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别扭(淑柳) ◇

    钟淑娘从下船的时候, 站在码头上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

    跟在她身后的阿满问道:“娘,姨姨不知道咱们今天到吗?”

    钟淑娘:“她忙, 怕是让人过来接咱们了。”

    话音刚落,果然见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带着两个小年轻朝着她一路小跑过来, 口中道:“夫人,可算等到您了。”

    来人正是柳家的女管家。

    钟淑娘笑道:“让你们久等了。”

    虽然挺期待那人亲自来接船, 但钟淑娘也知道不可能, 那人如今堂堂一尚书的身份, 怎么可能到这里来接她们母子,从港口到京都还得坐半天的马车,就算对方有这个心,怕也没这个时间。

    余管家看着眼前细腰长腿一身窈窕的钟淑娘, 心里也不由地夸声好样貌, 怪不得柳大人日思夜盼地盼着她快些回京, 换作谁有这么个丰润妩媚的妻子都耐不住那份心思。

    原来不只男人好色, 女人也是如此。

    发现自己想岔了,余管家赶紧让下人们上前帮忙抬行礼, 道:“夫人,这儿不让马车上来,咱往那边走。”

    钟淑娘点了点头, 带着阿满和几个随从跟了上去。

    马车上, 余管家道:“最近朝廷都挺忙,各地大小官员赶着上京述职,主子这些天也忙得脚不沾地, 不然她指定要亲自来接您。”

    钟淑娘当然不相信柳月如会坐着大半天的马车亲自到码头接她, 那人也是身娇体弱的主, 私下里看着挺厉害,但最懒得做这种浪费体力的事情,当然,床上的事除外。

    那恐怕是柳月如为数不多的愿意出力动手做的事了。

    想到这里,钟淑娘耳尖不由地一阵发热。

    但心中仍生出一股不安来,如今柳月如身居高位,自己不过区区一商户女子,又大了她四五岁,还带着个孩子,随着年纪上来,眼看都要奔三了,可她才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不知道心里有没有其他想法。

    以前嫁给个男人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多的想法,毕竟当时心里早已默认了男人三妻四妾的行径,自己那样的身份还能被抬入严家还做了当家主母,心里也知足了,就算丈夫想纳妾,心里也没什么波澜,甚至觉得自己还会帮他操办。

    可如今跟了个女人,心眼倒是变小了,担心她嫌弃自己,又担心她在外头拈花惹草,总是患得患失。

    钟淑娘这几年来有一部分是在沥州,先前跟着柳月如来蓟城住了几个月,因为沥州和交州那边的天香楼出了点事,又回去了一趟,路途遥远车马慢,乘船也得一个多月两个月才能抵达,故而这几年来两人很大一部分时间都在异地。

    这次到蓟城来,是打算定下来和柳月如过安稳日子了

    只是临了要定下来,却有些忐忑。

    加上柳月如没亲自来接她,心里忍不住有些许的失落。

    等回到了家里,见柳月如还没下衙,她粗粗打理了一下自己,随后就开始弄饭。

    厨娘不敢劳烦夫人动手,却被余管家给叫走,夫人给大人做饭,这是妻妻两的情趣,其他人凑什么热闹。

    只是等做好饭,到了下衙的时间,还没见人来,钟淑娘坐不住,于是就往院子外边走去,想看看她到底到了哪儿了。

    不想才出院门,就看到柳月如的马车刚好行到门口。

    只见柳月如掀了门帘径直下了马,钟淑娘刚想开口叫她,却不想马车的门帘又再次掀起,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探出身子,笑着冲柳月如摆了摆手:“柳大人,谢谢您的马车,等下次有机会了,还要再向您请教。”

    站在院门口的钟淑娘见到这一幕,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柳月如这人疏离得很,一般她很少与人共乘一辆马车,如今和这么一个年轻女子,而且看着还熟稔得很。

    见到那女子正好望过来,她隐藏起心思,落落大方地也冲着女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马车上的曹贞看着柳大人家门口出现的漂亮的女子,虽不知道她是谁,但想来应该是柳大人的家人,不做他想,也赶紧回了个笑脸,这才放下门帘。

    柳月如见到钟淑娘出来,神情也变得轻快不少,朝着她走去,牵着她的手就往屋里头走。

    “什么时候到的?”

    “下晌便到了。”

    柳月如牵着她的手捏了捏,“我今日很忙,没能亲自去接你,你别不开心。”

    “我知道你忙着,没不开心,饿了吗,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鱼。”

    柳月如脸上一僵,刚刚回来之前已经和曹贞和另外两名年轻官员就在蓟城的天香楼用过晚饭了,年轻人好学,她盛情难却,可这会儿听钟淑娘说给她做了鱼,就算吃得再撑也不敢说饱这个字。

    “早就饿了,就知道你一回来准会给我做菜,留着肚子等着吃呢。”她脸上表情轻快,看不出什么。

    钟淑娘见她这个反应,心里也高兴,两人手挽着手进了院。

    阿满听到柳月如回家,也跟着跑了出来,七岁的小少年,个子蹿得老高,不再是以前软软糯糯的年画童子,见到柳月如,行至跟前恭敬下跪,给她磕了个头道:“满儿见过姨姨。”

    到了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又爬上这个位置那么久,柳月如早就习惯古人动不动就行如此大礼,阿满这些年被钟淑娘教得好,小小年纪又如此懂事,柳月如对他自是没话说,早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

    将他扶起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在家里就不用行这么大的礼了,坐了那么久的船,累不累。”

    阿满摇了摇头,小孩子,就算是在船上几个月,也能找到好玩的事情,不知道什么叫作累。

    时至坐下来吃饭,钟淑娘体贴地为她舀汤夹菜,柳月如喝了两口再吃几块肉,就已经撑得不行,钟淑娘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酒气,似乎也意识到什么,道:“要是没有胃口,就不要勉强了。”

    语气有些淡,不复之前的热络。

    柳月如讪笑道:“哪里饱,晚饭还没吃,怎么可能两口就饱。”

    说一个谎,就得用无数个谎来圆,柳月如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告诉她自己在外面和同僚吃了,就算她刚刚不开心,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钟淑娘呵了一声,没再说话。

    不过看着对方还在艰难地往嘴里塞东西,实在是忍不下去了,道:“好了,吃不下就吃不下,吃下去折磨自己的身子,你觉得我就会高兴?”

    柳月如知道瞒不过只好坦白:“这几天京城开大会,官员纷纷前来述职培训,有几个县官与我投缘,下晌非拉着我去吃饭,我本不想去,但他们明日就走了,就不好拂了她们的面子,可去的还是你们天香楼,新出的菜太好吃,我没忍住多吃了几口……”

    钟淑娘这才冷冷地哼了一声。

    柳月如自知有错在先,也不好说什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又帮阿满夹菜,希望能曲线救国。

    当着阿满的面,钟淑娘也没说什么,默默吃饭,但也没给柳月如什么好脸色。

    直到吃完饭,阿满回了自己的院子,柳月如这才拉着钟淑娘回房间,好声好气道:“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只是你今日回来,我没能去码头接你,若是让你知道我连晚饭都在外头吃了,怕你不高兴,这才瞒着。”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你跟我说清楚就行,我有那么小气吗?”

    柳月如自知理亏,拉着她的手不说话,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她。

    钟淑娘想着傍晚在院门外看到的那名年轻女子天生丽质的模样,不由得醋意大发,夹杂着几分失落在里边,见她如小狗一般的神情,还是没能心软下来,直到睡觉柳月如往她身上爬的时候,她直截侧过身子道:“我今日不舒服。”

    柳月如温香软玉在怀,心里早就心猿意马,但对象不买账,她也不好勉强,只好乖乖躺在她身侧道:“你今日劳累,那就好好休息。”

    她这么一停手,换到钟淑娘心里又不快了,以往柳月如强势得要死,尤其这种事情上面,只要不是月事来,她准会不依不饶,磨到她同意为止,如今却这么轻易放过她,不禁有些失落。

    又忍不住暗骂自己,不给的是自己,得不到了患得患失的也是自己,贱不贱。

    心想着若是待会儿她再稍微一撩,就不矜持了,半推半就就做了吧,都那么久,今晚本该小别胜新婚,她路上也没少想着这事,何必让自己为难。

    谁知身边柳月如翻了一会儿,还真不闹了,就这么沉沉睡去。

    气得钟淑娘差点就要捏着她的鼻子将她弄醒。

    就这么辗转反侧到了大半夜,这才睡着。

    等第二天醒来,身边人被窝就已经冷了。

    钟淑娘捉起她睡觉的枕头,狠狠捶了几下,方才解气。

    想到昨日回来路上碰到玲珑轩的老板娘秦娘子,对方约自己出去喝茶看戏,于是便起身换了衣裳,准备去赴约。

    秦娘子是上次她来蓟城时候结交的一位富商太太,平日里喜欢呼朋引伴一起参加各种聚会打发时间,昨日回来路上偶遇,顺路邀约了。

    钟淑娘觉得在家也没事做,也暂时不想去管生意的事,加上又被柳月如给气了一肚子气正无处发泄,于是便答应了。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是一处私家园林,叫做湘竹馆,一群才子在集聚于此,吟诗作对交流才华。

    秦娘子这人啥都好,就是对小鲜肉特别热衷,和她丈夫貌合神离各玩各的,钟淑娘当初和她结交也不过是平日出来打打牌拓展一下自己在蓟城的交际圈,却也没跟她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如今跟着她上了二楼的雅阁,看着楼下竹林里一群年轻的鲜肉,哪里还不知道这女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瞧见人群中还夹杂着几个年轻女子的身影,不禁蹙着眉头问道:“怎么还有女人?”

    秦娘子冲着她挑了挑眉,暧昧道:“你不知道,以前那些老爷喜欢兔爷二,现在有些老姐姐,也喜欢年轻的姐儿。”

    钟淑娘顿时耳朵一热,自己和柳月如在外人看来,是否也是那么回事?

    只是自己成了老姐姐,倒是堂堂一部门的长官却成了年轻的姐儿。

    她们两个关系除了张嫣赵蕊秋梦期这个圈子,外人并不知道,秦娘子也只知道她的天香楼的老板,并不知晓她和柳月如的关系,平日传话也是到天香楼传话,并不知道如今她就住在柳大人的府邸里。

    钟淑娘目前好歹也是个官员的家属,这个官员更是朝廷主要核心成员,她可不敢公然去做一些违反秩序的事情,于是劝道:“这些读书人,向来心高气傲,若是知道你们这等贵妇在暗中觊觎他们,怕是要怒发冲冠,说不定还会口诛笔伐一番,何必去招惹他们。”

    秦娘子笑道:“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又不是强买强卖,你看着他们一个个心高气傲,实际上巴不得被人看上,不然他们为什么要来这湘竹馆,两厢欢好,各得其所,有何好生气的。”

    “倒是淑娘你,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我不相信你能守得住。”

    钟淑娘确实守不住,不然当初也不会在沥州半夜去招惹出门倒垃圾的柳月如,尴尬笑道:“不就是那么回事,有什么好守不住的。”

    秦娘子看着她丰盈的身材,啧啧两声满眼遗憾,“你如此好的条件,就这么守着,那真是暴殄天物了,我若是有你胸大腰细大长腿这般好身材,恐怕这方圆十里都能变成我的欢场了,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今天姐姐就带你长长见识。”

    听到对方如此大胆发言,钟淑娘着实被吓到了,她支支吾吾道:“还是不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些急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

    秦娘子没想到钟淑娘如此不禁逗,赶紧一把拉住她,“你急什么呀,就算没那个心思,在这里欣赏竹景也不错呀。”

    钟淑娘正想拒绝,却见楼下人群中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袅袅婷婷地站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周边果然有些人已经望过去了。

    钟淑娘先是一惊,生怕对方发现自己在这里,但随后怒气也跟着铺天盖地地涌上心头。

    好啊,这一天天的,说要去商部衙门上衙,却跑到这儿来了,再联想昨晚的事,气不打一处来,眼睛死死地盯在那人身上,牙齿咬得咯咯响。

    秦娘子原以为她要走,没想到下一秒却盯着人群中一名绿衣女子紧紧不放,顿时了然,道:“我就说吧,没有不喜欢年轻的身子的,只是没看对眼而已,不过我倒不知道原来淑娘喜欢的居然是美娇娘。”

    她们所站的位置在虽然在二楼,但小隔间有一个巨大的窗口,安装着透明的玻璃,只要拉开窗帘,楼下人抬头往上还是能看得到上边的人,更何况来这里的男女书生们早就心知肚明,这上边就是贵妇太太们挑选他们的场所,也会时不时地往上瞟。

    钟淑娘怕柳月如看到自己,赶忙背过身子对着凭栏,冲着秦娘子道:“秦姐姐误会了,只是瞧着那人眼熟而已。”

    秦娘子眉毛一挑,道:“中意之人自然是处处眼熟。”

    钟淑娘简直百口莫辩,可秦娘子居然冲着楼下角落里的手下打了个手势,指了指身着绿裙子的柳月如。

    手下领会,钻入人群中,轻轻拍了拍绿衣女子的肩膀,指了指楼上。

    柳月如转头,看向二楼,见到的是一个背对自己的娉婷身影,这腰身看着挺熟悉,和自家那位一个身形,想到昨夜没吃到嘴的肥肉,眼神不禁也变得有些飘。

    只听一旁的随仆模样的小厮低声道:“小姐,楼上的有位夫人对您甚为中意,不妨上楼聊一聊?”

    柳月如想到今日来这里的目的,想都不想便应了下来,转身便从人群中穿过,朝楼上走来。

    此时的钟淑娘正和秦娘子说着话,哪里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事,更没注意到秦娘子背着她打了手势,等她听到包厢门口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僵在了原地。

    柳月如也没想到那丰容盛鬋的背影居然是家里的那位,眼底不禁闪过一丝错愕,但随即就被一丝不快给代替了。

    刚回来就往这种地方来了,想找别的小鲜肉,怪不得昨晚上不让自己碰!

    秦娘子看着两人胶着在一起的目光,还以为两人对上眼了,笑眯眯地冲着钟淑娘道:“你不是说这小娘子看着像故人么,我把她给叫上来,你们好好聊聊,说不定还真是故人呢。”

    钟淑娘此时早就把秦娘子骂了一百遍,这人真是好心办坏事,把这厮给叫上来,晚上回去怕是不能善了。

    但想到柳月如居然也到这种地方来,说不定就是寻找艳遇来了,自己又有什么好心虚的。

    于是昂头挺胸,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秦娘子见状,赶忙道:“哪有像你这么瞧故人的,这不得把人给吓走,你若是不喜欢,便让给我罢。”

    秦娘子是等柳月如上来了,近看才发现眼前的女子如此秀色可餐,尤其是眼底那带着一抹桀骜不驯,让人心底叫嚣着想要征服,搞得她也忍不住心猿意马。

    这话一出,当场的另外两人顿时满头黑线。

    钟淑娘想也不想,一把拉过柳月如的手往自己身边一拉,道:“人是秦姐姐帮我叫上来的,怎的人上来了,倒是跟我抢起来了。”

    秦娘子有些遗憾地笑了笑:“淑娘真是猴急,我也没说非她不可,这不看着你不是很中意嘛。”

    钟淑娘不敢看柳月如的目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道:“……我还挺中意……”

    秦娘子笑笑,道:“既然淑娘中意,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招呼随仆出了包间。

    见她出去,钟淑娘一把抓住柳月如的衣襟,想要质问她为什么在这儿,柳月如也是满脑子疑问,逼近她想要知道个答案。

    却不想刚关上的门又被推开,两人迅速弹开。

    秦娘子眼底尽是意味深长,指了指窗口道:“记得拉上帘子。”

    钟淑娘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正要开口,对方已经麻利地又把门关上了。

    钟淑娘只得作罢,这才将目光移到眼前人的脸上,问道:“你不是去上衙了吗?”

    柳月如冷哼一声,“你不是在家吗?”

    钟淑娘听她这语气,倒像是怪自己来了,道:“我在家没事干,就不能到处走走。”

    “是呢,走走就走到这儿来了。”

    “这儿怎么了,不过就是个喝茶吟诗作对的地方,别人能来,我不能来?”

    柳月如看她这个样子,似乎并不知道这地儿背后隐藏的龌龊事,原本升腾起来的怒火也稍微降了些,却又听对方道“还说我,你明明应该在商部做事,却跑到这里来了,是看上哪个富贵姐姐了?”

    相处这么久,她哪里不知道柳月如的口味,就是喜欢年纪比她大一些稍微成熟一些的女人。

    柳月如听到她这么一问,不禁冷笑,“这天下再富再贵能有几个贵得过我富得过我!”

    钟淑娘一听,哑了口,如今的柳月如就算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她的身份,贵得过她确实也没几人了,而且外头有产业,又负责商部,整个大越国银钱发行都是她来负责,富又有几个能富得过她呢。

    但仍酸溜溜道:“那你就是单纯找女人来了。”

    听她红口白牙地胡扯,柳月如不禁来气了,伸手狠狠拧了一下她的臀道:“我家里有这么个尤物,我犯得着来外头找吗?”

    钟淑娘被她称作尤物,不禁脸上一热,口是心非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已经厌弃了我……”

    听到这样怨气满满的话,柳月如哪里还不知道这个女人在别扭什么,怕是从昨晚到现在就一直生着她的气吧,忍不住将她拉了过来,一把咬了过去。

    钟淑娘见她这架势,慌忙捂住领口道:“下边那么多人,你别胡来——”

    柳月如怎么会要在这种地方做那种事,但见她这副模样,竟突然生出了一丝凌虐的变态心理,就想在这环境下狠狠地将她欺负了,但还是压下蠢蠢欲动的心思道:“你脑子里竟是这些事吗。”

    钟淑娘不禁有些气恼,明明是她先做出令人误会的举动。

    想着她工作时间出现在这种地方,不由得又是一阵恼,生气地背过身去。

    柳月如从后面搂住她玲珑的腰身,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了带,道:“我都还没追究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像挑选货物一样挑选着楼下这些男男女女,你倒是倒打一耙了。”

    钟淑娘被秦娘子骗到这里,原也不是她本意,如今被柳月如这么说,不禁有些着急,自己是有些浪骚的因子在身上,可那也是对着她才会这样。

    但两人第一次勾搭成奸确实是自己主动出击,这人会不会这辈子就耿耿于怀了,就永远就给自己定下了不守妇道的标签。

    可若是没有自己的主动出击,两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再说了,她自己折腾人那本事,没有经历过一两个人根本就没那么熟练的技术,她好意思说自己。

    想着又气又急又恼,委屈不已,竟一时红了眼眶。

    柳月如原本是从背后抱住她,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两人毕竟处了那么些时间,她如何感受不到她的情绪,感觉到怀里的娇躯变得僵硬,就知道不对,一把将人给转了过来,才看到女人眼角低落的泪珠。

    顿时心疼不已,捧着她的脸道:“我说了什么重话了,怎地把你委屈成这个样子。”

    说着凑过去吻她的泪,吞入腹中,一如当初在封乐严家那个晚上,她坐在床边吹了一下午的冷风后落泪,也被她一滴一滴地吻去。

    钟淑娘不说话,眼泪还是继续掉。

    眼泪一时止不住,柳月如只得亲了亲她的唇道:“堂堂一个全国餐饮连锁店的老板娘,平时在外雷利风向,如今却成了一个爱哭包,说出去要让人给笑死了。”

    钟淑娘这才吸着鼻子道:“你说我来这里挑这些人,我才没有,她说来这里喝茶赏竹子,我不知道这里会是这么个状况,就来了。”

    “我知道你没有,我就是一时候嘴贱,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有贼心没贼胆。”

    “我没贼心。”钟淑娘更恼了,捏着拳头就要锤她。

    柳月如忙握住她的手道:“是,没贼心了,所有的贼心都用在我身上了。”

    钟淑娘恨不得咬她,这才问道:“那你为什么在这儿?”

