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淑柳副cp(不喜勿买) ◇
闹得风风雨雨的禾家冤案终于在一月底落下帷幕, 新勋国公府内,一道尖细的声音正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禾家军叛国一案, 昔日疑云今日定。朕查证核实,此乃司马阆诬陷所为, 其用心险恶,为天地所不容。朕痛心疾首, 特此剥夺司马阆太子之位, 赐鸩酒以彰其罪。朕深感禾家忠诚, 无辜受累,故恢复禾家名誉,抚慰人心。
朕念禾鸿业第七孙忠诚血脉,承袭先祖之志, 朕决定赐予其勋国公之位, 承袭先祖之荣光……”
待太监离去, 众人这才纷纷聚上来, 一脸激动。
秋梦期道:“大师兄,义祖父在天之灵可以终于告慰了, 他定为有你这样的孙儿感到欣慰。”
影七依旧没有释怀,“虽说沉冤昭雪,但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去, 再也回不来, 皆是因为那条老狗的猜疑之心作祟,枉我禾家人这些年拼死拼活,为守护他们的大焱江山流过那么多血汗付出过那么多条生命——十万将士死得太冤了!”
李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事已至此, 我们能做的只能一点一点地拨乱反正, 等将来越王上台, 必定还这片天下一片河清海晏。”
影七坚定点头。
秋梦期道:“大师兄,如今禾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们这些人明日就要启程回沥州,你如今承袭勋国公之位,不能离开京都,这里无异于龙潭虎穴,那些人都盯着你,皇帝定也是对你怀恨在心,你要多加小心。”
“有事便与赵鸿愠商量,信息联络方面尽管找六子,这几名护卫也全都留给你,缺什么了就往沥州寄信,自会给你送来。”
影七道:“禾家能顺利昭雪,多亏越王和各位相助,奇略这厢谢过。诚如梦期所说,京都这边危险重重,焕儿和三娘还是要继续留在封乐,你替我好好照看她们,待将来将京的昏君和这些佞臣给一一铲除,越王北定,届时再将她们接上来。”
“师兄放心,焕儿和嫂子自有我照应。”
……
自柳月如病愈之后,钟淑娘就像销声匿迹了一样,再也见不着她人的身影。
护卫回来报告,说原本她谈下的西城的一处地方,要用来开分店,可过年后就没再见有动静,或许是又回封乐去了。
柳月如大概意识到,钟淑娘或许真的因为自己先前态度,或者还有那一夜叫着别人的名字给伤到了,这才决定斩掉与她的一切联系。
若换作年前,柳月如性子倔强高傲,就算对方真这么做,她生气之余,也不会想着再回头去找她。
可如今想到那一夜她温柔的照料,还有在自己冷言冷语之下她的隐忍、难堪和局促,像极了曾经小心翼翼的自己,心里就忍不住地抽痛。
自己痛恨真心被践踏,可自己何尝又不是去践踏别人真心的那个人?
柳月如承认自己对她的身体痴迷,但更不可否认的是,对方卑微的渴望却更让自己心疼。
她让护卫留意着,一旦钟淑娘回到沥州,第一时间通知她。
可钟淑娘却没见再回到沥州了。
柳月如越发觉得心底煎熬,于是趁着苏韵给自己放两天假的时候,赶回了封乐。
得知钟淑娘就在封乐,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这女人却不怎么出门了,据说这段时间一直在家陪着儿子,柳月如让人呈了拜帖,却被她给回绝,于是气不打一处来,回了潇湘馆,将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直接去了严家。
严家老两口对当日在沥州天香楼的那一幕还记忆犹新,如今见到柳大人上门,吓得脸色发白,以为她因为先前越王吃了刀片一事又找上门来了,赶紧把钟淑娘叫出来让她接待。
钟淑娘没想到柳月如居然找到家中来,错愕之后并无太多欢欣,好不容易下了的决心不论怎么选都会不好受,但柳月如毕竟是商部堂官,她不敢怠慢,只得小心翼翼伺候。
柳月如见到一别数日的女人,觉得她清瘦了不少,原本圆润的下巴也尖了许多,那丰腴饱满的身子也感觉缩水了一个号,心疼不已。
但严家大厅一群下人跪地伺候,让她实在不好说话,于是问道:“可以去你院子吗?”
钟淑娘下意识拒绝:“大人既然是为公事而来,有话在这儿说就是,何须去我院子?”
柳月如可不管这些,指着她的一名丫鬟让她带路。
钟淑娘能拒绝柳月如,但小丫鬟不能,只得躬身在前引路。
柳月如转头看着钟淑娘一眼,眼底带着得逞,款款跟在丫鬟的身后,朝她的院子走去。
钟淑娘又气又无奈,只得拧身跟上。
进了院子,眼前这些温馨的布置让柳月如急躁的情绪这才定了下来,看到阿满正蹲在院子里拿着小锄头不知道在挖什么东西,想到这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心也跟着变得柔软,走到阿满的身边,蹲下来道:“阿满,你在挖什么?”
阿满年级小,还不懂礼仪,对柳月如的印象也是懵懵懂懂,见她一脸和善,睁大着圆溜溜的眼睛道:“要挖蚯蚓——给小鸡呲——”
“我能跟你一起挖吗?”柳月如问道。
阿满想了想,又看着她的背后,摇了摇头:“娘不给——”
柳月如回头一看,果然见到钟淑娘插着腰,盯着阿满。
钟淑娘在院子里种的都是名贵的花花草草,平日里阿满要挖虫子,她就已经很不满意了,要再来这么一个柳月如,她怕是要疯。
正在这时,原本敞着的小客房突然走出一人来,冲着钟淑娘叫道:“淑娘,客人走了吗?”
柳月如没想到她院子里居然还有别人,立即站起身朝那人望去,只见一个相貌明艳的女子正朝她们走来。
阿满见那女人走来,扔掉小锄头上前就抱住女人的腿,口中道:“青姨,抱抱满儿。”
女人笑咯咯地一把将阿满抱起,口中嫌弃道:“脏兮兮的小花猫,过来蹭我一身脏。”
可手上却温柔地帮他拂去身上的尘土。
钟淑娘看着柳月如那张逐渐失去笑意的脸,忙冲着那女人道:“秦青,这位便是前头的贵客,是越王麾下的柳大人。”
秦青一听越王的名头,赶忙把阿满放下来,冲着柳月如屈膝行礼道:“民女秦青,见过大人。”
柳月如看着两人热络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又不得不压着心底的不舒服,点了点头道:“我和淑娘私下是朋友,今日回封乐,过来找她玩,你不必拘束。”
话虽如此,她一张俏脸却一直板着,饶是秦青这般健谈的人,也觉得不好留,更何况对方身份尊贵,寒暄两句就告辞了。
钟淑娘与秦青也是这几年刚交上的朋友,平日有空会聚一下,但先前也没在对方跟前提过柳月如这号人,没想到今日却让两人给撞上了,怕她多想,于是跟着将她送出了出院外。
“那个柳大人是秋大人的朋友,在封乐时候没怎么交集,这次去沥州因为住我家酒楼……就有了些往来,我是觉得以后可能交集不多,就没跟你说,你不会介意吧。”
秦青笑道:“我怎么会介意,你快回去招呼她吧。”
钟淑娘点头,冲着她摆了摆手,这才转身回院子。
没想到刚转过头,却差点撞上了柳月如。
“以后交集不多?你当真这么想的!”
钟淑娘没想到她居然会跟了出来,还把自己和秦青的话给听了去,有些恼怒道:“柳大人到百姓家中便是这么当客人的吗?四处乱窜偷听主人家谈话,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柳月如质问她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反倒被指责一番,顿时脸面也有些挂不住,道:“我要是不出来,怎么知道你是这么打算的,这般迫不及待地要把我推开,原来是在封乐已经找到别的妹妹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
“被说中了吧,不过你也别妄想我会放手,既然你招惹了我,我也要纠缠一辈子,我看你还能逃到天涯海角去!”
钟淑娘听到这话,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难过,明明这个人都已经有了意中人了,为何还要对自己这样的女人如此纠缠不休不愿意放手。
她不知道这样会容易让人误会吗?
可钟淑娘毕竟不是年少无知的小姑娘,她自小就生活在大染缸里,知道人心叵测,也见识多了人性的薄情,她不会相信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小姑娘,会对自己这样一个身陷后宅的又有了孩子的女人能生出真心来。
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自己跟她口中的那个“期期”长得像或是某些方面有着共同点。
要么就是柳月如的确热衷做那种事,又挑人,自己的身体刚好与她合拍让她受用,又因为才上了几次床,她还新鲜着,这才会大老远地又纠缠了过来。
倘若是第二种,钟淑娘也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得起来,自己毕竟不像十几岁的小姑娘那样青春靓丽,终究会有年老色衰的时候,到时候岁月老去,又该如何自处。
她还会觉得新鲜吗?
她还这么年轻,前途无量,就算她喜欢女子,也总会有更年轻更漂亮小姑娘合适她,她们一样年轻有活力,能陪伴彼此成长,自己又何必为了一时候的欢愉非要挤入中间。
于是口中说出来的话也变成了这样:“既然大人知道我找了别人,怎么还要继续纠缠?难道大人不介意吗?”
柳月如不过是一时候生气口不择言,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承认了,顿时一把火又烧了起来。
但还有几分理智尚在,一把拉着她的手往院子里走,朝着她的房间走去,再一把将门啪的一声给关上。
“你给我说清楚,你跟谁好上了!”
钟淑娘讽刺一笑:“大人刚刚不是口口声声说了我去找别的妹妹了吗,就当你猜中了呗。”
柳月如顿时醋意上涌,拉着她的手腕道:“我不过随口说说,你若是胆敢在招惹我以后还要去找别的女人,我定不会让你们有好果子吃。”
想到刚刚那个叫什么青的女人,还有她和阿满那般和谐的画面,好像她们仨才像是一家三口,柳月如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扭曲了
她不好受,可钟淑娘心里同样也不舒服,凭什么她心里可以有别人,自己却不能去找别人。
“柳大人未免也太霸道了吧,我与你不过是欢愉一场,无名无分的,莫非还想要我为你守寡不成?”
柳月如火气上头,咬着牙道:“对,我就是要你为我守寡,你的身子只有我能碰,你的唇也只有我能吻。”
说着,一把捏住对方的肩膀将她定在墙边,盯着那红艳艳的唇,就这么吻了下去。
她一进屋,早就想这么做了,现在一想到这张唇要是被人给吻了去,就觉得整个人要愤怒得裂开。
四张唇瓣就这么黏在一起,久违的快感顺着唇舌冲入脑海,让柳月如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一般。
她手上把着对方若软的细腰,身子克制不住地有些颤抖,她真的爱死了和这个女人亲密接触的每一个时刻,这幅身子的每一个部位都让人沉迷留恋。
然而就在她吮住对方的舌头,迷恋不已地闭上眼睛,却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
她睁开眼睛,眼前是钟淑娘那双愤怒的眼睛。
“做那种事情从来都是你情我愿,柳大人这是想来强的吗?”
这回轮到柳月如受伤了,她是知道钟淑娘心里有她,这才不顾一切地赶来,肆无忌惮地对她动手动脚,也是因为知道钟淑娘喜欢她,才会觉得她应该会纵容自己才是。
可为何却要推开自己?
难道真的决定放弃自己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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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淑柳1 ◇
钟淑娘冷漠的眼神让柳月如如同像是被一盆冷水给从头浇到了脚, 她现在可以确定,对方的确不是在欲拒还迎。
她讪讪地收回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那里。
钟淑娘瞪了她一眼, 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原本因为对方的身份关系,钟淑娘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 可刚刚被她那一吻过后,就懒得维持表面的关系, 也懒得再招呼她。
柳月如出到外头后, 见到对方不搭理自己, 她只得退而求其次,坐到小花园边上,看着阿满在挖土。
小丫鬟们见她在这儿,也不敢靠近, 只是远远地候着。
好在阿满并没有嫌弃她, 毕竟挖土这种事情, 他向来都是自己做, 往时大人们都鲜少陪着他,如今有伴儿, 他还是很高兴。
他把挖出来的石头一颗颗地摆在一边,让柳月如帮他摞起来。
柳月如照做了,两人就这么配合着玩了一个下午。
钟淑娘去了前院回来, 原本想着晾了那人这么久, 她该有自知之明走了吧,可回来的时候,见到她和儿子正玩得不亦乐乎, 连带身上看着就价格不菲的衣裳也沾满了黄的黑的泥巴, 看上去惨不忍睹。
不知为什么, 就气不打一处来,快步走过去,站到两人的身前,先是将阿满拉了起来,朝他屁股上拍了两把骂道:“让你不要玩泥巴,你非要玩,每次都弄了一身脏兮兮,谁洗你这一身不遭罪。”
阿满冷不丁被母亲这么一打,直接就哇哇地哭出声了。
柳月如看着自己这一身,觉得对方正在指桑骂槐,可她没有立场说话,只得站在一旁看着她们“母慈子孝”。
钟淑娘教训了一下儿子后,就把他丢给了丫鬟,这才转过身,看着同样一身脏兮兮的柳月如,没好气道:“眼看天就快黑了,您还没走,莫非是在等晚饭。”
柳月如一贯心高气傲,被下这样的逐客令,不免也有些难堪,只是想到倘若这次真的一走了之,下次怕是真的如她所说的那般,真的交集不多了。
她咽了咽口水,道:“我来的时候没用过饭,能留下来吃晚饭吗?”
钟淑娘想都不想直接回绝:“不能,没有准备你的份儿。”
柳月如有些难过道:“可我真的好饿……”
钟淑娘明明就知道她在装可怜,可当真看着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一下又没狠下心来,就在这当口,又听对方道:“我吃不多的,我就半碗米饭垫一下肚子,要是不按时吃饭,我会觉得头晕。”
钟淑娘心底本就有她,但倘若她还是像往时那样还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掌控者姿态,她决计不会再理会,可这会儿对方这般做伏小状,她那一颗本来就硬不起的心肠就这么又软了下来。
“便留你吃半碗米饭。”
说完看着她脏兮兮的衣裳,皱着眉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入桌吃饭?”
柳月如道:“那你能不能借一身你的衣裳给我,等我回去洗好了再送过来?”
对方说以后不要有交集,她偏偏不答应,穿了她的衣裳,等下次借着还衣裳,不就还有机会见面吗。
钟淑娘盯着她看了两眼,似乎也明白她的意图,可不答应,让她穿着这一身出去,确实不好见人。
“我的衣裳你穿得又不合适。”企图最后挣扎一下。
柳月如道:“没关系,虽然没有你那么……宏伟,但也不至于完全撑不起来。”
钟淑娘没想到她会说起这个,不禁有些羞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就朝屋里去。
柳月如被她瞪这么一下,似乎品出了那么一丝嗔恼的味道,与先前的淡漠至少要强上许多,顿时精神一振,欲步欲趋地跟在她身后。
“只是换衣裳还是要洗浴?”钟淑娘没好气道。
“要洗浴——”柳月如想都不想就直接选择了第二个,最好能用她用过的浴桶或其他的洗浴用品,不能和她亲密接触,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求间接的亲密接触。
钟淑娘只得吩咐院子里的婆子去烧水。
婆子看着柳月如这一身泥土,心下了然,赶紧去准备。
折腾了好半天,柳月如这才如愿以偿入了她临近卧房的浴室。
钟淑娘挑挑拣拣半天也终于选了一件还没穿过的衣裳放到架子边上,道:“你慢慢洗,我去看看小厨房那边。”
柳月如看着架子上的衣裳道:“我不要这件。”
钟淑娘看着她:“难得挑一件没穿过的,你别得寸进尺。”
“我不要没穿过的,我要你穿过的。”
钟淑娘一听,耳朵瞬间有些发烫。
但仍镇定自若拒绝道:“不行。”
柳月如看着她,“你不找,一会儿我洗完了,就光着身子去你房间找,待会儿翻到哪件我就拿哪件。”
“你——”
钟淑娘简直不知道这人居然有这么无赖,包括最近的种种,原以为就此好聚好散,可她却一声不吭跑到封乐来了,现在就连一件小小衣服这件事情上,都这般执拗。
但柳月如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能做出那样的事,钟淑娘不敢让外头传出去说柳大人光着身子进出自己房间翻箱倒柜。
只得认命地又回了屋,挑了一件淡青色的自己又不常穿的。
柳月如看着这件衣裳,印象中钟淑娘有穿过,这才妥协下来。
只是在拿过衣裳的时候,忍不住凑近鼻子边上闻了闻,道:“好香。”
“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钟淑娘竭力想要遏制住正在加速的心跳,尽量维持表面的面无表情,转过身径直出了房门。
她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会被那人的三言两语给攻破心房。
有些事过犹不及,柳月如也识趣地闭上嘴巴。
等她洗完澡,回到院子里,看到小阿满也沐浴完毕,换上一身干干净净的黄色小袄,衬得整个人粉雕玉琢的,像个年画童子一样可爱。
阿满见到她,又瞧了瞧她身上的衣裳,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姨姨穿娘的衣裳?”
