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五百小豕 ◇
宫内, 敬王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定王的行径。
皇帝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匍匐在地的儿子,疲惫道:“论年纪, 你比他大了六岁,论得人心, 他不如你,你若连这等小事都要来求朕替你做主, 朕如何把太子之位交给你?”
敬王闻言, 顿时浑身一震, 口中嗫嚅着欲言又止:“若是儿臣要与七皇弟争,让外人见到,有失皇家颜面,儿臣更是不愿让父王见到我们兄弟不和……”
“你现在来求朕替你做主, 朕还不是知道你们不和了?你觉得你不争, 天下人就会认为你们二人兄友弟恭了?还是你根本就没这个本事跟他争, 若真如此, 朕替你惩罚他便是。”
敬王闻言大急:“并非如此,儿臣只是念在兄弟手足的份上, 这才处处隐忍。”
皇帝道:“人不可能什么都能得到,想要贤名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哪有那么好的事!”
“你呀, 就是太在乎自己的名声。”
禾家和张瑛一事, 皇帝自己都要背负骂名,就连当初前太子也得搅和到这脏水里面来,可自己这个儿子却想清清白白一尘不缁, 还弄个贤名出来, 这让景仁帝不知为何竟生出一股厌恶的心理来。
“我们司马家的人, 从来就不是什么清清白白的人家,登上这个位置的人,要么恶到底,要么虚伪到底,你要想贤到底,就不要怪别人恶到底。”皇帝瞥了一眼眼前这个儿子,慢悠悠道。
敬王闻言,身子一瞬间僵硬。
他木木地跪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随后重重地朝着皇帝磕了几个头,道:“儿臣知错,儿臣知道怎么做了。”
说着便向皇帝告辞,起身出了宫门去。
景仁帝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冲着一旁的太监总管刘富道:“他说他知道怎么做,你说他会怎么做?”
刘富想了想道:“六爷向来贤名在外,想来要做的应该也离不了贤字吧。”
皇帝眉头皱了皱,未予置评。
敬王回到府中,众谋臣赶紧前来相见,但看他的眼神仍有些闪躲。
敬王笑了笑,恢复以往的雍容闲雅,道:“你们跟着我那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会拿你们的儿孙去做祭品,更何况本王的小郡主如此天真可爱,我身为人父,又怎会做出如此泯灭人性的事来。”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却听敬王道:“我已经决定,退出储君之争,童男童女之事,就此作罢。”
底下的谋臣听到这话,瞬间大惊,这简直是比让他们献出儿孙的事还更难受,一旦敬王成为弃子,等到日后定王上位,他们这些人怕是逃不了被清算的下场。
其中一人更是哭道:“殿下,是属下等错怪您了,您宅心仁厚,不愿连累下属和百姓的儿女,竟连太子之位的都不愿争了,可属下等宁愿献出自己的孩子,也不愿您放弃储君之争呀。”
其他人昨日还觉得不寒而栗,眼下竟也跟着嘤嘤嘤地哭起来,纷纷恳求敬王不要退出,毕竟往前一步若是成功那就是泼天的富贵,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可后退一步就算不是万丈深渊,却也从此与富贵无缘。
他们宁愿有所牺牲,也不要跌入尘埃。
敬王看着痛哭流涕的数人,眼里闪过寒光。
等这些人哭够了,这才道:“本王这招,叫做以退为进!”
谋臣闻言,一脸迷茫,面面相觑。
第二天,敬王再次入宫,这次是向皇帝推了寻找童男童女的差事。
“七皇弟如今已经寻了两百多个祭品,想来独自挑起这个担子也不难,明明一个人能做的事,可却因父皇仁慈,给了孩儿们公平竞争的机会,父皇之爱子,儿臣感激不尽,也深受启发,是以儿臣这个做兄长的,也不愿与弟弟争。”
皇帝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这与他预期不符,沉吟一会儿道:“你想清楚,当初朕可是宣布了,谁率先为朕找来五百祭品,待通灵大典和投龙仪式一过,朕就立马封其为太子。”
敬王低头道:“儿臣想清楚了,太子之位能者居之,既然七皇弟能为父皇分忧,理应由他来入主东宫。”
景仁帝又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淡淡,眼神不躲不闪,似乎真的对太子之位一点也不在意。
想了想,便应允了。
直到他出去,景仁帝这才问道:“刘富,敬王当真对太子之位没有兴趣?”