    柳月如这才解释道:“最近有一些落第的学子,私下里列了陛下的十大罪状,这些人以前是士族门阀的贵族,放在前朝,他们想当官,都是家族举荐就可以直接任职,可如今到了咱们这一朝,想要当官必须要先考试,考试过了还要面试,面试通过会下放到基层锻炼才能慢慢提上来。”

    “这些人失去以前世家的庇护,又高不成低不就的,把不能及第的原因归结到陛下的身上,故而到处造谣,诋毁陛下和朝廷。”

    钟淑娘听到和女皇有关,刚才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忙问道:“那跟湘竹馆有什么关系?你是说楼下那些书生就是那群诋毁陛下的那群人?”

    柳月如点了点头,“你想啊,列举皇帝的罪状,还能闹得沸沸扬扬,他们需要印刷罪状,需要一个平台来宣传,需要请人去造谣,这些都需要银子,可那些曾经的贵族,土地被当朝没收,前朝的爵位也全部被剥夺,又不事生产,加上如今商业发达,他们没办法继续垄断曾经的产业,就慢慢凋零,变得一穷二白,想要造势和皇帝对着干,这一切都需要银子,你想想,这些穷书生去哪里找银子?”

    钟淑娘瞪大了眼睛,指着楼下那些看似清流的一群书生,道:“这些人是通过伺候这些贵妇拿到银子,支持他们搞反动?”

    柳月如点了点她的额头,“还不算太笨。”

    钟淑娘顿时觉得不寒而栗,幸好没有被秦娘子给拉下水,到时候可不单单是找小鲜肉那么简单,但又疑惑道:“你是商部的,这事又不归你管。”

    柳月如屋内地将她拉到窗边,掀起帘子的一角,指着角落里一名身材高挑的女郎,道:“你看看那是谁?”

    钟淑娘失声道:“是皇夫?”

    “对,本来陛下觉得这群人不成气候并没有放在眼里,真的动手了又怕落人口实,可秋梦期这个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她怎么能容别人诋毁她媳妇,在这里都蹲了几天了。”

    不仅如此,还把她给拖来了。

    自从两人关系缓和后,就不再是以前一个看不惯一个的姿态,倒是真的成了真正的闺蜜了。

    作为曾经的好闺蜜,又是同样年纪一样经历,做这种事当然一起上了。

    钟淑娘在见到秋梦期那一刻,就自动解除了对柳月如的误会,扭扭捏捏道:“不知者不罪,你不许说我。”

    柳月如看她这模样,真想再上手狠狠捏她一把。

    就在这时,只听到隔壁房间传来骚动,两人正要出门去看个究竟,却没想到门又被大力推开,秦娘子再次出现在门口。

    看到两人居然衣冠整齐地面对面的站着,她不禁有些意外,刚刚明明那么猴急——

    但眼下情况紧急,她也不好多说,只道了一句:“隔壁有人来捉奸,我以为你们——”

    听到捉奸,二人就知道秋梦期动手了,两人对视一眼,手牵着手朝门外走去。

    秦娘子看着两人亲昵的样子,有些奇怪,但仍拦着道:“两位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我看这些人来势汹汹,这地儿明天传出去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了,到时候被别人看到可就说不清了。”

    柳月如看着眼前的女人,道:“就是你把她带到这儿来的,骗她说这里只是喝茶看戏的地方?”

    秦娘子原以为眼前的女郎不过是楼下那些怀着小心思的书生们之一,没怎么把她放在心上,可对方此时凌厉的眼神让她不禁腿脚一软,上位者的气质铺天盖地而来,差点就让她跪倒在地。

    她赶忙解释道:“原也只想着喝茶看戏,只是淑娘一个寡妇,我便想着或许能寻得一两个解闷的人,如此也算圆满。”

    柳月如气得就要踢她一脚,骂道:“她家里已经有人了,不需要到外头来找别人。”

    秦娘子瞪大眼睛,看着钟淑娘道:“怪不得你说眼熟,原来她就是你的相好啊。”

    钟淑娘听到相好这个词,顿时无言以对,说相好,好像也没错,可也太轻浮了吧。

    柳月如直接不想理会她,拉着钟淑娘的手往外走。

    秦娘子自知理亏,忙跟在后面一边道歉:“哎呀,我这也是好心,这也不是强买强卖,不一定来了就得——”

    “闭嘴!”柳月如转头喝住她。

    秦娘子只得噤声。

    但见二人朝着隔壁房间走过去,也赶忙跟上。

    隔壁房间,一个年轻书生和一位大约四五十岁的贵妇就这么光溜溜地逮在了床上,妇人将毯子蒙在头上,无地自容。

    秋梦期站在床边面无表情。

    随从进来报道:“荣侍郎已经在从礼部衙门出发,一炷香的工夫就能到了。”

    那妇人听到这话,吓得浑身发抖,哀求道:“求求你们放过我吧,你们要多少银子,我都能给,不要让我家老爷见到我这副模样——”

    秋梦期毫不客气道:“荣夫人,这湘竹馆你也不是头一次来,若是真心悔改也不用等到今天,既然做了,就敢作敢当。”

    说着出了门外让她先穿上衣裳,至于那男的,就这么光着。

    荣夫人面色惨白,只觉得不如当场死去才好。

    秋梦期道:“当然,私通罪也不是什么大罪,也算不上犯了刑律,拘留几日交一下罚金就能走人了,何必寻死觅活的。”

    荣夫人捂着脸做鸵鸟,这是罚金的事吗,要是让自家老头子看到自己这个模样,怕不得打死她。

    可她不知道,秋梦期就是要让荣茂实看到这一幕。

    因为坐在床边剥得光溜溜的这个年轻书生,正是列出女皇十大罪状的罪魁祸首范仪。

    而荣茂时则是礼部新任侍郎,是张老推荐上来的。

    此人各方面都还不错,就是脑子有点守旧,很多方面和苏韵柳月如等人的新政有些相悖,如今朝廷中守旧派还是有一些,苏韵也不可能把这些人全都赶尽杀绝,更何况这老头也没有迂腐到无法容忍,还有就是有些旧有观念同样适用于当下,这人留下来能帮她们规避一些过于激进的行动。

    但此人对前朝的这群书生和选官方式诸多维护,这就让人很不满。

    自十大罪状一事爆出来后,秋梦期就开始调查,很快查出来,这些与朝廷作对的书生,就是靠伺候这些贵妇拿到银子作为活动经费,于是开始蹲守守株待兔,蹲了几日终于让她给抓到了。

    她就是要让荣侍郎看看,他所维护的旧派就是靠这种手段来诋毁新君,巧的是,这个范仪此时伺候的对象居然还是荣茂时的发妻,简直就是天助梦期也。

    很快,荣侍郎匆匆赶来,进了厢房看到这一幕,气得差点就要喷血三升,操起椅子就要往两人身上砸。

    好在被护卫拦住了。

    知道事情始末后,荣侍郎指着范仪颤巍巍地骂道:“倘若老夫知道自己维护的是这种恬不知耻的狗东西,老夫绝计不会对新法说一句反对的话。”

    说完拂袖而去。

    就这样,荣侍郎的脸面被夫人丢尽,而反动小头目也因为与侍郎夫人私通被冠上骂名,可以预见往后这些人所说的话,所组织的活动,也再也没什么人愿意跟随听从,关于苏韵十大罪状的诋毁,也就此烟消云散。

    眼看事情圆满解决,柳月如这才牵着钟淑娘的手和她一起回家。

    回去的路上,钟淑娘还颇有些心惊胆战,决定以后誓死都不跟秦娘子往来了。

    作者有话说:

    淑娘还没反攻过,就算是帮忙,那也只是“咬”而已(*/ω\*)感谢在2023-10-25 20:34:58~2023-10-26 21:1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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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2章 淑柳(别扭)2 ◇

    回到家中, 两人大眼瞪小眼,钟淑娘颇有些底气不足地问道:“你怎么不去上衙,这会儿还早着呢。”

    柳月如轻哼一声:“我不守着, 某人说不定转头又去跟人喝茶看戏去了。”

    说到喝茶看戏这四个字,还重重地咬了字。

    钟淑娘恼了:“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都说了我原是不知情的,你还揪着这事不放是吧。”

    柳月如插着腰道:“对, 我就是这么斤斤计较。”

    钟淑娘想起刚刚在湘竹馆里柳月如评价秋梦期那句话, 呵了一声道:“还好意思说皇夫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柳月如听她夸别人, 不高兴了,“合着这种事放别人那里就是为爱出头,我这里就是小肚鸡肠吧。”

    钟淑娘不说话了,在她眼里, 皇夫这样可不就是为爱出头嘛, 哪个女人不喜欢被对象这样全心全意对待的。

    柳月如见她这样的表情, 就知道这女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由暗骂秋梦期,没事出什么风头。

    不过想到曾经那么任性肆意的一个暴躁女青年, 如今变成这样一个二十四孝女友,不得不感慨爱情力量的伟大。

    不对,秋梦期有爱情自己也有, 她能做到如此忠犬地步自己为什么不行, 难道自己不够爱淑娘?

    想到这儿柳月如又直接打翻了自己的推论,不爱钟淑娘,这怎么可能!

    表情迅速转换, 指着自己的心口道:“我这不是太在乎你了吗, 想到你可能要去湘竹馆里挑那些男的女的, 我这里就难受得不行。”

    “就想着是不是我哪儿做得不好,还是我没能够满足你——”

    钟淑娘见她狗嘴吐不出象牙,恨不得拿针线将她嘴巴给缝上,低骂道:“你瞎说什么!”

    柳月如道:“难道不是吗,你本来需求就大,我怕你——”

    还没说完,直接就被钟淑娘一把捂住了嘴。

    看着眼前满面赤红的女人,眼神如娇似嗔地瞪着她,心不由一动,微微张唇,舔了舔她的掌心。

    湿滑的触感从手心滑过,烫得钟淑娘不得不收回自己的手,羞恼地往后挪了挪。

    然而那嗔怒的眼神就像是带着钩子一般,拨动着柳月如心底的那根弦。

    昨晚没能成事,醒来都觉得身体空荡荡,这会儿稍微这么一撩骚,柳月如很快就有了感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张丰润嫣红的唇,心里的小心思一览无余。

    炙热的目光让钟淑娘有些不自在,若是以往,天雷勾地火,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半推半就就躺下任她为所欲为了,只是这会儿,天色大亮,刚刚又经历了湘竹馆的事,她并不怎么想理会这人。

    而且在她心底,还是有些好奇柳月如的过往,她的那些每次都能让她□□的手段是怎么来的,她当然不会介意对方的过往,但心里还是忍不住会偷偷吃醋,醋着这方面给予过她启蒙的人。

    而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她。

    柳月如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眼神里带着火星子。

    钟淑娘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躲开了。

    “我去看一下阿满,明日要去学堂,该准备的东西还没准备呢。”

    柳月如知道她在躲避,只好将心里的那团火给压了下去。

    她是不太明白钟淑娘心里的结到底是什么,明明自己对她已经足够好,也足够黏着她,按理说她应该拥有满满的安全感才是。

    自行思索探查无果后,心里有些郁郁,就起身出门去散心了。

    蓟城的建设是在规划之上,大多官员的府邸都堆叠在一处,只是分了不同的胡同而已,柳月如出了门不要一会儿就到了戴燕家中。

    戴燕和赵蕊住在一处,赵蕊如今负责整个大越国的船务,常年奔走在沥州、闽州和扬州三个大港口之间,剩下的时间就留在蓟城。

    柳月如到的时候,赵蕊刚好也在家,不过也在书房忙着一堆她的事务。

    柳月如拉着戴燕在隔壁房间说悄悄话。

    “你说她到底还有什么不安的,我没有跟其他人暧昧,对她也是一心一意。”

    戴燕托着腮,懒懒道:“但凡大姐姐都会有这个顾虑,觉得咱们年轻,还能折腾,她们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柳月如:“那你蕊姐姐也有这种顾虑吗?”

    戴燕摇了摇头。

    柳月如翻了个白眼,“怎的你蕊姐姐就不怕你跑了?”

    “她自小父母就没了,都是她将弟弟妹妹拉扯大,不论是经济上还是心智上都绝对独立,感情只是她的一部分,就算我没了,她也能让自己过得好好的。”

    柳月如瞪大眼睛看着她:“你居然能坦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是事实啊,只有我黏着她的份,她那样的女人,才不会因为我怎么样患得患失。”

    “那你不担心她不要你吗?”

    “蕊姐姐向来对认定的事情无比坚持,就算没了爱,她的责任心也会做不出抛弃我的事来,我无需担心这些,”戴燕笑了笑,“嘿,这辈子不管我怎样地胡天胡地她都会在。”

    柳月如看着戴燕这幅样子,怔了怔,所以,是自己还是没能给淑娘足够的安全感和信心吗?

    可自己已经给了所有能给的,就差把一颗心挖出来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原先在隔壁书房的赵蕊款款走进屋中,最后挨着戴燕身边坐了下来。

    对上两人诧异的目光,赵蕊道:“怎么,你们聊天我不能听吗?”

    戴燕巴不得她参与到自己和小姐妹的谈话中,倒是柳月如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女人算是淑娘的好闺蜜,她和戴燕正绕着淑娘说事,这些话怎好让她听了去。

    就在她想扯开话题的时候,赵蕊却先开口了,道:“听说你和淑娘是一夜情缘,后面才发展的夜夜情缘?”

    显然,刚刚姐妹二人在说的话被她给听到了。

    柳月如顿时不好意思了,“既然淑娘都跟你说了,你还用来问我。”

    赵蕊道:“以前喜欢过女人?”

    柳月如直接被她这话给问住了,就原身来讲,这是没有的事,但自己这根芯子,是天生喜欢女人的,这让她怎么回答。

    赵蕊见她犹豫,心下了然。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勾搭到彼此,虽然淑娘看着似乎挺放得开,但事实上心里很保守,你们第一次是见色起意,你又表现大胆娴熟,她难免会多想,或许还会担心着你以后对别人会不会也是这般,抑或担心着你会揪着你们的第一次不放。”

    柳月如大呼冤枉:“我当真没有这样的想法。”

    “没有,也得让她知道,她才能安心。”

    柳月如听到这话,靠在椅背上,沉默不语。

    又瞎聊了一会儿,这才道别。

    见她走后,赵蕊冲着戴燕道:“你刚刚对我的评价,把我说的过于冷血了。”

    戴燕脸一红,但仍倔强地望着她的眼睛,道:“蕊姐姐本就是那样的人不是吗,我又没说你不好,这样子,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赵蕊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说感情只是我的一小部分,有你没你我都能好端端地活下去,也不会患得患失,还说就算没了爱我也会对你负责,嗯?”

    戴燕脸一红,小声嘟囔道:“我又没说错。”

    “燕儿,你太小看你自己在我心里的位置了。”

    戴燕听到这话,心里噗通噗通地狂跳起来。

    “我又不是块石头,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认定你是基于爱你的基础,咱们还没在一起多少年,你就说没有爱这种话,你说伤不伤人。”

    戴燕抱着她的胳膊,倚在她肩上,嘴巴疯狂扬起,“其实我就安慰安慰她嘛。”

    ……

    晚上睡觉,柳月如等着钟淑娘上床后,从后面搂住她的腰道:“我找人算过了,下个月十五是个好日子,我去跟陛下讨一道圣旨,给咱两赐婚。”

    钟淑娘听到这话,身子一震,转过身道:“这世上哪里有两个女子成亲的,你别给陛下添乱。”

    “怎么会添乱,又没有哪条律法说女人和女人不能成亲。”

    “可从古至今,就没有这样的事发生过。”钟淑娘别别扭扭地道,刚刚柳月如这话一说出口的时候,她止不住心跳加快。

    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不用想就知道,这事情想要实现会有多难。

    不过对方能有这个心,她已经很满足了。

    柳月如却道:“古代不也没有女人当皇帝的先例,可咱现在不是就有了吗。”

    “你别胡闹,我又不是非得成亲才安心。”

    柳月如听到这话就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她果然还是没有安全感。

    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有些事,做好了再说,能给她意想不到的惊喜,像现在光说不做,也不过是个空荡荡的承诺而已,一文不值。

    枕边人的那些不安全的因子,她会一个一个地打碎。

    说完事情了,又不愿睡去,两个人都在惦记着某件事,谁也不愿说晚安。

    柳月如伸手过去,轻轻勾住对方小指,问道:“今晚还不舒服吗?”

    她一伸手的时候钟淑娘就已经接收到爱的信号。

    她当然是想的。

    却抿着唇不愿出声。

    柳月如轻笑一声,右手已经熟稔地探进了衣摆下边。

    钟淑娘听她这一声笑,顿时恼了,一把将她推开,不让她碰自己。

    柳月如心里感慨着这女人脸皮太薄了,微微抬起上半身凑近她的耳边道:“你若不愿让我碰你,你碰我总行吧。”

    沙哑的声音带着热气,充满诱惑。

    “……你给我好不好……”

    夜黑风高,她讲这话还真毫无压力。

    钟淑娘一听,却是脸色爆红。

    这人怎么这么不知羞耻,居然说出这样大胆的话来。

    她咬着唇,道:“那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办?别跟我说我不在你就清心寡欲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念头。”

    这人重欲,以前没和她一起的时候不知道她是怎么解决的,但至少她们后来在一起了,几乎是夜夜笙歌,少有停歇。

    柳月如果然没有否认,她似笑非笑地抛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借着帷幔之外微弱的烛光,右手慢慢地向下边探下去。

    一寸一寸的。

    钟淑娘见状,顿时心跳如擂鼓。

    自己都少有这样的举动,她居然——

    明明非礼勿视,可她根本就移不开眼睛,喉头因为吞咽着而一上一下微微起伏着。

    或许是因为这次有钟淑娘看着,柳月如觉得变得格外敏感,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羞耻心也还是有的,但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种刺激的情绪冲击着心脏,那里咚咚直跳。

    “……想让我继续下去吗?”

