一起给我了。”
沈青釉见他笑得傻兮兮的,抬手帮他扫了扫头顶上落的积雪。
许嘉言空出一只手,从桶里面抽出一枝颜色偏金黄色的花,这枝花的花朵很大,花瓣层层叠叠,和他送给沈青釉的那块“浮雕玫瑰”很像,只不过许嘉言雕的那枝是盛开的,而眼下这枝只开了一部分,“看,这个就是卡罗琳骑士。”
他递给沈青釉,沈青釉却没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问道:“只送给我一枝吗?”
许嘉言问:“你还想要哪一枝?”
沈青釉毫不客气地说:“全部。”
许嘉言说:“连水桶一起吗?”
沈青釉贪心,“我所看到的全部。”
他眼里除了那一桶半盛开的玫瑰,还有抱着玫瑰在雪地里笑吟吟的人。
许嘉言还没说要送,沈青釉就已经将那个装有鲜花的水桶“抢”了过来,连带许嘉言帮他打包的椰子冻和奶油小方,一起带回了房间。
鲜花放在水桶里面,多少有些影响美观,许嘉言建议他找个花瓶,他便找了一个白瓷花瓶,又找了一把剪刀。
沿路买的鲜花没有经过特殊的包装和剪裁,沈青釉用剪刀把多余的花枝还有叶子清理干净,又在手机上面找了一个插花教程,按照上面的方法,将那一枝枝鲜花逐次插在花瓶里。
鲜花经过修剪,变得更加好看。
沈青釉对着自己的作品端详了一会儿,满意地在办公桌上找了个显眼的位置,把花瓶摆了上去,又看了一眼时间,回到房间洗漱睡觉。
凌晨两点,窗外的雪还在下,泛白的月光从遮光度不太高的窗帘外面照到沈青釉的房间里。
沈青釉原本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突然,不知想起了什么,从床上坐了起来,穿上拖鞋走出卧室,路过书房门口,神色淡然地看了一眼书桌上那一瓶正在悄然盛开的花。
很好,还在。
第33章
初雪结束,气温终于踢破0°的门槛,跌至零下。
许嘉言早上起来,洗漱完毕,先是翻出一身保暖内衣套在身上,又拿出一件棉服,穿好西装,快步走到楼下。
王姨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煎蛋、白粥,还有两道素炒的小菜。
许嘉言刚刚坐下,沈青釉也从楼上走了下来,他今天同样添了衣服,在衬衫外面加了一件羊绒背心。
许嘉言笑着跟他打招呼,沈青釉应了一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许嘉言说:“今天公司有特别的事吗?”
沈青釉说:“没有。”
许嘉言说:“那你起这么早?”
沈青釉说:“送你。”
“送我?”
“嗯。”
“为什么送我?”
沈青釉喝了一口寡淡的白粥,“感谢你昨天送我的花,还有甜品。”
甜品是送的,但是花,好像有些牵强,虽然许嘉言买回来也确实是想要交给王姨,让她帮忙找个花瓶摆在家里,但横空被沈青釉“抢”了去,只能“被迫”送给他了。
提到甜品,许嘉言说:“对了,那个椰子冻和小方,今天早上吃了吧?如果再放的话可能会放坏。”
他昨天回来的比较晚,将甜品给了沈青釉之后,建议他放在今早再吃,毕竟大晚上吃甜品对牙齿不好,虽然他打包的那两样东西都不太甜,但是含糖量还是有的。
沈青釉继续喝粥,喝完这一口说道:“我已经吃完了。”
许嘉言眨了眨眼,惊讶道:“吃完了?”
沈青釉:“嗯。”
许嘉言:“全吃完了?”
沈青釉:“嗯。”
“昨天晚上?”
“嗯。”
许嘉言嘴里的煎蛋差点掉出来,不可思议道:“那是六块椰子冻,六块奶油小方,你……你一个人全吃完了。”
“嗯。”
“有,有那么好吃吗?”
沈青釉说:“还可以。”
许嘉言弱弱道:“那你不觉得撑吗?”
虽然两份甜品摆在盘子里看起来没有多少,但实际上吃进肚子,还是很占地方的。
沈青釉说:“吃完转了几圈。”
“噗。”
许嘉言没想到他这么直白且坦诚,瞬间脑补他吃撑以后穿着睡衣在三楼散步的模样,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我不是跟你说可以先放在冰箱里面,那些都是昨天晚上现做的,在冰箱里面放几个小时没事的。”
“嗯。”沈青釉没有为自己后半夜偷吃甜品的事情多作解释。毕竟许嘉言已经送给他了,他有自行支配的权利,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两人吃过早饭一起出门开车,昨天没风,气温还显得不是那么冷,今天寒风凛冽,冷风刮在脸上,就像一把把刀子想要将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肉割开。
沈青釉已经提前开了车里的空调,座椅也开了加热,许嘉言从室外钻进车里,像是瞬间从寒冷的冬日穿越到了温暖的春天。
对于沈青釉特意早起送他出门这件事,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拒绝,沈青釉又拿他昨晚给他带甜品的事情堵他,非要跟他礼尚往来。
但事情逐渐演化成这种发展,也是许嘉言最开始对沈青釉过于客气所造成的,如今想要扭转局势,似乎也不是一天半天就可以扭回来的。
二十分钟后,沈青釉将许嘉言送到公司门口。
开车还是要比坐公交快上一些,许嘉言下车跟沈青釉说了声再见,趁着冷风还没有穿透他的衣服,一鼓作气地跑到了办公室,跑进来时竟然还有点微微冒汗。
他刚准备走到自己换了新组被安排的工位前,就感觉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一点不对。
这个时间已经有七八个人过来上班了,大家全都或坐或站统一冲着同一个方向看去。
许嘉言觉得这幅画面似曾相识,也顺着大家的目光一起看了过去,结果就看到陈璐正拿着一杯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泼到了于鹏的脸上。
许嘉言以及公司的各位同事全都被这杯水泼出了一口凉气,直到陈璐扭头,才急急忙忙地开始左顾右盼,假装没抻着脖子看这份热闹。
从上次陈璐为许嘉言出头,许嘉言就觉得她跟于鹏之间可能会有一些更为私人的恩怨,包括于鹏也是,刚刚入职那天,明明部门不止陈璐一个人出差,他却偏偏要把自己安排到陈璐的位置上面,明明人家陈璐的电脑上面已经贴上了“闲人勿动”的标签,他依旧我行我素,将许嘉言安排在那里,很明显就是在挑衅。
许嘉言一直很感激陈璐帮了自己,但是于鹏这个人,他总觉得并非什么良善之辈,他有时看向陈璐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阴郁感。
所以当陈璐气哼哼地从于鹏的办公桌前走回来时,许嘉言将她拉出门外,问她发生了什么?
陈璐气得直翻白眼,缓了半天才跟许嘉言说:“于鹏以前追过我。”
“啊?”
“但是我没答应。”
“哦。”
“谁会答应这种自大傲慢自己狗屁不通还想把全世界都踩在脚底下的神经病啊!”陈璐一口气说完,气得到处找水,许嘉言赶忙从旁边的自动贩卖机里给她买了一瓶,问道:“那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啊?”
陈璐说:“我没看上他,但是我也有看上的人啊。昨天晚上我和我新交的男朋友一起出门吃饭,好死不死的碰上了这个倒霉催的,好家伙,上来就当着我男朋友的面说我水性杨花,残花败柳!?说什么我刚跟他分开没多久,就找了新的男朋友,让我男朋友小心以后我给他戴绿帽子?!去他娘的别再侮辱绿帽子了,绿色那么好看的颜色到底谁来给它正名啊!”
陈璐气急了还不忘帮着绿色打抱不平,“真是气死人了,而且我到底什么时候跟他在一起过?仅仅就是上次他跟我表白的时候请我吃了一顿饭,而且最开始我得到的消息还不是请我一个人,连带盈盈、小王,我还以为是谈公事呢,结果到了饭店一看就剩我自己了?本着大家同事一场,想给他留点面子,没有调头走人,结果在他眼里,跟他一起吃顿饭就成了跟他谈恋爱了?”
陈璐又气又怒又觉得委屈,原本就心情不佳地过来上班,结果碰到于鹏,又被他冷嘲热讽了几句,才气得她抬手就泼了他一脸水。
碰到这种人能怎么样?
报警吗?打官司?
好像相比这些漫长的过程,还是泼一杯水来得更解气些?
许嘉言安慰了陈璐几句,和她一起回来办公室,扭头向于鹏的方向看去,再次从于鹏看向陈璐的眼神里面看到了一抹猜不透的阴郁之色。
临近下班,沈青釉给许嘉言发了一条信息,说是要过来接他。
许嘉言这次没有拒绝,而是等沈青釉的车过来以后,第一时间跑了上去,拉着他说:“帮我一个忙。”
沈青釉见他无意识地往自己这边靠,没有理会这种无伤大雅的亲昵距离,问道:“什么忙?”