柳月如笑眯眯走上前去,蹲下来冲他伸出手。
鉴于她刚刚陪着自己挖过石子,小阿满也很给面子地环住她的脖子让她给抱起来。
想到钟淑娘刚刚说的去小厨房弄吃的,于是便抱着阿满朝小厨房走去。
钟淑娘自从丈夫死后,除了逢年过节,就很少和严家人一起吃饭,她们小院日常吃饭,都是在这个小厨房里弄。
她又是个开酒楼饭店的,自身厨艺本来就不错,更何况还要时不时研究一些新菜色,平日里没少亲自给自己和阿满下厨。
今日柳月如过来,虽说一心想要疏远对方,可毕竟心里有她,还是忍不住想给她做好吃的。
柳月如抱着阿满进小厨房的时候,她正在爆炒鸡丁,余光瞟着她们进来了,只得一边忙活一边道:“这里边油烟大,你们刚沐浴完就别进来了。”
可柳月如第一次见她操持做菜,哪里舍得挪开脚步,就站在门口看着她。
在她眼里,此时的钟淑娘围着围布,头发就用一条束带松松垮垮地绑着,比平日看起来少了几分勾人的妩媚,却多了些过日子的随意感,整个人随着炉子里明黄的火光映照下,罩上了一层让人心安的柔光。
柳月如一下子就看痴了。
她想要的,何尝不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幸福。
钟淑娘听着身后没有动静,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却闯入对方深情的眼波里。
尤其身上还穿着自己的衣裳,想到那些曾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如今包裹着她的身子,她心一跳,浑身觉得要化开。
赶紧回过头,可手上的动作也因此被打乱,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操持着锅铲,一不小心左手居然抓到烧得发烫的锅边,痛得她嘶的一声叫出来。
柳月如见状,赶紧把阿满放下来,冲上前去一把握住她的手。
只见那圆润的指腹上烫出了一个通红的大水泡,她赶忙将她拉到水槽边,舀起水缸了的水往那根手指上慢慢浇下来。
清凉的感觉顺着指尖流下来,原本灼热的疼痛感瞬间消失。
钟淑娘趁机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手中的那瓢水冲完,又去舀第二瓢,关切之情一览无余。
钟淑娘微微挣开手道:“好了,没多严重,菜还在锅里呢,再不舀出来就该烧煳了。”
柳月如将水瓢递给她道:“那你再冲一会儿,我来起菜。”
钟淑娘迟疑道:“你会吗?”
柳月如轻笑一声,直起身子走到锅边,熟练地操持起厨具,三两下就把锅里的菜给铲出来,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你忘了,我被流放过,后来发配到登村,父亲宠妾灭妻,我母亲性子软弱,被姨娘骑到头上作威作福,你说我还有什么苦是吃不了的。”
不仅如此,在上一世,她生于贫困,家贫母贱,父亲病卧在床,为了钱不得已受了秋梦期那个姐姐的诱惑,做了些身不由己的事,区区做饭,还真的不值一提。
更何况原身煲汤技术一流,不然当日在封乐衙门也不会闹出那么一出。
听到柳月如这么一说,钟淑娘忍不住愣了一下,她还真不知道眼前这小姑娘身世是这样,只知道她曾是官宦之女,身负才学,被夫人请去辅佐,如今又成了商部堂官,在自己眼里,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柳大人,当初勾引她,胆子还真的挺大。
但这会儿看来,对方似乎也并不全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
柳月如在钟淑娘的指挥下,又再弄了一个菜,这才搞定端菜上桌。
阿满被母亲训过一顿后,这会儿也在乖乖吃饭,倒是另外两人,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到这会儿的心平气和,不禁都觉得有些恍惚。
“你昨日就到封乐了,今天已经第二天,夫人会给你放那么久的假吗?”钟淑娘忍不住问道。
昨日就收到对方的拜帖,她没回应,今日人就直接上门来了,她大致也能猜测出来,这人就是专程为自己而来。
心里有些复杂,原本不敢想象的事情发生了,她该如何应对?
听到钟淑娘问起回沥州的事,柳月如本想说,自己是为了她才来的封乐,她要是还继续躲着,那自己也不回去。
但又觉得这样的说辞,无异于在逼迫对方做选择。
好不容易才缓下来的气氛,她不想再次把它给搞砸。
于是想了想道:“封乐这边的海贸公署也有些事情要处理,会再多留几天。”
钟淑娘听到她的回答,为着她没有单刀直入直接将压力丢给自己而微微舒了一口气,但同时又生出一股淡淡的失落。
柳月如想起先前苏韵让自己负责的刑律和民律,问道:“严家人现在还为难你吗?”
钟淑娘听到这个话题,垂下了眼眸。
她从沥州回来,将原本的分店计划暂时搁置,除了要避开柳月如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严家人并未放弃将她手中的天香楼和钟氏酒楼给要过去,在严家人眼中,她既然是严家的儿媳妇,这些产业自然也该是严家的财产,他们想给哪个儿子经营就给哪个儿子经营。
她不是没想过要离开严家,但严家不会让她把阿满带走。
这是她不能接受的事情。
也是她这么些年来一直妥协着,一心一意为严家做事原因。
柳月如见她这副模样,轻声道:“离开这里吧,我能养你和他。”
钟淑娘承认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但随即现实的情况也让她一下清醒过来。
她跟着柳月如,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且不说她心里还有别人,她能像赵蕊对待戴燕那样坚定不移吗,她游戏人间,到时候若是玩腻了抽身离开,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而且阿满的事,她是打算用强权来夺取吗?
她是越王身边的得力助手,钟淑娘并不想让她这样的身份搅和到这样的烂事里面,到时候两人的事曝光出去,自己倒无所谓,就怕她身处高位,因此而受到别人攻讦。
想到这里,她淡淡道:“在这里活得好好的,干吗要离开?”
柳月如抿了抿唇,她知道以她们两现在对方的了解程度,钟淑娘还是没有卸下防备完全信任自己,当然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先前两人相处过程中自己没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造成的。
她轻轻地呼了口气道:“关于你如今所经营的产业,越王政府方面很快就出了新的律法,会对和离丧偶等情况进行财产分割界定——咳,这个事目前是由我来负责,这里边还包括孩子抚养权的归属,像你现在这个情况,孩子还小,势必要跟母亲一起……你不用过于担心。”
钟淑娘夹菜的手顿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这样的律法不可能是专门为她而定,夫人做事情从来都是从大方面来考虑,但柳月如这么说,说明她定是上心了。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的确是个好消息,严家老大下边还有两个弟弟,如今这两个弟弟对她手上的产业虎视眈眈,婆婆也是三天两头旁敲侧击。
天香楼是她辛辛苦苦经营下来,如今就这么双手捧出去,她无论如何是不愿的。
还有阿满,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看着她长成这么一个小肉团子,又怎能舍得舍弃。
柳月如又自顾说道:“你且等着,待新的律法定下来,到时候我陪你去把这个事了结了。”
钟淑娘心里有些激荡,终于没有像之前那样拒绝,而是轻轻嗯了一声。
一个女人独自打拼了这么些年,突然冒出一个人站在背后,将自己身上的担子接过去,让她不由得浑身一轻。
天知道她有多渴盼能有一个同舟共济的人,不需要对方有多大的能力,只需要能相濡以沫相互扶持,这就够了。
可柳月如会是那个人吗,她不确定。
柳月如见她没有抗拒自己的帮助,原本忐忑的心情也终于平定了一些,笑眯眯地给阿满夹了一筷子菜道:“满儿,还想吃什么,明日姨姨过来给你带。”
钟淑娘听她明日还过来,道:“你还是紧着夫人给你安排的事,天冷这身体刚好没多久,不要跑来跑去。”
严家人见她老来,必定也不开心,虽然钟淑娘也无所谓他们开不开心,但也不想被他们给影响了心情。
听到她的关心,柳月如心里有些振奋,道:“不过来就见不到你,不然你去潇湘馆。”
她小心地试探着。
钟淑娘口中道:“我也忙,不去。”
柳月如闻言,眼神稍稍有些落寞,但很快又扬了起来道:“没关系,我白天忙完了,晚上再过来找你。”
钟淑娘未置可否。
一顿饭就在这样奇奇怪怪的氛围中度过,柳月如不敢太过于逼她,吃好后就起身告辞了。
走的时候,钟淑娘还是将人送到了门口,只是离别之时,对方直白又火热的目光让钟淑娘根本不敢与她对视,拉着阿满的手分散着注意力,只盼着她快些上了马车离开自己的视线。
……
次日,假期结束,柳月如就开始投入工作中,趁着这次在封乐,刚好有时间规范一下海贸公署的办事流程。
海贸公署挤满了各个行业的商人,自开海以来,从封乐出海的货船已经走了几十趟,回来的人赚了个盆满钵满,惹得其他人纷纷坐不住,有事没事就往这里跑,看着有没有合适的商机。
有些人先前用土地换了舱位,一时间还没有合适的商品出货,转手又租了出去,虽然比管理中心的舱位贵一些,但对于订不到舱的人来说,尚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海贸的发展,同时带动了整个码头及周边的发展,商铺酒楼林立,挑工和分销的小商贩也充斥着整个码头,甚至晚上都不停歇。
柳月如一去公署,就直接坐上一线员工的位置,忙活一天就把当下存在的问题给理了干干净净,打算第二天整理出来后,让中心的官吏做进一步改进和规范。
等回到潇湘馆,已经是夜幕降临,想着回去换身衣裳要去严家找钟淑娘,却听门房告知,说钟淑娘带着儿子来过了,还给她留了份东西。
柳月如拿过东西一看,是一个砂煲,里面是炖得软烂的羊肉,还冒着微微的热气。
柳月如突然之间鼻子一酸就红了眼眶。
明明她们还没和好,也还没有敞开心扉,明明说好了自己今晚过去找她,可她还是来了,还给她带来吃的。
她怎么就那么好。
柳月如这一刻觉得,这个世界上,或许再也不会有哪一个人会像她那样将自己放心上,如珍宝一样对待着。
越是如此,柳月如越发觉得自己先前在相处过程中对她的轻佻恶劣,还有那些漫不经心,与其因为各种情绪而故意欺负她的种种,简直都坏透了。
她抱着羊肉煲回到屋子里,架在炭火上,一边吃一边掉着眼泪,恨不得现在就想见到她,诉说衷肠,不顾一切带她私奔。
等吃完之后,情绪终于慢慢定了下来。
私奔是不可能的,但是像秋梦期给予苏韵那样的名分,她还是能给得起,她也要让所有人知道,钟淑娘是她柳月如的女人。
第223章 淑柳2 ◇
钟淑娘原本也没想到要给柳月如送羊肉煲, 只是在天香楼有客人来用餐,提到今日商部堂官柳大人去了海贸管理中心,一去就直接干了小吏的活儿, 给众人上了一课。
越发觉得她的不容易,也钦佩她认真的工作态度, 于是又心软了下来。
想到她说的晚上还要过来,心疼她的辛苦, 于是便亲手煲了羊肉煲送过去, 希望她能在正月的天气里暖暖身子, 也暗示她晚上不要再奔波过来了。
她知道自己心中的天平又开始朝着柳月如的方向倾斜了,而且这样的倾斜根本没有办法阻止,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再次沦陷。
她心意是如此,但依旧还在摇摆不定, 这种事不能和秦青这样的朋友说, 于是转身就去找赵蕊。
谁叫赵蕊正好找的对象也是个小姑娘呢。
海贸如火如荼, 赵蕊的船业自然是跟着火了一塌糊涂, 忙归忙,但慢慢形成流程, 她需要跟进的事情就少了很多了。
至少陪老姐妹唠唠嗑的时间总是有的。
赵蕊看着钟淑娘明显红润的脸庞道:“先前还郁郁寡欢,现在看着好像又好了,莫非又找了新的小姑娘。”
钟淑娘听了这话, 忍不住嗔了她一眼道:“说什么呢你, 说得好像我有多不守妇道一样。”
赵蕊扑哧笑了:“你好意思提妇道两字,上次是谁说的咬不咬的?”
钟淑娘想起先前自己孟浪的语言,也忍不住有些羞赧, “我这不是开玩笑吗, 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多见不得人的事。”
赵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这么说来, 你的那位小姑娘伺候你伺候得还蛮周到的。”
钟淑娘耳朵微红,真正伺候起来是蛮周到,只是后来闹掰了,就没再尝过了,但是那蚀骨的滋味回想起来,还是会让人忍不住酥了身子。
她想了想眼下和柳月如的状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选才对,咬着唇,支支吾吾道:“你说……要是那小姑娘想继续跟我好,我要不要答应?”
赵蕊闻言,忍不住挑了挑眉,“倘若她是真心,为什么不呢,你守寡我本就不认同,才二十来岁的年纪,不必要跟山上老尼姑似的守着清苦,况且你也不是什么清心寡欲之人。”
“你以前不也是这样,脑子里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赵蕊靠在一杯上,歪着头道:“那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我的小姑娘啊。”
钟淑娘忍不住骂了一句德行。
赵蕊:“都到这个份上了,你总该告诉我你那小姑娘是谁吧,别以后我碰上弟妹都不认识。”
钟淑娘扭扭捏捏:“其实吧,你也认识的……”
赵蕊一听,瞬间坐直了身子。
“哪个?”
“就是……柳月如。”
赵蕊一听,瞪大了眼睛:“你们两,我一直以为你们俩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居然背着大伙儿搞在一起了!”
钟淑娘瞬间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耳朵道:“也不是背着大伙儿,是实在前期有些快……她们不是包下我那酒楼嘛,我那段日子又刚好去沥州,也住那儿,房间跟她挨着,一来二去,就——”
赵蕊啧了两声,“对你来说可不就是久旱逢甘霖,不过她那样的小姑娘,没想到也能跟你玩得来。”
说到柳月如,赵蕊不禁想起去年在封乐衙门,戴燕不小心误喝的药,进而导致了自己和她在马车里的那个事,虽说后边查出来并不是柳月如干的,但却是她父亲指使其妹妹柳月柒所为。
不过看着好姐妹眼下这副春心荡漾的模样,她也不好提起这件事,况且夫人现在对柳月如如此倚重,想来她的人品也一定不会有问题。
而且燕儿现在都把她当朋友了,自己也不能揪着过去那点事不放。
“原来你居然喜欢那一类的小姑娘,早知道介绍你们认识了,也不至于等到去了沥州才搭上线。”
“你说什么呀,这种事又不是一见面就对上眼就成了,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好吧。”
“好吧,你说的是。不过柳月如也是个可怜人,听说先前他们去寻宝,柳月如被孟元洲拿着刀抵着她的脖子当人质,柳鄂为了拿到藏宝图,选择放弃她的性命,后来是秋大人把她救了回来,于是她也彻底和柳家断绝了关系。”
钟淑娘第一次听到这个事情,心里有些震撼。
怪不得她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任谁被最亲的亲人抛弃,都不可能还无动于衷吧。
这莫非就是她对周遭一切都充满了戒备原因?
想到昨日她说的,经历流放,又被发配登村,流放的路上不用想都知道是怎样的艰难,尤其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夫人有秋大人护着,可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谁来护着她。
钟淑娘想起自己没被严大郎赎出来之前,在楼里见过的那些景象,脸上的血色也跟着一点一点褪尽。
“虽说和柳家断了关系,可她母亲还是三天两头来找她,她嘴上说着不管,到底也没真的就直接不管了,看来还是个心软的。”
钟淑娘先前对柳月如的了解,都是很表面,如今从周遭这些人的口中,得知她身上发生过这么多的事情,越发觉得她可怜。
赵蕊道:“夫人和梦期都挺看重她,至少不是什么坏人,你们要是能成,也算是一段佳话。”
钟淑娘听到这句话,脸微微热了热,虽说她自己在这里是这么想,可两人到底还是没有开诚布公地谈过这事,昨日她是说了,让自己离开严家,她可以养活她们母子,钟淑娘自认自己还是有挣钱的能力,当然不用她来养,只是听到她那么说,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幸福感来。
但注意力突然被赵蕊话里的一个词给吸引去了注意力。
“梦期?”
“期期?”
她嘴里突然念叨着,原本上扬的嘴角突然就这么塌了下来。
她昏迷之中都还在念着的人,难道是秋大人?
赵蕊见她有些不对劲,问道:“怎么了你,神神叨叨的?”
钟淑娘顿时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原本对于柳月如昏迷中念叨的那个人,她是十分计较的,只是鉴于对方昨日的讨好和得知她的情况之后,她可以尝试着忽略掉那个人的存在。
毕竟柳月如能和她多次欢好,如今又频频示好,那至少意味着,那个人或许已经过去了。
毕竟谁还没个过去呢。
然而一想到那个人居然就是她身边的秋大人,她顿时觉得心里难受得整个胃部都在抽痛。
她生怕自己继续留下来会让赵蕊看出什么,有些慌乱地站起身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件急事需要处理,先回去了,改日再找你说话。”
说着不待赵蕊回话,转身匆匆地离去。
……
柳月如今日去海贸公署,主要是针对昨日发现的问题进行统一解答和培训,昨天晚上熬夜做了一套流程,往后就让下面的官吏们按照这套流程来执行即可。
等办完事,又是一天夜幕降临时。
劳碌两天身子不免疲惫,但想到昨晚淑娘送来的羊肉煲,心里就忍不住又生出一丝期盼来,她今天还会送东西来吗?
然而回到潇湘馆,门房和往时一样跟她打招呼,却没说有人来找,更没有东西捎带。
顿时心里一阵灰败。
她强打起精神对自己道:或许淑娘就在家等着自己。
于是换了身衣裳,打马去了严家。
严家人得知柳大人又再来,心中不悦,但也只能暗自腹诽,严老头草草接待过后就让人把她往钟淑娘的院子里领。
钟淑娘早上从赵蕊那儿回来,就枯坐房中没再出来,连阿满都被遣去了奶娘那儿。
院子里静悄悄的,柳月如问道:“你们夫人今日可曾出门?”
走在前头领路的丫鬟老实回答:“上晌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后就一直待屋里没出来过。”
柳月如不禁有些奇怪,又隐隐觉得不安。
一个下午没出门,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钟淑娘卧房门口,柳月如就冲着小丫鬟道:“你下去吧,我自己进去。”
小丫鬟应声退下。
柳月如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这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动静。
再敲二次,依然没有回应,于是便伸手去推,门吱呀一声就推开了。
屋里黑漆漆的,也没点灯,廊下的灯笼透了一点光进来,柳月如这才依稀看到那女人就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淑娘——”柳月如轻声唤着,朝床边走去。
对方依旧没有给她回应。
柳月如摩挲着走到了床边,坐在她身边,伸手去握她的手,凉凉的,只有呼吸还带着一点热气。
“怎么了?”她心疼道。
将对方的手捂在手心,哈了哈气,给她暖暖。
再顺势将她拥入怀中,试图用自己身上的体温将她这副冷冰冰的身子给焐暖。
钟淑娘微微有些挣扎,但依旧没有说话。
柳月如压低声音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给你出气去。”
话音刚落,怀中就传来啜泣声。
柳月如心中一慌,咬牙道:“是谁,你跟我说,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胳膊上却被用力地拧了一下,钟淑娘的声音这才响起:“除了你能欺负我,还能有谁。”
柳月如一听,赶忙将她搂紧道:“我怎么欺负你了,你说,我抽我自己。”
“你告诉我,你那天晚上叫的期期,是不是秋大人?”