    柳月如看向她的眼神,眼底是湿漉漉的雾气。

    钟淑娘跪坐在床上,双耳烫呼呼的,显然被眼前的这一幕冲击到了,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想。”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竟堕落到如此境地,可偏偏却觉得没办法阻止心底的冲动。

    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变成了贪吃的大嘴,汲取着无限的春意。

    柳月如果然是慷慨的,成全了她要求。

    只一眼,就足够沦陷。

    想别开眼睛,却又舍不得。

    临近深秋了,天气微凉,但却熄不灭熊熊的火苗。

    窗外烛光忽明忽暗,隔着厚重的帷幔看得并不太真切,但已经足够让钟淑娘尽收眼底。

    巨大的视觉冲击,使得她心跳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身子发紧。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裳,一时间大汗淋漓,如同溺水的人一般。

    明明没有碰她一根汗毛,却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淑娘……”柳月如低低地喊着她。

    这么个大活人在一旁,也好过自己忙活。

    主要是她更想体会爱人温暖的体温。

    作为多年枕头公主的钟淑娘怎会不知道此时她最需要的是什么,压住狂跳的心脏,凑了过去。

    钟淑娘的感觉很奇妙,这是不曾有过的体验,仿佛夏日里吃着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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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触及阻碍,她这才浑身一震,就这么直起了身子。

    定定地盯着靠在床头的柳月如,眼底尽是不可置信。

    居然!

    此时的柳月如头发凌乱,衣衫半解,透露着一股迷人的妩媚。

    感觉到那人离开自己,她睁开眼睛不满道:“怎么不继续了?”

    就这样晾着她,不上不下的好难受。

    钟淑娘眼眶莫名发热,她又覆下身去,抱住那娇软的身子道:“你坏死了,干嘛不告诉我你是头一回。”

    柳月如这才知道这女人在纠结着什么,只得忍着身子的空虚搂住她脖子道:“这有什么大不了吗,总是要送出去的,只是你迟迟不要,我就以为你是个万年的枕头公主,就不勉强你。”

    钟淑娘不知道枕头公主是什么意思,但结合语境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又哭又笑地道:“你平日那么熟练——我还以为你——”

    柳月如摸了摸她垂下来的发丝,笑道:“你舒服了,就以为我阅人无数是吧。”

    “傻瓜,从头到尾,我只有你一个,也只碰过你一个人,只不过是在这种事情上天赋异禀罢了。”

    钟淑娘被她这直白的话语给弄得羞赧,又想哭又想笑的,搂着她在她肩上轻轻地咬了一口以示惩罚。

    坏死了,让自己误会了那么久。

    柳月如嘶了一声,轻轻贴了贴她的脸,一边捉住对方的右手。

    “那么多次,该轮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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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3章 论功行赏 ◇

    自扬州被收拢归入越国版图后, 经兵部对众将士战绩统计核实上报,武将军功封赏方案也终于敲定。

    “诏命,天下大一统, 四海归心。吾皇御极,念及开国将领, 辅国佐民,勇担重任, 今有王三、许牧通、秋梦期、石巍、李绥等武将, 才兼文武, 勇贯三军,立下不朽功勋。朕甚为嘉许,特此封赏,以彰其忠勇之绩。

    王三, 连年征战, 克敌制胜, 屡建奇功, 特封“秦国公”,食禄两千石, 赏黄金千两赏银万两綵币一千,仍任兵部尚书一职。

    许牧通,勇猛果敢, 战功显赫, 特封为“晋国公”,食禄两千石,赏黄金百两赏银万两, 仍任军机处大臣。

    禾奇略, 英勇善战, 平定四方,特封为“齐国公”,兼领禁军,食禄两千石,赏黄金百两赏银万两……

    秋梦期,身先士众,才智过人,特封为“楚国公”,食禄千五百石,仍任都察院左都御史……

    任石巍为辅国君,戴雄为长兴侯,刘二虎为镇远侯,陆海为镇国将军,李绥为骠骑将军,孟德业为车骑将军,戴燕为卫将军,关昆为抚军大将军……

    追封尹西候为高义君,谥武靖,肖像功臣庙。

    其余有功之臣另行封赏如下……”

    此次封赏,规格之高,直接是真金白银砸过来,从上到下一一打点,连一名小小士兵也能拿到双倍甚至多倍军饷俸禄,所有人皆是喜笑颜开,觉得先前搏命也是值了。

    但同时很多人也注意到了,这些赏赐,不提世袭不提封地,五等封爵公、侯、伯、子、男之名皆有封赏,但都是虚名。

    有军功者无一落下,而无功绩者不食俸禄。

    自此之后再无分封就藩世袭罔替之说,去除潜在祸端,将权利收归中央。

    虽有人心生不满,但朝廷上下早已定调,不再花大价钱豢养皇亲国戚,更以此杜绝官宦人家子弟背靠祖宗荫庇而不思进取无所事事的现象,王三、许牧通戴雄等众高级将领对此决议也并无异义,下面再怎么闹腾也无济于事。

    但不管怎么样,当下赏赐如此丰厚,也已经足够抚慰人心。

    只是唯一遗憾的是,封赏的这些人,还缺一个,那就是秋植。

    算起来,秋植为勋国公一家翻案,也算是立下汗马功劳,只可惜如今身份阻碍,秋梦期还是想徐徐图之,于是便一压再压。

    这个能压,但周若云那边就不能再压下去了。

    从入了荆州再到蓟城,已有五年的时间,天下已经大一统,再瞒也瞒不下去了。

    然而秋梦期去到周若云住处,刚提起秋植的名字,周若云却率先叹了一口气,道:“他应是早就没了吧。”

    秋梦期诧异对方的冰雪聪明,但也知道这件事情确实疑点重重,也难怪她会怀疑。

    一个男人若是活着,怎么可能忍着五六年不去见自己的孩子呢。

    周若云确实早就怀疑秋植没了,但秋梦期没提出,她也当做不知道,经过了这几年时间的消化,心里一开始的期盼到惆怅,慢慢消融,时至现在提起那人的名字,她终于觉得没有太过悲伤。

    不过是在药物作用下的一夜/情缘,说爱倒是谈不上,但毕竟有过亲肤之亲,又有着共同血脉的孩子,多少是有一些情绪在里边。

    如今从秋梦期嘴里确认这个消息,释然的同时也忍不住落泪。

    秋梦期安慰道:“虽然兄长没了,但我一直把你当成我嫂子,念念是秋家的骨肉,我自然是全心全意待她,将来定会护着你们周全,我和韵韵没有孩子,但也不会夺走你的孩子,秋家对她的宠爱却一样都不会缺。”

    “在我和韵韵这里,我们从来不做二选一去母留子的选择,念念可以有拥有母亲疼爱,也可以拥有姑姑和陛下的娇宠,既可以是皇家的孩子,也可以是不被政治左右的普通女孩儿。”

    周若云听她如此肺腑之言,怎会不感动。

    这几年来的相处,秋梦期的为人,还有女皇的态度她都看在眼里,孤儿寡母的,能有她们的庇护已经是求之不得,哪里还敢质疑对方存在什么企图。

    若是她的个有野心的,怕是求之不得。

    “念念如今受到万般宠爱,我能衣食无忧,皆是皇夫和陛下所给与,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怀疑你们的真心。”

    周若云能如此深明大义是最好不过,如此一来,以后也能继续按着一家人的关系来处,临走的时候秋梦期道:“本朝自成立以来,因陛下身份的关系,尤其对女子权益最为关心,这几年陆续废除不少束缚女子成长的迂腐规矩,再无为已故之人守节之说,男人向来如此,女子也不必例外,兄长去世多年,嫂子若是遇上有缘人,请不必瞻前顾后错过好姻缘。”

    周若云听到这话,耳朵微微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低低回了一声是。

    周若云的事搞定,秋梦期松了一口气,回宫又随着苏韵前去幽都建章府,处理前朝皇族遗留下来的皇子皇孙等皇亲国戚。

    对于前朝皇族的处理方式,内阁也经过激烈的讨论,有的建议直接诛杀流放,有人建议表面宽厚私下处理干净,有人建议削职为民,也有人建议优待和供养以笼络人心。

    考虑到大焱的皇族加起来多多少少也有几千上万人,全部诛杀这不符合苏韵和秋梦期二人的处事法则,但要拿百姓纳税的钱来优待供养这些人更不可能,而温和的处理方式也很容易让这些本就不甘心被夺取天下的前朝皇族人滋生反越复焱的心思。

    后经过反复讨论,除了安王爷、敬王等十三个王爷郡王需要监/禁改造之外,其他人则全部贬为平民,并对大家族进行分化,分成小户,安排到不同的地方落户,将原本顽固的一团泥团打散成为一盘散沙,就算这些人有想法,但也没有能力组织个像样的势力与新朝抗衡,久而久之,没落也成为必然,泯然于众就是他们的最终归宿。

    敬王东逃这几年,在建邺称帝,国号康顺,史称康顺帝。

    如今和三个儿子几个兄弟叔伯一起被监/禁于蓟城下辖的幽都县境内建章府,周边看上去平平无奇,但里边戒备森严。

    秋梦期和苏韵二人到的时候,曾经的敬王和前康顺帝司马瓒刚用完饭,嘴角油花还没擦干净,就看到两名身材高挑的女子迎面走来,一人雍容华贵仪态万方,一人亭亭玉立英姿飒爽,不禁愣了一下。

    能在这个地方来去自如的,又如此穿着如此气度的女人,除了越国女帝再无旁人,可旁边这个看起来异常熟悉的女子又是何人?

    司马瓒没有下跪,背手而立,也不看她们两人。

    随行侍卫喝道:“司马瓒,见到皇帝竟不下跪,莫非是想找死!”

    司马瓒冷哼一声:“朕也是皇帝,何来跪其他人之说。”

    秋梦期也不怒,挥手让侍卫退下,朗声道:“司马瓒,你的晋国如今已经成了我越国领地,曾经晋国子民也悉数归于越国名下,每个人户头都是挂着大越国国籍,大晋早已亡了,没有子民没有领地,你算哪门子的皇帝?”

    这些话落在司马瓒的身上,句句诛心,让他不禁脸色煞白,“你是何人,居然这么跟我说话。”

    到底没再自称朕。

    “好歹和你正面交手过几次,居然连我都不认识,你的眼神可真不咋地。”

    司马瓒闻言大吃一惊,回头凝望片刻,突然大笑不止。

    “堂堂越国女帝的皇夫,竟做女子装扮,毫无男人气度,原来是个变态!”

    秋梦期抱着胳膊,慢悠悠地踱着步子绕着他走了一圈道:“我如何,总好过你在这里坐井观天。”

    司马瓒听到这话果然面色转阴,但仍不忘刺了秋梦期一句:“怪不得当初周家那孩子没人信,原来别人也是会怀疑你这种不男不女的变态,怎么能生出孩子来。”

    秋梦期呵呵一笑:“周若云的孩子确实不是我的。”

    司马瓒顿时有些不淡定了,当初费尽心机娶了周若云的姐姐周美云进门,为的就是擒住她们母女以此拿捏姓秋的,可如今人家却说孩子不是他的,这让他如何能不抓狂。

    到头来竟是白忙活一场。

    他只能想办法给自己找补,“你连孩子都生不出,一个下不了蛋的公鸡,还能当多久的皇夫?”

    语气尖酸刻薄,全然不再有当初温文尔雅的模样和风度。

    秋梦期对这种吵架骂娘可一点都不生疏,冷笑道:“你这只会下蛋的公鸡,你看你的孩子死的死逃的逃,能继承你的皇位了吗,活着的那几个如今还不是散落各地沦为平头小老百姓,至于我,你放心好了,你就算等到死也等不到我除去皇夫的名头。”

    倒是苏韵,站在身后,看着这两人唇枪舌战,嘴角勾了勾。

    司马瓒见她二人眉来眼去,心中恨极了,转而冲着苏韵道:“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坐拥天下的道理,就算你一时候得逞,也别异想天开能坐稳这个位置。”

    苏韵面色不变,淡淡道:“朕给你念几个数字,咸宁一年,全国税收九千多万贯,折合白银九千三百万两;咸宁二年,这个数字高达一亿二千多万贯,单单这两样,你说你拿什么跟朕比?”

    司马瓒听到这话,顿时面色惨白。

    一年税收竟高到上亿两银子,在他这里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往年大焱国最多的时候不过三千万两,他后来在建邺称帝,领土狭窄,一年不过几百万两的税银,百姓已经叫苦连天了,这如何能比!

    他咬牙道:“当年我父皇在世的时候,三取其二,最辉煌不过一年三千万两的税收,你如今竟然收了上亿两,怕是得让天下百姓都得给你做奴仆把所有财富细软都上缴才凑得这个数吧!”

    苏韵笑笑:“这上亿税收,其中地税只占三层不到,其余大多是商税,百姓耕者有其田,一日两餐变三餐,两年来无一人饿死冻死,海上贸易往来船只更是络绎不绝,光是进出口的关税收一年就已经高达一千万两,朕何须去剥夺老百姓那点资产?”

    司马瓒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直响。

    只听苏韵又道:“朕这么有钱,不欠粮饷不欠军饷,军饷数额更是你和你父皇在位时候的三至五倍,你说老百姓难道更愿意帮着你打仗还是帮朕打?”

    “说实话,现在就是把你放出去,你也凑不起一只正儿八经的队伍来,就算真的凑了几千个乌合之众,你觉得能伤朕几分,老百姓刚过上好日子,他们会由着你乱来吗,到时候或许不等朕的军队出马,你就已经不成气候!”

    “历史车轮滚滚,你们司马家,已经在车轮底下了。”

    司马瓒几乎是靠着一旁的车子撑住这才不让自己倒下去,他竭力想保持着自己最后一丝体面,但仍不死心地道:“姓秋的不能生孩子,你若不弃了他另选皇夫,这辈子注定后继无人,这江山不是还得落到别人的手里,那你下场跟我又有什么不同。”

    苏韵道:“看来你们男人至死都惦记着传宗接代,你是否还记得当年你在永陵地宫放小豕吓死你父的事,从这事就可看出,就算是自己的血脉也未必能靠得住,谁能想到有一天,亲生儿子会对自己伸出毒手呢,既然如此,是不是自己的血脉又有什么关系,大越国是百姓的天下,并非我苏家或秋家的天下,只要想清楚这一点,围绕百姓决策做事,越国想千秋万代并无不可。”

    秋梦期看着苏韵如此霸气的一面,心中暗爽。

    而司马瓒听到苏韵提起小豕惊父之事,顿时面如死灰,后面的字字句句更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苏韵和秋梦期二人见他这副模样,觉得在待下去也没意义,携手出了建章府,临走的时候交代这里的负责人,让他们按时把天下日报和京都邸报每天按时送达,要让这些唱衰的人看一看,女子是如何治理天下。

    回来路上,两人坐在轿撵里聊着天,秋梦期笑道:“现在朝中对我的装扮已经颇有微词,压力怕是要来到你这边了。”

    “无妨,一周不过才开一次大朝会,他们想说什么也得等,奏折也要先经过内阁,相关的折子张嫣会先帮我挑出来,到不了我的桌案上,等到太女人选确立,这样的声音会越来越小,不过咱说好了,太女册封之日,便是你恢复身份之时。”

    这下秋梦期终于没再拒绝,搂着她的手臂道,“依你。”

    “趁着这会儿在外头,咱去大师兄家看看去?”

    苏韵自无不可,扣着她的手道:“那就去蹭个晚饭吧。”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是否嗅到完结的尾声了^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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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4章 做客齐国公府 ◇

    焕儿这几日都在宫里协助内阁工作。

    内阁掌管各种重要政策的制定及上传下达, 这些上行下达的诏诰文书均是由内阁阁员进行起草进画、审署申覆,最后传达给各下级部门依章实施。

    如今内阁成员包括首辅张老,次辅李泰, 阁员有张嫣、秋梦期、柳月如和王三六人。

    内阁阁员好几个都是各部负责人,因此会按顺序进行轮值, 同时内阁也专门配备了几名常驻的翰林院学士进行辅助,焕儿平日就是跟着这些翰林院学士, 协助轮值阁员工作。

    有内阁承担这些工作, 苏韵的时间空出来不少。

    二人从建章府出来后, 就直接去了影七家。

    勋国公是大焱朝给禾家册封的爵位,如今改朝换代,苏韵就征求过他的意见,是否要保留该爵位称号, 影七拒绝了。

    勋老国公的功绩都给了大焱朝, 也被大焱皇帝给坑惨了, 这些恩恩怨怨和意难平之事, 就留在过去吧,欣然接受了齐国公这个新爵位。

    国公爷的府邸气派非凡, 只可惜禾家只有影七这一根独苗,人丁稀少,好在有了禾璟焕和两个弟弟妹妹, 让这个偌大的府邸院落多了些生机。

    此时是下晌申时, 大概四五点钟的时间,影七如今统领禁军十二卫,这个点还在衙门上班。

    到的时候乔三娘正在给孩子们缝制衣裳。

    见到女皇和皇夫驾到, 赶忙带着一儿一女上前拜见。

    苏韵笑着让她们平身, 秋梦期则冲着两个小朋友招招手, 两个小不点嘴里叫着师叔就屁颠屁颠地就跑了过来。

    苏韵看着一大两小在院里跑来跑去,眉眼也变得柔和。

    乔三娘亲自为她奉茶。

    苏韵招呼着她坐下后,看着院子长廊下还没绣完的绣活,道:“又操持旧业了?”

    乔三娘笑了笑,“反正在家带着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能让这门手艺给没落了。”

    苏韵道:“坚儿和幼幼也快去学堂了,你不打算继续搞事业吗?”