许嘉言说:“待会你帮我跟辆车。”
“跟车?”
沈先生活了28年,要说没做过的事情确实很多,那些没做过的事情他也可能会考虑去尝试,但绝对不包括跟车。
许嘉言见他不太愿意,就把今天早上陈璐和于鹏之间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顺带把陈璐上次帮他的事情也一并说了说。
沈青釉侧耳听完,问道:“所以你现在是想让我跟陈璐的车吗?”
“嗯嗯。”许嘉言说:“她跟同事一起打车回家,一会儿就到了。”
沈青釉说:“为什么要跟她的车。”
许嘉言说:“保护她啊,我总觉得于鹏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儿,陈璐上次为我出头就当众掉了他的面子,这次又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泼了他一脸水,他肯定会记在心上的。虽然我可以理解陈璐的心情,但我爷爷从小就告诉我,宁愿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以于鹏的人品和行事作风来看,肯定不是君子,那既然他是小人,就一定要防着一些。”
沈青釉说:“你担心那个于鹏会伤害陈璐?”
“嗯。”
“现在是法治社会。”
“可是法治社会也有不遵纪守法的人啊,沈先生……”
“沈青釉。”
“嗯?”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许嘉言此时正有事求他,对于他突如其来换称呼的要求没做任何犹豫,只是拖着长音,像是跟他爷爷奶奶撒娇时用的语气说道:“沈青釉,你就帮帮我吧。”
沈青釉挑了挑眉,“没说不帮。哪个是陈璐?”
许嘉言隔着车窗给沈青釉指了指:“那个,头发很长,穿着高跟鞋,很漂亮的那个。其实她如果跟男朋友或者跟家人住在一起的话,我也不会为她担心,但她是独居,而且以她的性格来看,她肯定觉得于鹏不敢拿她怎么样,或许于鹏真的不会拿她怎么样,但我想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毕竟谁猜得透人心呢。”
许嘉言一边说着,一边从棉衣兜里掏出一个今天中午紧急去附近超市买来的儿童望远镜,虽然望远镜是儿童款,但是望远效果还是有的。
沈青釉扭头看着此时正举着望远镜四处侦查的许嘉言,总觉得这个小木匠正义且知恩图报得有些过头了,但这可能就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可贵之处。
这时,陈璐和周盈几个人一起叫的车到了。
沈青釉记下那辆车的车牌号,问许嘉言:“走吗?警官。”
许嘉言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始终拿着望远镜盯着那辆车的车尾灯,直到那辆车的转向灯亮起,才竖起两根指头往前一甩,配合着沈青釉说:“跟上去!”
第34章
陈璐住在A市的西北角,这里曾经是A市发展之初,最先兴起的一片地方。A市的第一栋高层居民楼就建在这里,但也是因为发展过早,很多小区内外设施,都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脚步。
许嘉言之所以想要让沈青釉开车跟他一起保护陈璐,是因为上次听到陈璐跟周盈吐槽,她现在租的那套房子距离坐车的位置太远了,每天出门都要经过一条很长很长的胡同,光是走路就要走十五分钟。
春夏时节还好,下班回家天还是亮的,进入秋冬以后就惨了,即便下班时间向前调整了半个小时,每次到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加上那条胡同现在正在准备拆建,胡同两边的小商店搬走得搬走,关门得关门,如今只剩下一家门口挂着四盏红灯笼的小超市还在坚持不懈地努力营业。
那四盏红灯笼挂在大年夜估计还挺喜庆,但是挂在杳无人迹的寒冷冬夜,怎么看怎么有点吓人。
陈璐说她已经算是一个比较纯粹的无神论者了,但是每次走到那个小超市门口,还是想要闯进去揪着超市老板的耳朵让他把灯笼的颜色改一下。
沈青釉看着前面那辆车在路口停下,放缓车速,也跟着在它后面十几米的距离停了下来,“那她希望换成什么颜色?绿色?”
许嘉言想象了一下超市门口挂着四盏绿幽幽的灯笼,不禁打了个寒战,举着望远镜继续追踪陈璐的身影,“算了,还是红色的好点。”
不管是红色还是绿色,夜里在黑黝黝的胡同里面亮着,都有点瘆人。
许嘉言等陈璐下车拐进路口,拍了沈青釉一下,示意他可以把车往前开一开了。
沈青釉淡淡瞥了他一眼,看着他刚刚离开自己右大腿的左掌心,没有跟他计较这个相对来讲比较暧昧的动作,一脚油门踩下去,直接把车停在陈璐刚刚拐进去的那个胡同口。
这条胡同正如陈璐所说,又老又旧,正带着一种准备去旧迎新的破罐子破摔的飘摇感。
胡同两侧有路灯,但路灯的照明度很低,有两盏还坏了,“滋啦滋啦”地闪来闪去,用陈璐的话说,每次路过这里不蹦两下,都觉得自己亏了一张迪厅门票。
胡同的条件确实很差,陈璐一个女孩子走在路上也确实很危险。
不过听说她最近就准备换房子了,新房子那边无论是安保条件,还是地理位置,都要比现在这里好上不少。
许嘉言想要在她搬走之前一直偷偷跟在她的后面,这样就算于鹏真的想要趁着下班之后对她不利,那么有他和沈青釉跟在这里,多少还是有一些安全保障。
但是胡同很窄,周遭又没有太多可以藏匿的地方,许嘉言买的望远镜没有夜视功能,到晚上两眼一抹黑,还不如他那双视力水平良好的眼睛看得清楚。
他本想准备一个望远镜,看起来专业不说,跟踪的时候还能距离陈璐远一点,结果望远镜没派上用处,还是得靠他自己。
酷炫感一下子就没了。
沈青釉站在他的后面,看他一路上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知道的以为他是想保护陈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另有所图,刚巧他前面有一块碎掉的瓦片,沈青釉怕他绊倒,抬手拉了他一下,说道:“你为什么不想办法把这件事转达给她男朋友,或者建议她暂时搬到朋友家。”
许嘉言说:“她的男朋友才交了没多久,听说还没有稳定下来,加上昨天于鹏一捣乱,好像还因此闹了一点不愉快,而且陈璐这个姑娘有着很强的自主性,一般人没办法扭转她的想法,如果我真的跟她说了我的担忧,她肯定会说‘于鹏?我呸,就他那个怂包,我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而且还要反过来说我胆子小,杞人忧天。”
许嘉言说:“我承认我胆子确实不大,但是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啊,她也是一个人来A市打拼,真的因为于鹏出了问题,家里人该有多担心。”
沈青釉说:“你对陈璐的性格还挺了解。”
许嘉言说:“当然啦,她的性格最简单了,就是那种非常直爽并且没什么心眼儿的姑娘,她的好朋友盈盈就跟她有些相反,盈盈内敛细腻,她们两个在一起,表面上是陈璐一直罩着周盈,但很多时候都是周盈在偷偷护着陈璐的。”
沈青釉说:“你对她们的性格都挺了解?”
许嘉言说:“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其实大家都挺简单的,并没有像宫斗剧里面演的那样勾心斗角。”
沈青釉问:“你还看宫斗剧?”
许嘉言说:“看啊,以前店里没生意的时候,我总看,你也知道我以前的生活有多么简单无聊,平时除了雕木头就是看电视,要不然就是给我奶奶的菜园浇水、除草,陪老马下象棋,总之就是……哎哟妈呀!”
许嘉言说着说着,突然慌不择路地转过身来。
沈青釉问:“怎么了?”
许嘉言说:“陈璐,陈璐好像发现了!”
自两个人拐进胡同,就一直跟陈璐保持将近二十五米的距离,这个距离不太远,但也不算特别近,在胡同里面较为昏暗的灯光的掩护下,仅能看清彼此的身影,看不清对方具体的模样。
陈璐原本只是正常走路,此时却开始有意识地走走停停,刚刚猛地转过头来,吓得许嘉言顿时乱了方寸,慌乱之下转了身,却不知道此时该走还是该停,他急得原地踏步,边踏边问沈青釉:“陈璐走了吗?”
沈青釉说:“没走。”
“那她在干什么?”
“看着我们。”
“看我们?看我们干什么?”
“估计是要看看我们是干什么的吧。”
“哈?路人啊,除了路人还能是干什么的?”
沈青釉说:“路人只是你自己设定的身份,陈璐现在应该已经把我们当成可疑分子了。”
“啊?那现在怎么办?她现在走了吗?”
“没有,她走过来了。”
“走过来了!?”
什么叫出师未捷身先死,什么叫壮志未酬泪满襟,什么叫功亏一篑?什么叫功败垂成!
本来还想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面都像这样偷摸地跟在陈璐后面,结果刚刚第一天就被抓个现形?