柳月如瞬间愣了一下。
钟淑娘感受到她的反应,直接挣扎着不让她抱。
可柳月如怎么可能放过她。
对方问起这个问题,说明她在意,在意自己,她已经在正视这段感情了,柳月如心里无疑是开心的,虽然还带着点点的不安。
“淑娘,你听我解释。”
钟淑娘的挣扎果然小了一小,抵着她的肩膀,等待她解释。
柳月如自然不会把上一世的事情给说出来,如今她对秋梦期已然没有那方面的执念,因此也不存在心虚,只是还是得想办法解释给这个女人听,那就只能编,但又不能太离谱,毕竟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很多女人她能容许对象有过去,但不希望被蒙蔽欺骗。
于是斟酌着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跟别人说,就是在流放的时候,队伍停在一处破庙,那天晚上,我被两名差役拖入庙里的柴房——”
说到这里,怀里的女人身子瞬间绷紧,手也紧紧地抓住她的衣襟。
“那时候是夫人率先发现我不见的,让我妹妹立即去找秋大人,好在大人来得及时,我并没有被怎么样,只是当时彷徨无措,大人如同天降救兵,加上后来诸事不顺,处处磨难,让我很长一段时间内总是幻想出这段印象来自我拯救,确切来说,我对大人更多的是敬仰。”
说到这里,又用力将怀中的女人揽紧了道:“那时候大人和夫人两人已经暗生情愫了,这是整个队伍都知道的事,没我什么事。”
“年三十晚上,我和夫人去始安,去了义熙的难民安置点,那铺天盖地的难民,让我一下又回到当初被欺负的场景,加上当时又染了风寒,一时间就说了好些胡话,这些胡话夫人自然也是听到的,倘若我真的对大人有情,她第一个就不会放过我。”
这个解释说完,钟淑娘果然消停了,似乎也觉得这个说法还是能接受。
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失落,毕竟叫得那么亲热,她承认她吃醋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是醋意横飞。
“你知道吗,其实我在发烧的那几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你,想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嘴巴叫出来的和我脑子里想的不一样,都怪我,可你也好狠心,说不理我就不理我,我之前脾气不好,不肯低头,可我现在发现在这么下去,我媳妇就没了,吃亏的还是我自己。”
钟淑娘听到她叫自己媳妇,顿时羞意上头,轻轻地拧了一下她腰间的软肉。
柳月如痛并快乐着,放开搂住她肩膀的手,捧起她的脸,轻轻抹去上面的泪水,心疼道:“你怎么这么傻,心里有不快来找我就是,何必自己惩罚自己,开着窗就坐这里,都冻成冰条子了。”
“以后没什么秋了,只有淑娘,只有你,不会再有别人。”
说着又将她揉入怀中,试图将身体里的温暖一点一点地传给她。
钟淑娘何时被她这么温柔地对待过,竟又落下泪来。
柳月如心痛极了,低下头一点一点地吻去她脸上的眼泪,轻声道:“不许哭了,你再哭,我也跟着哭了。”
钟淑娘这才伸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水,不好意思再赖在她怀里,伸手要将她推开。
柳月如将手臂收紧道:“不要,还要再抱一会儿。”
钟淑娘自是求之不得,终于心安理得地继续窝在她怀里。
柳月如道:“往后还躲着我吗?”
钟淑娘有些不好意思,不说话,但摇了摇头。
“去沥州,好不好,我实在忍受不了和你分隔的日子。”
她心漂泊太久,太渴望一个可以栖息的港湾了,如果可以,她想和淑娘成亲,就像秋梦期和苏韵那样。
只是她怕如此惊世骇俗的想法吓到了她,于是暂时忍了下来,只要先把人给拐走,慢慢处着,到时候一切就能顺理成章了。
怕她担心孩子的事,又赶忙补充道:“阿满也带去,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往后你们母子二人便是我唯一的亲人。”
钟淑娘心跳了跳,唔了一声,似是答应,似是默认。
柳月如感觉到她上扬的心情和逐渐暖和的身体,也跟着觉得愉悦了不少。
她低头看着正抵着自己肩膀的女人,廊下依稀照射进来的灯光笼罩在她的身上,勾勒出柔美的轮廓,心念一动,凑过去。
钟淑娘终于不再闪躲,微微启唇迎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中秋快乐,
赶巧让她们在这个团圆佳节冰释前嫌浅浅接个吻(*/ω\*)。感谢在2023-09-28 20:28:02~2023-09-29 17:2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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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4章 淑柳3 ◇
没有点灯的房间两人相依相偎着好一会儿, 钟淑娘这才将柳月如推开,道:“你刚从海贸公署回来,定是还没吃东西, 我去给你做饭。”
柳月如笑道:“你还好说我,你自己枯坐房中一个下午, 不也是什么也没吃吗。”
钟淑娘有些脸红,扭捏起身, 朝外边走去。
柳月如追在后边道:“我跟你一起做。”
“你想吃什么?”钟淑娘微微站定, 等着她跟上, 再一起往小厨房走去。
原本并不觉得饿,这会儿事情说开,柳月如突然觉得胃口大好,口中念道:“我感觉现在我能吃下一头牛, 要吃米饭要吃肉。”
正月的天气还很寒冷, 身体的消耗也大, 对主食和脂肪的要求就更甚。
尤其柳月如如今还在长身体的年纪。
钟淑娘笑了笑:“缸里有鱼, 网一条来做酸菜鱼。再加一个腊肉,鸡鸭你要是想吃就比较麻烦, 大晚上得杀鸡。”
“鸡鸭算了,就鱼和腊肉,外加一个青菜就很美了。”
听到女主人要吃宵夜, 丫鬟婆子赶紧上前帮忙, 却被二人给打发下去了,留下二人独处的空间。
说话间两人走到小厨房,钟淑娘熟练地操起一个网兜, 往外头的水缸一捞, 一条两三斤的草鱼就被捞了上来。
柳月如忙道:“你前头手被烫到了还没好, 我来处理。”
“哪有那么娇气,已经好了,”钟淑娘娇笑了声,但对她主动揽下杀鱼任务感到欣慰,这年头会体贴人的小姑娘可不多。
“天冷我来弄,你熟悉厨房就去煮饭备其他料吧,免得我进去弄还得一样一样问你。”
钟淑娘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放手让她杀鱼去了。
等她淘米生火出到外头来,见到这人居然还真的把鱼给处理好了,在灯下正一片一片地片着鱼片,那认真的样子,不亚于她工作时候的模样。
柳月如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到她笑吟吟的样子,道:“想我堂堂一部门的堂官,居然在月下片鱼,你这小小女子有口福了。”
钟淑娘道:“是,待会儿我多吃两块肉,也算对得起你的辛苦付出。”
“两块哪儿够,你看你,这一个多月都瘦了,”说着眼睛在她胸前瞟了一下,意有所指道,“刚刚抱你的时候,感觉都缩水了,得多吃点才行。”
钟淑娘刚好手里拿着腊肉,有些羞恼地就要去锤她。
柳月如看着那黑漆漆的腊肉,赶忙躲开,两人闹成一团。
钟淑娘这才转身又进了厨房。
腊肉是放米饭上面蒸的,钟淑娘接着从酱坛子里抓了一把酸菜,细细洗净,再丢给柳月如道:“片完鱼了就切酸菜。”
柳月如笑笑:“遵命。”
钟淑娘又举着火把从小后门出去菜地摸了一把青菜和葱花回来,坐在小姑娘身边择菜。
柳月如心疼她手指,把洗菜沾水的任务全包了。
直到米饭的香味飘来,混合着蒸在上头的腊肉的味道,一下子就将两人肚子里的馋虫给勾起。
听着柳月如肚子里呱呱直叫,钟淑娘道:“看来真是把你饿坏了,米饭看着也差不多了,可以弄菜了。”
说着架锅浇油。
柳月如屁颠屁颠跟在她后面帮忙看火,口中道:“其实今天中午没怎么吃,想着说不定你和昨晚一样,给我送个什么煲,就留着肚子等晚上吃,没想到你那么狠心,什么都没给我送。”
钟淑娘又心疼又内疚,刚要说话,就被打断,“我说这个可不是让你难受,这事又不赖你,是我没处理好,又不好好吃饭,不过你昨晚上煲的羊肉煲可真好吃,改天还想吃。”
钟淑娘这才又被转移了注意力,那羊肉煲是她精选食材细细烹饪,怎能不好吃。
“下次再给你做。”
说着在锅中淋入熟菜油,眼看烧至六成热,再放蒜瓣、姜片、花椒粒爆出香味,把酸菜放进去煸炒。
柳月如细细看着她的动作,口中道:“可惜这个菜缺了很重要的一道佐料。”
钟淑娘手脚利索地翻炒着锅中食材,问道:“少了什么?”
“辣椒,就是西洋那边的一种香料,能够刺激人的味蕾,辣辣的。”
花椒早在先秦之前国内就有,但辣椒和玉米土豆都是明时才传进来。
钟淑娘毕竟没吃过,再怎么形容她也难以想象到位,柳月如只能放弃描述,“夫人现在已经在大力鼓励往西洋方向进行贸易,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引进这些稀罕的物种,到时候咱也能用上这些好吃的香料。”
“你又没吃过,怎就知道它好吃?”
前世柳月如可吃过太多了,微辣到变态辣各种辣度,无辣不欢,“看书中说的,必定好吃。”
听到她这么说,钟淑娘手上动作顿了一下,她自小不认字,是后来嫁入严家之后才逼着自己认字,方便着做生意,但与柳月如这种国之栋梁来说,简直不够看。
但眼下都已这样,柳月如见过她各种狼狈的时候,也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人,她既然还是追过来了,想来应该不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大不了自己以后再多努力点,多看点书,不至于跟她聊不上东西。
抛开心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后,看着锅里差不多了,赶紧舀了一瓢热水淋入刚炒好的酸菜继续烧沸,再下鱼头、鱼骨块。
“这会儿得加大点火才行。”
柳月如赶忙又往炉子里塞了几把柴火,“腊肉好香好香。”
钟淑娘道了一句小馋猫,眼看着水沸了,又忙着打浮沫,再烹入料酒,下入海盐等调料,再将先前腌制好的鱼片逐渐抖散,放入熬煮的鱼汤锅内。
鱼肉很薄,煮久了容易烂糊,钟淑娘看着差不多便直接起锅倒入一个小瓷盆中,再在上面撒上少许蒜末。
随即再另架一小锅置火上,下油烧至冒烟,直接淋到刚刚的蒜末上。
热油激起了蒜末的味道,一时间厨房内香气四溢,柳月如俨然已经坐不住,站起身走来走去。
钟淑娘只觉得好笑,平日柳月如性子冷淡,对谁都是爱理不理,眼下难得见她为一顿吃食如此焦躁不安,如此反差倒让她看出几分可爱来。
怕饿坏这只小馋猫,她加快动作,迅速再翻炒了个青菜。
“米饭好了,切一下腊肉便好。”
说着揭开锅盖,随着锅内蒸汽弥漫,一股腊肉混着米香味扑鼻而来,她迅速夹起上头蒸着的一大块腊肉,放到案板上。
随着锋利的刀锋切过,肥瘦相间的腊肉被切开,肥的晶莹剔透,瘦的则泛着鲜红的颜色,看着让人食欲大增,柳月如目光直接黏在了她的手上,移都移不开。
钟淑娘觉得好笑,拈了一小块道:“张嘴。”
柳月如赶紧张嘴,咬住了她递到嘴边的美味。
只是缺坏心眼地伸出舌头,趁机舔了一下她的指腹。
钟淑娘瞬间像是被烫到一般,赶紧将手收回来,含羞带笑地嗔了她一眼。
柳月如心里一下子被撩到,迅速挨到她身后,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紧紧箍住。
“别胡闹,我手里拿着刀呢。”钟淑娘忍不住心中一荡,微微挣了一下。
“我不乱动,你切你的,我抱我的。”柳月如不愿放手。
钟淑娘无奈,只得认命地让她搂住,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肉切完。
见到菜都齐了,柳月如只得将她松开,帮忙端菜上桌,先填饱肚子再说。
正月的夜尤其寒冷,甚至比腊月还冷,但厨房里却是一阵暖意融融,烟雾缭绕中尽是食物的香气。
两人肩挨着肩坐在一起,钟淑娘心疼她午饭晚饭未吃,不住地给她夹着菜。
一双含情的眸子看着她,没有舍得移开半分。
柳月如长这么大,少有被人如此珍视,心中既温暖又感动,忍着眼泪大口地扒饭。
“鱼肉有刺,小心一些。”
“我省得,你不也是没吃饭,你也快吃。”
看着对方吃得如此美味,钟淑娘也觉得食指大动,顺势开动。
酸菜鱼虽然没有辣椒,但柳月如还是吃得津津有味,或许是饿了,又或许是得偿所愿美人在侧,她竟生出了这一餐是她有生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餐饭。
没有山珍海味,不是什么饕餮盛宴,仅仅两盘家常小菜,就已经让她觉得拥有了整个天下。
“我后日就要回沥州,你跟我一起上去吧。”她迫不及待想要和她住在一起,每天都能有这样的神仙日子。
钟淑娘想了想道:“你公事忙先过去,我带着满儿,再交代一些事,晚几天,好吗?”
如今两人刚刚表白心意,柳月如当然恨不得时时黏在一起,但自己还有工作,淑娘也有生意要做,定不能时时清闲,于是只好用落寞的语气道:“那行吧,你别让我等太久。”
心里却想着,这几天上去了,看看要不要租还是买下一间小院,如今好歹也是一家三口了,总不能还一直住在酒店。
却听钟淑娘道:“月如,关于财产分配的事,我也不想做那么绝,当初严大郎将我赎出来花了不少钱,算是我的恩人,而且封乐的天香楼本金也是他出的,我想封乐的天香楼便给他们罢了,就当做偿还当初他的恩情,替他孝敬父母吧,也算是阿满这个做孙子的一点心意。”
柳月如听到这话,顿了一下。
她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对于觊觎自己和身边人的那些人从来就不会给什么好脸色,更何况上次在沥州时候听到那老两口和小叔子夫妇对待钟淑娘的态度,故而一直以来对严家人印象差入谷底,换作以前,毛都不想留给他们。
但这是钟淑娘的产业,她有自行处理的权利。
况且淑娘说的也有理,她能感念以前的恩情,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品质,她当然不会拦着她。
“当然可以,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但是如果你需要我帮忙,可要记得跟我说,不要什么都扛在自己的肩上。”
钟淑娘受她鼓舞,心里也觉得开心,又伸手给她夹菜。
柳月如享受她的关心,道:“不过看着严老三那个样子,天香楼交给他们后,还能不能一直保持眼下这个势头,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柳月如道:“我做我自己该做的,其他的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柳月如点头,表示尊重她的想法。
直到吃完饭,两人净手漱口之后回到钟淑娘的卧房,女人这才提醒道:“这么晚了,你该回去了。”
不是她愿意下这个逐客令,她可比谁都想要她留下来。
只是如今她们还自在严家,做什么都不方便,若是让前头的人知道柳大人留宿,又不知道会怎么想。
也就柳月如是个女的,不然早就流言满天飞了。
柳月如自然也知道自己是时候走了,但又舍不得钟淑娘,她抱着对方柔软的身体,咬着耳朵道:“真想把你给打包了偷走。”
钟淑娘倚着她的肩膀搂着她的脖子,“我也想被你打包带走。”
说完觉得好笑,又扑哧笑出声。
柳月如感受着怀里花枝乱颤,低着头来寻她的唇。
两人黏黏腻腻一番,最后约定让柳月如先回沥州,钟淑娘这边安排好事情后就上去,这才依依道别。
作者有话说:
柳月如:好想干柴烈火
钟淑娘:我也想……
(205章刚被解锁,改了好多次,大家可以去看看改成啥样了,能看到原版的只能说幸运)
淑柳的支线大概到这里,下面会回归主线,后面会偶尔有穿插。
第225章 梦期回归 ◇
秋梦期一行终于在二月十八回到了沥州, 苏韵带着一众班子和几千士兵到城门外列阵迎接。
此次出发前往京都,不但救回了李泰,还一洗当年禾家重大冤案, 沉冤昭雪,英魂安息, 是沥州在直面京都方面的第一次重大大胜利。
同时还一举打破京都的格局,除掉了太子, 又把七王子定王推到众人面前, 压了敬王一头, 将整个京都的原有势力打散,使之难以凝成一股气集中力量对付沥州,给后方的发育提供了更多的时间和空间。
遗憾的是尹西候死了,还有另外两名护卫也没了。
万幸的是, 后来在赵鸿愠的周旋运作之下, 用两具死囚的尸体替换了那两名护卫, 秋梦期等人将护卫尸体焚烧, 将骨灰带回沥州。
作为第一批为越国牺牲的志士,秋梦期等人商量再三, 还是将尹西候也一起带了回来。
苏韵早在她们回来之前已经命人建设志士陵园,待队伍一回来,立即下令以最高规格护送骨灰入园, 护卫的亲属也第一时间到位, 并在陵园举行悼念仪式,追封他们为一等志士,为其家属发放褒扬金和一次性抚恤金。
除了尹西候是个孤儿, 另外两名志士虽出身贫苦, 但父母家人尚在, 家人因为他们的离去悲痛不已,但同时也被越国当局以如此高礼遇厚葬他们的孩子而表示震惊。
是的,是震惊。
对老百姓来说,不管是当兵也好,去给人做护卫也好,挣了这个钱就意味着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没敢把命当回事,在这乱世之中,就算不是为了国家大义而死,也总会有其他各式各样的死法,更有甚者,被饿死也是比比皆是。
可现在越王却把他们这草芥一般的性命当回事,不但厚葬,又发抚恤金,还让百姓瞻仰,可谓是流芳百世,他们怎能不感动。
于这些家属来说,以前他们人前卑微,可如今谁人见面不称赞一声他们生了个好儿子,连腰杆子也挺直了好几倍。
而对于其他老百姓来说,如今各卫所军队军饷充足,越王当局又如此珍视手下的士兵,以前他们不舍得送自家孩子上战场,可现在都纷纷以参军为荣。
一时间群情昂扬,拥护越王的情绪也达到了顶峰。
苏韵让王三和刘二虎等人即刻展开第三次征兵计划,为接下来拿下荆州和交州做好准备。
征兵效果可想而知!