    乔三娘眼底闪过一丝眷恋,但还是摇了摇头,“七郎如今每日要上衙当差,焕儿有幸能跟着陛下做事,这两个小的总得有人看着,虽说有下人照料,但终究还是少不了当娘的管教,我若是再出去做事,到时候怕是难以顾过来。”

    苏韵点了点头,“如此也挺好,回归家庭并不是什么坏事,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人人都想当英雄,谁来做英雄背后的人。”

    乔三娘有些内疚道:“陛下如今以女人之身登上帝位,颁布多项利于女子的政策,应是希望我们振作起来,也能在各行各处都能占有一席之地,可臣妇却给咱们女人拖后腿了。”

    苏韵摇头道:“我所做的这些,是因为过去千百年,我们女子所受不平太多,希望能慢慢板正一些规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有人愿意带兵打仗,有人喜欢打理后院,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我只是给大家提供一个更好的机会,让大家都能有机会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对于喜欢独处不愿意成亲的,我便让她们能够自己做主掌控自己的人生,不许有人逼迫她们。觉得孩子累赘,不愿意承受生育之苦的,也不要将人口增长压力压迫在她们的身上。”

    乔三娘道:“那天下女子会不会都不愿意生儿育女了,若真如此,人口上不来,国家岂能强大?”

    苏韵笑了笑:“并非如此,其实世上还有千千万万的女人,她们喜欢孩子,希望成为母亲。就拿你来说,你嫁给师兄,难道不想为他生儿育女?”

    而且这个时代,避孕措施几乎为零,影七心疼妻子不想要孩子,吃了老宋头的药,有没有副作用谁会知道,又能有几人能做到这一点?

    乔三娘听到她拿自己来举例子,脸上一热,却也没有反驳。

    孩子,她当然想要的,焕儿、坚儿和幼幼,都是她的心头肉。就算知道自己要经历生死才把后边两个生下来,她也还是要生,无怨无悔。

    苏韵看她神情,微微一笑,“不愿意成亲不愿意生孩子的就不去逼迫她们,想成为母亲的,就多给予补贴,帮她们解决生育之苦和抚养孩子的艰辛,如此一来各得其所,岂不更好?”

    “当然,想博一份事业闯出一片天地的女子,我自然乐意为她们保驾护航。”

    乔三娘点头,觉得如此极好,毕竟目前来说,完全不想要孩子的人来说,毕竟还是少数,何必去逼迫这一小撮人。

    苏韵道:“平衡家庭和事业对女人来说,从来都是一个难题,你不必多想也无需忐忑,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给人生留遗憾就好。”

    乔三娘听完她这些话,心中负担悉数消散,道:“陛下心中无私,对臣子臣女一视同仁,是臣妇狭隘了。”

    苏韵转而问道:“最近军队正在进行改革整顿,包括禁军也是如此,师兄这段时间怕是经常晚归吧?”

    乔三娘笑了:“倒也还好,如今日日相见看久了也无趣。”

    苏韵不禁莞尔,“说来都是我的错,给他安排的事太多,如今连焕儿也给拉上她父亲的路子了。”

    说到大女儿,乔三娘也是满眼怜爱。

    “焕儿小时候跟着我东奔西跑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又懂事得让人心疼,不过这孩子有主见,臣妇夫妇二人是老早就管不住她了,全仰仗陛下和皇夫帮忙教导。”

    苏韵斟酌了一下,道:“你说得没错,焕儿是个有主见的,她坚韧内敛,也有大智慧,是个万里挑一的好苗子,不只是我这个做皇帝的需要她,往后若是我不在了,天下苍生怕是也要有赖她来守护。”

    乔三娘听到这话大吃一惊,其实当初苏韵把焕儿带在身边,她就隐隐有感觉,但后来直到念念出现,她又觉得不太有可能,天下之人,哪有不重视血缘关系,怎么可能会放弃自家血脉而去培养臣子的孩子,而且苏氏一族,女帝的两个弟弟皆是壮年,想要子嗣也是易如反掌,她们二人又何必舍近求远。

    她是预料到女皇会重用焕儿,但没想到会重用到这个地步。

    “陛下,臣妇愚昧,不知道陛下……”

    苏韵:“梦期的身份你是老早就知道,我们将来不会有孩子,当初决定打这个江山除了野心使然,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觉得百姓可以过得更好,如今江山打下来了,自然要把果实维护好,只选贤不选亲,梦期是这个意思,我父亲也是这个意思,我的三个弟弟两个妹妹自知资质平平,更无意于此。”

    乔三娘压在怦怦乱跳的心,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过继?”

    过继焕儿,她其实是不舍的,就算是有两个小的,可这孩子依旧还是她的心头肉。

    可焕儿看着就是个有大志向干大事的人,若是拒绝了,岂不是断了孩子的路。

    苏韵摇了摇头:“不过继,焕儿不管是什么身份,她还是你和师兄的孩子,我和梦期也不过是她师叔师婶而已。”

    乔三娘顿时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这是什么天大的好事啊,但毕竟不是一般后宅不问世事的女人,很快就镇定下来,问道:“陛下选焕儿,是不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儿?”

    苏韵道:“我方才也说了,选贤不选亲。但你问了,我也便说了,如果焕儿不是个女孩,我还真未必会选。”

    说完轻轻舒了一口气,“如今新政新法遍地开花,女子的权益也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提高,我并不奢求超越,但距离真正的平等,还有很长很长一段路要走,这条路子一点都不能激进,数千年来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想要纠正,还需要更长的时间,只有女子才会有这样的同理心,才会真正从根源去看待这些问题,我不希望我走后,一个异性上台,把这些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础毁于一旦,让后人重蹈覆辙。”

    “能做一点算一点。”

    乔三娘听到这话,大为震撼,也忍不住生出一种振奋的心情,只觉得眼眶热热的,心中澎湃不止。

    “陛下不愧为天女,是下凡来拯救我们这些女子吧。”

    苏韵笑笑,道:“嫂子言重了,卿韵没这么伟大,不过尽力而为。”

    乔三娘抹了抹眼泪,道:“听到陛下这番话,臣妇心里是一万个愿意,还请您恕臣妇不识好歹,只是如今焕儿如今大了,这些决定事关她的一生,臣妇不敢替她做主,至于七郎那边也得知会他一声。”

    苏韵道:“这是自然,没有谁可以帮别人作决定,如今知道你心里所想就够了,至于焕儿和师兄那边,我和梦期自会另外找他们。”

    乔三娘赶忙跪地答谢。

    “陛下厚爱,又如此看重焕儿,臣妇夫妇不胜荣幸,愿永远效忠陛下万岁万万岁。”

    苏韵温和道:“起来吧,今日来主要是来蹭饭,顺带说了一下焕儿的事,不必拘谨。”

    乔三娘听到这话,顿时哭笑不得,忙道:“臣妇这就去准备晚膳。”

    ……

    院子里池子边上,秋梦期正在和禾璟坚禾璟幼两兄妹分享他们的零食。

    禾璟幼虽然是妹妹,但比起瘦弱白净的哥哥,身子骨看起来也比较强壮。

    秋梦期问道:“听说你爹现在已经着手教你们练武了,是吗?”

    禾璟幼点了点头,“对,早上还让我们扎了马步,蹲不满两炷香不得休息,哥哥都哭了。”

    禾璟坚听到这话,顿时小脸一红,但自己坚持不下去这是不争的事实,只得瘪着嘴,要哭不哭。

    秋梦期看他这样,点了点他的鼻子道:“怎么,坚儿不喜欢练武吗?”

    禾璟坚摇了摇,带着哭腔道:“蹲久了,腿疼。”

    禾璟幼表示爱莫能助,“这事又不能顶包,不然我就可以帮哥哥蹲了,就跟哥哥帮我写作业一样。”

    秋梦期顿时一个笑哭的表情,一把拧住禾璟幼的耳朵道:“你说你,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着作弊,我要告诉你爹打你屁屁。”

    禾璟幼听到这话,哼了一声叉着腰不高兴地道:“师叔你就是个坏人,幼儿把你当成自己人才告诉你抄作业的事,你竟然要当叛徒去高密,幼儿以后不跟你好了。”

    秋梦期顿时被她这小脾气样子给萌得不要不要的,一把将她揽过来搂在怀里,朝着那张可爱的小脸上下就是一顿揉搓,把禾璟幼给揉得哇哇大叫。

    “坏师叔——坏师叔——我要去告诉陛下,让陛下罚你——”

    禾璟坚看着乱作一团的二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就站在边上看着二人的女皇,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也想提醒一下妹妹,陛下老早就来了,还站在背后看了好久呢。

    幼幼胆子好肥,还敢打师叔,听说陛下和皇夫尤其恩爱,若是陛下因此迁怒妹妹,这可如何是好?

    果然,那威严中又带着温柔的女声从背后响起,“幼幼要跟朕告状,要告什么状?”

    禾璟幼一听,吓得赶紧从秋梦期的怀里挣出来,抬眼看着不怒自威的女帝,腿一软,跪在她跟前道:“陛下,幼幼没有要告状。”

    “是吗,朕明明听到你方才说了要告状,坚儿,你说,妹妹刚刚是不是说了要告你师叔的状了。”

    一旁的禾璟坚怎么也想不到战火会烧到自己的身上,他很想帮妹妹啊,可陛下看起来凶凶的,他怕。

    就在他左右为难,不得不向苏韵屈服的时候,禾璟幼抢先开口了,“是,是我要告师叔的状。”

    苏韵这才忍着笑意,道:“你要告皇夫什么状。”

    是皇夫而不是师叔,这话一出,就是满满的维护。

    禾璟幼小朋友咬了咬牙,一副风萧萧易水寒的悲壮模样,“幼幼把小秘密告诉皇夫,皇夫却要去和我父亲告密,这是小人行径,不可取,请陛下不要因为她是幼幼的师叔是您的皇夫就不处理她。”

    刚走到假山背后的乔三娘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黑,这孩子,这么耿直,越是这样桀骜不驯越是容易引人注目,这要是入了女皇的眼,她的两个女儿岂不是就直接被皇家预定了?

    ……

    ……

    ……

    天色暗下来,不要多久,影七就下衙回来了,禾璟幼一马当先就跑去迎接父亲,整个人就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爹爹,陛下和师叔来咱家作客了。”

    影七这才知道皇上驾到,赶忙抱着女儿入了正厅,前去见驾。

    对于这位一路护着她们杀出封乐的髋骨之臣,苏韵无疑是宽容和信任的,笑道:“适才还和三娘说,你如今掌管了禁军,每天回来越来越晚,辛苦你了。”

    早在苏韵在沥州称王时候开始,影七就已经摆正自己位置,每次见她都毕恭毕敬,恪守臣子的身份。加上近几年苏韵荣登帝位,气质越发高不可攀,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种统御天下的自信与决断力。

    天颜在上,更令人生出敬畏,即便他功夫再高,也不敢生出轻慢之心。

    他回道:“禁军拱卫京都,事关陛下和京都百姓的安危,臣不敢怠慢,更何况做的都是分内之事,辛苦二字愧不敢当,比起陛下忧心天下诸事,实在不值一提。”

    一旁的秋梦期笑眯眯道:“好啦,快起来去吃饭吧,我和卿韵来了半天都饿坏了。”

    影七赶忙起身,引驾入座。

    因怕两个小的吃饭吵闹,乔三娘让下人把他们给带到偏厅用餐去了,四人坐一起,倒是能好好说上话。

    秋梦期虽然酒量一般,但还是浅浅饮了几杯,趁着轻微的酒意就提了立焕儿为太女的事,影七的反应果然是乔三娘是差不多的,先是一愣,随后惶恐下跪道:“立储之事乃是国家大事,陛下和皇夫如此草率下决定,实在不妥。”

    秋梦期斜眼看着道:“怎么,你不愿意?”

    影七回道:“当然不是,焕儿能入陛下的眼,那是我禾家祖坟冒青烟了,只是——”

    秋梦期打断道:“你就说你的意见就行,不要说别人的,别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我就问你愿不愿意。”

    影七顿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这种事对哪个人家来说,不都是求之不得的?

    “行了,你的意思我们知道了,焕儿那边先前韵儿也跟她有粗粗提过,她并未有抗拒的意思,看得出来她还是有这个野心,既然如此,等我们回去再与她正式确认。”

    影七转头看了眼苏韵,苏韵道:“梦期说的就是我的意思。”

    “可其他臣子——”

    苏韵:“立储之事,朕还是能决定的。”

    影七这才叩在地上,谢了天恩。

    …………

    晚上,影七夫妇二人睡觉,因为白天这事的冲击,两人都有些睡不着,忍不住又聊起天来。

    乔三娘拉着丈夫的手道:“你说这事是真的吗,我怎么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影七道:“你咬一咬你的手指,疼了就是真的。”

    话音刚落,手上就传来一阵刺痛,他顿时哭笑不得,“让你咬自己的手,你怎么咬起我的手来?”

    乔三娘道:“我这不是怕咬自己的疼嘛,那你刚刚疼不疼?”

    影七从被子里把手伸出来,就着窗外的烛光看了看道:“牙印还真不浅,你这是有多不信啊。”

    乔三娘有些紧张地拉着他带着牙印的手道:“咬的不是我自己,没感觉,就没把握好力度。”

    影七一个大男人,前二十年都活在刀光剑影里面,怎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牙印就觉得疼,不过是想逗妻子罢了。

    老夫老妻互相调侃了几句,乔三娘这才问道:“你说要是咱们焕儿也跟梦期一样,喜欢上一个女子,你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呢,陛下那样尊贵的人都能这样,咱焕儿就算真这样,能算什么事。”

    乔三娘点了点头,道:“也是,而且焕儿那么出彩的一个人,世间能有哪个男子能比得上。”

    对于这话,影七深以为然。

    乔三娘看着丈夫的反应,感慨道:“你说怎么会有咱这样通情达理的父母呢。”

    影七没忍住,道:“尽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算你不通情达理顺着她,你以为到时候你能管束得了她吗?”

    乔三娘一想女儿的性子,随即摇了摇头:“不能。”

    说着又向丈夫依偎过去道:“问你啊,当初你那么桀骜不驯的一个人,你祖父尚且未能让你低头,怎么当年就这么死心塌地地跟了陛下,你不可能一开始就未卜先知预感她们未来的今天能得天下,而且陛下当年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初次见面就能令你折服?”

    影七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一开始对陛下并未多想,而是梦期,在封乐见到她的时候,当时我以为你和焕儿没了,师父又不知所踪,她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对她自然另眼相看,而且当时我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将摘星阁从江湖上除名,身负重伤以为必死无疑,是她找人救了我一命,后来所做,一半是出于报恩。”

    乔三娘听他讲以前的事,心疼地攥着他的手,道:“这些我都知道,苦了你了。”

    影七安慰地拍了拍妻子的手背道:“都过去了,你不也是历尽千辛万苦,咱现在好好的就好。不过你刚刚说对陛下唯命是从,最主要还是因为她们二人救了你,又给了你一条出路,更是待焕儿如至亲,给了她更多成长的机会。”

    乔三娘听到这里,眼眶热了热,果然,这个男人还是为了她们娘儿俩。

    影七道:“梦期的父亲和兄长又皆是为了禾家殚精竭虑,到死都还在为禾家平反一事四处奔走,我不能忘本,和你们相认后,我就决定报答她们的恩情,只是梦期却让我发誓效忠苏卿韵,我当时犹豫了一下,但她说的一番话让我下了决定。”

    “她说什么了?”乔三娘忍不住催促。

    “她当时说:你有媳妇孩子,你护着她们如同你的眼珠子一般,我也有妻子,她是我的命……以她为先,在我之上。”

    乔三娘道:“梦期这是把她对你的恩情给转移到了陛下的身上。”

    “是,我当时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师妹竟然有如此的魄力,又如此看重陛下,回看自身,也为她们两个女子之间的感情感动,于是就应了下来。”

    乔三娘听完影七这些话,也觉得触动不已,“梦期对陛下真是用情至深,真是让人羡慕。”

    影七闻言,轻咳一声,似乎对她这话不满。

    乔三娘心里甜滋滋的,但嘴上却鄙夷道:“都三个孩子的爹了,还吃哪门子的醋。”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这才睡去。

    就在乔三娘睡得正香,突然觉得身边的人好像起身了,她迷迷糊糊问道:“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起这么早?”

    “快到卯时了,是不是吵到你?”

    乔三娘道:“没有,刚好也要起夜,你起来这么早做什么,陛下不是已经修改点卯上衙的时辰了吗,睡不够还怎么工作?”

    影七道:“不成,以后焕儿要是被立为太女,我得提前做准备。”

    “做什么准备?”乔三娘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提前训练坚儿和幼幼,将来也好保护他们姐姐,还要训练禁军,陛下那里不容一丝闪失,焕儿现在这么年轻,不知道还要培养多少年才能独当一面,我得保佑陛下多活些日子,她能多护着焕儿一阵子,不然以焕儿的能力,怕是要被那群守旧派的老家伙给撕得连骨头都不剩。”

    乔三娘此时已经完全没有睡意了,道:“陛下现在还很年轻,身子骨也好,她这人必定长寿,焕儿就算是要当太女,也能当几十年的太女,你这般会不会操之过急了?”

    “不,”影七摇了摇头,“陛下和梦期都不是什么按常理出牌的人,我怕她们这皇帝当着当着当到一半就撂挑子跑了,我不但要防别人害陛下,还得防秋梦期撺掇陛下出走,直接把这么大个摊子丢给焕儿。”

    乔三娘顿时一个激灵,松开手道:“那你快去吧,不过坚儿身子骨弱,你把握好度,别把小身板给折腾坏了。”

    “放心吧,我省得,就是他身子骨弱,现在才得多练练,将来不求他能上阵杀敌,但求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至于幼幼嘛,这么皮实,跟秋梦期一个样,可以好好磨炼一下。

    作者有话说:

    嗯,差不多就剩下三章左右的内容啦(^з^)-☆

    会尽量把事情都妥善安排,没凑的cp也凑上。感谢在2023-10-28 19:49:09~2023-10-29 15:3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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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5章 女县令曹贞 ◇

    十月底, 内阁会议上,李泰拿了一份农部提交了一份材料,是京畿附近各县份的农事汇报。

    “陛下, 京畿三郡其中的广阳郡,研究出新的种植方法, 如今已初显效果,再给他们一两年的时间, 粮食必定能够大丰收。”

    李泰向来少有虚张声势, 苏韵听他这一说, 心情也跟着上扬,笑道:“详细说说。”

    “几年前出海的船队从天竺引进了棉花种子,朝廷下令先紧着种植粮食,各地也暂时还没有大面积种植棉花, 不过广阳郡郡守居然想出一个好法子, 那就是套种, 既不耽误种棉花, 又不耽误种粮食,两者相辅相成。”

    “套种?”另外几人看着他眼底满是疑惑。

    苏韵和柳月如对视一眼, 也微微有些惊讶。

    秋梦期对现代培育体系并不了解,坐在那里跟着听天书一样。

    套种是根据不同栽培农作物种群的生物学特性与生态环境间的时空差异进行组合,从而产生依时差分布与空间层级结合的栽培体系。

    这种种植方式是在现代才兴起, 古代似乎并无前例,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个词呢?