如果真的被她发现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担忧,如果被她误会了他跟于鹏一样对她有所企图,还拉着沈青釉这个同伙过来踩点,那他跳进护城河都洗不清了。
许嘉言正急着脑补跳护城河的画面,突然,沈青釉抬起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
许嘉言微微一怔,问道:“怎么了。”
沈青釉说:“吻你。”
许嘉言被这个回答震惊得瞳孔地震,“吻,吻我?!”
沈青釉的目光很亮,在深长的胡同里面像两颗藏在黑夜里的宝石,他看着许嘉言,平静地说:“不然待会陈璐靠近,看清你的背影,一定会发现是你在跟踪她。”
“那……”
许嘉言想了想,现在最好的办法好像就是站在这里接吻比较恰当了。
毕竟他和沈青釉如果是一对情侣的话,那他们两个人一起在胡同里面散步,趁着夜深人静抱在一起亲吻,是最不值得被怀疑的了,而且亲吻这件事情比较私密,陈璐如果看到了,也不会再靠近打扰。
只是不知道借位亲吻的办法行不行,他此时正背对着陈璐,需不需要在假装亲的时候的左右歪一歪脑袋?
许嘉言微微抬头看着沈青釉,“那需要我怎么配合?”
沈青釉说:“闭上眼睛。”
许嘉言说:“闭上眼睛就行吗?不需要配合你摆一摆头吗?”
沈青釉说:“不用。”
“哦,好。”
许嘉言说完,迅速地把眼睛闭上。
陈璐高跟鞋的声音时隐时现,似乎也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看看这两个人到底是谁。
但正常来讲,有点安全意识的人都应该不会靠得太近,确定没有危险之后赶紧跑路才是要紧。
许嘉言此时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沈青釉吻到哪一步了,刚准备随便歪着头配合他两下,突然感觉腰身一紧,嘴上一软,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就萦绕在他的鼻息之间又四散开来——
轰隆一声,全世界安静了。
许嘉言依旧闭着眼睛,周遭除了他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嘴上那一抹柔软的触觉缓缓消失,他才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此时正在与他四目相对的沈青釉。
“真,真亲啊?”
“我没说是假的。”
“那你……我……”
许嘉言下意识地抿了抿嘴,一时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沈青釉接过他的话茬,嘴角带着一抹难得的微笑,礼貌又正经地说道:“很抱歉,我承认我刚刚的行为有些鲁莽,但我不想为此道歉。”
“可爱并且让我有些心动的男士在我面前向我索吻,我没办法做到镇定自若。”
“如果你觉得无法接受,可以选择报警。”
“或者在我的嘴上亲回去。”
第35章
报警有点小题大做,亲回去好像也有点不太妥当。
许嘉言沉默了半分钟,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陈璐呢?!”
沈青釉抬了抬下巴,“已经走了。”
“走了?走远了吗”
“还在视线范围之内。”
许嘉言听完赶紧扭头,果然看到陈璐正背着包一路小跑地往回赶。
许嘉言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说道:“我是不是不应该跟过来给她添乱啊?”
沈青釉说:“这不是添乱,你这样也算侧面提醒她走夜路要注意安全,或许她不会刻意防着于鹏,但是从明天起,她肯定会提高警觉,提防别的危险。那么就算于鹏真的出现在这里,她也不会显得过于被动。”
许嘉言听完点了点头,觉得今晚跟过来这件事情还是一个比较正确的选择。
不对,不太正确!毕竟他和沈青釉之间所发生的这点意外,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两人继续跟在陈璐后面,准备把她送到家门口。
许嘉言原本还一瞬不瞬地看着陈璐的背影,看着看着就低下了头,用陈述的语句说道:“你刚刚亲了我。”
沈青釉没有逃避,直接说:“需要我为此负责吗?”
许嘉言忙说:“不用不用。”
沈青釉说:“其实我很愿意负责。”
许嘉言微微咳嗽了一声,继续看着地面,他的双手不知该放在什么地方,时而交叉,时而蜷握,眼睛也不敢到处乱看,怕一个不小心,就对上了沈青釉的眼睛,“你,你说的那个,可爱且让你有些,有些心动的男士……”
“嗯。”
“是我吗?”
“是。”
许嘉言刚刚激烈的心跳还没有缓和下来,此时又因为沈青釉的回答变得漏跳了半拍,他沉默了半晌,小声说道:“你……为什么会对我心动?”
他没有时间盯着陈璐,沈青釉就一直充当他的眼睛,帮他盯着,“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原因,或者说,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所有经历的一切,都是促使我对你心动的原因。”
许嘉言说:“可是,以你的婚恋观来看,你好像不会对谁轻易动心……”
沈青釉说:“婚恋观只是我对于婚恋的一种假想,如果你没有出现,或许我确实会随便找个人结婚。”
“不管是李嘉言或是许嘉言或是王嘉言?”
“现在我只希望这个人是许嘉言。”
沈青釉说:“而且我对你,也不是十分轻易就动心的。我的心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麻木不仁。你的喜怒哀乐每天在我的生活中上演,我只要不是机器人,就会被你的情绪感染。”
好像也对。
就像他对沈青釉,从最开始的陌生、客气、疏离,到现如今可以跟他一起在这条胡同里面并排行走,都是他们日渐相处越来越熟以后形成的一种自然而然的关系。
他已经来A市快两个月了,这两个月里所经历的事情,似乎比他在M县两年经历的都要多,他的世界里面每天都是不一样的沈青釉,不苟言笑的他、温柔细心的他、时不时冒出来冷幽默的他、突然之间送给他小惊喜的他
当然,有些惊喜也并不算小
许嘉言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世界里面到处都有了关于沈青釉的身影,这应该不只是因为他们住在一起的关系。
许嘉言怔怔地停下脚步,看着沈青釉继续向前走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似乎站在了一团朦胧不清的迷雾里。
这时,沈青釉停下脚步,转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他站在那里,灯光将他的身影拉长,延至尽头是幽暗破败的胡同,举目向上是朗晴朗晴的夜空。
一瞬间,好像清风拂过,吹得许嘉言的心境宛如悬在夜空中透亮的银盘。
他想,可能不止沈青釉,或许他对沈青釉的想法,也变得不再单纯起来。
“心动……是喜欢吗?”
“不知道,但我想这至少是喜欢的开始。”
“嗯。”
对于心动的这个观点,许嘉言也抱着相同的看法,毕竟一两次的心动不能代表什么,而心动过后的喜欢,才是两个人之间某些感情的开端。
谈话至此,两人谁都没再继续往下说,陈璐此时已经走出了胡同,拐到了一条人来人往的小街上,两人站在小街的路边目送陈璐平安地进了一座居民小区,又一同转到胡同里面,向着来时的方向往回去。
走了几步,沈青釉突然停下来,说道:“对于我刚刚吻你的那件事情,你觉得反感吗?”
许嘉言迟疑了片刻,也跟着停了下来,摇了摇头。
沈青釉说:“如果你确实觉得反感,我也可以暂时搬出去住。”
搬,搬出去?
“不用不用,那可是你家!”许嘉言急忙摆手,诚实道:“真的不反感,就是……有一点突然。”
沈青釉点头,垂着眸子看着他,认真地问道:“既然不反感,那我可以开始喜欢你了吗?”
“啊?”
“虽然“喜欢”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但我还是想要把我这件很重要的私事告诉你。希望可以得到你的允许。”
他说得认真,像是真的在征求他的意见。
许嘉言沉默了几秒,小声说:“可以啊,这是你的自由。但是,我可能还没办法回应你。”他虽然意识到了自己对于沈青釉的不单纯,但还不清楚这份不单纯具体代表了什么。
沈青釉说:“没关系,我只是单纯地想要告诉你一声,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我们之间还可以像以前一样的相处。”
担心他会为了这件事情烦恼,沈青釉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极为跳跃地说道:“对了,可以给我一张《田野歌友会》的入场券吗?”
许嘉言说:“田野?小圆?他那歌友会的票很紧张的,我都没有。”
沈青釉说:“工作人员都没有?”
“对啊。”许嘉言无奈道:“小园虽然整天口口声声地说自己在国内的人气不高,但是歌友会的票一经售卖,1秒钟就被抢空了,陈璐上次倒是拿回来了几张,但是都已经被部门内部的其他同事要走了。你要听吗?”
沈青釉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问道:“还有其他渠道可以买吗?”
许嘉言说:“暂时没有了,歌友会这周五晚上就要开始了,如果在他的官网蹲一蹲的话,可能会碰到退票的。”
临近周五,许嘉言的工作又忙碌了起来。
陈璐是歌友会项目的重要负责人之一,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最后直接住在了公司,公司除了她还有不少人一起加班,许嘉言不用再担心她一个人下班的时候走那条的深长的胡同,跟沈青釉报备了一下最近的加班时间,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晚上八点。
云山居雅间。
钱非凡今天破天荒地接到了沈青釉的电话,说是要约他喝茶。
喝茶这件事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沈青釉主动给他打电话!要知道沈青釉已经多少年没给他打过电话了?至少高中毕业之后,他的通话记录里面再也没有来自沈青釉的电话。
为了这一久违的盛世。
钱非凡当即推掉了所有约会,专门来赶赴的这一场约,开着车直奔云山居的后门。
这道后门是他和沈青釉每次过来时的专用通道,直接可以通到他们三个相约见面的那个房间。
房间里面,沈青釉和霍白瓷都已经到了,只有钱非凡姗姗来迟,他刚准备进门后跟两位好友打招呼,就发现房间里面的气氛有那么一点点凝重。
沈青釉和霍白瓷一人拿着一个手机,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正襟危坐。
钱非凡迟疑了两秒,问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抢票。”
沈、霍二人异口同声。
“抢票?!”钱非凡一边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一边不可思议道:“什么票还用得着少爷几个亲自抢啊?”