刘富笑着回道:“奴才怎敢揣测敬王的心思,不过既然皇上说了,谁完成任务就让谁当太子,君无戏言,六爷定不敢将这话当成儿戏,想来是真的没了心思吧。”
景仁帝颇有些遗憾,但随即也释然,只要他能修成长生术,太子爷就是个摆设,他不介意多个贤王儿子。
“既然他想贤到底,那便随他去吧。”
……
对于敬王退出储君之位的竞争,最高兴的莫过于定王,但同时也大大出乎了秋梦期等人的意料。
以她对敬王的了解,此人绝对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风轻云淡,更何况他先前的那些小动作,可不是没有野心的人能做得出来的,他怎么可能将这唾手可得的机会就这么给放弃了。
秋梦期既担心他在暗中使什么阴谋诡计,又得想方设法营救孩子们,还要想办法扩大越国影响力,一时间也是忙得顾头不顾腚。
不管她再怎么努力营救,也抵不过定王那边卯足了劲地搜刮孩子,面对对方广撒网的行为,秋梦期没办法每个点都能堵得上,只能是等着对方找齐孩子后,再统一营救。
彼时已经二月二十四,离二十九的通灵大典和投龙仪式也仅剩五天的时间。
秋梦期没想到的是,苏韵也已经赶到了荆州,并见到北乌县令秦放,了解了京都的局势。
当秋梦期拿到她的信,大呼天降及时雨。
信中主要交代三件事:
一是要不惜一切代价营救五百名孩童;
二是敬王退出争储一事必定有诈,应是以退为进,不出意外的话会在通灵大典和投龙仪式上做文章,而大典的关键之处就在五百名祭品身上,一旦祭品出现问题,大典将会被迫终止,敬王会将问题推到定王身上,进而完成绝杀。
三是将京都内部和外部分割成为两个战场,内部战场是各站队之间的斗争,外部战场则是她们获取百姓支持的一场重大考验。
对于内部战场,无需过多参与,只需坐山观虎斗,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外部战场,因为南部的版图往北扩张,最主要的力量是来自底层老百姓的支持,尤其是军队士兵的来源。
除了救出孩子增加老百姓对越国的信任,同时加大舆论宣传力度,从书籍等物料发放进行宣传,还要让三州百姓现身说法,同时与说客合作,让其助力游说各地方长官,在思想上勾起百姓对越国模式的向往,进而生出更多信心。
当两王之间斗争落下帷幕,内部战争很快就会转成对外抵御战,一旦她们赢得对外这场战争,有自家的兵马为保障,又有周边百姓支持,就算京都有十来万的畿兵,这些人被围在京都也只能做困兽之斗。
有了苏韵的这份交代,秋梦期便心中有数,带着人手潜入京都,伺机营救作为人祭的五百名儿童。
孩子们是被关押在永陵地宫中,周边重兵把守,想要把人救出来,看似一项异常艰难的任务。
不过五百个五到八岁的孩童,尚是需要被照顾的时候,吃喝拉撒就已经算是一项重大的工程,为保证尽在通灵大典之前完好无损,上百名宫女被分配到地宫中照顾这群孩子,每日饭菜运进运出,少不了一些闲杂人手帮忙,这就给了他们很大的操作空间。
永陵地宫方圆十里没有人家,但在不到百米的地方有一处荒废的小庙,小庙下面是一条通向襄江的暗河。
秋梦期带着几十名护卫潜入暗河进入小庙,夜以继日不断开挖地道,终于在二月二十八这天挖通。
并于当天晚上进入地宫,迷昏守卫,和早先通过赵鸿愠安排进来的宫女里应外合,将孩子们一一转移。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到不可思议。
直到纪风华提醒她,负责永陵地宫这群护卫调度的是皇帝的亲弟弟——安王爷。
想到敬王自从推了寻找祭品这件事后,今日在京都的民众支持率持续走高,秋梦期这才意识到苏韵所说的,敬王以退为进是怎么情况。
放弃抓孩子,进而赢得朝臣和百姓的民心,将他的贤名进行到底,皇帝将来要立储,若立的是残暴不仁的定王,朝臣定不答应。
更绝的是一旦皇帝驾崩,在没有下诏传位的情况下,朝臣必定拥护拥有贤名的他上位。
出于此,秋梦期也并没有因此而感激他,毕竟大家都是为各自利益做事,她自己也已经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况且敬王让安王爷放松警戒方便她们转移孩子,何尝又不是为了破坏大典,进而将事情嫁祸到定王的身上?