    李泰随即解释了一番广阳郡套种的模式和具体操作方式,众人听了啧啧称奇。

    “棉花苗期株型较小,大部分土地处于裸露空闲状态, 套种其他作物后, 有效地利用了土地。”

    “这种套种模式不仅可以使光热和土地资源的利用率得到大幅度提高, 还可以起到保水保墒的作用。”

    “这位袁郡守是何出身?”

    能想出这种栽种模式,想必是常年关注并参与农事活动的人。

    张嫣道:“袁鸿宝年近四十,出身确实低微,三十五岁才中举人,同年中进士,原是前朝广阳郡的司马,时至新朝建立,缺乏人手,查阅档案,虽说没什么大作为,但未见有所纰漏,加上此人在百姓中也有不错的口碑,故而将他提上郡守一职,自上任以来,兢兢业业,也算是个勤勉的官儿。”

    手底下出现能干的官吏,苏韵无疑是欣慰的,“既然如此,你们吏部好好核对其政绩,该提拔就提拔。”

    张嫣自是应下。

    而此时广阳郡下边的平谷县,县令曹贞正带着手底下几名管事穿梭在田间。

    本朝开国以来,就进行了均田制,起初蓟城还不是都城的时候,这里的人口稀少,直到建都在这,这几年人口才逐渐多起来。

    因人数少,县里还有很多空余出来的土地,除了租给老百姓耕种,曹贞还让他们留了二十来亩地由衙门自行请人耕种。

    为的就是进行她的套种实验。

    曹贞现年二十一岁,出身苦寒,原是荆州人士,父亲是个秀才,但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家中无以为继,全是靠母亲租赁地主家的田地耕种,母女二人常年与这些作物打交道。

    曹贞天生聪颖自小就热爱读书,秀才父亲未死之前为她开蒙,能认不少字,后来父亲去世,留下了一些书籍,使得她在年少的时候能在耕种劳作之余还能看书自学。

    直到几年前天下大乱,荆州的老百姓活不下去,纷纷涌向沥州的始安始兴两郡,曹贞则扮做男孩子,与母亲一路乞讨前往始安。

    当时整个沥州的西四郡刚刚经历过战争,一切百废待兴,大量招收识字的人协助衙门工作,不论男女不论年纪。

    彼时的曹贞不过才十五岁,凭借早年父亲的教育和自学得来的知识,被始安衙门招去当了临时工。

    找到一份活计的曹贞并没有安于现状,平日有空就去县里建设的学堂学习巩固。

    那时候苏韵正下命沥州各地普及教育,许正初贯彻上边政策,第一时间就建设了学堂,这一举动也成全了曹贞一颗好学向上的心。

    再后来苏韵在沥州称王,进一步加大教育进阶工作,设置进步班以及各类培训,听闻这个消息的曹贞,带着老母又赶往沥州进修培训。

    沥州的进修培训是免费的,并且包吃住,曹贞在当时就享受了这一利好,平日再找零工打工养活老母亲,因她识字,找工作并不难,就这样好几年一边打工一边学习。

    让她欣喜若狂的是,越国开放科举,不论男女,皆可参加考试。

    就这样,她成了越国的第一批女秀才,甚至是女举人。

    再后来苏韵定都蓟城,她又带着母亲进京赶考,中了进士,经吏部安排,分到京畿广阳郡的平谷县任职,上任的时候,正好年满二十岁。

    鉴于自小的经历,曹家母女对土地的了解可谓是如数家珍。

    小的时候租种地主家的地,因为家贫,也不敢租多,于是曹贞便和母亲根据作物的播种季节和特征,春种麦子秋种豆子,等麦子要成熟的时候就种豆子,或者根据高矮不同隔着种,没想到利用这个方法还真的管用,家里的收成比往年要好,不仅如此,她还发现,如此栽培,土壤竟变得比以前更好。

    于是上任之后,就专门留了二十亩的官地进行试验。

    随着这几年海贸发展,西洋的新作物也陆续被带到越国,曹贞便弄了些种子进行实验,玉米土豆棉花套种的试验初见成效,让她信心满满,下面的官员让她即刻上报,她报上去了,但郡守说已经有其他地方研究出了套种方法,不能算在她的政绩里面。

    曹贞心里遗憾,但也没有办法,不过最近她又有了新的发现,将冬绿肥提前套种在山芋、棉花等晚熟作物之间,翌年春,玉米采取大小行种植,把玉米套种在冬绿肥行间,春季,当冬绿肥草的产量最高时,翻窖入土作肥料,若是能成,比先前的模式又更上一层楼。

    只是如今玉米和土豆刚刚引入,多数种子在商人手里,朝廷也有,但数量也不多,分发到各地就不剩多少,她一个小小的平谷县县令,想要拿到这些珍贵的种子更是难上加难。

    也只能犯愁,耐心等待其他地方产量多了能调剂一些给平谷,但她也知道,也得要三四年甚至更久之后。

    一日,她从蓟城前往平谷县路上半路歇息,却看到了令她心痛的一幕。

    一个小公子哥,手里正拿着硕大的土豆在啃食,这可把她心疼怀了,这么大个土豆,就算是切块种植都能种上好几株,可这人手里拿着三四个烤土豆,吃得津津有味。

    苏长越这几日是回了郊区的庄子帮父亲下地干活,家里收了好些土豆,父亲要将一部分送去宫里给长姐,还要打点一些亲戚朋友,剩下的就留给自己吃。

    今日出来干活,母亲特意给他烤了几个土豆,这会儿忙了一上午,就在路边坐着吃午饭。

    还别说,这土豆吃起来粉糯饱腹,可比其他的食物强太多了。

    吃到一半,却发现路过歇息的一女子正紧紧盯着他,正确地说,是盯着他手里的烤土豆。

    女子二十来岁,容貌不算特别出彩,但姿态卓然,看上去倒像个女书生,负手而立,颇有些自家长姐的气质。

    苏长越见她频频望过来的眼神,只当她是饿了,馋着自己手里的食物,随即就递了两个个给她。

    女子没有扭捏就接过了,向他道谢过后也坐在一旁大快朵颐。

    吃得一个香喷,像是几辈子没有吃过饭似的。

    苏长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衣衫整洁,虽然洗得发白发旧,但也没有补丁,再看着她是坐着马车的,似乎也不是什么落魄之人,不禁奇怪此人为何一副饥饿的样子。

    连皮都不舍得剥掉。

    没想到女子吃完那两个土豆,又转过头来,看着他手里剩下的半个。

    苏长越赶紧将那半个藏到身后,道:“大姐,这个可是我的午饭,我咬过了的。”

    女子道:“我看你伸长了脖子难以下咽的样子,看着像是不好吃,不想吃便给我,不要浪费了。”

    苏长越没想到居然有女人愿意吃他剩下的那一半食物,不知道为何觉得耳朵热热的,但很快就瞪着眼睛道:“你这个女子怎么这么不知羞耻,连人家咬过一半的东西都要吃,你是饿疯了吧。”

    女子淡淡道:“当年荆州闹饥荒,我和母亲一路逃亡,草皮树根都吃过了,别人吃剩的算得什么。”

    苏长越听到这话,想到自己当初全家被流放的日子,不禁有些动容,不知想到什么,将手中的半个烤土豆往她手里一塞,道:“你在这等我,不要走,我一会儿就回来。”

    曹贞看着少年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快速朝远处的农庄跑去。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看着手中这半个土豆,皮儿剥得干干净净的,她笑了笑,一点一点地掰开往嘴里塞去。

    剥了皮的土豆可真好吃的,不知道将来什么时候县里才能粮食满仓,若真到了那个时候,老百姓吃这玩意儿,应该都不用带着皮吃了吧。

    就在曹贞咽完最后一口土豆,又坐了好一会儿,往农庄的方向望了望,没见什么动静,于是便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上了马车让车夫启程。

    然而就在马车刚走出去不到几步,远远就传来那少年的呼声。

    车夫转头看了看,冲着车厢里道:“曹大人,刚刚那年轻人追了上来了。”

    曹贞一听,忙让车夫勒马停车。

    等了不到一会儿,随着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苏长越那张白白净净的脸庞就出现在车窗口,气喘吁吁的。

    曹贞撩起帘子。

    苏长越一边喘气一边道:“你这大姐也真的是,让你等我,你却不等。”

    曹贞看着他那满头大汗的样子,忍住了想要帮他抹去的冲动,道:“见你许久不来,以为你因为我吃了你的土豆恼我了故意整我的。”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苏长夜抬起手,手里拿着一个小布袋子,沉甸甸的,“看看这是什么,要不是我爹追着我打,不然我还能拿更多。”

    说着扯开口袋,露出一个圆头圆脑的土豆。

    曹贞见状,顿时心一惊,如此珍贵的土豆,这少年居然是说拿就拿,这要是种到地里去,能种一大块地呢。

    “你们家怎么会有这么多土豆。”

    苏长越支支吾吾道:“嗐,我姐在官场上做事,有人送她,她就拿了些回家,我爹从去年就开始种了,攒了些种子,今年有些好收成,送你一些。”

    去年的土豆更珍贵,这少年人的父亲居然就拿到种子了,曹贞不禁多看了一眼,问道,“你父亲是?”

    苏长越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道:“给你点吃的你就问我父亲是谁,莫非还想报答我?”

    曹贞道:“那当然,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这样,我给你银子,这些你出个价吧。”

    如今的土豆在市场上有市无价,曹贞还挺怕他狮子大开口,她这样的穷县令,真拿不出多少钱。

    不想苏长越啧了一声,道:“你看小爷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曹贞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他,衣衫算不上华丽,穿的是最近才流行起来的棉服,可膝盖那里打了两个补丁,一时间也猜不出他的身份。

    说他穷吧,可他能穿得起棉服,里衬还是丝绸,说他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吧,看着打着补丁的膝盖,感觉又不是。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吧,以后若是还再见面,也好有个称呼。”

    苏长越笑了,眼睛亮亮的,扬声道:“我叫长越,呃,顾长越。”

    他原本想说自己姓苏,但怕这人一查就知道自己是女帝的弟弟,就临时改了母姓。

    “好,谢谢你顾长越,这个土豆我要拿来做种子,将来等有收成了,一定加倍还给你。”

    苏长越听她是要拿来做果实,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应该再忍父亲那几鞭子,多捡几个来给她才好,“那你也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不然等土豆熟了,我如何找到你拿果实。”

    曹贞想了想,道:“我姓曹名贞,就在平谷县衙门做事,你若是想找我,去到衙门报我名字就好。”

    苏长越兴奋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官儿。”

    阿姐真棒,现在做官的女子越来越多了。

    “那行,我下次就直接去衙门找你。”

    曹贞原本对这些男孩子什么的并不感兴趣,平日也甚少去关注他们,或许是因为吃了人家土豆的关系吧,她竟觉得眼前这男孩子一点都不令人讨厌。

    不过人家说要去衙门找她,她也就笑笑,觉得这男孩子也就嘴上说说,明日准把这事给忘了,倒是自己,知道他家庄子在那儿,以后真的种出土豆来,找他也容易。

    于是点了点头敷衍道:“好,到时候欢迎你来平谷县玩。”

    这才吩咐车夫启程。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时隔一天,这个人还真的就来了平谷县,到衙门找她了。

    苏长越看着一身县令官服的曹贞,眼里透着惊讶:“你居然是平谷县县令。”

    说着赶忙冲她一揖到底,口中道:“生员顾长越,见过县令大人。”

    曹贞笑道:“原来竟是位秀才老爷。”

    她原以为这人是哪户人家疼爱的浪荡儿子,没想到居然也是个读书人。

    苏长越攥着个小布袋子,递到她跟前,“看看,给你带的礼物。”

    曹贞愣了一下,赶忙摆手道:“无功不受禄,昨日已经拿了你的土豆,今日哪里还能再拿你的礼物,这要是被上头知道了,定要罚我乱拿老百姓的东西。”

    苏长越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你确定不要吗?”

    说着将布袋子口扯开,露出一个个金灿灿的玉米棒子。

    曹贞眼睛瞬间就瞪大了,这人,怎么会有玉米,要知道,现在想要弄到玉米可难了,他不但有,还一下拿了十几个,这能种好多地呢。

    “我刚刚失言了,这礼物我喜欢得紧。”说完也觉得自己这出尔反尔的样子实在不好看,不禁也有些羞赧。

    苏长越看她这神态,眼神飘忽了那么一下,但很快又回过神来,将布袋子藏到身后,道:“推了又要,小爷可不是那么好哄的,少不了一顿饭,否则我不给。”

    曹贞一听,笑了,“我当是什么,原来是顾秀才馋咱们平谷的八大碗了。”

    平谷过年时,家家户户必做“打碗儿”,年节等喜庆之时,席面菜式必须讲究八碟八碗、四四八或十二八挎俩碟的规格,然近年来百姓穷苦,能吃得上饭就不错了,也只有一些达官贵人才能享受得起八大碗。

    但对曹贞来说,好歹也是一县县令,八大碗对如今的她来说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菜。

    不得不说,苏长越提的这个要求,刚好合适。

    不料苏长越却道:“曹姐姐会做吗?”

    若是去外头吃,他苏长越好歹女帝的弟弟,会缺这个吃饭的银子?

    听到他改口叫自己曹姐姐,换做别人曹贞或许会不悦,她居然没觉得唐突。

    或许因为眼前的男孩子长得好看吧,她如是想着。

    但也没想到对方会提这个要求,错愕了一下,看着他手边沉甸甸的玉米袋子,想了想,道:“我母亲会做,你若是不嫌弃,晚上可留下来上我家去吃。”

    当年曹父还在世的时候,曹家也还是能稍微过得去,至少过年也能吃得上八大碗,曹母手艺好,八大碗更是做得特色十足。

    去年到了平谷为官,母亲也做过一次,当真是好吃。

    只是眼前这男孩子,虽说岁数比她要小个三四岁的模样,可这样的年纪也该说亲了的,男女大防,就这么邀请一个仅有两面之缘的男子回家中,确实有些不妥。

    苏长越见她迟疑,道:“怎么,怕你相公不高兴?”

    曹贞没料到他会有此一提,哭笑不得,“来之前你也不打听一下,平谷县县令可是个老姑娘,哪里来的相公。”

    苏长越听到这话,咧开嘴笑了:“是我唐突了,孤男寡女的,着实不该勉强曹姐姐。”

    “孤男寡女”这个词放在这里,让曹贞心里微微有些异样,眼前这男孩子最多也是个弟弟,她可没把他当一个正常男子看,哪能用得了这个词。

    不过对方这么一提,她多少还得注意一下,随即问道:“你看起来还挺小的,多大岁数了?”

    “十七八了。”苏长越含糊道。

    “十十七八……那就是刚满十七岁?”

    苏长越轻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你那些土豆是要拿去哪儿种,我爹这两年一直在鼓捣这玩意儿,没少使唤我跟着下地,你若是不会,我还能帮忙一把。”

    曹贞见他赤红的耳朵,嘴唇勾了勾,道:“我们二十亩官田没有租出去,是衙门雇人来耕种,顺带做一些试验,你要是能帮忙指导那再好不过了。”

    苏长越这才恢复自若的神态道:“那行,我就委屈自己暂时给你们当个农事顾问吧。”

    “顾问?”

    “我阿姐发明的词,顾问就是擅长解答疑问的人。”苏长越挺了挺胸,口气可不小。

    “你长姐倒是个有学问的,”曹贞说着,她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在她面前当农事顾问,简直就是班门弄斧,而且还是怎么一个年轻的后生,不过看在他提供种子的份上,她顺从道:“如此倒是有劳顾顾问了。”

    顾顾问这三个字拗口极了,再加上姓氏是假,刚刚那些话也是吹牛的,苏长越不禁有些臊。

    他将装着玉米的布袋子交给曹贞道:“这些玉米还要脱粒,小心点不要伤了种粒,完了还要晒干才能种下去。昨日给你的土豆,最好能整个种,不过看着你们这么缺,也可以切块种,不过这个也有讲究……”

    曹贞听着,又再看了他一眼,觉得好像还真有顾问的样子,讲得头头是道。

    更何况他送来的种子弥足珍贵,曹贞接过布袋后诚挚道:“谢谢你啊顾长越,若是将来能有所收成,我会向平谷的老百姓说明这些粮食种子是你所赠予的。”

    苏长越听到这话,赶忙摆手,“不要不要,给你就是你的了,不要跟别人说。”

    曹贞疑惑地看着他。

    苏长越胡乱解释道:“你想啊,这些种子是我瞒着我爹偷出来的,我爹要是知道我偷东西,怕不是要打死我。”

    曹贞莞尔,点了点头,“那行吧,暂时不说。”

    心里却打算若是靠着这些种子丰收了,得带着礼物亲自上门去答谢他父亲才行。

    “走吧,带你去我们的试验田看看。”

    苏长越听到她邀请,屁颠屁颠地就跟在她后边,去了平谷县的官田。

    曹贞也没想到,就这么一邀请,这个男孩子自那以后隔三差五就跑来平谷,要么陪她下田做实验,有时候也会陪同她下乡忙其他农事。

    她一开始觉得如此不妥,问他现在已经是秀才了,不打算念书继续参加科考吗?哪有那么多的时间整天跟着她屁股后面转悠。

    苏长越道:“曹姐姐没发现每次我来的时候都是只来半天吗,夏日早上天气没那么热,我要么就跟我爹下地干活要么来你这儿,下晌日头当空就在家念书,而冬日刚好相反,早上太冷就在家读书,下晌再去地里忙活。而且我阿姐也说了,念书也不能死念书,要劳逸结合,我们家不需要天才,一步一个脚印往上走就行,再说了,跟着你,我也能学习不少的农事和治县的知识,将来若是考试考到其中的内容,那我就有了很扎实的实践基础了,写起文章也能言之有物。”

    曹贞听着他说的这些话,不禁对他那个素未谋面的长姐充满了好奇,有时候还真想去拜访一把。

    不过从他口里隐隐约约得知,他长姐和姐夫都是官场上人,又不愿去打搅了。

    对于苏长越频频靠近的行为,曹贞一开始还想着避一下嫌,可久了,也不在意那么多,再说这人把他赶走了,他也会厚着脸皮又跟上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也狠不起心来。

    慢慢地,曹贞也从中品出一丝不同的意思来,这个人……似乎喜欢她?