霍白瓷说:“甭废话,地址发你了,还有五分钟。”
钱非凡拿出手机顺着地址点了进去,看清网站上面的人名,说道:“田野啊,我还当是谁呢。”
沈青釉说:“你认识他?”
钱非凡说:“不认识啊,就是知道,我这一脑袋银色的头发就是根据他最常见的一个造型染的。”
沈青釉说:“你怎么会知道他?”
钱非凡说:“我最近追的那个姑娘喜欢他啊,听说他在国外可火了,虽然不是那个什么偶像团里的颜值担当,但是唱歌的水平可是全团第一,高音水平尤其厉害,歌迷都叫他田野上的海豚啥的。”
沈青釉原本还想着抢不到算了,听钱非凡说完,看向手机屏幕的目光又变得坚毅起来。
看来这张票是非抢到不可了。
第36章
田小园的歌友会就在许嘉言他们公司的一个小型体育馆举行,这里平时也会接待一些商业演出,最多可以容纳一千人左右。
说是歌友会,肯定没有演唱会那么大的阵仗,简约的舞台上面放着一个落地式的麦克风,一把椅子、一把吉他,灯光一打,整个舞台瞬间变得安静且神秘起来。
许嘉言这段时间主要负责给周盈打下手,周盈负责主舞台的灯光设计,此时正站在舞台正下方的一台设备前,对灯光进行最后的调试。
“小许。”
“在呢。”
周盈说:“你待会看到璐璐跟她说一声,让她把我的背包拿过来。”
许嘉言说:“好,她刚刚好像被齐主管叫走了,等她回来我告诉她一声。”
距离歌友会开场还有四十分钟,许嘉言一边站在这里帮周盈的忙,一边在现场捕捉陈璐的身影,可等来等去,等得田小园的粉丝都开始陆续入场了,都没有见到陈璐的影子。
周盈的包里有个U盘急用,许嘉言一直见不到陈璐,说道:“你的包放在哪里了?我去给你拿。”
周盈说:“就在这个场馆的三楼办公间,你这两天去过吧?”
许嘉言说:“去过,我知道在哪儿,你的包包上面是不是挂了一只紫色的小兔子?”
“嗯。”
“好,那我帮你去拿。”
为了方便大家工作,公司在每个场馆的三楼都设立了一个公共办公间,平时这个办公间不用,只有项目活动时才会将各个部门的相关人员汇在一起。
越是临近开场,办公间越是没人,许嘉言从一楼匆匆跑上来,果然看到偌大的办公间里关着灯,他隐约记得周盈昨天下午是坐在靠门口的一个位置,凭借记忆,果然在那里找到了周盈的包。许嘉言提着包刚想离开,就听“咣当”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他刚刚进来的时候没有开灯,只是借着门口的一抹光,往办公间里看了看。
按道理来讲,办公间现在应该没人,许嘉言想要开灯仔细看看,但碍于周盈还等着用她包里的U盘,他也不敢再耽误时间,粗略地看了看里面没有其他异常,提着包匆匆地跑回楼下。
短短几分钟,现场的歌迷已经快坐满了,许嘉言把周盈的包递给她,又站在设备前四处寻找陈璐的身影,结果找了半天,舞台附近没有,观众席附近没有,随口问了一个刚刚从后台过来的同事,也没有看到陈璐的身影。
这太不寻常了,作为项目的重要负责人,项目都快开始了,她怎么可能脱离现场?
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从许嘉言心里升腾起来,直到看见齐主任拿着一份文件匆匆走来,问周盈:“陈璐呢?”
周盈在设备中抬头,迷茫道:“不是被您叫走了?”
齐主任说:“我是叫她帮我改个东西,这都改了快20分钟了,怎么人还改没了?”
齐主任说完,许嘉言和周盈顿时愣在原地,周盈向来比陈璐小心谨慎,之前陈璐和于鹏发生冲突的时候,她也曾经交代过陈璐让她小心于鹏背后使坏,但是正如许嘉言对陈璐的了解,陈璐根本没有把于鹏放在心上,随便敷衍了几句就过去了。
周盈此时也有点慌张,急忙拿出手机给陈璐打电话,连续打了几个都显示无法接通,又看向许嘉言:“小许,你刚刚上楼的时候看到璐璐了吗?”
许嘉言说:“没有。”
说到楼上,许嘉言突然想起办公间里传来的那一声异常地响动,他忙说:“我再去找找。”
今天除了田小园的歌友会,其他几个展厅也有规格相当高的展览,公司内部的安保人员全都做了新的调整,可谓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陈璐现在是什么状况还不得而知,随便找安保部门的人帮忙,人家估计也不愿意帮,一是陈璐和于鹏之间可能会发生的问题以及冲突都是许嘉言的猜测,二是安保队确实挤不出人。
许嘉言没有其他办法,只好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再次返回三楼的办公间,他这次没有摸黑进门,而是将办公间里的灯全部打开,他站在门口大喊了两声陈璐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又一排工位一排工位地找了起来。
最近工作忙碌,大家的临时工位看起来也比较凌乱,许嘉言走到其中一排,看到那一排的地面上倒着一个酒红色的保温杯,估计他刚刚上来拿包时所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东西掉在地上发出来的,他刚想把保温杯捡起来,就在保温杯附近的地上看到了一条亮闪闪的珍珠手链?
这珍珠手链……
是陈璐的!
许嘉言急忙把手链捡起来,站在偌大的办公间里又喊了两声陈璐的名字,确定陈璐确实不在这里以后,不再耽误任何一点时间,急匆匆地往外面跑去。
这个时间一楼的人是最多的,二楼也有看台,会有一些忙完的工作人员汇聚在那里。
只有三楼没人使用,所有的地方都处于空闲的状态。
除了办公间,三楼还有一个档案室、一个杂物间,许嘉言跑到档案室看了看,确定那里没有被撬开或者被打开的痕迹以后,又转头去了杂物间。
和档案室相反,杂物间平时是不锁的,今天不知怎么,竟然被人反锁了起来。
许嘉言心中当即警铃大作,一边使劲敲门一边大声喊:“陈璐!璐璐!你在里面吗?”
“陈璐!陈璐?在吗!?”
突然,杂物间里面发出一连串“咣当当”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从桌子上掉了下来,又好像是桌子直接翻到了地上,造成了不小的动静。
“小许——!我在里面,艹你大爷的于鹏!你放开老娘!”
杂物间里突然传来陈璐尖厉的声音,许嘉言侧耳听着,急忙回应:“璐璐?!你坚持住!我现在马上报警!”
说是准备报警,但实际上他刚刚上来的太急根本没拿手机,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鹏可以出来制止他打电话。
万幸,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急而怒的脚步声从杂货间里面传了过来,那脚步声越走越近,近到许嘉言已经知道他走到了门口跟他仅有一门之隔——突然,一只极有力的手带着一股想要直接将他捏死的力道,像钳子一样狠狠地锁住了他的手腕,想要使劲地把他往杂货间里拖。
幸好许嘉言早有准备,紧紧拽着杂货间那道门上的门把手,死命地往外挣,一边挣一边说:“于主管,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伤害陈璐对你和她都没有好处,你先冷静一些!”
于鹏被许嘉言生生地杂物间里挣了起来,露出了一张阴鸷且愤怒的脸,恶狠狠地说:“用你小子多管闲事!别以为她帮了你就是喜欢你!”
许嘉言说:“她怎么会喜欢我啊,我们就是普通同事,于主管,你先冷静!”
从体型上面来讲,许嘉言要比于鹏瘦弱不少,体能上也没占多大优势,如果不是有门把手帮着,他肯定已经被于鹏拽走了,于鹏此时也注意到了那个门把手,松开许嘉言的这只手腕去掰他的手指。
眼瞅着五根手指就要被于鹏从门把手上掰下来,许嘉言拼了命地往杂货间里喊:“陈璐!能跑吗?!”
陈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不行!这王八蛋把老娘锁上了!”
锁上了?