秋梦期自下马后,眼睛就一直锁在苏韵的身上。
几个月没见,心上人依旧一副钟灵毓秀仪态万方的模样,站在庞大的队伍前面,寒风猎猎,红色披风扬起尤为亮眼,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李泰率一行人上前,跪地高呼拜见越王。
军中高级将领早已知道越王真身,更知道她的女子身份,只是大部分普通士兵却是头一次才知道队伍前头那位长身玉立的红色披风女子,才是他们真正的王。
一时间震撼不已。
可随着前头将领下跪参拜,剩下的士兵也不敢怠慢赶紧屈膝在地,所有人齐齐高呼越王名号,震得整个场面地动山摇。
周边的百姓反应不一,但无疑都是被震惊到了。
“天,越王居然是个女人,这可真的让人万万没想到啊。”
“哎呀,沥州那么多的将领和有识之士,怎么偏偏选了一个女人为王。”
“就是啊,一个个大老爷们的,被一个女人给踩在头上——”
“喂喂喂,你们几个太过分了,昨日还夸越王好,没有越王就什么也不是,现在见到越王是个女的就换了副嘴脸,怎么的,女人就不是人吗,要是没有这个女人,你们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心里没个点数吗!”
“你激动什么,就算不是越王,换作别人不也是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那我问你,辛宰不是笼络过西四郡了吗,那四郡的百姓可是过上好日子?”
“这位仁兄说的是,辛宰还不是向着那些地主,和大焱的皇帝一样,继续收受你们的高额税赋,若还是他们那些人,你就别想着像今日这样还能拿到田地过上好日子吧。”
“你们不知道吗,越王其实是秋郡守的妻子,前年封乐的新制盐法和水车,还有曲辕犁改进都是她研制出来的,那些说换个王的赶紧醒醒吧,要是没有越王,你们啥也不是。”
“啊?越王居然是秋郡守的妻子,要真是这样的话,我服了,秋大人从濛山救了我们一家人,既然是秋大人的妻子,那我没话可说。”
“听说年三十,越王还去了始安的难民安置点视察情况,后来又以秋大人妻子的身份安抚难民,你说这样的王上哪儿去找。”
“说的也是,她若是想要什么名头,就直接以越王的身份出现了。”
“听说封乐码头海贸的事,也是她一手策划,没有她,封乐难有今日繁荣。”
“连岭南节度使都服她,咱这些小老百姓能有什么不服的呢。”
“哎,咱老百姓就图着过好日子,上头是什么人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终归能让我一家子过上好日子的,我就认谁做王,那些人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瞎带节奏的,你不认,就别留在沥州了,我们这儿不欢迎你。”
“对,你不喜欢女子上位,去闽州去扬州去京都,别贪恋咱们沥州的好资源,找你们的男皇帝去。”
原本还义愤填膺提出抗议的几人被其他人怼得抱头鼠窜,哪里还敢吭声,只得缩头缩脑地挤在人群中不敢继续说话。
话说李泰拜见越王,苏韵也赶忙下马,亲手将他扶起道:“李刺史此去历经千难万险,辛苦受累了。”
“臣身陷囹圄,幸得陛下遣兵相救,这才有幸重返沥州,臣不胜荣幸感激涕零。”
事实上在没去京都之前,李泰确实还对大焱皇权统治存在一丝幻想,然而自此北行回归,他总算是看清了整个大焱的形势,又在各个部门的牢中走了一遭,接触了朝廷各个机关和臣子们,可以看出大焱内部已被悉数掏空,奸佞和狡诈者操控局面,外头更是被啃食得几乎殆尽,已然没救了。
皇城之外,无人在意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
回来的时候便已经下定决心。
如今见到苏韵,便已经是一副君臣相处的模式。
苏韵道:“你此去也是因沥州而受难,不必过于感怀,而今回来就好,沥州刺史之位还等您回来主持大局。”
两人寒暄过后,苏韵这才将目光移向他身后的秋梦期。
其实刚刚队伍刚到达的时候,苏韵就已经一眼看到秋梦期,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表露儿女姿态,这才压下心中的激动。
这会儿和其他人一一见面,妻妻二人自是少不了眼神交流一番。
秋梦期也知道要顾及场合,不敢胡来,眼神和她一碰上就赶紧移开,和其他人一起向苏韵问安。
苏韵含笑回道:“你们辛苦了,待回去后好好休息,再以新的状态投入工作。”
戴燕和众护卫齐齐应声。
人群中却有人低声道:“原来秋大人是跟着去京都营救李刺史去了,怪不得我说年三十他怎么舍得放着娇妻自行前往难民安置点。”
“按理说秋大人不比其妻子名气更大更得民心吗,怎的不让秋大人当这个王?”
“这你就不知道吧,听说智拿王家剿灭濛山土匪,鼓励海贸北马南运,还有收拢土地降税等等都是夫人谋划,秋大人自己都说了,若是没有夫人他啥也不是。”
“想来秋大人应该是个惧内的。”
“瞎说,这种事哪里是惧内一语可以概括的,分明是贤者居之。”
“甭管她们私底下是怎么商量,不得不说这夫妻二人还是真把手下人的命放在心上,为了一个州刺史,秋郡守不远千里,就带了这几人前去营救,不知道是该说他们胆大还是真有本事。”
“定是真有本事了,不然夫人怎么可能会放心让秋大人去。”
“乡亲们,啥也不多说了,越王对手下人如此看重,不管是在封乐还是在新会,再到如今的沥州,出的政策没有哪一条不是向着老百姓,大家伙还是安安分分地种地过日子吧。”
“就是,谁能让我吃饱饭我就认谁。”
……
迎接仪式结束,众人有序退场了,士兵们回了军营,从京都回来的这些人,苏韵除了把李泰和秋梦期留下来,其他人就都让他们先行回去休息。
等回到州府衙门,李泰这才把京都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详细汇报给苏韵,秋梦期在一旁作补充,苏韵了解情况后心中也有了底,冲着李泰道:“既然您已经回来,沥州刺史的位子该交回给您,如今总公署那边已经完工,这两天八部等中央机构人员就会搬过去,您先回去休息几日,等恢复了再过来。”
李泰自是听从她的安排,又见秋梦期站一旁巴巴看着他,巴不得他快点走好跟妻子亲近,也不好在厚着脸皮留下来打搅她们二人,赶紧躬身退下。
见到屋里终于清净,秋梦期迫不及待上前,只是几个月没见,倒是有些扭捏起来。
苏韵似笑非笑看着她:“不想我吗?”
秋梦期瞪大眼睛,“怎么会不想!”
“那还不过来让我抱抱。”
秋梦期心中如同飞出一万只蝴蝶,两步跨过去,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苏韵将她结结实实地揽入怀中,很快就呼吸交缠。
看向彼此的眼神如同带电,两张嘴四张唇瓣也情不自禁地吻在了一起。
张嫣和柳月如正肩并肩地从办公署门口经过,看着两个拥吻在一起的人,张嫣顿时羞红了脸下意识加快脚步,倒是柳月如,眼睛一眨不眨地边看边走,口中道:“果然是小别胜新婚,门不关就直接亲热上了。”
张嫣赶忙扯着她的袖子道:“人之常情,况且大人和夫人都是小年轻,才成亲没几日,迫不及待也是正常的。”
柳月如心里切了一声,还小年轻,比起屋里那两个,张嫣才是小年轻。
不由地想起钟淑娘,都五六日过去了,淑娘还没上来,真是想煞她了。
目前苏韵她们办公的地方在沥州的州衙,眼下他们的辖区只有沥州还好说,一旦拿下荆州和交州,朝廷中央机构和地方机构就必须分开,这也是先前刚搬过来就立即安排建设总办公署的原因。
如今李泰回来了,中心办公区完工,州衙就得还给李泰等沥州的地方机构官员。
中心办公署设置生活区,各部堂官都安排了独立的院子,方便家属一起入住,另外还搭建了几个集体的官舍,在很大程度上方便官员们的工作和生活。
在秋梦期一行回来之前,苏韵已经安排人从钟氏酒楼把行李搬到她们的新院子里去,张嫣柳月如也纷纷入住新居。
柳月如原本还打算购买新居安置钟淑娘母子,这下好了,直接分配了现成的院子,啥也不用操心。
秋梦期回来,苏韵也难得地旷工半天,领着人回家去了。
回到新院子的秋梦期把院子前前后后走了一遍,觉得甚是满意。
去的时候她们快马加鞭,回来因为顾及李泰的身体,加上任务完成,也不赶时间了,所以速度也放慢了许多,路上花了近二十天的时间。
出门在外,外头又是这么一个情况,诸多不便,清洁卫生也只能将就,回来后秋梦期总觉得自己灰头土脸的,让春桃烧了两大锅水,仔细洗了两轮这才罢休。
洗完了她在院子里绞头发,春桃忙着给她洗衣服,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秋梦期一直挂念着秋南禄在给瘦猴哭坟的时候就说过,瘦猴偷偷喜欢着春桃,但一直没说,想到她和苏韵都成亲了,春桃也十八了,自己一直忙着把她的终身大事给忘记了。
春桃问她瘦猴是怎么死的,秋梦期自是详实回答,说到瘦猴为李泰挡箭的那一幕,春桃也忍不住跟着难过。
“当初跟夫人去春熙巷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吊儿郎当讨人厌得很,可如今却能做到这个地步,当真让人想不到。”
说着唏嘘不已。
秋梦期这才问道:“春桃,你看你也十八了,有什么想法了吗。”
春桃没想到她会说到自己的身上,手里搓着衣服竟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嘴里嗯啊半天说不出了什么东西,一张脸儿也变得红扑扑的。
秋梦期笑道:“你若是现在有心仪的对象,我就帮你做主,去探探对方的意思,若是没有,我就帮你寻一个靠谱的,你就说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就可以。”
“……我哪有什么心仪……大人您还是别取笑了——奴婢就是想一辈子伺候着大人和夫人。”
虽说已经消除贱籍,春桃和大福的卖身契秋梦期当初早就撕掉了,直到后面新制度出来,她们之间也没有再签订什么用工协议。
秋梦期和这姐弟俩之间的情谊,并非一纸协议能约束得了的。
“傻丫头,你跟着我是一回事,等你嫁人了也不妨碍跟着我,大福眼看也十七了,你做长姐的不嫁人,他可要后来居上了。”
大福这孩子,说傻也不傻,他知道照顾自己,会自己洗澡洗衣服,把自己打理得好好的,这些事情都不需要假借春桃的手,有时候饿了也会做简单的饭菜。
和别人沟通的时候,也不见得就不理解对方的意思,只是他心里有自己的一套准则,如今的这套准则就是大人和夫人说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你若说他傻,可他在舞枪弄棒方面又特别精通,两年来影七没少指导他,他的准头又特别好,射箭方面尤其精准,根本不受外界干扰,再加上一副高大如门神一样的身体,一般高手都难以近身。
秋梦期也特别放心让他跟着苏韵。
“你若不说要求,可别怪我乱点鸳鸯谱哦,咱们身边的比如小宝,喜不喜欢?南禄?北玺?”
春桃瞬间羞红了脸,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羞恼道:“大人您还是别说了。”
正好苏韵走过来,听到她们对话,笑道:“你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小宝他们若是有心思自会亲自找你说,哪用你现在在这里瞎牵红线。”
秋梦期:“我这不是怕她面子薄,有了心思又不好意思跟我说嘛。”
说着,眼睛却不住地望着苏韵那片唇上瞄,她记得刚刚在外头,这张唇颜色可没这么艳,这会儿看着,嫣红水润,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调侃春桃两句起身跟着苏韵回了屋。
仗着已经洗了干净的身子,黏着对方,苏韵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寸步不离。
苏韵归置完书房的东西后,这才有空理会这个黏人的小妖精。
却不想小妖精却大白天的竟把房门给关上了。
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两个人心知肚明,三四个月没见,可不想念得紧吗,刚刚在州衙时候的那一吻,就已经把身上的痒意给勾了出来,如今回到家中,再无外人,哪里还拘得住秋梦期那一颗早已浪得起飞的心。
苏韵看着她把帘子拉上,明知故问定道:“大白天的你拉窗户作甚?”
秋梦期此时气息早就变得湿热,手指撩着她的掌心道:“难道你不想吗?”
苏韵当然是想的。
年轻的身子一旦尝过蚀骨的滋味,再旷那么几个月,即便工作再忙,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哪能不想。
只是她没秋梦期那么脸皮厚,大白天拉了窗帘就来求欢。
不过好在秋梦期主动,倒是省了她自己出手。
秋梦期拥着她倒在两米宽的床榻上,手指点着她的唇道:“老实交代,是不是故意勾引我的?”
苏韵环着她烫呼呼的身子道:“胡乱冤枉我,我什么时候勾引你的。”
“哼,回来就换一个唇色,明显就是故意勾引我来亲你。”
苏韵耳朵微微发热,“可我也没想着你大白天就要动手动脚。”
“难得清心寡欲的越王大人主动求欢,我怎么能让你失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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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机构分工 ◇
李泰从京都回来, 不过休息了一天,就赶去州衙上班,当值的衙役却告知, 说越王吩咐,让刺史大人什么时候来上衙就通知其前往新朝廷总办公署, 有事相商。
李泰一听,转身出门又上了马车, 前往越王朝廷总办公署。
两地相距有点距离, 大概花了半个多时辰才到。
入眼的是一座小型城郭, 里面再由大大小小的院落组成,门口有守卫守着,见到是李泰过来,忙打招呼道:“刺史大人是找越王的吧?从大门一直直走, 在第一道口的马厩处卸马, 再步行进去一个院子就到了。”
李泰按照他的指示入内, 果然很快就到了第一道关口, 门口的小童赶忙下来牵马,待李泰下马后, 这才带着车夫前去马厩。
李泰在朝前走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来到一个大院前,只见上面写了“勤政殿”三个大字, 他心道就是这里了。
门口的女官也见他进来, 赶忙入内通报。
不要一会儿人就出来把他迎了进去。
苏韵见他来了,还是挺意外,“前日才回来, 今日就去上衙, 李刺史如此勤勉, 真是让我自愧不如。”
李泰笑道:“沥州如今百废待兴,正是臣等施展拳脚的时候,更何况陛下体贴,已经提早将我夫人和孩子接到沥州,昨日一家人团聚一起,臣心愿足矣,只想能早日返回岗位,替陛下分忧。”
这么勤快的员工哪个老板不喜欢,苏韵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又与他寒暄了几句,最后才切入正题。
“先前曾考虑让您继续担任沥州刺史一职,但经仔细思量觉得大材小用了,又与张老等人商量过,一致觉得户部堂官非您莫属,此次请您来是想跟您商量希望您能到八部来任职,您意下如何?”
沥州的官员,官职再大也不过还是地方行政机构,但进入八部,那就是进入中央行政机构,如果担任八部堂官(尚书),那就是官职正二品,比起地方刺史的正三品自是要高出一截。
这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除了官职提高,更重要的是个人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能做的事也更多,生平抱负实现指日可待,荣华富贵反倒成了最可有可无的一部分。
说到银子,苏韵的玻璃厂也有李泰二成的股,他一生清简,这些银子早就花不完,剩下的唯有在政坛上做出一番成绩来。
如今苏韵有心提拔,他自然是欣然接受。
“不知沥州刺史一职陛下可有人选了?”
“您若是没有推荐的话,我打算把季呼调上来,他如今担任苍梧郡郡守,原先辛宰把那儿弄得一团糟,他到之后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如今局势已经稳定下来,百姓安居乐业,再加上这两年来他一直跟着我和梦期,在政务处理方面也有不少心得,加上有其他贰官辅佐,他完全可以胜任刺史一职。”
李泰听说是季呼,也点了点头:“季呼此人沉默寡言,却是个干实事的,由他担任沥州刺史,臣最放心不过,如此便由陛下安排。”
苏韵见他没有异议,道:“我立即派人通知季呼上沥州来,您回去整理相关事务,到时候好跟他交接。”
“是,臣遵旨。”
苏韵又道:“待会儿有个内部会议,一起参加。”
这次的内部会议,主要参会人员有苏韵和秋梦期、张老张嫣父女、柳月如,再加上李泰共六人,这几人也是未来越王政府的内阁雏形。
讨论的是越国正式宣布独立后,国家主要政治机构的职责和分工。
整个结构是在各朝代基础上作进一步完善,由“内阁、中央行政机构(八部)、都察院、地方行政机构、军事系统”这五大系统来推动着整个朝廷的运作。
“内阁自不必说了,除了我之外就是在场的五人,”苏韵道,“至于农工商吏礼兵户刑七部,分别由米永丰、丙广都、柳月如、张嫣、张老、许牧通和李泰负责,刑部暂由庞超代理。”
刑部堂官这个位置是给赵鸿愠留着。
“至于梦期,由她暂时统管都察院。”
都察院负责纠劾各级衙门和官吏的机构,揭发其贪污行为和恶劣品行,并提出有关政治民生的利弊得失,另外还与刑部、大理寺共同审理重大案件。
秋梦期向来不愿受束缚,又嫉恶如仇,这个位置让她来坐最合适不过了。
如涉及三司案件,下有左右都御史官名为其分忧,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设立军机处作为军事系统最高指挥机构,由许牧通、禾奇略、秋梦期、王三、石巍、李绥作为军机大臣充任,凡用兵大事皆由其承我的旨意办理。”
如此,一切便定了下来。
剩下的就是各司其职。
会议结束后,苏韵把张老留了下来。
根据分工,张老负责礼部,掌管五礼之仪制及学校贡举之法。
“当下各部门搭建起来,人才紧缺,需要抓紧培养,如今各郡县的学堂建设事宜都已经安排下去,扫盲工作也进一步展开,不过这些主要是基础教育,我们还需要专科方面的人才。”苏韵道。
张老道:“夫人说的是工业机械和算术方面的人才吗?礼部的人已经在有意识地在着手准备,但这方面的学识想要普及到各学堂中依旧有点难度,毕竟我们缺乏这方面的夫子。”
苏韵:“不需要普及到各郡县,只需在沥州建立专门学校进行专业化培养授课,各地如有这方面需求或者有这方面天赋的人才,可集中到沥州学习。”
张老点了点头,“除了算术、动力器械、农业研究,夫人觉得还有哪些课程需要开设?”