    关于婚姻,曹贞还真没太在意,百姓一开始也都议论纷纷,但久了也没人提了,只有她母亲整天在后头念叨着,让她赶紧找个人嫁了。

    她一直跟谁都不太来电,加上朝廷颁发政令,十六岁以下不得议亲不得嫁娶,人们也开始渐渐地有意识把成亲的年龄往后拖,使得她也显得没那么突兀了。

    如今却来了这么个小奶狗,曹贞还真是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办。

    说不喜欢吧,其实还挺愿意这么个尾巴跟在自己身后,屁颠屁颠的,嘴巴也能叭叭叭地说着话,又不惹人嫌。

    说喜欢吧,好像也还没萌生出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意,更何况自己还大上对方三四岁,大多数人家应该不喜欢太大的女人做媳妇,于是曹贞就将所有念头给埋起来了,就算苏长越有时候旁敲侧击地说着一些话,她也装聋作哑蒙混过去。

    就这么处着将近了一年的时间。

    直到年底平谷县的官田获得了大丰收。

    曹贞打包了两大袋的粮食装上马车,让他拿回去给父母尝尝。

    苏长越原本是不想要的,可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欣然接受,回去后告诉苏学林道:看吧,去年我拿你几个土豆玉米你就追着我满地跑,如今人家得丰收了,给了你这么多的回馈,看你还骂我败家子!

    苏学林看着这些粒粒饱满的玉米和圆滚滚的土豆,心里十分诧异,怎么看起来品质比自己种的还好,不禁萌生了去会会这位平谷县县令的想法。

    而苏长越趁着苏韵休沐的时间,扛了一半的玉米土豆进宫去了。

    苏韵许久没见过这个小弟弟,见他来了,很高兴。

    又见他扛了这么多的玉米土豆,而且质量皆是上乘,忍不住赞叹不已,夸道:“咱爹这种田技术越来越厉害的,种出来的果实都这么饱满漂亮,我得让农部的农技师去跟父亲讨教讨教才行。”

    苏长越翻了个白眼:“长姐,你看清楚了,这一袋是咱爹种,这是曹姐姐种,不一样。”

    “曹姐姐?”苏韵眼神锁住了自家弟弟。

    苏长越咳了一声道:“就是平谷县县令曹贞啦,不过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来走后门要你给她升官。”

    苏韵看着他红扑扑的耳朵,揶揄道:“我有说什么了吗,你这一上来就给我扣帽子,生怕我对她怎么是吧。”

    “先前娘说你仰慕一个大你三四岁的女子,我还不信,这还是咱们的苏小爷吗,苏小爷会做这样的事嘛,但如今看来,不信是不行了。”

    苏长越别扭道:“人家又不喜欢我……”

    “啧,这么阳光积极向上又帅气上得了高堂下得了农田的苏小爷,怎么还会有女子不识货呢。”

    “阿姐,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苏韵见他羞恼,这才歇了心思,道:“娘说你不管咱家的地,三天两头跑去平谷县给人家种地,如此说来,这么高产高质量的果实其实也有你的功劳咯,告诉姐姐,你和你的曹姐姐是用了什么好法子给种出来的。”

    苏长越道:“套种咯,你不知道吗?曹姐姐先前说她原本把这个种植技术给报上去了,但郡守说别个县已经早就研究出来了,我原以为这一块能给她政绩加点分呢,没想到还是另有高人。”

    一副很遗憾的样子,谁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子能步步高升呢。

    苏韵听到这话,顿时眉头一皱。

    当年在封乐板晒制盐法被沥州刺史甘德寿指定别人冒顶一事瞬间袭上心头。

    待苏长越走后第二天上朝,将张嫣留了下来,让她即刻派人去再次核实广阳郡郡守袁鸿宝研发出套种技术一事。

    张嫣听她如此安排,就知道背后有猫腻,毕竟有些事不会空穴来风,看来上次她的人被袁鸿宝给瞒过去了,于是立即派出两拨人分明暗两线出发调查。

    果然报上来的结果与先前得到的,大相径庭。

    套种种植培育技术,最先提出的,是平谷县县令曹贞,袁鸿宝不过是将下面县份提交上来的成果据为己有。

    消息到了苏韵这里,想到当初的事重现,忍不住一顿发火。

    她向来少有发火,张嫣顿时如临大敌,毕竟这次考核是由吏部派人去核实,出了这样的纰漏,她难辞其咎,赶紧主动请罪。

    苏韵让她按照吏部官员绩效考核制度自行领罚,至于袁鸿宝和一起串通一气作伪证的官员们,一一问责,这群人冒名顶替扰乱官场秩序,该关则关该罚则罚,永不再录用。

    当吏部升职的任命书送达平谷县,曹贞这才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但觉得自己资历尚浅,还不足以担当郡守重任,更何况如今套种新模式以及其他的农事计划刚开展到一半,有些试验没那么看得出效果,就这么丢开平谷前去郡里上任,虎头蛇尾,这是对百姓的不负责任,于是便婉拒了。

    张嫣将曹贞的事上报苏韵,这让苏韵瞬间对这人越来越感兴趣,不用秋梦期撺掇着她出宫,自己就要求回去一趟。

    ……

    曹贞拒绝了朝廷的新任命书后,沉下心来继续管理她的平谷县,平谷县没有什么很好的商业基础,就只能靠土地吃饭,因此只能集中力量放在农业上。

    随着玉米、土豆和棉花的产量越来越高,种植规模也越来越广,百姓的收入也跟着提高起来,曹贞心里高兴,也由衷感谢苏长越,若不是当初他提供的那些种子,平谷县想要在短时间内达到规模种植,着实困难。

    当苏长越邀请她去家里做客的时候,她摇了摇头,自己也没定下来要跟他好,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跑人家家里去,实在不妥。

    可当苏长越告诉她:“你不是很佩服我长姐吗,她和姐夫明日晌午到家,你来我家吃饭,就能遇到她了。”

    从苏长越的嘴巴里,曹贞是听了不少他长姐的事迹,打心底里佩服这位大姐,尤其听说她长姐也同样擅长算术和统计,更是仰慕不已。

    这怕是除了女帝之外,曹贞最钦佩的另外一个人了。

    故而苏长越撩她回家,她狠狠地心动了。

    最后还是决定去了。

    然而等她进了苏家的大院,却看院中那位身材高挑气质非凡的女子正面对着门口,顿时脚一软,赶忙上前,跪地叩首。

    “臣平谷县县令曹贞叩见女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韵当然是见过曹贞的,在殿试上,只是当时人多,她没能把人和名字一一对应起来,但对她还是有印象。

    如今得知她又做出那么大的功绩,自然心中欢喜。

    亲手将她扶起道:“曹卿快快请起,早听长越多次提起你,却一直没能名字和人对上号,原来当时殿试坐在靠近西边角落的那位就是你。”

    曹贞没想到皇帝居然还记得起自己,甚至还记得起自己殿试的位置,顿时泪眼蒙眬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位可是她十五岁就开始崇拜的偶像,自己追随她的脚步从荆州到沥州再到蓟城,一路仰望,如今偶像亲自将她扶起,叫她爱卿,还说出她当年考试位置,她焉能不感动。

    “承蒙陛下还记得臣,臣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苏韵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今日家宴,不必紧张,来见见皇夫。”

    曹贞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进门全部注意力都在女皇身上,将其他人都忽略了,赶忙转头去拜皇夫。

    秋梦期看得出来苏韵十分欣赏此人,也赶忙让她免礼。

    曹贞又一一见过苏学林夫妇。

    因她研究出套种方法,种出来的粮食品质上乘,苏学林对她自是和颜悦色。

    而顾氏自她进门后眼睛就一直锁在她身上,大儿子远走蜀地,至今还没有看上哪家女孩的消息,她已经放弃了,如今全部希望就在小儿子身上。

    原先听说那女县令比儿子要大上三四岁,她原先是不情愿的,久了觉得能有个女的就不错了,加上从苏长越那里得知了曹贞的过往,又觉得这女子属实不易,像一棵小草一般顽强生长成为一棵大树,性子坚韧令人怜爱。

    如今见了真人,长得端庄有气质,看上去跟大女儿一样,就像是做大事的人,给人以信赖的感觉。

    她又觉得,这样的女人,刚好能镇得住她儿子。

    再看到女儿对对方态度热切,心就定了下来,就她了。

    愁的是,曹贞这一进门,全程都没看过儿子一眼,这到底成不成,看不看上自家儿子啊。

    对苏韵来说,一个好臣子重要过一个好弟媳,好的臣子能造福数万百姓,一个好弟媳最多就能照顾她弟她爹娘,曹贞没来之前就警告苏长越不许利用自家身份逼迫对方。

    苏长越一脸委屈道:“我到现在都还没告诉她我是你弟弟,你就这么想我。”

    苏韵弹了弹他的额头道:“总之,她来了,不许提你喜欢她的事。”

    看着苏长越一脸怨念,旁边的秋梦期爱莫能助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少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继续努力。”

    苏长越听不懂她的话,哀嚎着叫了一声皇姐夫,可惜没帮得上什么忙。

    直到吃饭的时候,顾氏没忍住,一个劲儿地往曹贞碗里夹菜,把那一碗给堆得老高,搞得曹贞一张脸红红的像上了胭脂,苏长越见到母亲愿意帮助自己,顿时喜上眉梢。

    就在顾氏又以此给曹贞夹块肉的时候,秋梦期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顾氏,将碗往前推了推。

    顾氏见状,发现自己疏忽了,一个女婿一个未来的儿媳妇,怎能厚此薄彼,赶紧也给她夹了块大鸡翅道:“梦期也吃。”

    秋梦期这才眉开眼笑地将碗端起来去接。

    苏韵见状,勾唇偷笑。

    曹贞看着桌上这一幕,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淡淡的满足感,即便是女皇,在这个家里一起吃饭也能如此温馨,自己若是生活在这样的人家,或许也是幸福的吧。

    几人吃完饭又去了平谷县的官田看了他们的套种模式,果然这些作物长势喜人,一个个玉米大大的个头把外边的皮衣都撑破了。

    苏韵满眼欣喜,道:“过几日,朕让农部的人来你这里学习经验,你可别藏着掖着。”

    曹贞忙道:“臣不敢,臣的愿望是希望天下的百姓都能吃得饱肚子,又怎敢藏私。”

    苏韵笑道:“谅你也不敢,不过袁鸿宝这件事,你就做得不对了,如今邸报有农事板块,若是有套种的模式,农部必定会刊登,最初你听到上司如是之说,也应该要进行核实,而不是一味接受忍让,如此反而助长了坏人的嚣张气焰,其他人见了也会变本加厉,有时候有野心并不是什么坏事。”

    曹贞听了这话,既感激又惭愧,“臣以后知道怎么做了,不过陛下是怎么查得出来袁鸿宝是窃取别人的果实?”

    苏韵看着不远处正在和秋梦期聊得不亦乐乎的弟弟道:“是从长越那儿知道的。”

    曹贞一听,惶恐跪下:“陛下,臣不曾撺掇他去您那里说这些话。”

    “你慌什么,他不过是把你送往家里的玉米土豆往皇宫里士农工了一些,朕自己看出端倪,不瞒你说,当初朕还在封乐的时候,板晒制盐法也曾被他人窃取过,所以对这事特别敏感。”

    曹贞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时至分别,她终于下了决心,对着还在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苏长越道:“下次什么时候你再过来,我带你回家,吃我娘做的八大碗。”

    苏长越一听,愣了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两根眉毛也在一瞬间像是活了起来一样,正要大声叫嚷,却被曹贞瞪了一眼。

    “不许大吼大叫。”

    他这才压着根本压不下来的嘴角,强装镇定地哦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找你。”

    曹贞嗯了一声,“去吧。”

    苏长越这才摆了摆手,朝着马车的方向跑去,整个人跟疯了似的。

    作者有话说:

    毕竟百合文,BG恋爱心理就省去啦,当个小故事看看就好。

    花了好长时刻改错别字,我的错别字没救了

    套种种植模式概念来源百度百科,种植案例内容来源: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66017073826148489&wfr=spider&for=pc感谢在2023-10-29 15:31:40~2023-10-30 21:3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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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6章 快乐是什么 ◇

    翌日, 秋梦期下班,从都察院出来,外头三三两两的人群, 各部门的官员也正在散衙。

    刚好碰到王三走过,两人驻足聊了一会儿, 刚要分开,却见不远处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 在两名丫鬟陪同下, 正站在八部衙门口张望着。

    秋梦期笑道:“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娘子, 来这儿等父母散衙了。”

    王三眼睛在小姑娘身上一扫而过,并未过多停留,对他来说,这些人, 都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就在两人正准备道别时, 吏部方向远远走来一名女子, 定睛一看, 竟是张嫣。

    秋梦期刚要出声,不远处那小姑娘率先雀跃地蹦了起来, 大声叫道:“娘——”

    王三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就转头去看张嫣。

    张嫣听到这一声喊,脸上瞬间就多出了几分笑意, 快走了几步迎了上来, 一把将小女孩抱在怀里。

    “怎么跑这儿来了?”比起在朝堂上的杀伐果断,此时女人的声音多了几分温柔。

    身后的一名丫鬟赶忙解释道:“昨日小姐和李侍郎家的孙女儿一起玩,那小姑娘说每晚都要去衙门接她父亲下衙, 小姐一听, 也要来接您下衙, 奴婢们拦都拦不住。”

    张嫣了解缘由后,笑着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蛋:“就你鬼主意最多,等过几天天更凉了,我看你还愿不愿意出来。”

    小姑娘搂着张嫣的脖子道:“想早点见到娘。”

    张嫣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满眼怜爱,“娘也想早点见到我的乖莹儿,走吧,回家去。”

    “不等祖父了吗?”

    “祖父还在宫里跟陛下说事情,没那么快说完,咱先回去。”

    说着抱着女儿就要上马车。

    王三看着眼前的那一幕,站在原地,满眼失落。

    秋梦期见状,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出声叫道:“嫣姐姐——”

    张嫣听到有人叫她,转过头来,这才看到立在不远处的二人,眼神闪了一下,随后将小姑娘放下来,牵着她的手,大大方方地朝着二人的方向走来。

    行到跟前,冲着秋梦期躬身行了礼,向着王三点了点叫了一声王尚书,随后冲着女儿道:“莹儿,快来见过皇夫和王大人。”

    张婉莹乖乖走到二人身前,往地下一跪,就要叩头。

    王三却迅速一把将她提起,见到小姑娘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他涩声道:“地上凉,不必多礼。”

    张婉莹转头看了看母亲,见她点头,这才挣扎了下来乖乖后退,依在母亲身边。

    张嫣让丫鬟先把女儿带去马车那儿等着。

    秋梦期看着小姑娘的背影道:“这就是你捡来的那小丫头。”

    张嫣点了点头,“祖父如今也快到古稀之年,家里就我们祖孙二人,冷清得紧,小孩子活泼好动,家里也能热闹一些。”

    秋梦期道:“既然是暖屋子,一个小孩哪儿够。”

    张嫣知道她在说什么,她淡淡笑道:“我如今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已是一生之幸,别的我已经不敢再奢求了,我在后宅待过,看透了各式的人情冷暖虚伪善恶,也不愿意再继续折腾,莹儿需要家人,我需要一个孩子,刚刚好。”

    这话是对着秋梦期说,但事实上却是说给王三听。

    她承认自己对他有好感。

    但她嫁过人,也无法生育,可这天下的男人却无一个不注重子嗣,她不敢断定眼前这个男人会不会也是这样,而且再嫁,就算不计较子嗣之事,都注定要与婚姻继续纠缠一辈子,婚姻并不会一直都美好,即使是跟一个再完美再相爱的人,都免不了会一地鸡毛。

    她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与其以后日久相怨,还不如尽早斩草除根,安安心心地养孩子搞事业。

    说完之后道了一声失礼,转身朝女儿的方向追上去。

    王山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见她走远,也跟着秋梦期告辞,不过却是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两人背对着背越走越远,高瘦的背影在夕阳的映照之下落寞而孤独。

    秋梦期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她也帮不了什么,只能叹息一声,遗憾地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

    钟淑娘自从要了柳月如的第一次,整个人就全都变了,仿佛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再也不胡思乱想。

    柳月如哭笑不得,她当然不会认为对方有某种变态的洁癖,不然先前也不会患得患失,但不管她是因何而转变态度,总之都已经认定她了,也不能因为她一些无伤大雅的观念而否定了她整个人。

    人并非都是完美,有一些小缺陷其实也挺可爱。

    钟淑娘一高兴,整个人就像泡在蜜水里边似的,全身上下都变得润了起来,黏着柳月如的时候小腰扭得更欢,一双媚眼带电勾人魂魄,这段时间以来柳月如几乎每晚晚都是大鱼大肉油水充足,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蜜里调油。

    钟淑娘心情好,白日里就喜欢呼朋唤友,趁着赵蕊没去各海口出差,也时常往她们家跑。

    赵蕊看着老友面若桃花,就知道上次柳月如回去后,找对了法子将她拿下了,不禁为她感到高兴,但对方愈发的口无遮拦也让她头疼不已。

    “你和燕儿,谁在上边谁在下边?”

    赵蕊没好气白了她一眼:“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钟淑娘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看你这人平日里冷冷冰冰无趣得很,怕燕儿因此嫌弃你,想教你一两招拴住她的心,可你却不识好人心。”

    赵蕊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己当真这么无趣吗,连上次燕儿和柳月如说悄悄话时,也觉得自己不够爱她,现在两人真正在一起时间并不算长,小姑娘还新鲜着,若是一直都这么无趣,久了她会不会也嫌弃自己?

    见到老友面色凝重,钟淑娘咯咯笑了,花枝乱颤。

    “是吧,你也觉得自己无趣得紧。”

    赵蕊脸色一沉,老半天才道:“你以为人人都喜欢你这般模样的?”

    钟淑娘道:“喜不喜欢不是我说了算,你若是不信,晚上睡觉的时候尽可以试验一下。”

    “怎么试验?”