那他更不能被于鹏拖进去,站在外面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他也被于鹏一并拖进去,他和陈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手指已经不堪重负从门把手上滑落下来,许嘉言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猫着腰靠蛮力紧紧地锁住了于鹏的上半身。
他不会打架,上高中的时候乔木森他们打群架从来不带他,所以他也不知道如何先保护自己,如何将自己受伤的概率降到最低。
他此时这样锁着于鹏,将他的整个背部、颈部以及头部,都暴露在于鹏的目光之下,本以为于鹏会愤怒地将他掀开,却没想他直接从西装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水果刀,冲着许嘉言的后脖颈就要扎下去!
电光石火之间,一股巨大的力道将许嘉言从于鹏的身边抽开,等许嘉言反应过来,发现沈青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此时正一手护着他,一手揪着于鹏的衣领。
许嘉言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发现他的手臂处的西装被于鹏的刀子割了一道口子,忙说:“手臂!受伤了!”
沈青釉瞥了一眼外套没有出声,抬腿踹向于鹏的小腹,一脚将他踹出了半米远。
除了沈青釉,钱非凡和霍白瓷也来了,三个人到底还是没抢到票,最后钱非凡只能利用人际关系联系了许嘉言公司的太子,于是一个电话打过去,三个人就一起驱车赶到了歌友会的现场,结果在现场没有看到许嘉言,问了工作人员之后,才知道他一个人跑到了三楼。
这时,闻讯赶来的秦杨,也就是上次舞会的那个南瓜帽,这家公司的太子爷,发现三楼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急忙打电话联系安保按住了于鹏,又安排人进入杂货间把陈璐救了出来,陈璐倒是没有受伤,只是披头散发的,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三楼的人越聚越多,周盈到底还是不放心,调试好现场的工作之后暂时将工作交给同事,跑上来看了看,同她一起上来的还有即将登台表演的田小园。
田小园看到眼前的画面有一些震惊,他在嘈杂的人群当中寻找许嘉言的身影,发现许嘉言正和沈青釉待在一起。
他们一个坐在长椅上面,一个半蹲在长椅下面,一个温柔地垂着眼,一个焦急地仰着头,不知在交流着什么。
田小园和其他人一样,被他们隔离在专属于他们的世界之外,他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穿过人来人往的廊道,开口道:“小言。”
许嘉言听到有人喊他,扭过头来,“小园?!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快开场了吗?”
田小园说:“还有五分钟。你过来一下可以吗?我有话跟你说。”
“好。”许嘉言刚站起来走了几步,就听刚刚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没事的沈青釉,突然开口道:“许嘉言,我头疼。”
“头疼?”许嘉言又急忙拐了回去,问道:“怎么会头疼?要休息吗?”
歌友会马上就开始了,一楼大厅已经开始放上田小园的预热单曲,粉丝们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田小园的助理也跑到楼上催他下去。
他站在原地不想走,再次道:“小言,我有话跟你说。”
许嘉言还没有回话,就听到沈青釉难受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一时慌了手脚,忙对田小园说:“小园,你先去忙,等你忙完咱们再说。”
说完又急忙问沈青釉:“哪里不舒服?”
沈青釉表情痛苦,“头疼,我想找个地方躺会。”
许嘉言说:“好,那我现在联系酒店部的经理,我们现在过去。”
钱非凡和霍白瓷站在这里始终没动,基本上算是围观了全过程。
霍白瓷有一点不解,问道:“他头疼?”
钱非凡:“啊。”
“那人不是划他手臂了吗?”
“是啊。”
“那他头疼个什么劲儿?”
“不知道。”钱非凡说:“疼痛呼叫转移了吧。”
第37章
酒店部距离小体育场很远,在许嘉言给李经理打电话之前,秦杨就已经联系了救护车辆,想要带沈青釉去医院看看。
沈青釉拒绝了去医院的事,跟许嘉言一起坐着李经理的车来到了酒店部的一间套房。
他现在受得伤有点鸡肋,虽然于鹏用水果刀刮破了他的衣服,但由于冬日的西装太厚,仅仅刮开了一层毛料,手臂没有见血,但衬衫下面被刀子割出了一道红痕,如果处理不当的话,很可能会充血肿胀。
许嘉言扶着他进入房间,将他的外套和衬衫脱下来检查一番,见确实没有大碍,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明天可能会有点肿,我先用温毛巾给你敷一下。”
沈青釉点了点头,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听不到任何一点关于田小园歌友会的声音,才满意地靠坐在了床上。
今天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任何人都没有想到。
许嘉言一直以为于鹏会趁着陈璐下班的时候对她进行报复,但没想到他会选择在公司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他和沈青釉离开体育馆三楼的时候,还听到于鹏到处喊冤,说他只是想跟陈璐好好谈谈,想要跟她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
他或许没有撒谎,但他的行为也确实过于极端。
许嘉言一边帮沈青釉温敷,一边摸摸他的额头,问道:“头还疼吗?”
沈青釉说:“没事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许嘉言叹了一口气,“陈璐肯定吓坏了。”
沈青釉说:“没有受伤已经算是万幸了。”
许嘉言说:“我今天看到于鹏,总觉得他对陈璐的感情有点复杂,他好像讨厌陈璐,又好像是喜欢?”
沈青釉说:“我觉得不是喜欢。喜欢分很多种,但肯定不包括强取豪夺,和违背她本身意愿的占有。”
许嘉言突发奇想,“那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沈青釉说:“暂时没有这样的如果,我喜欢的人现在正坐在我的面前,并没有明确地告诉我,他不喜欢我。”
许嘉言差点忘了,他和沈青釉之间已经存在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吻,虽然那个吻只是轻轻淡淡地浅尝辄止,但也明确地表达了沈青釉对他的心意,他一时不知怎么地就有些紧张,看向沈青釉的目光也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明明被表白的是他,被亲吻的是他,可是当他和沈青釉对视时,却还是他先败下阵来。
许嘉言拿着温毛巾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敷了敷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试图跟沈青釉商量,“你可以不要一直看着我吗?”
沈青釉觉得他无理取闹,极为冷酷地拒绝道:“我喜欢你,我就是要看着你。”
沈先生一旦决定了某些事情,很少再有转还的余地,许嘉言“看”不过他,只好拿着毛巾,红着耳朵,灰溜溜地跑到了浴室里。
田小园的歌友会进行到现在已经快要结束了,秦杨处理完于鹏的事情,亲自带着公司的几个高层来给沈青釉赔礼道歉,沈青釉表示没事,只是简单地了解了一下于鹏的处理结果,秦杨说已经把人交给了警察,等警局那边的处理结果下来,公司也会对这个人进行解雇处理,不会让他继续留在公司里面对别的同事造成不良的影响。
沈青釉点了点头,问道:“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秦杨说:“可以,但后续可能会需要许先生去警局做个笔录。”
许嘉言一直站在一边,忙说:“我随时都能过去。”
秦杨说:“好。”主动跟他握手,又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客气道:“许先生在我们公司任职,如果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可以随时找我。”
许嘉言不知道秦杨为什么会突然跟他这么客气,忙说:“没有没有,我现在的岗位很好,不懂的地方同事们也会非常热情地帮我解决,没有不满。”
秦杨说:“那就好,那我现在送二位下楼。”
许嘉言本想等田小园歌会散场后再跟他聊几句,但秦杨那边得到的消息,说是他们结束之后可能会去参加庆功宴,应该没有太多的空闲时间。
许嘉言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在今天晚上打扰田小园了,于是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他先回去了。
田小园没有立刻回信息,直到第二天一早,许嘉言拿起手机,才发现田小园昨天晚上凌晨三点左右给他回了一句“知道了。”
并且告诉他,他要搭乘今天的飞机去B市巡演,至于他昨天晚上说的那份礼物,以后有机会再送给他。
说到礼物,许嘉言差点忘了,不过昨天既然错过了,那就等到以后再说吧。
他给田小园发了一句“一路顺风”,来到浴室洗漱干净,又急匆匆地跑到楼下准备上班。
自从进入了冬日,沈青釉每日接送许嘉言上下班,似乎就已经成了两人之间的日常。
沈青釉现在有了充足的理由,搞得许嘉言也不好再跟他客气。
田小园的歌友会结束以后,项目组的工作轻松了很多。
陈璐在家里休息两天,又一次踩着高跟鞋卷着大波浪风风火火地跑来上班,至于于鹏的事情,陈璐打算追责到底,倒也不怕他再次打击报复,该报警的时候报警,总不会再给他第二次得逞的机会。
许嘉言进入办公室,就发现有几个同事围在陈璐和周盈的身边聊天,本以为他们是在聊陈璐的事情,侧着耳朵一听,竟然是在聊那位在A市很有地位的沈总裁?
同事小甲说:“你们知道吗?听说那位沈总裁的未婚妻就在咱们公司上班!”
同事小乙惊讶:“真的假的?一般这种大佬的小娇妻不都是被大佬圈养在身边吗?”
同事小丙说:“圈养在身边还有什么乐趣?你不知道现在都流行势均力敌的感情吗?”
同事小丁说:“如果真的是势均力敌的话,大佬的未婚妻就不应该在咱们设计部,应该在咱们董事会!”