苏韵想了想:“加上外语,如今海贸事业开展得如火如荼,对外沟通需要大量的语言方面人才,如今码头的掮客都是连蒙带猜鸡同鸭讲不知所云,在很大程度上会形成阻碍,这门语言课程和海贸知识并在一起教授。”
张老为难道:“可咱们也没这方面的夫子呀。”
苏韵笑了笑:“放心吧,梦期和柳大人都是这方面的语言高手,精通洋文,至于倭国的夷话,梦期也是略知一二,您先把学校建好,设置好课程,到时候每个月或者每七天给她们二人各安排三五节课,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回轮到张老吃惊了,“秋大人和柳大人居然都懂洋话?”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都是机缘巧合学的,至少够用。”
不说她们两以前国外乱窜,就算苏韵自己没有出国留学,可国内教育英语都是幼儿园小学就开始学,苏韵作为一个学霸,四六级总是要过的吧,这些自然难不倒她。
“夫人身边的人果真都是高手啊,如此臣就没什么担心的了,回去马上安排建设专科书院。”
“好,回头我让工部配合您。”
张老刚走,秋梦期正好进门,道:“我看张老笑眯眯的样子,莫不是给他安排了什么好差事?”
苏韵点了点头,“顺带也给你安排了。”
说着把刚刚和张老说的话又转述给她听,秋梦期扶额,“你刚给我安排个都察院长官一职,现在又让我去教书,是想把我给利用个彻底是吧。”
苏韵抬眼望着她,眼中难得地带着一丝媚色,“你不仅是都察院长官,是军机处大臣,是书院的夫子,你还是我枕边人,工作上生活上都逃不开被我利用的命运。”
见她这样,秋梦期就忍不住想起昨夜两人失控玩到凌晨的事,不由心中发烫,低声道:“生活上尽管多利用一点,我身体倍儿棒,但工作上可以稍微宽松一些,我会消极怠工。”
苏韵轻咳一声移开目光,问道:“来找我有什么事?”
“晚上月如请吃饭,去她家吃。”
苏韵歪着头,以为自己听错了,“月如,柳月如?她请吃饭,我还真有点意外。”
“就是,挺不像她,看着好像还挺高兴的样子。”
“那正好,她厨艺好,可以去蹭一顿。”
……
柳月如今日喜事临门,因为钟淑娘带娃上沥州来了,跟赵蕊一起。
戴燕去京都这段时间,赵蕊都快盼成了望妻石,直到队伍到了沥州,安排完手上的活就赶来了。
柳月如见到钟淑娘的那一刻,原本一直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
她们两虽说已经交代心意,但真正相处的时间不长,都还在相互摸索了解的阶段,柳月如因为性格和以前经历的原因,习惯性患得患失,凡事总喜欢往最坏的方面做打算,钟淑娘一天不上来,她老是做梦梦到对方丢下自己跑了。
如今人牵着孩子风情万种地站在自己跟前,她怎能不开心。
终于把心放到了肚子里,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两人的事分享出去,恶劣地想着,如此一来大家都知道钟淑娘是她的人,烙上烙印,以后想跑也跑不掉了。
钟淑娘并不知道她的心思,但她如今一颗心系在柳月如的身上,只是对方的身份因为越王的关系跟着水涨船高,她一个商妇又带着孩子,多少会生出一些不如对方的想法来,柳月如愿意大张旗鼓地把她介绍给朋友,她当然是愿意的。
到了晚上,大家纷纷下衙回去休息,秋梦期和苏韵回家换了便服就往柳月如的院子去,两个院子相隔并不远,走几步路就到。
刚进院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饭香味,秋梦期抛下苏韵循着味儿往厨房走去,发现居然是钟淑娘亲自下厨,柳月如在一旁打着下手。
秋梦期笑道:“淑娘你来这么早,是月如特地请你来帮忙做饭吗?”
钟淑娘倒也不扭捏,“是,为了要宴请大伙儿,她专门把我从封乐请来的。”
柳月如看着她的眼神带着黏稠,若不是想先卖个关子,她现在就恨不得将两人的事公之于众。
秋梦期上下打量着柳月如,觉得她今日的表情怪怪的,尤其嘴角都变得如此柔和,很不像她,抱着胳膊道:“喂,柳月如,你是饿过头了吧,怎么看着淑娘的样子像是要把人给吞下去似的。”
柳月如没给她脸色,没好气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钟淑娘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者柳月如和秋梦期的相处方式,虽说柳月如已经解释过了,但想起那天夜里她梦中呓语,每每想起还是忍不住心口泛酸。
如今见二人如此相处模式,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多虑了。
有些东西就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心里没了负担,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脸上笑意上扬,整个人看起来愈加明艳。
秋梦期被柳月如怼了一句,没跟她计较,转而向钟淑娘道:“淑娘,怎么感觉你最近更漂亮了,是不是背着我们用了什么好的胭脂。”
柳月如手里拿着一把葱,听到秋梦期如此和钟淑娘说话,一把挤了过来,挡在两人的中间道:“她用什么胭脂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大男人’你配用吗?”
秋梦期看着她觉得烦,伸手想把她拨开。
“你好烦啊,怎么哪儿都有你,我跟淑娘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柳月如听到她这话,直接懒得瞒着了,空出一只手搂住钟淑娘的肩膀道:“有关系,她是我媳妇,你一个有妇之夫,不能随随便便跟一个有妇之夫说话,我不许。”
秋梦期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等对方说完话,脑子这才转过来,瞪大了眼睛,盯着柳月如,满脸不可置信。
柳月如一脸得意的看着她。
“你你你——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你问淑娘我是否在开玩笑?”
秋梦期看着眼前两个女子,一个成熟妩媚,一个外表清冷可爱,怎么看都不会把二人联系在一起。
她只得转头向钟淑娘求证:“淑娘,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钟淑娘没想到柳月如当着秋梦期的面说出来了,顿时两片红霞跃于脸上,心底的开心却是不言而喻。
看着她的表情,秋梦期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赶紧转身往外跑,要把这一重大消息说给韵韵听才行。
钟淑娘嗔了一眼旁边的柳月如道:“不是说晚点再说吗,怎么的现在就跟她透露了,搞得我现在都有些手足无措。”
柳月如放下手中的菜,拉着她的手道:“你这是见公婆的心里,她们只是我朋友,不是公婆,别担心,谁也不敢为难你,你是我看上的人,旁的人自不敢说什么。”
钟淑娘心中大为感动,但又觉得柳月如对待秋大人竟是这样的态度,还直接将秋大人和夫人称作朋友,简直狂妄,又有些担心万一她们真觉得自己配不上柳月如,忍不住有些忐忑。
柳月如看她这模样,忍不住心疼,柔声道:“傻瓜,你以后是跟我过日子,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你自己也不差,人长得好看,既勤劳又有经商头脑,经营的这么些连锁酒楼,不说日进斗金,但也积攒了不少的财富,你说这天下有几个女人能做到像你这样,连我自己都要佩服你。”
钟淑娘被她夸赞,有些不好意思,但底气也总算是回来了。
但还是老老实实道:“在遇上你之前吧,我也觉得自己不差,就算是严家人时常恶语相向我也少有心理负担,只是自从和你……后,就总是有些患得患失。”
柳月如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下,淑娘这是过于在意自己才会让她如此,而且当初自己跟她相处的时候又怀抱着游戏人间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也造成她的患得患失。
想到这里,她既内疚又心疼道:“你永远是你,不管有没有遇见我,你依然都是这么美丽,你做饭还是这么好吃,还是这么能干,而遇到我,也只会让你更好。”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好,我难道就不会觉得自卑,会觉得配不上你吗?”
钟淑娘听到这话,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布满错愕,“你怎么会觉得你配不上我,说的什么傻话?”
“我常常也会有这样的想法,自己脾气不好还越来越孤僻,和我待越久的人越受不了我的脾气,我也总怕你哪天会不要我,那我也不活了——”
“嘘——不许你说这样的话。”钟淑娘连忙伸手抵住她的唇,她不知道柳月如竟也这般患得患失,一时间觉得两人虽然外表迥异,但内心却如此相似。
她是忍惯了,总是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外人看。
可见到喜欢的小姑娘也是这般,怎会不心疼。
柳月如看出她眼里的怜爱,心里有被抚慰到,她出其不意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抵在自己唇上的手指,在对方惊惶失措收回去的时候笑道:“那咱以后就都不往这方面想,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钟淑娘点了点头,一双含情的眼睛凝望着她,主动凑过来在她脸颊上啾了一口。
并在对方即将反击的时候赶紧站远了道:“好了,汤好了,剩下的菜要抓紧了,不然就来不及了。”
柳月如挑着眉看着她:“好,先做菜,晚点客人走了我再啾回去。”
钟淑娘脸一红,赶紧背过身去。
……
秋梦期从厨房出来,心急火燎就去找苏韵。
苏韵正和张嫣赵蕊说话,却被她给拖到了一边,奇怪道:“发生什么事了?”
秋梦期凑到苏韵的耳边道:“上次你给我寄信的时候说月如有对象了,我还不太信,现在我终于信了。”
“哦?是谁?”
“你肯定想不到。”
苏韵看着她这个样子,眼睛微微眯了眯,脑子也在迅速地转动,道:“淑娘?”
“我天,韵韵,你怎么猜得这么准,要不是她亲口说,我一辈子都猜不着。”
苏韵这才笑道:“我原本也没想到,但看着你这个样子,定是刚从厨房那边得到了答案,张嫣和我聊着天,没有任何异样,蕊姐和燕儿又是一对了,除了淑娘没别人了。”
秋梦期捂脸道:“好吧,算你蒙对了,是不是很炸裂,真的是太出乎意料了我的天。”
苏韵道:“看着似乎不可能,可偏偏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月如缺爱,淑娘那种看着就是母爱泛滥,如此看来,算是绝配了,你应该祝福她才是。”
秋梦期忙道:“那必须呀,她要是成亲,我封个超级大红包,不过这会儿先让我缓一缓,这丫定是见色起意,淑娘长得好看,妩媚又温柔,很多小姬崽就喜欢这一款。”
说完看到苏韵盯着她,赶忙改口道:“当然,我这样的小姬崽就喜欢清冷学霸型的大姐姐,就像苏姐姐这种的,御得让人合不拢腿。”
听她说到大姐姐,苏韵脸不由一红,想起她去京都时临行前两人玩的姐姐妹妹梗,以至于回来的这两天晚上,做那事的时候忍不住又姐姐妹妹地叫起来,确实别有一番滋味,只是大白天提这茬,着实会让人多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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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我们在一起了 ◇
听完秋梦期这爆炸性新闻后, 苏韵又坐回去继续跟张嫣说话。
主要是张嫣刚刚提出了一个问题,就是为何历朝历代很多势力都在搞内斗,很少有主动出击, 就比如和北边匈奴扶余,都是主动进犯我们, 就算打赢了,也不过是让对方纳贡, 要么就是和亲, 鲜少有人再采取进一步行动。
其实苏韵也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历史上很多国家往往是利用侵略别国来转移本国的矛盾,可她们这片土地上的民族,却一直致力于内斗。
“除去权力争斗,其中原因之一或许是因为老百姓长期处在皇权压迫下, 缺乏自我主张和表达意见的渠道, 他们想要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和决策权, 就必须通过这样一种竞争的方式慢慢积攒个人威信和势力。”
“还有是因为我们的社会结构存在很多不平等的因素, 使得有些人凭借自己的背景和资源可以获得更多的机会和优势,而另一些人则可能长期处于弱势地位。在这样的背景下, 为了求得生存和发展的机会,他们会选择在某些关键节点上争夺资源和话语权。”[1]
张嫣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问道:“如此说来, 只要能给予老百姓更多的话语权, 更多的资源保证他们的生活,是否可以减少内斗?”
“理论上来说是。”
“既然如此,为何历代皇权最先选择的不是安民政策, 而是实行愚民政策呢?”
苏韵笑了笑, 道:“自然是为了保佑他们以一家之姓统治整个国家千秋万代, 愚民更方便统治,比起国富民强,他们更在意自己的统治地位是否稳固。”
说到这里,张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夫人真是见多识广,剖析得十分深刻。”
苏韵摇了摇头:“不过是一家之言,并非全对,你也可以有自己的看法,而且每个时期的情况也不一样,有些东西还需要进行论证,只能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分析。”
张嫣微微思索一下,突然直视她的眼睛问道:“据夫人刚刚所说的,似乎并不想继续走内斗或者愚民路子,是否意味着,将来得了的这个天下并不一定要永远姓苏或姓秋?”
这个问题不可谓不犀利。
可苏韵并非这个时代的人,她了解历史,通过史书和电视等媒体见证了每一个朝代的更替变迁,也知道没有哪个一家之姓能统治这片土地直到世界毁灭,她对皇权没有执着。
但这并不意味过了她和秋梦期这一世就完事了,她也有责任和义务,培养出一个开明的君主,为这个新开辟的朝代续命。
迎上张嫣的目光,她再次摇了摇头,“这个天下,它可以是任何姓。”
张嫣闻言,大为震撼。
赶忙斟茶,以茶代酒,敬她一杯。
很快那边菜上齐了,两人的对话也被打断,七人陆续入座,阿满被佣人抱去跨院单独喂饭。
柳月如也一改往日做派招呼客人,极尽地主之谊。
秋梦期一边喝着汤,两只眼睛转溜溜地徘徊在两人身上。
说来也奇怪,如果柳月如不说,她决计不会把两人往那方面想,总觉得这两人性格气质各种不搭,可谁知她说了之后,看起来好像又有点般配。
作为郝恬灵魂的柳月如,骨子里其实还是有点冷,上一世因为家庭原因贫穷又自卑,念书的时候人前习惯做伏小状,事实上她很少和除了秋梦期以外的人接触。
随着后来进入职场,也是一心想着往上爬,性格也开始变得强势,新人时期不要命地拼,等做出一定成绩后,对后辈也极其严厉。
秋梦期和她接触久了,或许并不觉得她有多难相处,但对于外人来说郝恬其实是属于难以接近的那一类人。
所以说当初钟淑娘能勾搭上她,还真的有一定的幸运成分在里边。
不过这会儿看着这两个人,一冷一热,一个说话夹枪带棒,一个温言软语娇笑连连,放在一起还挺互补。
赵蕊自上次在封乐的时候,好友就跟她坦白了和柳月如的事情,她这会儿也正和秋梦期一样,有意无意地抬眸观察着二人。
其实也不难看出端倪,柳月如左边是钟淑娘右边是张嫣,可她的肩膀会不由自主地朝着钟淑娘的方向倾斜靠近,有时候会碰到一起。
至于和张嫣中间,空隙大得还能再放张板凳。
柳月如甚至还亲手给钟淑娘夹了几道菜,换作以往,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钟淑娘吃了几口,又放下筷子,托着下巴和身边的苏韵说着话,眉眼间尽是妩媚的笑意,对于柳月如的照顾,颇有些心安理得的姿态。
秋梦期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看着柳月如道:“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宣布?”
柳月如正想着怎么开口呢,秋梦期突然来这么一句,于是便顺势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
其他人见状,或好奇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钟淑娘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两只耳朵率先染上了红色。
柳月如看了她一眼,对方红霞满面,心中一动倍受鼓舞,站起身道:“今天请大家来家里吃饭,主要是想跟大家说一声,我和淑娘在一起了。”
知情人嘴角带着笑意,拍手祝福,房间里也变得热闹起来。
但戴燕明显就被这个消息给砸得晕头转向,瞪大眼睛看着淑柳二人,道:“你们俩是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在一起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原本还有些害羞的钟淑娘,很快就恢复状态了,大大方方地也站起身挽住柳月如的胳膊道:“我和阿蕊说了,你要怪就怪她没跟你透露吧。”
一下就把锅给甩了出去。
赵蕊笑着安抚自己的小姑娘:“这种事让她们自己说比由我之口说出来更有意义。”
戴燕哪里舍得去和自己的蕊姐姐对质,顺驴下坡,“说的也是,不然都知道了,今天就没惊喜了。”
同样受到震撼的还有张嫣。
上次赵蕊和戴燕的惊喜她还没消化完,这会儿又来了另外一对,但当事人站出来宣布,已经由不得她不信了,只得苦笑道:“莫非这世上好姑娘都喜欢女孩去了,倒显得我跟你们格格不入,都不好意思跟你们一起玩了。”
钟淑娘道:“没事的嫣儿,还有大人和夫人跟你做伴。”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自知内情的秋苏二人顿时眼神闪烁,柳月如也是意味深长看着她们。
张嫣却惊讶道:“呀,我把秋大人给忘了,每次我们几个女的一起聚会,总爱把他捎上,我已经把他列入咱们姐妹团了。”
柳月如:“这就对了,把她放到姐妹团一点毛病都没有。”
秋梦期见火烧到自己身上,赶紧转移目标道:“柳月如,你这么心急火燎地宣布这个事,用意可见不一斑。”
不愧是处了那么多年的闺蜜,柳月如面不改色道:“没错,我怕别人捷足先登,赶紧给宣布了,这样别人也不好再觊觎她。”
钟淑娘一下又被她的直白给闹了个大红脸,娇羞不已,嗔道:“也就你把我当块宝,谁稀罕我呀。”
苏韵道:“淑娘切勿妄自菲薄,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月如护食也是人之常情,任谁有这么个漂亮的媳妇也想早些定下来早些安心。”
这话从越王口中说出来,钟淑娘也觉得不胜荣幸,便不再反驳,搂着柳月如的手臂笑得一脸荡漾。
两人坐下来后,大伙一番交杯换盏好不高兴。
一张桌子上七个人,六个人成双成对,秋梦期道:“嫣姐姐,不然我也给你物色物色,挑一个喜欢的做个伴?”