    钟淑娘凑过来,在赵蕊耳边耳语了一番,只说一半,赵蕊的耳朵就已经红得像是要滴血。

    她咬了咬唇,“我做不到像你这样。”

    “为什么不能,莫非都是你在上边?哎呀,我跟你说,在下边的滋味可要比在上头好多了,不用出一分力,只需躺着享受就好了,你都一把年纪了,燕儿正值年轻力壮,又上过战场打过仗,那小身板多有劲儿,多让她干点体力活才是。”

    赵蕊不说话。

    钟淑娘又凑过来,“你不知道在下边有多销魂,柳月如可会弄了,我稍微一扭,她就跟头狼一样就扑上来——”

    “你可快打住吧。”赵蕊简直听不下去。

    “你就是面子薄,平日灯一灭,她又看不到你,你还有什么可害羞的,说不定她也挺想欺负你,可你又习惯强势,她就只能顺着你,老天,若一直这么下去那你这辈子都没办法体验做一个女人的快乐了。”

    赵蕊不服气道:“我也很快乐。”

    “大姐,那是不一样的快乐,”钟淑娘一脸荡漾,想起昨夜销魂的一幕,忍不住回味,“我挺喜欢她强势,她一强势,我两腿就发软,就算她把我捏碎我都觉得甘愿,你不知道,那人坏得很,总有好多手段来折腾人家。”

    钟淑娘又跟她分享了极端刺激的经历,赵蕊满脸嫌弃抗拒着不想听她说这些私密的事,但耳朵却偷偷竖起来。

    她之所以温吞,是因为早期做生意,那些对手和合作伙伴没把她放在眼里,甚至为了羞辱她当她的面玩弄那些女子,让她生厌,于是非常抵触这种逼迫式的强取豪夺。

    直到晚上。

    赵蕊如往时一样依偎过去,戴燕顺从地搂住了她的脖子。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直到赵蕊按照钟淑娘所说的以一个极为羞耻的姿势摆弄她的时候,戴燕只觉得头皮发麻,连声音都要比往时要大上许多。

    赵蕊感受着掌心一团湿滑,她瞬间就明白,她的燕儿果然如柳月如所说的那样,喜欢被这样对待。

    她这时候也终于明白,当双方不是平等的相爱的身份,再温柔的手段也不会让人觉得快乐,反之,恋人之间稍微刺激的行为,也会达到调剂的作用。

    于是不再小心翼翼。

    直到结束,戴燕整个人仿佛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她靠在赵蕊的肩膀上,为着自己刚刚肆无忌惮哼叫出声而感到难为情,羞答答地问道:“你今晚怎么了,像变了个人似的。”

    赵蕊偏过头,亲了亲她的发,问道:“那你喜欢这样的我吗?”

    戴燕脸热了热,道:“都喜欢。你是怎样的我都喜欢,温柔的时候如沐春风,整个人像是在云上一般,慢慢咀嚼,也能回味无穷。但像刚刚那般……也好。”

    赵蕊这才放下心来,低低问道:“那你想那样对我吗?”

    声音沙哑,撩动着戴燕的心弦,她怎会不想,只是以往蕊姐姐喜欢在上边,她就当她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于是便让她掌控。

    反正……躺着也挺舒服,不是么。

    可这会儿蕊姐姐居然问出这样的话,难道她其实也想要?

    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蕊姐姐已经三十了,怪不得会问出那样的问题。

    戴燕顿时心头一热,原本被欺负得发软的身子瞬间灌入活力,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下边,抵着她的额头问道:“姐姐也想要,是吗?”

    赵蕊不说话,顺势含住了她的唇珠,以行动来回答对方的疑问。

    戴燕收到讯号,心里怦怦直跳,缠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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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7章 大福啊 ◇

    大福这些年来跟着秋梦期在外打仗, 虽说一直就这么呆头呆脑的,可一到了战场上仿佛进入主场,不但力气大如蛮牛, 而且专注力惊人,这一特性也体现在他的箭术方面, 拉开近千斤弓,一箭射穿七层铠甲, 取敌方将领的首级如探囊取物。

    在统一战争结束后的军功大会封赏中, 大福被封为五品宁远将军, 如今在御林军中兼任都尉,护卫皇帝安全,不涉及管理职能。

    这日念念进宫见秋梦期,绿儿跟着一起陪同伺候。

    禾璟焕从内阁结束工作后回了后宫, 苏韵见她素日太过用功, 缺少十几岁少年人该有的活泼状态, 让她不要小小年纪沉迷政务, 多玩玩才行。

    得知秋梦期召念念进宫,就吩咐念念多陪陪禾璟焕。

    念念自然是愿意的, 她进宫除了见姑姑,就是为了焕儿姐姐才来的,能和姐姐一起玩, 她求之不得呢。

    后宫主子就两位, 其余多为宫女,其中侍卫有男有女,各占一半。

    这日大福当值, 路过御花园, 见到念念小姐和焕儿小姐带着一群宫女正在戏耍, 忍不住驻足观望了一会儿。

    大福虽然已经二十一岁,但多少还是带着点孩童心性,见到她们玩得开心,他也看得入迷,尤其其中一个绿色身影,简直就是搞笑担当。

    十个人的小型蹴鞠游戏,那绿色的身影见到球在哪儿就往哪儿冲,根本毫无章法。

    大福虽然蠢笨,但也知道这种游戏要靠配合,你一脚我一脚传来传去,可这姑娘哪里知道这些,球在哪儿就往哪儿扑,不要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

    念念和焕儿不在同一组,小姑娘胜负欲强,全场就她个头最矮,却冲得最猛,加上绿儿这么个护主心切的火爆丫鬟在,场面瞬间乱成一团。

    反观禾璟焕这边,五个人配合良好,你传我我传你,轻轻松松连进三球,汗都没出几滴。

    这个把念念急得不行。

    见她着急,忠心丫鬟绿儿怎么能不跟着急,跟着满场疯跑。

    大福也认出来那绿丫头就是念念小姐的二丫鬟,早些年他们在荆州见过,最近因为念念小姐往宫里走得频繁,连带大福见到绿儿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这会儿看着那丫头笨得没边的样子,不知怎的也跟着着急起来,似乎想到自己小时候跟别的小伙伴一起玩儿,因为不得要领也是毫无章法地乱扑腾,惹人笑话,被人一个劲儿地叫着自己傻子。

    眼前这些宫女哪里敢耻笑她,念念小姐是皇夫的掌中宝,更是焕儿小姐疼在心尖的人,她的丫鬟一般人哪里敢招惹,只是眼前的一幕实在是太好笑,憋不住笑啊。

    念念这一队连丢数球,急得小姑娘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禾璟焕见状,朝队伍里其他人使了眼色,那几人脚下就松了起来,一时间破绽百出,只是念念一队的这几人实在是太笨,这么明显的放水也才堪堪进了一球。

    看着那个叫绿儿的笨丫头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将球踢入门中,大福悬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这才发现刚刚居然拳头握得紧紧的,都攥出汗来了。

    以后要是有机会跟那绿丫头踢球,可以让她一百个,这样她就不至于总是那么跌跌撞撞尽出洋相了,大福如是想着。

    转身准备走开。

    不想被念念见了,大声喊道:“大福叔叔——”

    大福停下来转头朝她望去。

    “大福叔叔,你过来。”

    大福快步地走到她跟前,弯腰向两位小姐行了礼,问道:“念念小姐有什么吩咐?”

    念念看着眼前跟个铁塔似的大福,道:“你跟我们一起踢,跟我一边,我们差好多分。”

    一边说着,又觉得委屈,嘴巴噘得老高。

    焕儿姐姐真的是,一点都不心疼她,不让着点她。

    大福有些为难了,刚刚看了她们踢球,队员之间少不了要接触碰撞,他虽然笨了些,但也知道男女大防。

    念念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情愿,金豆豆已经挤到了眼角。

    绿儿见自家小姐委屈,怒瞪着大福。

    大福看着这绿丫头要吃人的样子,也跟着有点儿委屈。

    禾璟焕当然知道大福担心什么,他一个大男人在后宫当差,跟着一群小姑娘们一起玩,这成何体统。

    但看着一脸难过的小姑娘,禾璟焕想了想,冲着大福道:“大福哥就替念念队守门吧。”

    守门员至少不用和其他人身体接触。

    念儿一听,原本还挂着泪珠的小脸瞬间小雨转晴,眉开眼笑起来,原因无他,大福这如蛮牛一般的身子,往球门那一站,就快把门给堵得严严实实了,哪里还有对方进球的份。

    绿儿看着自家小姐满眼希冀的样子,生怕大福不答应,也没了刚才那副横眉冷眼发模样,带了几分哀求,“你就替我们守门嘛好不好。”

    大福见过这绿丫头几面,平日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子,事事都是以自家小姐为先,难得在自己跟前服软央求。

    对方越是这样,他越不忍心拒绝。

    再加上焕儿发话了。

    这皇宫里面,除了陛下和自家大人,剩下具有发言权的就是焕儿小姐了。

    “哦,那我去守门。”

    大福说着,将自己的武器卸下来,放到旁边的石凳上,将原先守门的宫女给换了下来。

    看着那敦厚的身子站在球门前,念念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绿儿也松了一口气,觉得胜利在望,这才意识到这傻大个的可靠来。

    “咚——”

    负责裁判的宫女赶紧敲响锣鼓,比赛继续。

    不得不说,禾璟焕那一队的进攻还是猛的,大福一上场就忙活着不停。

    没办法啊,己方都没能组织过几次进攻。

    好在他还是有真本事的,无他,就是专注力好,眼睛就盯着球,只要那球朝着门口飞来,他的眼神会第一时间锁住它,随后身子会立即接收到指令,协调全身的一切力量拦住那个球。

    还别说,半个时辰过去了,愣是没让禾璟焕那一队进过一个球。

    念念开心得不行,笑得见牙不见眼。

    绿儿见到自家小姐高兴,自然跟着高兴,对这傻大个也看得顺眼不少,而且刚刚自己有几次差点摔出去,都被这傻大个给及时拽住了,才不至于闹出大笑话来。

    她走到大福跟前道:“喂,你拦球拦得不错。”

    大福回想着她刚刚进的那一球,道:“哦,你踢的也还行。”

    绿儿觉得自己踢球哪里只是还行,整个队伍唯一进的一个球还是她踢的,为此神气得不行,可大福语气淡淡,让她有些不爽。

    “什么叫还行!”

    “就是马马虎虎的意思。”大福老实,向来都是实话实说,可眼下他发现自己居然违心地夸了那绿丫头,她那球技哪里是马马虎虎,明明就是一坨——

    这话让绿儿生气了,怒道:“你才马马虎虎,你们全家都马马虎虎。”

    大福见她生气,觉得她这是羞恼了,于是不忍心道:“不然以后我教你踢吧,也不至于忙活半天连球都没碰过几脚。”

    刚刚进的那个球,还是焕儿小姐主动踢到她脚下的。

    绿儿气坏了,骂道:“你这头蛮牛,你凭什么说我踢不好。”

    大福有些不知所措,他其实想是帮她好不好。

    就在这时,念念走了过来,道:“绿姑姑,大福叔踢球很厉害的,让他教你,咱们下次就有机会赢焕儿姐姐她们了。”

    绿儿本来还想发挥一番,但自家小姐的话对她来说就是圣旨,小姐说这傻大个行,那就是行吧。

    再回想刚刚他一次次将球扑到,好像还真不错。

    站在隔壁宫殿二楼的妻妻二人看着底下这一幕,脸上皆是笑意。

    秋梦期道:“大福跟了我那么多年,没见他逮着一个女孩子看着那么久,临走了他还频频回望。”

    苏韵笑道:“欢喜冤家,很容易生出化学反应来。”

    秋梦期:“看来得让春桃早些做准备了,赏了他那么大个房子,就一个人住,太浪费了。”

    正说着,王小宝来了,一脸兴奋:“陛下,大人,细——北玺来信了。”

    秋梦期一听,忙道:“快拿出来看看,好长时间没有这小子的消息了。”

    王小宝赶紧将信件呈上去。

    秋梦期拆了信,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目十行,按完之后,笑了:“北玺有出息了,娶了扶余其中一个大部落首领的女儿。”

    信是写给秋梦期的,王小宝自然没看过,但北玺也给他写了信,他是早一步知道这个消息,但现在终于能有人一起分享,自然是兴奋坏了,“娶部落首领的女儿,那算不算是驸马爷了?”

    苏韵笑着点了点头:“虽说扶余是多个大大小小的部落组成,但丘林部落是那儿最大的部落,掌控话语权,也跟一个小王国差不多,能算是个驸马。”

    王小宝听到这话,不禁感慨万千,如今他有儿有女,再回望过往恍若隔世,如今年轻时的伙伴捎来信息,再想到已故去的尹西候,原本还兴高采烈着,这会儿情绪没控制住,竟失声痛哭起来。

    秋梦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今你们一个个都有出息了,整个大越国的情报是南禄在负责,算是继承了西侯的遗愿,西侯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安慰。”

    王小宝跪在地上,道:“全仰仗陛下和大人当年能不计较小的几个顽劣,给予板正,又虚心教导,我们几个这才有了几日的出息。”

    “是你们自己争气,不然烂泥扶不上墙,我们再怎么灌溉栽培也无济于事。”

    王小宝连磕了几个头,再站起身,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道:“北玺也给我写了信,说若不是主子和陛下给的身份,他是万万没有机会被部落的公主看上,我们几个也皆是如此。”

    秋梦期道:“打铁还需自身硬,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继续加油吧。”

    王小宝受教,这才退下。

    秋梦期道:“扶余国虽说国力不比咱们,但人家可比咱们这边思想先进多了,政治上非常民主,婚姻为一夫一妻制,大越国想要达成这个制度,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年。”

    苏韵道:“眼下刚揣了世家门阀的碗,至少五年到十年之内不能再有诸如此类的大动作,否则物极必反。”

    秋梦期笑笑:“说不定这事要留给焕儿去解决。”

    苏韵未置可否。

    秋梦期道:“北玺刚刚在信中还提到,扶余和娄挹两国这几年来摩擦频繁,近期怕是会有战事。如今咱们领土与他们接壤,贸易可以直接走陆路,但南边的闽州沥州还是要通过水路运输货物,娄挹不借道,他们就没办法和咱们贸易,这一仗怕是势在必行了。”

    苏韵负手而立,眺望远处,道:“扶余常年被鲜卑和娄挹夹在中间,一直憋屈着,如今国力逐渐强盛,势必会有所行动,近几年娄挹内部官场腐败,阶级矛盾加剧,正是扶余动手的好时机。”

    “扶余要是赢了,双边领土接壤,以后会不会威胁到咱们?”

    苏韵笑笑:“除了未来的澳洲,哪个国家没有跟别人接壤的?边关要加强,但最主要还是国力的震慑。”

    秋梦期明白了,道:“不过扶余做大,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咱们抑制鲜卑,也算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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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8章 身份公开 ◇

    自苏韵登基以来, 国力空前强盛,若是以往鲜卑绝对不会任其做大,只是近十年来, 鲜卑内部几股势力内斗严重,根本无暇顾及南边, 使得越国平稳度过了发育前期。

    然而还有个小国——羌胡却偏偏不信这个邪,听说越国是个女子登基称帝, 耻笑越国无人, 频频挑衅越国凉州雍州北边边界。

    在龟兹一带的羌胡主要是义渠族, 早在周朝时候效忠周天子,西周灭亡之后宣布脱离周王室。至秦朝,秦宣太后芈月斩杀义渠王,之后秦灭义渠, 大一统。

    而在汉朝时匈奴崛起后, 这一带又变成了匈奴的附庸, 羌胡就和汉开始了长达百年的羌汉战争。

    时至现在依旧争端不断, 羌胡人频频南下骚扰边界百姓,烧杀掳掠抢完就跑, 实属可恶,且令人头疼。

    听到羌胡又骚扰边界的消息,苏韵看着越国地图上北边凹下来的一大块, 皱了皱眉头, 怎么看怎么刺眼。

    王三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思,趁机道:“陛下,那么大块补丁, 看着碍眼, 不然就把这块补丁去了吧。”

    苏韵点了点头:“如此小国, 无视我大越天威,频频骚扰,戍边百姓苦不堪言,这块地自先秦时候就已经归入我华夏,该教训教训这个逆子了。”

    很快,王三便率三十万兵马抵达雍州定安郡,西与镇守凉州的刘二虎汇合,东与并州的许牧通形成横向联合,对羌胡形成东、南两面的对峙之势。

    一下来这么多人,羌胡多少还是有些紧张,但经过上百年与汉的战争,觉得南边的汉人也不过如此,叫嚣着要以羌胡一族之力拖垮整个大越。

    王三素来人狠话不多,这些年来浸淫兵书,又经历了那么多场大大小小的战役,早已不再是曾经封乐县城里的那位小小酷吏,而是一名号令数十万大军的大元帅。

    比起蛮干,他更注重谋略,而且招招狠辣,皆是出其不意,直接将羌胡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些野蛮的羌人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阴柔的战术,一时间节节败退,不到半年,就摇着小白旗要投降,说愿意把部族首领最疼爱的儿子送到越国给女帝填充后宫。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秋梦期在大早朝上直接开骂,道:“这蛮物想得可真美。”

    金銮殿上高高在上的女帝,正值二十六七岁的芳华,美得不可方物,羌胡送男人过来,这是投降呢还是占人便宜,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可偏偏有些不长眼的还站出来道:“陛下,也是时候填充后宫了,这些年来陛下和皇夫子嗣艰难——”

    说着看到秋梦期瞪着他,赶紧低下头,道:“天子三宫六院本就是天经地义,还望皇夫莫要生出妒心,失了体面。”

    还真的有四五个人跟着附议。

    张嫣赶忙上前道:“陛下,羌胡一族为祸我越国北边已久,本朝之前也不是没有打赢过他们,可对方一输就投降,送一两个美人过来和亲就完事,打赢了就要求南边政权又是送美人又是纳贡,如此反反复复烦不胜烦,戍边百姓苦不堪言,前朝更是共有三位公主被送入羌胡和亲,首领死了又伺候其兄弟或儿子,不胜凄苦,悲哀至极,这简直是我汉人的奇耻大辱。”

    “臣认为,是时候做一个了结,该把这个毒瘤给摘了。”

    先前建议接受投降的大臣忙道:“如今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百姓安居乐业,再继续穷兵黩武,会导致边关连年征战百姓流离失所,更甚者牵连到汉中地段,倒不如以和为贵,多收一些纳贡,也免了将士血洒边关的下场。”

    一向很少在朝堂上出声的柳月如驳道:“南边的百姓倒是安居乐业了,边疆的百姓流离失所谁来管,你来管吗?”

    那大臣连续两次被驳,也隐隐有些不悦:“国家要长治久安,自然要牺牲一部分人,边疆百姓也算是死得其所,不然该死的就是这些搏命的将士们。”

    柳月如冷笑道:“将士职责就是保家卫国,照你这么说,倒变成了边关老百姓来守护咱们的几十万将士咯?”