同事小戊说:“设计部怎么了?我看看谁敢瞧不上我们设计部!”
周盈说:“所以大佬的未婚妻到底是谁啊?能不能交个朋友?”
陈璐说:“可以问小许啊,小许应该知道吧?”毕竟她那天看到许嘉言和那位沈总裁在一起,应该是认识吧?
许嘉言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
陈璐诧异:“你不知道?”
许嘉言说:“不知道,我也不认识那位沈总裁。”
陈璐眨了眨眼,不是认识?难道她那天看错了?
可不应该啊,以沈青釉那样的气质长相,她在杂志上面见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掉。
同事小丁说:“快别为难小许了,他刚从M县出来多久,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职场辛秘。”
同事小乙说:“对啊,问小许的话,还不如去问在咱们院儿里那几只瞎跑的流浪猫。”
同事小甲一个走神儿,再次加入话题的时候脑子已经不知道偏到哪里了,震惊道:“什么?!小许是沈大佬的未婚妻?”
“谁说的?”
“没人说啊!你什么耳朵的?谣言都是从你这样的人嘴里传出去的!”
“小许要是大佬的未婚妻,我就是大佬的表姑妈!”
“哈哈哈哈那我就是大佬的二姨婆。”
“我我我,我是大佬的三表姐!”
“加我一个!我是大佬的表叔!”
正当大家在这里笑闹起哄的时候,一阵极为严肃的咳嗽声从门口的位置传了过来。
齐主管腋下夹着一份文件,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许嘉言他们的方向,看完又有些尴尬地扭头,对着他旁边的人说道:“不好意思,沈先生,我现在就把许嘉言叫出来。”
齐主管旁边正是手里拿着一条白色围巾的沈青釉。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办公室里刚刚冒出来的七大姑八大姨,颔首道:“麻烦你了。”
第38章
许嘉言的围巾落在了沈青釉的车上,此时见他站在门口,急忙从八卦现场抽身,将围巾拿了过来。
由于是工作时间,沈青釉没有跟许嘉言多说,只是告诉他,他今天晚上有个会,下班后让他在办公室多等几分钟。
许嘉言目送他上了电梯,再次回到工位,发现甲乙丙丁几位同事正以一种十分微妙的眼神看着他,一时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甲见他回来,似乎还想拽着他多聊几句,但迫于齐主管的淫威,只能讪讪地闭上嘴巴,极具惋惜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完成歌友会的项目,许嘉言的工作能力也得到了部门主管的认可,虽然他的专业水平还有待加强,但为人踏实肯干、勤奋好学,同样通过了部门的综合评定,转成了正式员工。
时至今日,许嘉言已经在A市生活了整整三个月,他已经慢慢地熟悉了这里的生活节奏,渐渐地融入到了新的工作当中,和沈青釉的关系,也进入到了一种非常微妙的状态当中。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样的状态,如果硬要一个词来表达的话,可能是心照不宣,他们都知道彼此对于对方的感觉不同,虽然还没有到完全戳破的那一步,但也只差许嘉言的一个回应。
许嘉言没有过恋爱经历,但是在他一直以来的爱情观中,喜欢或者是爱,都是一件非常慎重的事情,他不想在自己的心思还不够明朗的时候对沈青釉表达他的想法,对待感情,他不想这样模棱两可。
晚上下班,许嘉言在公司等了沈青釉一会儿,结果等来等去,没有等来沈青釉,却等到了林川的电话?
许嘉言关上电脑,裹上围巾,走到公司门口,看到林川正站在一辆黑色轿车前冲他挥手,忙跑过去说:“林先生?怎么是你过来接我?”
林川为他打开后排的车门,说道:“沈总被一个会议绊住了,今天可能会忙到很晚,他让我过来先把您送回家,免得让您在这里久等。”
许嘉言忙说:“实在太麻烦了,还让你亲自跑一趟,我可以自己坐公交回去的。”
林川说:“不麻烦,这是我的工作内容,沈总会给我算工资的。”
许嘉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道:“沈青釉今天晚上要加班吗?”
林川说:“应该会加到很晚,您回去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再去您的家里接您。”
许嘉言微微一怔,“明天他也不回来吗?”
林川说:“现在还不太清楚,但如果不回来的话,您这两天的工作往返都由我来负责。”
沈青釉工作繁忙这件事情,在许嘉言刚来A市的第一天就在林川的嘴里听到过,只不过这段时间他大多都在家里办公,让他产生了一种他可能也没有那么忙的错觉。
而且他最近还每天接自己上下班,不知道要平白挤出多少时间。
第二天一早,沈青釉果然没有回来,林川提前来到家门口等他,到了晚上又把他送回来。本以为只会麻烦林川两三天,却没想整整一周的时间,沈青釉都没有露面,这期间只给许嘉言发了两条短信,一是叮嘱他按时吃饭,二是叮嘱他早些睡觉。
许嘉言也给他发了几条短信,告诉他劳逸结合,但均石沉大海,具体到底有没有劳逸结合,不得而知。
今天周末,许嘉言在家休息,终于不用再劳烦林助理特意跑到家里接送他上下班,虽然林助理说了,沈青釉会单独给他结算工资,但是这样麻烦人家,还是让他有些过意不去。
整整一周,沈青釉都没有回家,昨天在林川嘴里偶然听到,他的胃这两天有些不舒服,以他的挑食程度,在公司肯定没有好好吃饭,许嘉言想了想,决定让王姨帮忙做点吃的,给他送到公司。碰巧王姨知道沈青釉公司的地址,许嘉言提着装好的食盒,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一路顺着王姨给他的地址找了过去。
来A市之前,许奶奶就曾跟许嘉言说过,沈家最早是依靠倒腾小商品发家的,沈爷爷那时在M县开小型百货公司,说是百货公司,其实就是一个小超市,后来超市越做越强,在每条街道上面都开了连锁,又从连锁超市转型为了百货商场,听说M县最早的一家商场就是沈青釉的爷爷开起来的,再后来,M县太小了,装不下沈爷爷的宏图霸业,所以他们才举家搬迁,来到A市发展。
在许嘉言的认知里,沈青釉所经营的事业,应该跟他爷爷差不多,毕竟是家族企业嘛,所以当他站在沈氏集团高达40几层的写字楼前,还以为自己找错了。
他再次确认了一下王姨给他的地址,抱着十分怀疑的态度,拎着食盒迈进了沈氏集团的一楼大厅。
一楼大厅长达十几米的前台后面站着两位漂亮的姑娘,见许嘉言提着食盒进来,其中一位姑娘礼貌地问道:“您好,请问您找谁?”
许嘉言看了看大厅极具现代化的装潢,对那位姑娘说:“你好,我想找沈青釉。”
“沈青釉?”姑娘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了一番许嘉言的模样,迟疑道:“您找沈总做什么?”
许嘉言说:“我给他送饭。”
那姑娘又是一怔,看清他手上的食盒,拿起电话说道:“您请稍等,我问一下您送的餐需要放在什么地方。”
许嘉言眨了眨眼,“不能送到他的办公室吗?”
姑娘抱歉地说道:“这个我不能做主,我需要给秘书处的同事打电话问一下。”
“哦,好。”许嘉言站在原地等着前台姑娘打电话,十几秒后,那姑娘放下电话说道:“您先把食盒放在这里吧,待会沈总的助理会下来拿。”
许嘉言看了一眼时间,猜测沈青釉应该还在忙,他出门的时候也给沈青釉发了一条短信,到现在都没有得到回复,应该是一直没看手机。
无论是他送上去,还是助理下来拿,只要让沈青釉能把饭菜吃进肚子里就行,许嘉言把食盒放在前台,叮嘱前台的姑娘里面有汤,让沈青釉吃的时候加热一下,才转身离开了大厅。
32楼。
总裁办公室。
林川正拿着一份文件从里面走出来,坐在门口的秘书陈小姐见到他的身影,站起来说道:“林特助,刚刚前台那边说有人给沈总送饭,不知道是不是你为沈总订了餐?”
林川说:“我没订啊,会不会是送错了?”
陈小姐说:“不太清楚,我先让他们把餐放在前台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下去拿。”
林川想了想说:“那你先下去看一下,看看是不是送错了。”
陈小姐点头,刚要从工位上站起来,就发现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沈青釉拿着手机皱着眉头大步流星地往电梯处走,边走还边打着电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一直没有接通,使得他的眉头越皱越深,看起来有点吓人。
陈小姐一时不敢妄动,求救般地看了看林助理,林川也被沈青釉的样子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工作上面又出了什么问题,忙跟上去问:“沈总,出什么事了?”
沈青釉一边按着电梯,一边继续打着电话,沉沉地说:“许嘉言来了。”
林川惊讶,“许先生?他今天不是休息吗?”
沈青釉说:“他过来给我送饭,他送的饭呢?”