张嫣摇了摇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眼下立国之际,好不容易有个施展的空间,我还是先把精力放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尤其刚刚和苏韵又聊了一会儿,感觉心头好些想法蠢蠢欲动即将破土而出,况且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经营家庭和婚姻,像以前在成国公府那样伺候着一大家子。
不过如今沥州分户政策下来,大家族被打散成小户,在一定程度上分化了世家豪强的势力,而于家庭内部管理来说,其实也不见得不好,每个人都有更多的时间精力投入到生产中。
戴燕见她拒绝,惋惜她不知道找对象的好:“这也不影响嘛,一个人孤零零的多难受。”
张嫣笑了:“以前你没找你蕊姐姐的时候,也不见得难捱。”
众人笑了。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宾主尽欢,约到戌时大家这才陆续散去。
佣人早已帮阿满给洗好澡,抱来给钟淑娘。
柳月如却把孩子接过来道:“你先去洗,我带着他睡觉,等你洗完了我再去洗。”
钟淑娘今早一大早从封乐赶来,虽说到了这里后也好好捯饬了一番,但两人自上次在天香酒楼隔壁包厢那一次过后就没有过了,又分别了这么久,彼此又有些意动,今晚少不了要来上两回,是得好好梳洗一番。
“行,那我先去洗。”
阿满被柳月如抱入怀中,两只眼睛朦朦胧胧的,已有睡意,搂着柳月如的脖子叫了一声姨姨。
孩子天真稚嫩,又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柳月如爱屋及乌,被他一叫顿时怜爱不已。
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满儿困困就睡吧,姨姨抱你晃着睡觉觉。”
钟淑娘翻着衣服,正好转头看到这一幕,心里发软。
自己最爱的两个人,如今就在这里,幸福感油然而生。
柳月如抱着阿满晃了一会儿,很快觉得肩膀上沉甸甸的,小脑袋也耷拉在她颈边,就知道这小家伙睡着了,将他轻轻放到了软榻上,看着小朋友酷似钟淑娘的眉眼,趴在一旁一时没舍得移开眼睛。
就这么待到了钟淑娘洗澡出来,见到一大一小趴睡在床上,笑道:“他睡着了,你是不是也困了,把孩子抱床上去,待会儿早点歇息。”
柳月如听到这话,赶紧坐了起来,道:“今晚你就别想着早点休息了。”
钟淑娘知道她说什么,她身子敏感,不过是一句话的暗示就足以让她酥了半边身子,不说现在,刚刚洗澡的时候就已经思绪乱舞有了反应,嘴上却仍道:“你明日还要上衙,想什么呢。”
柳月如没接她的茬,将阿满从床上抱起来,道:“我把他送去西跨院奶娘那儿,免得半夜醒来闹人。”
钟淑娘红着脸没有说话,看着她抱着孩子出去了。
等回来的时候,钟淑娘正坐在梳妆台前面通发,柳月如走过去,从后面探出脑袋,在她脸上啄了一下道:“等我。”
说着抱着衣服就去了浴室,剩下钟淑娘一脸羞涩地看着镜中自己那一张如桃花的脸庞。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整个腰腿都软得厉害,根本无法忽视心底隐隐的期盼。
头发已经不滴水了,虽然还有些潮潮的,但一会儿身上发热,总能烘干,她倒也不着急,只是胡乱找些事情做。
柳月如洗得很快,不要一会儿就出来了,见到钟淑娘还在梳妆台前,上前拥住她的肩膀道:“怎的还坐这儿呢……”
说着牵着她的手就往床榻的方向带,感觉到她指尖微微有些冰凉,口中道:“下次天冷就不要坐外头等我。”
钟淑娘坐到床上,羞恼道:“我什么时候等你了。”
柳月如见她嘴硬,凑过去就咬住她的唇,钟淑娘欲拒还迎地别过脸去,这一吻落在耳根处。
“还想躲,你今晚还能躲哪里去。”
钟淑娘微微后退靠在床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咬着唇没有说话。
柳月如见她这副模样,哪里还能忍下去,欺身上去。
钟淑娘这下没再躲开,也没舍得躲开。
只是到了后半夜,被弄狠了,这才哑着嗓子道:“……你好会……下次换我来……”
柳月如嘴边还泛着隐隐水光,像是喝了什么美味的东西,她拉过钟淑娘的手,覆到自己身上来,道:“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说:
关于内斗与封建王朝的相关愚民政策言论主要来源网上观点,大家就看个逻辑就好,无须因此产生过度争辩,这些观念都是一家之言,可以有很多答案很多观点,要是分析起来能有很多不同的说法,也需要更多史料证明。本来有些东西不想写上来,但涉及女主眼下作法和古代君王作法相悖的原因以及继承人培养,就提一嘴。大家就大概看个女主装逼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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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拿下荆州 ◇
景仁十七年, 天下大乱,荆州因旱灾、高税赋、盗匪横行、官府不作为等,数以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逃到沥州。
四月, 原内阁阁员翰林院掌院学士张甫,撰写檄文《为禾鸿业张瑛讨司马修檄》, 征讨大焱司马家,檄文中谴责司马修奢靡□□、兴道伤民, 大兴土木修建永陵地宫和九重塔, 陷大炎锦绣山河于水深火热之中。更是为登上帝位, 残害手足、陷害忠良,拦截军队粮草,致爱国将领张瑛于不义之地,牵连五万将士饿死于边疆;更是冤杀勋国公禾鸿业一家三百余口人, 陷边关十万将士于死地, 是一个淡漠生命至百姓生死于不顾的屠夫、一个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暴君。
檄文被印成数万本小册子, 分发到大焱的各个州郡县, 一时间,群雄激愤, 百姓皆是义愤填膺。
“怪不得张阁老堂堂内阁阁员,敢第一个站出来讨伐司马贼,原来他儿子当年是真的景仁帝给害死的。”
“可怜张瑛, 至死都还在为大焱而战, 却遭皇子背刺,简直悲哀。”
“司马修当真是残忍,多年之后又故技重施, 让其亲儿子断了勋国公的粮草, 再害十万人, 当真是歹毒至极啊,这样的人怎配自称君父做这大焱的王!”
“怪不得要修那么多道观,还要修建地宫和九重塔,是怕那些冤魂来索命吧。”
“既怕冤魂索命,还妄想要长生不死,想一直做那千秋万代的王。”
“呸,他还有脸,收那么重的税赋,百姓种的地都不够交税,如今饿殍遍野,他怎么敢还要做千秋万代的王,为了修地宫又卖官鬻爵,简直道德沦丧!”
“反了司马家这片天,跟这个昏君干了——”
“听说沥州已经独立,那边有个越王,对百姓极好,均田减赋还削了贱籍,我想去投奔越王。”
“可听说那越王是女的……”
“这有什么,只要能让咱们过上好日子的,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连张阁老都投奔她了,说明此人肯定很厉害。”
“走走走,大伙儿一起去,听说那边还收留难民,我拖家带口也要到沥州去——”
张老的檄文很快就传到了大焱朝廷,景仁帝气得直吐血。
他万万想不到,平日里一声不吭从来都温顺得像一只小绵羊的张甫,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原来这些年他并未释然,他这是在等着机会给他重重一击啊。
若是张老知道他的想法,定是轻蔑一笑:我给过你机会了。
朝堂上,群臣议论纷纷,有人大骂张甫身为臣子竟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举,有人则主张快些将张甫擒拿归案缉凌迟处死,而有人则将质疑的目光投到了禾家后人如今的勋小国公禾奇略身上。
影七淡漠视之未发一言。
直到有人上前质问他,张甫的檄文提到为禾鸿业讨伐,是否他也参与其中?
影七淡然回道:“禾家上下三百口人冤死是事实,边关十万将士因前太子之故枉死也是众所周知之事,朝廷虽说为我禾家平反,可那十万将士之死却无人为他们叫冤,倘若是他们的家人要拿此事大做文章谁又能拦得住呢?”
刚刚还咄咄逼人的官员顿时哑口无言,但仍竭力给自己找补面子道:“既然你是禾鸿业后人,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却以祖父的名义来撰写檄文,是为不妥,你应该有所表示!”
“不知大人需要我作何表示,是让我否认我禾家未被冤枉未被满门抄斩,还是边关十万将士至今未死还活得好好的?”
那官员顿时气结。
但影七这话却惹得大殿上的景仁帝十分不满,禾家事是他的主意没错,可如今太子死了,这事本该随着太子的死都落下帷幕,禾奇略此言,明显就是揪着不放,如此至他这个天子于何地,故而对他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若不是顾及颜面,早就给他不痛快了。
更可恨的是,随着张甫的一篇檄文,连带张瑛的事也给翻出来,使得他如今倒是成了欺世盗名残暴无德的皇帝,民心因此涣散,各地骚乱不已,照这么下去,大焱的江山岌岌可危。
“张甫现在在何处?”他沉着一张脸问道。
“启奏陛下,张甫如今连同两个孙女,都在沥州。”
听到是在沥州,景仁帝脸上怒气更加明显,“许牧通是干什么吃的,兵部的命令下去那么久,也不见他发兵讨伐越王,难道他也想造反吗?”
兵部侍郎赶紧上前道:“皇上,兵部连下八道命令,可如今都一个多月过去了,许大人那边依旧没用动静!”
都到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景仁帝气得将一旁杯盏一把扫在地上,怒骂道:“真是岂有此理,许牧通这个逆贼,朕岂能容他!”
群臣见天子震怒,吓得齐刷刷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只有赵鸿愠小心翼翼道:“皇上,许牧通手上十万大军,咱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他,这可如何是好?”
说到这个景仁帝更来气,正是因为他手上有那么多兵马,他这才投鼠忌器。
这时候刚刚的大臣站出来道:“如今许牧通的狼子野心已经暴露,此人定是和越王勾结在一起了,张甫又背靠越王撰写这等大逆不道的文章污蔑皇上,实属蛇鼠一窝,臣觉得,应派勋小国公前往沥州捉拿许牧通和张甫归案,一来可以洗清小国公和张甫串通一气的嫌疑,二来又能以禾家后人身份讨伐此贼,如此张甫的那篇檄文所谓替禾鸿业出头的理由就不攻自破。”
影七闻言,心里不禁冷笑,随即出声道:“臣自然是愿意替皇上分忧,只是许牧通手下精兵猛将十万人,李大人觉得我应该带多少兵马去合适?还是您觉得禾某有通天的本领,仅凭一人一马就可将这二人擒回来?”
那名大臣再次被怼得说不出话来,要与许牧通十万兵马对峙,朝廷至少也要出个同等数量的人马才行,可朝廷能出得起吗,连赈灾款都要拿来修建永陵地宫,更不用说军饷了,大军一动,没有军饷粮草,怕是难以号令。
皇帝瞥了下方站在前头的敬王一眼,道:“老六,你是怎么想。”
太子被赐死,就算永陵地宫已经修建完成,永生计划指日可待,可想起自己如今走两步就气喘吁吁的身子,继承人方面景仁帝还不敢大意。
眼下几个儿子当中,就数六皇子最得民心。
敬王上前回道:“派勋小国公出战并非上策,此事须从长计议。”
禾家一案能得以昭雪,除了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最重要的是禾奇略背靠着秋植和越王,皆是那二人帮忙谋划此事才能成,敬王怎会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如今要是将兵权交给禾奇略,那就等于把兵权送给了越王。
然而还没等他们商量出个什么,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五月,苏韵在沥州自立为王,称越王。
同年六月,越王派出了十五万大军,由兵马大元帅许牧统领,另有兵马副元帅秋梦期、骠骑大将军王三、辅国大将军石巍、镇军大将军戴雄、忠武将军刘二虎、定远将军李绥、游骑将军戴燕等均在队列。
越王的军队向最为靠近的桂阳郡发起攻击。
桂阳郡内部早已腐朽不堪,原本负责管辖该地区的江南道节度使大军驻扎南阳郡一带,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加上该郡和沥州相邻,郡内百姓早就对本州官府的不作为不满,更是大部分已经逃往始安避难,其余百姓巴不得开城迎接越王大军入内,桂阳郡根本没来得及向朝廷发出求救,不到半天工夫就已经被许牧通带着大军轻而易举攻克。
许牧通趁热打铁,派兵马副元帅秋梦期和游骑将军戴燕转向零陵郡,二人不负众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最终夺取零陵郡。
随后,秋梦期的军队迅速与定远将军李绥的军队会合,一齐进军长沙郡。
另一边王三和刘二虎率领三万人马偷袭南郡,俘杀南郡郡守,之后继续北上,夺得荆州武陵郡。
三路兵马汇合武陵郡,军队继续向北边发起进攻。
而此时朝廷终于反应过来,江南道节度使率十万兵马也匆忙赶到,两军发生了一番激战。
令人想不到的是,两军交战的胶着状况下,江南道节度使张鲁竟被越军兵马副元帅身边一名少年小兵一箭射中,跌落下马,麾下士兵更是被越王军队精良的装备和铁骑阵容震撼到,不战而走溃不成军。
许牧通率领的大军因此也成功地占领了江夏郡、南乡郡的大部分地区,然而,北方的焱军并未完全撤退,仍然占据着荆州北部的南阳郡、章陵郡两郡以北地区。
许牧通趁着士兵气势高昂之际,直接发动了南阳郡之战。
他命令秋梦期和王三率领一部分军队绕过汝南方向从东边进攻南阳郡,再命李绥石巍由西突袭,大军自南向北正面进发,形成三面环绕之势将南阳郡夹在中间。
驻扎在南阳郡的江南道几万兵马腹背受敌,只得背水一战,然而越王的军队装备精良,远不是他们这些已经数年没有发放军饷的队伍能比得上的,对方骑兵队伍更是兵强马壮,数千名重骑兵身着厚重铠甲径直朝队伍冲来,几乎刀枪不入,无人能敌无人可挡,双方实力悬殊,经过一番战斗后,江南道大军带着残兵往北逃,越王的军队成功地夺取了南阳。
许牧通让士兵乘胜追击,向章陵郡发动最后的总攻,并在次日成功拿下章陵。
至此,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荆州的地区全被许牧通的大军拿下,悉数插上了越国的国旗。
军营里,众人还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大福射向江南节度使张鲁的那一箭,直接贯穿喉咙,一箭毙命。
大福原本是留在苏韵身边,但苏韵说大福虽然智力方面不及常人,但战斗方面天赋却不容小觑,让他上战场去挣一些军功,而且跟着秋梦期,也能在战场上保护她的安全。
秋梦期拗不过,加上大福也是跃跃欲试,于是便把他带上,没想到这小子在厮杀声震天的战场上能有如此定力,不歪不斜地一箭贯穿了对方领头的脖子,直接将整个战场的形式给扭转过来。
“大福,好样的,你这下可是立了大功劳,想要什么回头直接跟夫人提就好,她就没不答应的。”
大福对自己这一箭的反应平平,主要是对方首领骑着一匹毛色黑亮的骏马,身披一件十分的披风,看上去十分惹眼,想不瞄准他都难。
“大福什么都不要,只要能一直跟大人一起打仗就好了。”
秋梦期简直哭笑不得,“人人都盼着能建功立业,你倒好,甘愿一直跟着我吃苦。”
一旁的戴燕道:“你现在可是王夫,跟着你怎么能算是吃苦。”
越王登基,立秋梦期为王夫,这是沥州上下都知道的事。
“越王可不会因为我是王夫就给我少安排点活,跟着我注定是要吃苦的,你们可要想好。”
“既然王夫能做的事,我等又怎敢嫌弃。”帐下众将士纷纷回道。
然而这话才说不到一个晚上,第二天沥州就有旨意下来,越王有令,荆州初定,令秋梦期卸任兵马副元帅,担任荆州刺史,整顿州郡县政务,执行均田、分户等安民政策,维护荆州时局稳定。
另外命许牧通、王三和刘二虎等将帅率十万大军驻扎荆州北边的边界处,以防北边焱军反扑。
由石巍和李绥率五万兵马转道沥州及交州南边的交界处,进行戒备。
这五万大军回调前往苍梧郡以西,靠近交州的桂林郡、郁林郡和合浦郡三地,用意十分明显。
交州的一众官员吓得瑟瑟发抖。
王伽不动声色,招来交州各郡县官吏商讨对策。
几十个官吏惶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有人问道:“刺史大人,自上月越王登基沥州独立,咱们就已经上疏朝廷,阐述交州可能面临的困境,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荆州都已经被打下来了,怎么上面还没答复?”
王伽叹了口气:“不只是越王登基一事,包括后面攻打荆州,几乎打下每一个郡县,本官就上一道奏疏,距今为止,已经不下十道奏疏,可依旧杳无音信,本官也是无奈得很啊。”
“如今越王大军已经驻扎在桂林、郁林两郡边界,若是上边再无动作,交州危矣。”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呀,莫非大焱真的要亡国了?”
“哎呀许大人可不要乱说话,这话若是被上边听了去,那是要犯了杀头的大罪。”
“奏疏呈上去那么久都没有回音,我这两句话就能那么快传上去,怕也是不可能的吧。”
又听一人道:“不然,投了越王算了,听说沥州那边百姓安居乐业,过的都是好日子,咱们交州穷山恶水,税赋又重,百姓生活如此艰难,倒不如跟着越王混,说不定日子还要比以前过得好。”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众人更是神色各异。
“难道我说的有错吗,许牧通作为岭南节度使,交州沥州都划分在岭南道,皆在他军队的管辖之内,如今既然他已经投靠越王,咱们交州还能凭什么能和他们斗?”