    该大臣顿时哑口无言。

    秋梦期道:“将士们等着机会赚点军功升官发财,你却想着将戍边百姓退出去当人肉垫子,或许郝侍郎想带着全家迁去戍边体验一下那里老百姓的生活,给内地的百姓守一守边关,如此也好凸显郝侍郎的深明大义。”

    “真是这样的话,我想陛下应该能够成全。”

    那姓郝的大臣听到这话但是吓了一跳,这厮要是真给女皇吹点枕头风,把自己一家丢到戍边去,全家上下几十口人还用活吗。

    李泰出列道:“如今我大越兵强马壮,又有自己的养马场,装备精良自不必说,依臣之见,也是时候让北边的鲜卑看看咱们的实力了,否则一旦等他们缓过劲儿来,联合羌胡一起骚乱边关,也是个隐患。”

    张老也看出来女皇心思,跟着附议。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出列表示附议。

    苏韵这才道:“既然数位爱卿皆主张统一,便依各位之见,立即传令王三,不遗余力全面进攻,收拢旧地。”

    众人听到皇帝铿锵有力的声音,齐齐跪地高呼万岁。

    ……

    咸宁三年,仅仅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王三便带兵攻入银川,羌胡政权败亡。

    领土被收拢于越,改名夏州。

    王三奉命率兵通过凉州金城郡直奔西羌,全国形成围拢之势,又花了三年的时间将西羌拿下,至此大越国的整个版图终于变得完整,不再呈现出东一块西一块的补丁。

    当捷报抵达京城的时候,苏韵和秋梦期正式迈入了而立之年。

    群臣纷纷庆贺。

    早朝之上,正殿一片欢庆,苏韵也趁机宣布,立齐国公之女禾璟焕为太女,即日起入主东宫。

    听到这个爆炸性消息,有的人直接被砸得晕头转向,有的人却早已在意料之中,殿下众人议论纷纷。

    “陛下,皇家血脉不容玷污,就算陛下没有子嗣,仍有皇大弟和皇二弟可委以重任,何至于立无血缘关系的人。”

    禾璟焕自十八岁起就要跟着一起上朝,如今听到众人质疑,脸上神情不变,站在那里身材挺立如同一棵挺拔的松柏,仿佛此时的讨论皆与她无关。

    影七更是不动如松,没有吱声,已经年近四十的他,早已没了过去的戾气,看上去只是像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任谁也想不到此人当年曾凭一己之力覆灭了江湖第一杀手组织。

    苏韵道:“朕曾不止一次说过,大越不是苏家的天下,也不是秋家的天下,而是百姓的天下,你们皆以为朕在开玩笑,朕今天就告诉你们,这就是朕一直以来奉行的理念,朝廷不是高高在上,它既是维护整个国家运转的政治机构,但同时也是维护老百姓安居乐业的服务机构,谁来领导这个机构,当然是能者居之,若是只单看血脉而忽视能,也将害了整个大越国!”

    道理都懂,但自古以来,皇位皆是父传子子传孙,再不济也是传给兄弟家人,没见过禅让给一个外姓人的道理。

    有人上前辩驳,皆被苏韵一一给驳回。

    “你们啊,脑子都太旧了,大越这些年来一直保持长盛姿态,秘诀是什么,除了大力发展农业商业,朕认为是创新,创造新的东西接受新的思想利用新的潮流,要是一直活在过去,谁人去制造船只开拓海外贸易,如今每年两千万的关税从何而来?若是一味保守,委曲求全,如今焉有夏州及藏州,止步不前,将会埋下更大的隐患。”

    众人还想再说,但看出来女帝意已决,再加上皇位本就是她的东西,她爱给谁就给谁,既然有了第一位女皇帝,还差第二位吗。

    而且纵观史上,有哪个朝代的国力能有当今的强,不得不说,女帝的决策十有九都是对的,再想到禾璟焕自九岁就跟在女皇身边,十五岁进入内阁辅助,十八岁更是被允许上朝参政,女皇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未雨绸缪了,如此长期的培养工程,分明就是势在必行。

    而且这位准太女这些年来也办了不少的事实事,承袭着女帝的风格,性格沉稳做事稳妥不急不躁,小小年纪就能独当一面,如今看着,越发有干大事魄力。

    想清楚后,众臣子有纷纷转过来支持立禾璟焕为太女。

    确立太女一事就此定了下来。

    ……

    同年六月,张老致仕,李泰升任首辅,张嫣担任次辅。

    刑部尚书赵鸿愠入阁,填补了张老留下来的空子。

    而此时下来的一道圣旨,打破了整个朝堂的宁静。

    “……前朝勋国公部下前锋秋沛,乃勋国公义子……勋国公为前朝皇帝及太子父子设计所害,更致使禾家三百余人满门抄斩,更至十万将士全军覆没……秋沛冒死将行军记录带出,又历尽数年为禾家翻案,然旧伤复发不幸罹难,遂将昭雪之任,付之于其子秋植。秋植承父遗愿,夙兴夜寐,不敢怠慢,然赴沥州之任途中,病亡。遗愿未完,临终前不得不以重任委之其妹秋梦期。多年来,秋梦期为承父遗,女扮男装,历尽千般辛苦,终使禾家一案真相大白,边关十万将士亡魂得以安息……朕念勋老国公之功在社稷,且其孙女禾璟焕天资聪明,特立之为太女。今太女之位既定,秋家任务已完,特将秋植之名归还起身……”

    “秋植承父遗愿,尽心竭力,为昭雪忠臣冤屈,鞠躬尽瘁,其精神可嘉,特追封高义君,迁入皇陵……”

    “册封其女秋兴玥为镇国公主,以彰显其家族之忠烈,承先人之高义……”

    “……朕与楚国公秋梦期,多年并肩作战,情同姐妹。今太女已立,子嗣无忧。朕无意儿女私情,愿继续致力于越国建设大业……自今而后,后宫仅留楚国公一人,不再扩充……”

    众人一片哗然,皇夫居然是女的?

    不仅如此,女帝还特意说明后宫不再添人,这哪里是姐妹之情,这明明就是磨镜之癖,这特么就是赤果果地独宠秋梦期一人啊!

    众臣子纷纷上谏,请求女帝快停止这一荒诞做法。

    女帝给予的回应是:当真是姐妹情,而且现在太女都有了,又对情爱不感兴趣,只想搞事业,难道你们不想让我搞事业吗?

    臣子们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皇帝勤政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他们竟找不出一个反驳的理由。

    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秋梦期换了一身女装继续上朝,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前朝和后宫之中。

    而最惊讶的就是曾经一起打拼的小伙伴,包括戴燕赵蕊钟淑娘等人。

    就在这道圣旨颁布的第二天晚上,戴燕做东,请众人去天香楼一聚,目的就是为了好好审审秋梦期。

    苏韵如今身居帝位不方便频繁出宫,秋梦期则欣然前往。

    刚见面,戴燕就对着她上下一顿大量,口中啧啧道:“好啊好啊,好你个秋梦期,瞒了我们这么久,居然还真的是个雌的。”

    张嫣笑道:“这招确实厉害,人人都说她有异装癖,好扮作女人,谁知道她真的是女人。”

    赵蕊道:“主要还是因为高义君在宴会上那一脱,众人就不得不信了,谁知道竟是李代桃僵。”

    “居然瞒了我们那么久。”

    众人七嘴八舌地冲着她开炮,唯有柳月如坐在那儿无动于衷。

    钟淑娘好奇道:“怎么,莫非你早就知道了?”

    柳月如淡淡道:“没遇上你之前就知道了。”

    钟淑娘一听,拧起她的耳朵道:“好你个柳月如,知道了也不跟我说,嘴巴够严的,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柳月如赶紧讨饶,“你可别趁机栽赃陷害,一码归一码,她这个事是联合陛下瞒的咱们,我就算知道也不能跟你说嘛。”

    钟淑娘这才放过柳月如,转而面向秋梦期道:“那——你和陛下也是真的咯?”

    还不等秋梦期回答,就有人插嘴道:“你看她们两平时那黏糊的样子,难道还能是假的吗?”

    钟淑娘意味深长道:“原来磨镜这事,咱们这些人中间,你和陛下才是鼻祖啊。”

    秋梦期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除了张嫣之外,其他人多少都觉得有些赧然,毕竟这两字她们是都做过了,但就这么堂而皇之说出来,还是挺羞人的。

    柳月如对自家媳妇这口无遮拦的性子已经免疫了,见怪不怪。

    钟淑娘调侃完了之后转向张嫣道:“咱们这儿,就你一人格格不入了,既然你对王尚书不感兴趣,不如也找个妹妹?”

    柳月如听到这话,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道:“姑奶奶,你真的是什么话都能说啊。”

    钟淑娘无所谓道:“在这儿不都是自己人吗,你们几个都是官职在身,阿蕊如今也算是官府中人,就我一个平头小老百姓,你们不会想要对我怎么样吧?”

    秋梦期噗嗤一声笑了:“我们敢对你怎么样,要真怎么样了,柳大人不得找我们算账呀。”

    柳月如随即接过话头道:“没错,她嘴巴再大你们也不能为难她,不然我还真不客气。”

    众人纷纷一副怕了怕了的表情。

    对于刚刚钟淑娘提出来的问题,张嫣则只是笑笑着没有回应。

    这几年来,王三仍是没有娶妻,平日有时候也会遇见他,但也只如和一般同僚那般淡淡地打了招呼,再无其他牵扯。

    这几年对羌胡和西羌的战事中,王三都是率先申请出战,其中好些年没见,前段时间战事结束,他这才班师回朝。

    人群中两人遥遥相望,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所有交集,一触即开。

    不过没人知道她的情绪,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情绪,如今家里上边要伺候老人,下边抚养孩子,平日处理政务,日子过得很充实,她也不敢去想其他太多的东西。

    就像现在这样也挺好。

    一旁的秋梦期还在说着刚才的话题:“你们这一关还好,不过她父母那一关,我们两人还一筹莫展呢。”

    众人大多都听说苏韵父亲的事,明明是天子的父亲,却因为观念不同,宁愿留在乡下种地,也不愿入朝为官,以前本来就有点看不上秋梦期,如今还得知她是个女孩子,不知道到时候为作何想法。

    赵蕊道:“实在不行,便拿忽悠群臣的那一套说法来用吧。”

    秋梦期摇了摇头:“群臣没有办法干预我们的私生活,可我和她还是想得到她父母的认同。”

    众人脸上皆是爱莫能助的表情。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今日主要是为了庆祝梦期能够做回自己,不醉不归。”

    第259章 微服出访 ◇

    咸宁七年, 太女禾璟焕二十三岁。

    苏韵已经渐渐地将一应事务交给她来处理,平日再有内阁协助,大越这个国家机器运转丝滑。

    农部尚书米永丰因病之至, 农部侍郎曹贞被提上来,继任该职位。

    早在四年前, 曹贞由平谷县县令升任广阳郡郡守,担任郡守的三年期间, 因政绩斐然, 直接调往中央, 进入农部衙门担任侍郎,如今升任尚书,可谓是平步青云。

    有些不知情的人听说曹贞是女帝的弟媳,便认为其中或许有猫腻, 然当任职通告被刊发在邸报上, 并附上了曹贞这几年来的政绩, 那些人就乖乖闭嘴了。

    整个大越国, 能做到玉米亩产三百多斤,红薯土豆亩产两千斤, 也仅曹贞一人而已,她不上去谁上去。

    对于知情人来说,曹贞兢兢业业, 又富有探索精神, 怀孕七八个月还挺着大肚子下地去检查秧苗,直到生产的前一刻还在棉花地里研究着各种病害,这样的人又怎该被埋没。

    对曹贞来说, 她个人并不愿意升迁, 因为越往权利中心, 会有一半的精力会被分散到别处去,没有办法去一线参加农事。

    苏韵体贴她的钻研精神,也歇了让她进入内阁的心思,搞研究的人还是继续搞研究,但还是告诉她:“想要发展农事,除了要到一线钻研,还要做好上层的安排部署,大越国地大物博,哪些地方该种什么不该种什么,需要一个统筹,这些政策和安排将会影响到上亿百姓,大政策要抓,具体的研究也要搞,农部也会有专门的试验田来供你研究,而你登上这个位置,想要的资源也少了很多阻力,你想想你以前在下头,要这个没这个要那个没那个,多耽误事。”

    曹贞想想也是,于是便欣然赴任。

    自嫁给苏长越的这几年,她育有一子一女,好在丈夫和公公婆婆体贴,家中不缺奴仆佣人,孩子的事根本不需要她操心,除了怀孕和生产,其他剩下的所有精力都能一滴不剩投入到事业中。

    事实证明,她当初加入苏家的这个选择还是正确的,苏家把她母亲给接过来一起住,让她没了后顾之忧。苏长越如今已为人夫人父,稳重了不少,他后来中了进士也入了农部,但毕竟没有曹贞那样的资质,只担任其中的一个小官,甘心当一个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

    而在蜀地担任益州刺史的苏长宁也传来好消息,他的大女儿在今年八月降生。

    顾氏原本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早些年总盼着他成家,成家了又盼着他生孩子,如今孩子终于生下来,她觉得对于这个大儿子,自己终于不用再担心了。

    唯有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大女儿。

    上次那道圣旨下来,她才知道自己被蒙骗了多年,什么没有孩子,什么男生女相,自家女婿就是个女人啊。

    可如今女儿是天子的身份,自己哪里还有什么权利去说她。

    说不了就各种担心,担心着群臣百姓攻击她,特别圣旨刚出来那几天,朝野热议,她是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反倒是自家老头子,安稳如泰山,睡得比谁都香甜。

    气得她半夜将他踢起来,质问他是不是不关心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能睡得如此安稳。

    苏学林无语道:“你担不担心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再说了,这些年她做哪件事不是惊天动地,后来不是照样安稳度过了吗?”

    “以前造反的事都做了,比起造反,眼下这事能算什么大事?”

    顾氏一听,好像也是这个道理,稍微没有那么焦虑了。

    直到后来,这些议论渐渐平息,她这才真正安下心来,就想等着女儿什么时候回来了,一声不吭找一个女姑爷,好歹也得给她这个做母亲的一个交代。

    可谁知苏韵却传话回来,说忙,逢年过节不再偷偷出宫回家看望二老,也不召她进宫了,这下可把顾氏给整得七上八下的,忍不住又问自家老头子:“她是不是觉得回来我会跟她唠叨,就干脆不回来了?”

    苏学林没说话,这不就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到了过年,也没等到苏韵带着秋梦期回来,这可把顾氏给急坏了。

    曹贞见状,道:“娘,您要是想见陛下,我回头上朝完了跟她说声,到时候让她召您进宫就是。”

    顾氏一听,赶忙摆手,“陛下日理万机,还是算了,我又没什么事,哪里能拿点小事去打扰她了。”

    曹贞看着婆婆口是心非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直到第二年中秋,趁着大弟苏长宁带着妻女从蜀中赶回来,苏韵这才带着秋梦期出宫,回娘家团聚。

    苏学义也带着苏长平苏卿萱等二房一家子从沥州赶到蓟城,两家人聚在一起过中秋。

    苏卿琳近几年就在京都,如今已经嫁了人,也带上夫婿一起回家团聚。

    时隔秋梦期身份宣布这事过去已经一年多的时间,该有的情绪也已经消化完了,顾氏见到女儿愿意回来,哪里还敢就着那事吱一声,一家人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了月饼。

    这事也就算是翻篇了。

    而当时和曹贞一起升迁的还有许靖忠,升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并入了内阁。

    让人想不到的是,他的妻子,竟是女帝的堂妹苏卿琳。

    苏韵倒也没想过要通过联姻的方式来巩固皇权,是年轻人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对眼了要在一起,这个就不在她能管的范围之内了。

    远在西域镇守边关的许牧通得知儿子升任尚书并入了内阁,还有儿媳妇又怀了身子的消息,欣喜若狂,拿着信件手舞足蹈,口中不住地道:“我老许家又要添丁了,不愧是我儿子啊,年纪轻轻就入了阁,除了陛下和皇夫当初那几人,谁还能这么年纪轻轻就入了阁。”

    许牧通知道皇帝不喜欢他,自请去了西域,为大越国镇守西北地区。

    这么多年过去,他总算没再犯下什么错误,许靖忠渐渐地原谅了他当年的那些错事,久不久也愿意给他捎去一两封信,父子关系终于有所缓和。

    ……

    眼看着焕儿处理政务越发得心应手,秋梦期就忍不住撺掇着媳妇,想要微服出访,去游览大越国的大好河,顺便考察各地吏治,看看老百姓们日子过得怎么样。

    苏韵心里也痒痒的,说真的,权力这玩意儿该享受也享受过了,谁愿意还一辈子困在偌大的皇宫里面一天天批阅奏折殚精竭虑,趁着现在才三十多岁还能走,就该出去走走,等将来老了,再回京都找个小院子养老,要么去乡下也成,一天钓钓鱼喝喝茶,那多惬意。

    于是便找来禾景焕,和她说了这事。

    禾景焕在父亲的提醒之下,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苏韵道:“如今有内阁在,天塌下来还有李泰和张嫣顶着,有战事问王三,时事不解问柳月如。”

    “焕儿明白。”

    苏韵又道:“皇帝这个位置迟早是你的,早些适应是好事,我如今还在,暂时帮你顶一顶,或许下次回来,就该下诏传位给你了。”

    禾璟焕赶忙跪在地上道:“陛下正值壮年,身体康健,为何如此要如此仓促?”

    “并非仓促,梦期生性不受束缚,这些年陪我在皇宫里已经够委屈她了,当初之所以要对大焱取而代之,只因不忍心见到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而今天下太平,再无内忧外患,百姓的日子也渐渐好了起来,这些目的一一达成,就没有太多留恋的东西了。”

    禾璟焕到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什么是言行一致不忘初心,说是为了百姓,当真就是为了百姓。

    交代完禾景焕后,又叫来李泰和张嫣进宫,说了出宫微服私访的事,李泰原是不愿意支持的,一国之君不治国跑出宫外玩乐算什么事,但苏韵又把刚刚和焕儿说的那番话说了一遍给他听。

    李泰无奈地叹了口气,皇帝意已决,他哪里劝得住。

    不过比起历朝皇帝,眼前这位不耽于玩乐,后宫也仅一人,短短十来年就把国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做了别的皇帝一辈子都做不完也做不好的事,还有什么好要求她的呢。

    更何况皇帝微服私访,刚好能到各处清正吏治,视察各地情况,以陛下勤勉的性子,也不全然只是去玩乐,若是遇到什么问题还能顺手帮忙解决,说起来算是好事。

    于是便不再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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