林川立刻想起陈小姐说的那份外卖,忙说:“在前台,前台的同事可能不认识许先生,把他当成普通的送餐员了。”
沈青釉没有多说,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等到电梯来的时候,急匆匆地赶到一楼,并没有在一楼的门口见到许嘉言的踪影。
他看了一眼许嘉言还未接通的电话,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刚要转身去前台取餐,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从大厅的某个方向传了过来,“沈青釉!我在这里!我的手机掉到沙发底下了!”
沈青釉闻声寻去,只见许嘉言正站在大厅的休息区冲他挥手,他忙走过去问:“怎么会掉到沙发底下?”
许嘉言说:“不知道,手一滑就掉下去了,你帮我找一个扫把,我先把手机救出来!”
沈青釉只好去前台帮他借扫把,直到他把手机从沙发底下够出来,才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一时之间,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沈青釉最近确实很忙,公司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国内的、国外的,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全都挤到了这个时候,他颠三倒四地开了几天会,连觉都没怎么睡过,本来觉得还能再挺一挺,可看到许嘉言的瞬间,似乎连日来累积的疲惫全都袭了过来,他站在许嘉言的对面,看着他说:“不给我一个拥抱吗?”
许嘉言还没来得及张开双手,沈青釉的身躯就已经向他拥了过来。
大厅里面人来人往,方才跟他说话的那两位前台姑娘一直好奇地往这边看,似乎正在研究着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一时有点紧张,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蜷了蜷,直到听到沈青釉平稳的呼吸,才试探性地将手抚在他的背上。
沈青釉的嗓子有些低哑,静静地感受着来自他的轻抚,说道:“还以为你走了。”
许嘉言沉默了半晌,红着脸说:“没有。你都一个星期没回去了,我有一点……想见你,所以在这里等等你。”
第39章
一周的时间不算太长,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似乎都同时生出了一种好久不见的感觉。
他们没在大厅停留多久,只拥抱了一会儿,沈青釉就牵着许嘉言的手上了专用电梯,上电梯前许嘉言还拐到前台拿了一下食盒,顺带问了问沈青釉的胃怎么样了?
沈青釉的胃病完全是这几年工作没时没晌忙出来的,再加上他有些挑食,导致他时不时就要发作一回,不过他已经自行吃了药,眼下没什么大碍。
许嘉言一路跟他出了电梯,进了总裁办公室,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烈的咖啡味,那股味道已经不能用香来形容,更像是一种浓郁的苦,可见他这些天到底喝了多少。
沈青釉估计还有一些工作要忙,将许嘉言带进来之后,让他在沙发上面坐了一会儿。
食盒里面的餐食已经快凉了,等沈青釉忙完,许嘉言说:“有可以热饭的地方吗?”
沈青釉瞥了一眼隐藏在休息区后面的一间小厨房,十分冷静地说:“没有,热饭的话要去六楼餐厅。”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刚刚上了32楼,许嘉言说:“那我下去帮你热一下。”
沈青釉说:“一起吧,你不一定找得到。”
站在沈氏大楼外面,许嘉言就觉得这座写字楼大得有些离谱,如今进来以后,更是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可能是他见识浅薄,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办公大楼不仅有步梯、直梯还有扶梯,每一层的业务部门不同,所装修的风格也不尽相同,办公楼层不仅有茶水间还有咖啡厅、书店、休闲娱乐厅。
只是如此高档的办公大楼,只有一点设计的不太合理,沈青釉作为公司总裁,办公楼层的专用电梯竟然不能直达餐厅?这也未免有些太离谱了。
今天虽然是个周末,但沈青釉的公司里面还是有很多人加班,他们两个坐着扶梯一层一层地往下走,遭到了不少人的围观,本以为到达餐厅可能会好点,却没想刚好赶上饭点儿,餐厅里人山人海,原本大家都在商量着待会吃些什么,见到沈青釉提着食盒突然出现在餐厅门口,瞬间集体噤声。
沈青釉没有说话,面对大家的注视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但许嘉言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总觉得大家在看沈青釉的同时,还将一些多余的目光抛到了他的身上。
他被这些好奇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往沈青釉的后面躲了躲,希望可以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但沈青釉似乎没有感应到他的想法,依旧拎着食盒带着他穿越人群,来到一个专门热饭的窗口前。
刚好陈小姐和林川也过来吃饭,见沈青釉亲自在这里排队,想要帮他把食盒拿到前面提前热好,但沈总不愿乱搞特权,拎着食盒一动不动。
陈小姐已经好奇很久了,将林川拽到一边偷偷问道:“一直跟在沈总身边的那个人是谁啊?”
林川透过她的目光看去,刚好看到了许嘉言,说道:“是许先生。”
陈小姐说:“许先生是谁?”
林川说:“沈总的未婚妻。”
“什么东西!?”陈小姐的声音突然拔高,见大家都在看她,又赶忙放低音量,“沈总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妻?”
林川说:“最近几个月。”又叮嘱道:“但他们的关系还没有正式公开,就算知道的话,也要尽量保密。”
陈小姐又好奇地看了一眼许嘉言,一边给同在秘书处上班的好友发短信,一边满口应着,“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到处乱说。”
沈青釉站在热饭的窗口排了三四分钟,终于把许嘉言送来的饭送到了微波炉里,他拿着热好的饭四处找了找,看到靠窗的位置有一张空桌,便带着许嘉言一起走了过去。
王姨准备了四菜一汤,两碗米饭,本意就是让许嘉言过来陪着沈青釉一起吃的。
眼下两人面对面坐在这里,就着家里熟悉的味道,一起吃了起来。
许嘉言尽量不去理会旁人对他投来的目光,问沈青釉:“你大概还要忙多久呀?”
沈青釉说:“两天吧。”
许嘉言说:“忙完可以休息吗?”
沈青釉说:“大概可以休息一周。”
许嘉言说:“那太好了,如果一直这么辛苦的话,很容易把身体累垮。”说完又想起一件事情,跟沈青釉报备道:“对了,下周我可能要回一趟老家。”
“回老家?”
“嗯,M县。”
“为什么要回去?”
“下周是我爷爷去世五周年的日子,我想回去扫墓,顺便看看我奶奶。”
沈青釉问道:“回去几天?”
许嘉言说:“我请了两天假,加上周末,往返应该有四天。”
沈青釉想也没想,直接在许嘉言的行程上填了自己的名字,“我也去。”
许嘉言诧异:“你去做什么?”
沈青釉说:“不做什么,我想跟你一起去不行吗?”
许嘉言说:“不是不行,但我是回去扫墓的,你跟我一起,会不会有些不方便?”
沈青釉说:“你觉得不方便?”
许嘉言说:“不是,我是怕你觉得不方便。”
沈青釉说:“我没什么不方便的,只要你不觉得我碍事的话。”
他这话说得实在有些可怜,顿时让许嘉言没有了反驳的理由,当夜就将沈青釉也要跟着一起回去的事情告诉了奶奶,好让奶奶有个心理准备。
抻开地图,可以看到M县坐落于A市偏北的一处地方,这里相比A市的气温更低,人口更少,居民的生活节奏也更加缓慢。从机场大巴上面下来,许嘉言深深地呼了一口家乡的空气,带着沈青釉走街串巷,停在了一条古朴的小巷子前。
这条巷子很深,两边都是年代较为久远的二层小楼,楼是自己家建的,有的带院子,有的带露台,许嘉言的家就在这条巷子靠左手边的位置,院子里面有一棵很显眼的枣树,树上的树叶都已经掉光了,树上的枣子却还一颗一颗地挂在树枝上面,只不过现在的枣子已经不新鲜了,干干瘪瘪,好像变成了一朵朵盛开在冬日里褶皱的花。
许奶奶此时正在房间里面准备午饭,听到院子里面的动静,急忙迎了出来。
许嘉言见到奶奶有些激动,拖着行李箱走到她的面前,先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又对着沈青釉介绍,“这是我奶奶,这位是沈青釉。”
沈青釉对着许奶奶礼貌地鞠了个躬,将登门拜访的礼物递到她的手里,客气道:“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许奶奶今年75岁,梳着一头花白的齐耳短发,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估摸着是爱笑,眼周围的皱纹要比别的地方深刻很多,她接过沈青釉的礼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满意地说道:“先进屋,饭马上就好了。”
由于知道沈青釉会来,许奶奶已经提前帮他准备好了拖鞋还有睡衣,叮嘱许嘉言先带着沈青釉回房间把衣服换了,又急忙跑到厨房,翻搅着火上炖着的一锅鸡汤。
虽然是二层小楼还带着一个四方小院,但许嘉言家里的面积却不算太大,一楼只有一室一厅还有一个厨房,以前是爷爷奶奶住,现在则只有奶奶一个人,许嘉言带着沈青釉在略显拥挤的一楼参观了一圈,又带着他迈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二楼是他一个人的天地,存放着他从小到大所有的东西,虽然他的东西多是一些跟雕刻相关的书籍,但一摞一摞地放在箱子里面,还颇有些壮观。
许嘉言上楼之后,总觉得一路走来,有什么地方不对,直到他看到那些书籍的书脊上面贴着一个硕大的“囍”字,才猛地想起,在奶奶的眼里,他和沈青釉此时此刻已经是正式的夫妻关系了!