“莫非你们真的认为你们和秋植当初大战辛宰时一样,能振臂一呼,一下子就能拉得起四五万的军队?”
这话句句说到重点上,无人能反驳。
倒是兵曹参军站出来道:“刺史大人,就算朝廷一直没有答复,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若是无所作为,将来朝廷追究下来,咱都不好交代啊。”
王伽道:“不知参军有何建议?”
“下官觉得,不管成不成,还是先征兵吧,能征多少算多少,越王是个女人,咱们这些男人,总不能屈膝于一个女人之下苟且偷生,该反抗还是要反抗。”
王伽心底冷笑一声。
户曹参军却不同意他的看法,“钱大人,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越王大军压境,我们交州几乎没有一兵一卒可用,加上这些年朝廷苛捐杂税之下百姓苟延残喘,我们这些代表朝廷的地方官员,在百姓当中根本毫无威望和信誉可言,临时征兵,不但招不到什么人,就算征召得三瓜两枣就这么送上去,如此做法无异于让这些百姓直接去送命!”
兵曹参军钱江蔑视着户曹参军道:“卢大人真是巧舌如簧,叛国投敌也能说成是识时务,你吃着大焱的俸禄,却向着越国叛军,如此毫无气节,钱某真是耻于与你同堂为官!”
卢参军却也不怒,道:“卢某不过是据实分析,钱大人愿意带老百姓家的儿郎去死,我自不会拦着,只是希望到时候大军兵临城下,钱大人记得也要把自家的几个儿郎也带上,不要躲在百姓背后,如此也算对得起你今日的铿锵之言。”
钱江气得指着卢参军要跳脚骂娘,却被王伽抬手阻止道:“好了,吵来吵去也没有意义,该做的事情咱们还是要做,但是主要还得看朝廷的指示,不过大家都是明眼人,也知道越王那边兵强马壮,倘若没有朝廷的援军我们根本就打不过,就算能拖延时间,也是要以大量百姓的生命作为代价,百姓愿不愿意配合还是另外一回事。”
“这样,钱参军,既然你提议要征兵对抗越国军队,那么征兵一事便由你负责。”
钱江见到王伽发话,也不拒绝,抱拳道:“下官遵命。”
在他看来,如今天下大乱,百姓无以为继,听说参军能有管饭,招人还不容易?当初秋植一下子能征兵四五万,还不是吃了这乱世的福利。
若是他也能拉个两三万的兵马,至少也能撑上一段时间,等到时候朝廷缓过来,派兵援助交州,到时候自己功不可没了。
加官晋爵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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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榜下捉婿 ◇
许牧通大军占领荆州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京都, 荆州再往上就是魏兴郡和洛州,洛州过去直逼京都,也就是说, 许牧通若是再向前一步就直接打到都城了,朝野上下顿时大惊。
景仁帝一连摔了三个杯子, 骂道:“这个张鲁怎的如此不经打,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一箭射杀下马,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江南道七八万士兵尽数折在了荆州, 真是岂有此理!”
骂完之后又是一顿捂嘴猛咳,摊开手心一看,竟是血红一片。
这顿时让他瞬间变了脸色。
堂下百官对此一无所知,只是天子震怒, 他们都也不敢抬头, 也不敢吱声。
“孟卿, 你说怎么办?”皇帝缓过神来, 转头看着右下方的孟阁老道。
孟阁老想了想,躬身道:“为今之计, 也只能从北边将大军调回,保卫京都。”
敬王赶紧上前,道:“父皇, 北边匈奴这些年来一直不安分, 每每总在边界试探,一旦把北边大军撤回来,匈奴南下, 而越贼北上, 我们被夹在中间腹背受敌, 此举不妥。”
景仁帝看着这个儿子,舒了一口气道:“老六你有何高见?”
敬王道:“依儿臣之见,越王——”
“嗯?”
“越贼此人虽是个女人,但做事一贯讲究步步为营,在荆州形势还不稳的情况下,不会贸然对京都发起进攻,不出意外,他们应该会暂时停下脚步治理荆州,再往东南方向谋划收拢交州归入版图,再一步步向北方蚕食,短期之内京都还是安全的。”
景仁帝听到这话,气得又是一顿热血上涌,口中骂道:“歹毒——真是歹毒——这群乱臣贼子就是想这样吞并朕的天下,真是狼子野心罪不容诛——”
景仁帝如此生气,可敬王也没好到哪里去。
石巍李绥原本是他的人,如今摇身一变,却成了越王手下的重要将领,如此一推断,当初寻找宝藏的时候这几人就已经搅在一起了。
虽然秋植方面并未透露宝藏的事情,但十有八九已经被他们给拿下了,想到说不定石巍李绥二人还帮助秋植拿到宝藏,敬王就恨得牙齿痒痒的。
景仁帝又咬牙道:“短期之内他们是不会进攻,可等他们稳定下来,定是会继续向北侵略,莫非朕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如此蚕食朕的领土?”
“你们倒是想个办法——”
“一个个跟煮熟了的鸭子似的,朕要你们有何用!!”
众人默默跪在地上,不敢吱声,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敬王心里却另有打算。
就在两日前。
京都一家茶楼包厢内,敬王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淡淡道:“你就是周美云?”
周美云双膝双手触地,浑身微微颤抖着,其中带着七八分的激动,她仰慕这位六皇子许久,如今见他,果然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听到他问话,赶忙回道:“民女正是周美云。”
“你说你庶妹生了秋植的孩子,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民女家中世代从商,微有薄产,但从来只富不贵,父亲一直想要和士族人家搭上关系,随着家中姐妹几人长大,父亲和其他富商一样,每年放榜日都派人去榜下蹲着捉婿,两年前会试发榜,父亲又派人去了,这次把秋植给捉了回来……”
“哦?既然捉了一个进士老爷回来,秋植又长得如此俊俏,你比你庶妹年长,怎么不是凑合你和秋植,却变成你庶妹和秋植在一起了?”
周美云赶忙回道:“榜下捉婿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况且这些进士爷上了榜,离殿试也仅一步之遥,若是有幸被皇上看中,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自然看不上我们这些商户人家,就算能有一段露水情缘,或是强行拜堂,有些学子心软的或许会给女方留有一妾室的席位,但也有些学子觉得与商户之女结缘为耻,并不愿意认下此事。我们周家虽是商户,但我母亲毕竟是明媒正娶的正妻,自不愿意拿自家嫡女去做这样的赌注。”
敬王听完,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如此说来,秋植与你庶妹苟且之后,吃干抹净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如此露骨的话,周美云作为闺阁中云英未嫁的女子,不好搭话,只是伏在地上,点了点头。
“你且起来吧。”
周美云听他出声,暗暗终于松了一口气,喏了一声这才轻盈起身,一双眼睛含羞带怯地微微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很快又垂下眼帘。
“如今秋植在南方,跟着越王占领沥州,又挥师北上拿下荆州,正是意气风发时刻,你为何不带着你庶妹去找他,既然孩子都有了,他自会好生对待你们姐妹二人,来日飞黄腾达也说不定,怎么会想着来找本王呢,你要知道,本王和秋植那可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至于这孩子,你觉得本王会善待她吗?”
周美云早就想好了说辞,“秋植此人薄情寡义,他和我庶妹毕竟有过一夜/情缘,最后却还是走了个干脆利落,如今我庶妹恶疾缠身,只怕熬不了多久,孩子都一岁多了,也从未得过他的只言片语,如此薄幸之人,我恨不得亲手刃之,如今又得知此贼居然助纣为虐,与那越王厮混一起,如此奸/夫淫/妇,人人得而诛之,怎能与殿下相提并论。”
敬王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说吧,你想得到什么赏赐?”
周美云闻言大喜,他们周家本就是商贾之家,黄白之物自然不缺,她与那几个庶妹向来不和,又岂是来真心为她们寻求说法,想到如今朝廷和越王之间的恩怨,敬王作为当前太子的热门人选,和秋植之间的关系更是水火不容,便生出利用这事达成许久之前的心愿。
她低头扭捏道:“民女并不想要什么赏赐,民女只愿能追随殿下身边,服侍殿下……”
敬王闻言,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他放下杯子,抬眼又仔细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周美云,瓜子脸丹凤眼,看着虽然不算太精致,但眉眼之间透露着一股妩媚之色,倒也还能入眼,拿来打发情趣倒是不错。
更何况人家还刚刚提供了这么一份大礼。
再者周家既是富商,家中不乏金银财宝,将来对自己也是能有些许的助力。
于是嘴角含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心,往后便跟在孤的身边,孤回头着人去你府上与你父亲商量过门之事,顺便把你庶妹和她孩子也接到王府,府上有太医,也刚好能为你庶妹治病,本王也好一并照顾你们。”
周美云或许不急,但秋植的孩子必须捏在手中,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会令人生疑。
周美云顿时满面红霞,再次盈盈下拜,口中道:“是,民女遵命。”
敬王眼角一挑,道:“还自称民女么?”
周美云心花怒放,娇羞回了一声:“妾明白。”
这才羞涩地掩面退下。
屋内,上官礼这才上前道:“殿下,真是天助殿下也,如今居然能拿到秋植的女儿,也算是攥了他的把柄在手里,不怕他日后不从!”
敬王若有所思道:“依秋植的为人,就算他对周若云毫无感情,可若是知道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不应该会不闻不问。”
上官礼:“殿下意思是,秋植并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
敬王点了点头。
上官礼却是大喜,“殿下,如今苏氏上位,只封了秋植一人为王夫,若是得知这个王夫在外边已经有了孩子,您说她会怎么想,两人之间说不定会发生龃龉,进而产生间隙,这对咱们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机遇,至少能把秋植给拉下来,秋植不论在沥州还是南边一带,声望甚至远超越王苏氏,缺少这么一个左膀右臂,苏氏必定也是元气大伤!”
敬王听到这里,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喜色。
……
秋梦期自接任荆州刺史一职以来,就开始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沥州的方式来。
土地收缴归国家所有已然是大势所趋,更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也不再有沥州那样以田地换取船舶运输舱位的好政策,而是直接是强制收缴。
除土地之外的产业和金银财宝均可保全,这是秋梦期留给士绅豪强们最后的保障。
自古以来,很多势力在攻下城池之后都采取屠城的方式,不说远的,就在百年前的三国时期,被誉为真性情的曹操更是屠城十万,孙权也不例外,比起屠城,收缴豪强的土地这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不趁着刚攻陷城池的机会把土地收缴归国有,一旦政局稳定,地主豪强恢复元气,他们就开始有了和新政权讨价还价的资本,土地改革将会被迫流产。
正出于这个考虑,秋梦期在上任第一天就宣布荆州所有土地都要登记上缴,再由国家均分给百姓,如有阻拦者,杀无赦。
乱世之中先斩圣母,犹豫不决将会带来极大的危害,就算背负骂名又如何!
于是在强硬手段下,土地政策进一步铺开,原本流亡逃到沥州的百姓也纷纷返回家乡,重新领养土地,登记落户。
普通老百姓的利益得到落实,越王政府的整个风评和信誉值就直直上升,地主豪强再不甘心但人数上也没办法和百姓及官府抗衡,最终只得认命。
秋梦期也在执行土地政策的时候,宣布取消人丁税,告知今年所有土地免税,从明年开始,官绅一体纳税,但税收只收一成。
百姓顿时喜笑颜开,将心定了下来。
整个荆州上下终于得以像先前的沥州一样,进入了全面的恢复生产阶段,百姓分到土地归于农田,就算家有剩余劳动力的,在官府那里也能领得到活儿,如今沥州的官府正忙着兴修水利、疏通河道、修建道路,这些基础设施建设皆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只要参与劳动,都能有工钱可拿。
再不济,也还能去当兵。
所有人都知道,越王政府虽然对军人要求严苛,军人的待遇比起其他地方的军队要高出不止两倍之多,最重要的是,比起以往,士兵的地位要高出不少,官府的很多政策都偏向军人及军属,如此一来,老百姓的参军意愿一路高涨。
就在秋梦期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苏韵摆驾荆州,来支持女朋友搞建设来了。
越王亲临前线,士兵志气大涨,喊声震天动地,惊得周边的老百姓心惊胆战,军队更是直接在边界处进行演练,根本就不避讳往来的人们。
老百姓看着这些操练的队伍,吃惊不已,因为他们从来没见如此具有凝聚力如此士气高昂的军队,尤其这些人身上穿的这些甲胄,以大焱朝廷的那些刀剑,根本都劈不开捅不穿,简直可怕。
他们身下的这些高头大马,数千匹马奔腾过来,整个地面都在震颤,汹涌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试想景仁帝的那些弱兵残将怎么能打得过这些人?
于是不再对大焱再抱有任何希望,各自回家种田种地,安分守己过日子。
苏韵来了荆州,先去前线慰问士兵。
督促许牧通落实好伤员和阵亡士兵的抚恤工作。
此次攻打荆州,由于对方没有任何防备,加上荆州百姓几乎是以夹道欢迎的姿势迎接他们的军队进入各个城池,就算是后来江南道节度使张鲁带兵前来驰援,但十万人马本就差了越王这边近一半,加上装备落后,士兵士气不足,没怎么打就丢盔弃甲地跑了,因此这次将荆州打下来,也不过才损了不到千名士兵。
比起张鲁丢了七八万人而言,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当然,张鲁的这些士兵并非完全被歼灭,其中一半人被俘虏,目前还在改造中。
而对于己方阵亡的士兵,抚恤金方面也竭力做到位,除了免去其家庭三年内的地税,千户级别以上每个人家属得到了抚恤金二百两白银;守备每个人的家属得到了抚恤金一百两白银;百户每个人的家属得到了八十两白银的抚恤金;九百二十名普通士兵每个人的家眷得到了抚恤金三十两白银。
总计起来,这次拿下荆州的战役,为阵亡士兵支付的抚恤金共计四万四千余两白银。
而这些,都在苏韵的预计范围之内。
对家属来说,这一笔银子至少能改善家里的生活,稍微减轻失去亲人的痛楚。
这也是越王政府唯一能为他们做到的了。
同时为了杜绝冒领行为,阵亡士兵的数据由其所在部队进行统计,兵部核实,再交由户部联系家属发放抚恤金,而并非直接向军队拨款层层向下。
并张贴公告,同时在邸报上刊登阵亡士兵的名字,明确抚恤金数量,但凡中间有误差的,可上诉到都察院,自有都察院御史调查此事,进一步肃清层层克扣等贪污现象。
士兵生命和身后之事得到保障,愿意卖命的人自然就更多起来,老百姓对新政权的信任关系也逐渐地搭建起来,荆州的局势终于是变得越来越稳。
秋梦期知道是媳妇到前头来替自己压阵了,开心不已。
白天陪着她应付完这些将士和官吏后,傍晚这才把她迎进了自己的刺史府。
如今苏韵已经正式登基称帝,身边的排场自是不再像以前那般。
古代皇帝出行,声势浩大,玉辇、导盖、盥盆、拂尘、唾壶、马杌、交椅各一,钺、星、卧瓜、立瓜、吾杖、御杖、引杖等仪仗共一百一十二,接着是玉辂、金辂、象辂和革辂各一乘、宝象五头、导象四头、静鞭四根、仗马十匹、后护豹尾枪十支、仪刀十把。?[1]
即便苏韵已经尽量精简人员,除去护卫队之外,整个仪仗队伍还是多达上百人,还不算护卫在内。
一来是要对外进行震慑,二是如今苏韵身份尊贵,难免会有人想要对她不利,安保方面自不能马虎。
进入刺史府后,除了贴身的几名宫女和护卫能随行入府,其他人都被安置在外头。
此时已是九月份的天气,荆州比沥州稍微凉快一些,已经进入了秋季。
秋梦期牵着苏韵的手道:“一路舟车劳顿,累坏了吧?”
苏韵摇了摇头:“还好,就是坐马车坐厌了,但是与你们比起来,却算不了什么。”
“这种事哪能比的,坐马车坐了几天,今天又到处走了几天,待会儿吃完饭后泡一下脚再睡。”
苏韵见她心疼自己,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数日不见,正是情意绵绵的时候,吃顿饭都挨得紧紧,你一口我一口的格外香甜。
然而饭刚吃到一半,王小宝就敲门进来了。
秋梦期的亲密时光被打扰,有些不快道:“出什么事了?”
王小宝有些支支吾吾。
苏韵看了他一眼,“说吧。”
王小宝这才小心翼翼道:“主子,城外来了个丫鬟模样的人,说是京都商户周家三小姐的下人,说是有要事要见主子……人这会儿已经被带到刺史府外了……”
秋梦期瞪了他一眼:“什么人我都要见,那我一天能忙得过来吗?”
“可……可那姑娘说,事关……呃事关……”
“事关什么?”秋梦期有些不耐烦了。
“……说是事关她家小姐和主子的孩子的事……”王小宝说完,赶紧低下头,不敢去看苏韵的脸。
苏韵听到这话,先是错愕,随后饶有兴趣地看着秋梦期。
站在一旁伺候的春桃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王小宝这才觉得不对劲,赶紧抬起头来去看自家主子,发现对方沉着一张脸。
“主子……”王小宝轻轻地叫了一声,又转头去看苏韵,觉得夫人的表情好像也很奇怪,按理说丈夫在外头偷吃,还和别的女子有了孩子,这事不论对哪个女人都是个不小的打击吧,可夫人看着好像并不生气的样子。
想到主子和夫人已经成亲有一年了,夫人肚子依旧平平,大伙都猜着这两人到底谁不行,可眼下大人在外头连孩子都有了,这么看来是夫人的问题呢。
这下子可要怎么办?
如今夫人已经是越国的国君,王小宝赶紧止住自己胡思乱想的念头,眼巴巴地看着秋梦期,等待着她的指令。
秋梦期直接黑着脸道:“我何时跟什么周家女有过关系,定是胡乱攀附来的,赶紧把人给轰走——”
话音未落,苏韵却突然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秋梦期懵懂地看着她:“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韵定定地看着她,“不是你,或许是他的。”
秋梦期愣了一下,这时候才意识她说的是什么,脸色瞬间变得严峻起来。
苏韵则转头冲着王小宝道:“去把人给请到堂屋,悄悄地,别张扬出去。”
王小宝抬眼看了秋梦期,对方也在看着他,这才喏了一声赶紧转过身子退出去。
屋里仅剩她们二人和春桃,春桃早已知晓秋梦期的身份,倒不用避讳着她。
苏韵道:“或许真是你兄长的孩子也说不定,且看看来人怎么说。”
秋梦期点了点头,道:“兄长临终前并未跟我提起孩子的事,是不是他并未知晓孩子的事情?”
“有这个可能。”
很快,王小宝跑来禀报说人已经带到堂屋。
秋梦期这才和苏韵携手出门,朝堂屋走去。
此时站在厅中踌躇不安的翠儿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只见门外远远走来两个人,都是挺拔玉立的身姿,左边的卓尔不群,右边端庄优雅。
等走近一看,竟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只是左边的那位身着刺史官袍的雄雌莫辨。
翠儿猜出此人或许就是自己要找的秋植,而旁边那位能与之携手,除了其发妻——新晋的越王还能是谁。
如今天下形势她也知道一二,自然知道这位越王不容小觑,赶紧屈膝下跪,道:“奴婢翠儿,拜见越王陛下,拜见秋刺史。”
苏韵点头:“平身吧。”
翠儿这才起身,她也是今晚到了才得知越王也在荆州,她当然是想单独把这事和秋刺史说,毕竟丈夫在外面有孩子,换作哪个正妻都无法容忍,更何况堂堂一国之君。
只是她家小姐身子骨不好,怕是要捱不过去了,她别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让人通报,心里只盼着这位越王能宽容大度,看在小小姐是秋刺史亲生骨肉的份上,能帮上一把。
“我家小姐是京都鸿运绸缎庄的老板周员外的四房闺女,排行老三,这些秋大人应该是知道的——”
秋梦期道:“夫人还不知道,你从头到尾说与她听,包括秋——包括我是怎么认识你家三小姐,如何跟她有孩子的事,仔仔细细说一遍,不得有半点隐瞒。”
翠儿顿时闻言十分不解,但既然秋大人要求了,她不能不从,于是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说了一遍。
原来发榜当日,秋植中了进士,就被早已埋伏在皇榜周边的各家小厮护卫看中,众人见他斯斯文文一表人才,竟上手抢了起来,最后是周家护卫人多,直接将秋植给打晕扛回了府上。
周家除了大小姐已经定亲,另外两位都是十六七岁待字闺中的小姐,作为嫡女的周美云自然不屑用这样的方式来招婿,于是这个重任就只能落在三姑娘周若云的身上。
可周若云当然也不愿意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和一个榜下捉来的学子以这种方式苟合,可周老爷想攀附权贵已经想疯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迷药给两人一灌就这么成了好事。
第二天秋植清醒过来,看着哭得两眼像水蜜桃一样红肿的周三小姐,心中内疚不已,但又极为不齿周家人的做派,又想到自己身上的担子,最后只丢下一句话:你若能等便等着,三年之后我若是不回来,你便找户人家嫁了吧。
说着留下随身的玉佩,就循着机会跑了。
原先他还想着或许等完成身上的使命,会回来找周三小姐,可谁知领了官职刚走出京都不过几十里就一命呜呼。
哪里想到不过一夜露水情缘,周三小姐就珠胎暗结,十月过后产下一女。
秋植跑了,周三小姐的日子可想而知,加上又是庶女身份,周老爷原本想着靠这个女儿能捞个高官姑爷回来,可谁知却让人给溜了,女儿还因此怀上孩子,自是气不打一处来,对这个女儿也没什么好脸色。
更是想着让女儿把孩子给打掉随便找户人家许配过去做个填房算了,可谁知道这周若云却死活不干,以死相逼把孩子生了下来。
直到孩子渐渐长大,秋植在南边的事迹也陆陆续续传来,周老爷又开始动了心思,便没有再主张把孩子送人。
可自己这女儿就像是锯了嘴的葫芦,就是不愿意带孩子去找秋植认亲,这把周老爷给气得半死。
再后来随着越王崛起,秋植被越王立为王夫的事情传来,周老爷又不太敢提起这事了,主要是怕被牵连。
翠儿说着拿出玉佩哭道:“我们家小姐从今年到现在就开始患病,眼看着还越来越严重,怕是好不了了,这才派我和另外一个小厮偷偷出门南下寻找大人,求大人看在小小姐是您亲生骨肉的份上,救她一命吧。”
“我们老爷整天就想着要把孩子给丢了,要么就溺死了,就怕让人知道小小姐是大人您的孩子,因此惹来灾祸——”
“小姐和小小姐都好可怜,求大人大发慈悲,救救她们吧。”
秋梦期听了这一番话,一颗心顿时也高高地吊了起来。
那可是她侄女啊。
而那个玉佩,在原主的记忆力,确实是秋植自小就戴在身上的,不能有假。
苏韵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伸手包住她紧紧握起的拳头,冲着翠儿道:“此事你放心,孤以越王名义给你承诺,她们母子的事情,就是我们整个越国的事情,救人一事将孤马上安排下去。”
秋植孩子的事情,不单单是秋家后人那么简单,她的身世一旦被朝廷的人知道,必将成为拿捏秋梦期的软肋,苏韵自然不愿意这种情况出现。
翠儿闻言,却是大惊。
越王知道大人有孩子的事竟没有生气,还如此大度,她原想着若是越王冷脸拒绝,她已经做好以死相劝的打算了,可对方居然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下来,实在是太过于出乎意料!
但不管怎么样,小姐和小小姐有救,那就是天大的喜事。
她感激涕零,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苏韵道:“你先在刺史府住下,营救一事随时需要你配合,或许今夜就要返回京都,你身子还能挺得住吗?”
翠儿忙道:“奴婢身子可以的,还有另外一名小厮吕四在外头候着,奴婢这次趁着兵荒马乱能安全抵达荆州,全靠他护送,我们二人均可受陛下使唤。”
“你们二人冒死前来相报,忠心可嘉,孤必有重赏——小宝,立即让人赶往前线将王将军和戴将军请回来,不得耽搁。”
王小宝赶忙应道:“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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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见过嫂子 ◇
古代男人一妻多妾已是常态, 而作为天潢贵胄的皇帝和王爷郡王们,更是妻妾成群。
按照大焱规定,王爷后院, 一正二侧四庶,另外还有良娣、良媛、昭训、承微等数人, 如今的敬王不过二十有二,但正妃侧妃都已经纳足, 就连庶妃都已有三名, 其他妾室更不用说。
在敬王眼里, 周美云如此商户的身份,实在不足以担当庶妃身份,但看在她提供如此线索的份上,他愿意赏她一个庶妃之位, 并告诉她进门之日自己将会亲自到周家来迎娶。
周美云直接被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了个晕头转向, 虽然她知道敬王此举, 全是因为她妹妹生的那个女儿, 可这又如何,只要她能进王府, 就算王爷不爱她又如何。
王爷素有贤名,就算今上还没正式立他为储君,可如今后宫当中还有哪个皇子能与他相提并论, 立太子也是迟早的事情。
就算她如今只是个庶妃, 将来敬王登基,即便只是个庶妃,到时候也是后宫的主子之一, 这份殊荣也是常人不能匹及。
更何况王爷还说进门之日他将亲自到周家来迎接, 这样的殊荣也就敬王妃能独享一回, 连两位侧妃进门也没这样的排场,试想这事落在谁身上能不激动呢。
婚事虽然仓促,但周家不在意,先前榜下捉婿就是为了攀附权贵,如今女儿能嫁给敬王,那可算是天下最高权贵了,周老爷恨不得连夜将女儿打包过去。
只是敬王说了,要把三女儿也一齐接去王府,请宫里最好的太医为她治病。
虽说周老爷对敬王此举心知肚明,但既然王爷愿意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周家还不用因此获罪,周老爷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反正三女儿也套不住秋植的心,留着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能为周家带来点用处。
周夫人这几日更是眉开眼笑,忙着给女儿准备嫁妆,逢人就说女要嫁入敬王府的事,看着平日往来的商户夫人们一个个嫉妒得发红的眼睛,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出嫁的前一天,四房三小姐的丫鬟翠儿告假几日终于回来,还把济世堂的老大夫给请了来。
刚从后门进来就被大太太房中的刘嬷嬷瞧见了,颇为晦气道:“怎么,那病秧子又犯病了?”
翠儿躬身回道:“还是老样子,只是明日是二小姐的喜事,王爷心慈愿意把三小姐接了去医治,奴婢寻思着还是先让张大夫来看看,免得到时候一顿折腾出了事冲撞了前头就不好了。”
听了她这番话,刘嬷嬷原本板着的一张脸却是缓了下来,道:“你倒是个心细的,不像绿儿那丫头整天咋咋呼呼没轻没重。”
说着瞥了一眼张大夫身后一个身材高挑容貌秀丽的女子道:“怎么,又换药童了?先前那个不做了吗?”
张大夫忙道:“小五还做的,这会让他在药铺拣药,这个新来,带过来长长见识。”
女子垂着头,冲刘嬷嬷弯腰问了个好。
刘嬷嬷不过是见她眼生多问一嘴,哪管她是新来的还是其他的,没理会她,冲着翠儿道:“快去吧,你这几日告假,就绿儿一个小丫头,又是照顾大的又是照顾小的,还不知弄成怎样,收拾得干净点,免得明天送上车乱糟糟的。”
翠儿忙屈膝称是,带着一老一少朝三小姐的院落走去。
院子很小,不过三间房屋,刚推门进院,正房就窜出来一人,见到翠儿回来,差点就要蹦了起来。
“好姐姐,你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是小姐又病重了吗,还是小小姐闹了?”
绿儿摇了摇头:“小小姐从来不闹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姐看着也不太好,反正你不在,我心里不安。”
翠儿这才将她拉开道:“我请了大夫,先给小姐看病吧。”
这时屋里一道柔弱的声音传来:“翠儿……”
翠儿赶忙推门进去,一股浓烈的药味也跟着扑面而来,里边传来女子的咳嗽声。
“小姐——”
翠儿快速走到床边,看着瘦得快脱相的小姐,顿时热泪盈眶。
“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周若云虚弱道。
翠儿微微点了点头,道:“张大夫来了,先让张大夫诊脉,一会儿奴婢再跟你细说。”
周若云知道自己这个丫鬟做事一向稳妥,只好暂时先把急切的心情给压了下去。
翠儿这才起身,请张大夫进屋。
药童也提着药箱低着头跟在后面。
自从周若云生病以来,一直都是张大夫诊治,她这会儿也没多想,一如往常地将手臂伸出被子外边。
张大夫搭上两指,微微凝神,随即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
翠儿急切道:“大夫,小姐她有没有好一些了?”
张大夫也不避讳,摇了摇头,“原本已经病得不轻,如今又心中郁结,思虑过多,比上次看的还要更糟糕一些。”
翠儿顿时鼻子一酸,转头看了眼自家小姐,又看向一旁的药童,这才冲着张大夫道:“您先外屋请,我再与您细说。”
张大夫站起身,跟着翠儿朝外头走去。
屋里就只剩药童和周若云二人。
周若云虽然虚弱,但并非毫无知觉,见到屋里还杵着一人,转头望去,入眼的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顿时如被雷击一般瞪大了眼睛。
“你——”
药童这才放下药箱,走到床边,道:“嫂子请勿惊慌。”
这一声嫂子让周若云原本心如擂鼓一般的反应这才淡慢下来,但仍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问道:“你是谁?”
虽然是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但眼前这人长发披肩,皮肤白皙,胸前的隆起告诉她这是个实实在在的女人。
“我是秋植的双生妹妹秋梦期,我来接嫂子和小宝回去。”
周若云听到秋植这个名字,原本恍惚涣散的眼神终于聚拢了一下,但仍有些不可置信地道:“是翠儿找到你们了?”
“是,翠儿赶到荆州,我刚好就在荆州,荆州距离京都近,快马赶来不过两日就到,但还是让嫂子久等了。”
这一声嫂子和久等,一下子就让周若云眼眶迅速发红,她知道当初家里榜下捉婿实在强人所难,但又忍不住怨他一走就杳无音讯。
既然他如今已经和越王在一起,不亲自来也是意料之中。
她是很难过,可她和他的事本就是不合乎情理,她也没资格要求他。
于是摇了摇头道:“来了就好,明日我二姐大婚,敬王要将我们母女一起接去王府,名义上说是为我请太医治病,实质上是为了拿小宝威胁你哥,你今晚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把她带出府,否则她日后怕是——”
说到这里,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秋梦期看不得美人落泪,更何况这还是自己亲嫂子,忙安慰道:“我带了人手来,已经做好一切安排,明日周美云出阁路上动手,不仅小宝,连带你也一起救出去。”
周若云听到她们已经有所安排,心下稍微欣慰,但还是摇摇头道:“我如今一具残躯活着也没什么意义,只要小宝好好的,我心愿也就了了。”
“说什么傻话,你年纪轻轻,还有大把的时间看着小宝长大,不要说这丧气话。”
周若云听到这里,眼泪却像是一条溪流一样,无声地淌了下来,道:“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小宝的事,你哥毫不知情,他和越王……我不想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但小宝毕竟是他的骨肉,只求他能善待她,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只求能让她好好长大……如此便足矣……”
周若云和秋植两人,所说是被迫在了一起,可毕竟有了肌肤之亲,想来多少还是有过些许的深情和寄托在里面,知道秋植和越王在一起,难过是一定的。
秋梦期叹了口气,低下头,凑近周若云的耳边道:“嫂子,越王不是我哥的妻子,越王是我的妻子,我哥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你?你不是女孩吗?”周若云大吃一惊。
秋梦期笑了笑:“谁说女子不能娶妻。”
周若云眼睛闭了闭,耳边又回想起秋梦期刚才的那句话“我哥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顿时眼眶热热的。
她还是误会他了啊。
秋梦期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禁有些心疼,在给予对方希望的同时,何尝不是埋藏着一份更大的失望,但为了眼下这一关,只能先瞒着。
“因为我女子的身份,所以我和越王的事,外人一直以为是我哥,还请嫂子暂时帮我们保密。”
周若云听她一口一个嫂子,心里微动,她进来就叫自己嫂子,看来秋植这两年当真再也没有别的女人了。
只是小姑子和越王两个女子相爱,不为世人所容,这才冒用了哥哥的身份。
她倒不计较这些,她原本早已死了心,如今得知他却从未有过别的女人,心中已经知足了,更遑论其他那些虚无的表面。
“嫂子今日好好喝药好好休息,明日正常上马车,一切交给我们就好。”
周若云还是拒绝道:“我如今身子骨已经这样了,你们想要在天子脚下动手,困难重重危机重重,我实在不愿意给你们再添加困难,你只需想办法把小宝带走就行,无须再管我。”
秋梦期摇了摇头,吓唬她道:“救你和小宝是越王的旨意,救不出去,我们这些人也是要杀头的。”
周若云错愕:“……你……你不是说越王是你的……你的……”
妻子两字,居然有些说不出口,耳朵也跟着红了红。
“虽说她是我媳妇,可军令如山,谁都不能违反。”
“……”
周若云还想反驳,秋梦期直接打断道:“好了,嫂子,就这么说定了,你放心,一切有我,对了,我那侄女可在?我走之前想见她一见。”
来这么久,没听到小朋友的声音,秋梦期觉得有些奇怪。
说起女儿,周若云脸上的神情也跟着软了下来,但眉间的一抹郁色却散不开。
“我如今生病,怕把病气过给她,平日她都是跟绿儿和翠儿睡在隔壁,不过——”周若云艰难道,“小宝……一岁多了,还不会讲话,我——”
说完泪水又在眼中凝聚。
秋梦期闻言愣了一下,但随即安慰道:“没事,或许迟一些才会讲,不过都没关系,咱们先换个环境,兴许到了新的地方就好了呢。”
这些安慰的话周若云听着翠儿讲了不知道多少次,但看着秋梦期并没有嫌弃的样子,这才稍稍放下心,擦了擦眼泪,冲着外头叫道:“翠儿——”。
下一秒翠儿就挑了帘子进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粉装玉琢的小女孩。
“刚想说让你抱小宝过来——”
小姑娘毛发柔软皮肤白皙,两只大大的眼睛看着她,秋梦期直接就被这个小天使给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大人,给——”
翠儿看得出来她的喜爱,赶紧将孩子抱给她。
小宝不认生,就这么给秋梦期抱着,但这个姨姨看着眼生,让她很是新奇,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一眨不眨。
秋梦期自知这辈子和苏韵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偶尔也想过要抱养一个,只是一直忙着也没付诸行动,如今跟自己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的孩子出现了,免不了生出亲近的感情来,抱过来之后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
只是她的身份翠儿并不知情,虽然翠儿一开始也对秋梦期的女装十分惊艳,但有些事情实在过于匪夷所思,也没让自己往那方面想。
如今她只当眼前是这两人是父女情深,看着两个人大脸贴着小脸,某些神情还颇为相似。
“以前不知道小小姐像谁,原来是像姑爷。”
周若云倒是想纠正,但眼前的小姑子和秋植两人既是双生儿,长得和秋梦期像,定然也是和秋植像,这话也没毛病。
秋梦期没在意这些,手指轻轻捧着小姑娘白白嫩嫩的脸颊,逗着她笑了笑。
笑容很治愈,可惜喉咙却没发出声音。
秋梦期心中遗憾,不能听她叫自己一声姑姑,但孩子如此可爱,她已经不敢奢求太多,亲了亲她的小脸蛋,悄悄附在她耳朵上道:“好好等着,明日姑姑带你远走高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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