许嘉言飞快地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扇同样贴着“囍”字的房门,猛一打开,又猛地一下关上。
沈青釉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许嘉言说:“要,要不然,咱们去住酒店吧。”
沈青釉说:“为什么住酒店?家里不是有地方?”
有是有,但是……
许嘉言结结巴巴地说:“里面的布局你可能不太喜欢。”
沈青釉说:“我没那么挑剔。”
“可是……”
“你不希望我住在这里?”
“当然不是,只是……”
沈青釉说:“那是为什么?”
许嘉言犹豫了一会儿,再次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提醒道:“那你做好心理准备,我奶奶可能在房间里面做了一些奇怪的装饰。”
沈青釉挑了挑眉,等着许嘉言再次打开房门,第一眼就看到一张双人大床上面,铺着一床大红色的喜被,喜被上面放着剪纸、拉花、飘带,还有无数个大红色的气球。
沈青釉淌着气球走进房间,发现床上不仅放着囍字,竟然还有很多莲子、花生、桂圆等一系列吃的东西,他拿起一个圆滚滚的桂圆问许嘉言:“为什么要放这些东西?”
许嘉言红着脸说:“可能,可能是寓意……早生贵子吧。”
“哦。”沈青釉挺严肃地点了点头,剥开那个桂圆说道:“那我吃一个。”
第40章
不仅房间布置得喜庆,就连许奶奶给沈青釉准备的睡衣都是大红色的,这个颜色沈青釉还没有尝试过,当下就想把外套脱了,把睡衣套在身上试一试。
许嘉言急忙阻止,把他的行李放在一边,拽着他一起离开了这个满眼都是大红色的婚房。
楼下。
许奶奶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
这一桌子的饭菜都比较家常,没有王姨做的那么精致,而且许奶奶口味偏重,油盐酱醋都是拼了命地往菜里加,她总觉得菜色浅了太寡淡,不上一点酱油的颜色就不好吃,再加上沈青釉第一次登门,为了更好的招待客人,平时不怎么上桌的鸡鸭鱼肉全都齐聚一堂,存放已久的盘盘碗碗也都有了各自的用处,挤到了桌上。
许嘉言眼瞅着奶奶拿着自己的筷子给沈青釉夹了一块红到发黑的樱桃肉,本想找个机会把那块看起来很咸的肉换到自己的盘子里,就见沈青釉面不改色地对奶奶说了一声“谢谢”,直接将那块肉填到了嘴里。
许奶奶见他爱吃,又给他夹了一块红到发黑的红烧肉,问道:“你爷爷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沈青釉默默地将碗里的红烧肉吃完,对着许奶奶说:“他们很好,身体也很健康。”
许奶奶笑道:“那就好,我和你爷爷奶奶,大概有三十几年没见了,上次见到你们一家的时候,你爸爸妈妈才刚结婚,你还没有出生呢。”
许奶奶说:“那时言言的父母也才刚结婚,他们两对的婚期只差了一个月,我们当时就把你们两个的婚约定下来了,如今能看到你们两个按照约定走到一起,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沈青釉点了点头,一边跟许奶奶聊天,一边注视着他碗里面又多出来的一块红烧肉,那块红烧肉看起来有一点肥,沈青釉沉默了半晌,刚想将那块肉夹起来放在嘴里,就发现一双筷子正偷偷摸摸地伸了过来,趁着许奶奶一个不注意,以极快的速度将那块肉转移了阵地。
即便如此,一顿饭下来,沈青釉还是被许奶奶投喂了各种各样的肉类,鸡鸭鱼肉不必多说,还有各种炒得油汪汪的青菜。
吃过午饭,许嘉言主动帮着奶奶收拾厨房,本想让沈青釉上楼休息,却没想他也挤了进来,跟着他一起站在洗碗池前。
许嘉言趁着奶奶不在,低声问道:“胃还好吗?”
沈青釉没有手套,只能站在一旁接许嘉言洗干净的碗,“还好。”
许嘉言说:“我奶奶做饭是不是太咸太腻了?”
沈青釉说:“有一点。”
许嘉言说:“只有一点吗?”
沈青釉:“嗯。”
不可能只有一点,以沈青釉平时的清淡口味,奶奶这顿饭所有的盐和油的数量,估计足够王姨用一个月的。
许嘉言抱歉地说:“其实我已经在电话里面提醒过奶奶了,但是她做了一辈子的饭,油盐的掌控都已经定型了,可能没办法一下子做出改变。”
沈青釉说:“没关系,这是我的问题。”
许嘉言说:“那我待会带你出去解解腻吧?”
“解腻?”
“嗯!”许嘉言边说边将最后一个碗清洗干净,洗完后跟奶奶打了个招呼,拽着沈青釉一起出了家门。
小巷的尽头有一家卖红果的小店,说是红果,其实就是山楂。
山楂可以串成糖葫芦,还可以做成裹着糖霜的糖雪球,许嘉言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沈青釉,又买了一包糖雪球拿在自己的手里。
他说:“我和爷爷有的时候也会被奶奶做得饭咸到,每到这个时候,爷爷就会带着我出来买一根糖葫芦或是一包糖雪球。其实我奶奶做饭越来越咸,跟我爷爷的纵容有着很大的关系,他一直觉得奶奶每天为他准备三餐已经很辛苦了,如果再挑她的毛病,对她实在不够礼貌。可他不挑毛病,就导致奶奶以为他喜欢她的手艺,所以就越做越起劲儿,油盐这一类的东西,也就越放越多。”
许嘉言一边说着,一边从牛皮纸袋里面拿出一颗糖雪球递给沈青釉。
沈青釉没接,而是顺着许嘉言递过来的动作,直接将那颗糖雪球吃到了嘴里。
他的嘴唇在衔咬雪球的同时不小心碰到了许嘉言的指腹,使得许嘉言微微一怔,又不小心想起了他们之间的那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他急忙将碰到沈青釉嘴唇的那根手指蜷在了手心里,说道:“带你去我的店里看看吧?”
许嘉言的店铺距离这里不远,走路过去只需要十五分钟,没去A市之前,许嘉言每天就在这样悠哉悠哉的生活中度日,偶尔来红果店买一串糖葫芦,或者在下雪天买一个香喷喷的烤红薯。
一直以来,许嘉言都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抱负和理想,就想守着爷爷留给他的小店,赚一点钱,找一个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如果奶奶没有摔那一跤,没有催着他去A市找沈青釉结婚,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离开这个地方。
许嘉言和沈青釉并肩走着,突然问他:“你小时候有什么梦想吗?”
许嘉言以为他又要说没有,却没想他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以前没有。”
“那现在有了吗?”
沈青釉说:“现在也不太清楚。”
许嘉言说:“怎么会不清楚?”
沈青釉说:“因为我的想法也是最近才发生改变的。”
以前的沈青釉总觉得,他的人生是可以完全由他自己来掌控的,从他懂事开始,他就知道他这一辈子的路应该怎么走,应该在什么地方转弯,又应该在什么地方进入分岔路口。包括他的婚姻,他的事业,这些事情他明明可以一眼就望到头,可直到许嘉言出现,他发现他看不见了。
许嘉言就像一朵大大的太阳花挡住了他的视线,此时此刻无论他看向哪里,好像都能看到这朵花的存在,他的人生道路在许嘉言出现之后发生了重大的重组。好像他此时所能看到的每一个重要的人生路口,都有这朵太阳花的存在。
这种翻天覆地的感觉很奇怪,但也很奇妙,原来“喜欢”这件事情,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自从沈青釉按下了喜欢许嘉言的按钮,这种奇妙的感觉就在以不可估量的速度不断地向上叠增,就好像一棵小小的树苗正在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这棵树在他心里扎根,彻底融进了他的生活。
“你笑什么?”许嘉言突然看到沈青釉的嘴角莫名地上扬,奇怪地问道:“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沈青釉说:“没有。只是觉得今天的天气不错。”
今天天气晴朗,午后的阳光更是带走了冬日的寒凉,枯败的树枝上面站着两只缩着脖子的麻雀,它们依偎在一起,正眯着眼睛晒着太阳。
沈青釉拿起许嘉言给他买的那串糖葫芦,递到了许嘉言的嘴边,许嘉言犹豫了片刻,想要伸手去接,但最终还是低下头,咬住了那串糖葫芦最顶端的糖。
“嗒”地一声,糖屑纷飞,甜蜜的粉末在灼眼的阳光下翻了几圈,落在了许嘉言的嘴角上。
沈青釉抬手帮他擦嘴,问道:“甜吗?”
许嘉言将那块糖含在嘴里,抬起眼对着他笑道:“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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