把孩子们救出来之后第二天早上,秋梦期一方面让纪风华安排相关人员,以越王的名义将孩子们送回父母的身边,自己则偷偷潜入了大典的现场,想目睹通灵大典和投龙仪式是怎样一种“盛况”。
直到祭坛中央身穿紫色长袍,手持法杖的昊天星君宣布,将祭品送上祭坛。
身居高位的皇帝抑制不住的身子有些颤抖,他知道,一旦这些祭品送上祭坛,他和神仙的通灵之路即将开启,待修炼七七四十九天后,他就是不死不灭之身了。
只是等了半天,地宫口不见动静,景仁帝心神不安,赶忙吩咐护卫入地宫查探状况。
就在两名护卫刚刚走近石门时,一阵奇怪的哼哼唧唧的声音从门后传出,整个大殿的地板开始微微震动,那通往地宫的大门缓缓打开。
在数千人的众目睽睽之下,从地宫门口蹿出来的,不是五百名整齐排列的童男童女,竟是是五百头黑的白的小猪!
那些小猪憨态可掬,圆圆的眼睛闪烁着无辜的光,短短的小腿跑得飞快,它们从通道中窜出,四处奔跑,一时间场地内乱成一团。
围观的人们瞪大眼睛,无法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天哪,怎么会有小豕出现。”
“不是说五百名童男童女吗,怎的全都变成小豕了?”
定王顿时脸色煞白,如同被雷劈中一般,无法动弹半分,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秋梦期混在人群中,看着祭坛上那五百头小猪乱窜的模样,笑得不能自已:“真是太有意思了!”
皇帝坐在宝座上,看到这一幕,一口鲜血就这么喷了出来,身体一软,从位置上一头栽了下去。
眼睛却死死盯着敬王的方向。
他以为他是选择“贤”这条路,没想到他竟然是选择了“恶”,就如他所说的那样,恶就要恶到底,可他的恶却算计到了自己这个做父皇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我先前还说上个月完结,现在怎么感觉越写越多。
不单我写的累,这么长数字看的人也都累,你们累就停下歇歇吧。
我还是争取这个月完结了,希望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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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各怀鬼胎 ◇
永陵地宫的童男童女变成了小猪, 皇帝的长生术大梦就这么被打碎,刺激之下陷入昏迷,可急坏了外头的几拨人。
以贵妃和孟阁老为首的定王一派和以安王和成国公为首的敬王一派闹得不可开交, 而一直暗中推波助澜的赵鸿愠却站在了皇帝这一边。
秋梦期已经向他传达了苏韵的话,如今内外两个战场, 一旦内部达成一致,新皇登基, 将会一致对外, 内外战争也将会因此拉开。
此时敬王和定王两人相互对峙, 对苏韵来说是一种极为有利的状态,双王相互消耗,根本无暇顾及到外边形势,也留给了她们更多的发展时间和空间。
越国正以北乌县为中心, 联合南边的荆州, 在一点点蚕食着汉中一带的土地和民心, 虽然局势大好, 但仍需要时间进行巩固,一旦操之过急容易给后方的管理留下隐患。
赵鸿愠知道自己必须要把握好这个度, 让二王当下这个状态维持的时间尽量延长。
此次通灵大典发生了意外,因祭品是由七皇子定王负责,所有嫌疑都落在了定王的身上。
但明眼人知道, 定王倚仗昊天星君为他撑腰, 他不可能去破坏昊天星君辛辛苦苦筹备的大典,更重要的是,皇帝答应通灵大典结束就册封他太子, 他没必要这么做。
会这么做且有能力这么做的, 就只有敬王了。
可同样的, 知道是一回事,有证据证明又是另外一回事,只要皇帝不醒,定王这顶冲撞的帽子就摘不掉,其处境可谓不妙。
不得不说,敬王的这招以退为进,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他的目的。
但作为端水大师的赵鸿愠又怎么可能敬王直接胜出。
作为皇帝宠臣,又有孟阁老这位内阁首辅在,二人一致咬定祭品在关入地宫之前一切无误,昊天星君更出面作证,无人能证明祭品是定王做的手脚。
于是内阁最后通过的决议是,因暂无实质性的证据证明祭品是定王换的,只能就地将人禁足在其所居住的武德殿,不得动刑不得审讯,一切要等皇帝醒来再说。
只要皇帝不死,太子或新君的人选一时之间也无法确定,就只能先这么耗着。
虽说宫内被贵妃一手遮天,但安王作为当年景仁帝即位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又是皇家说得上话的老人,皇帝病重,他势必要进宫“侍疾”,拉上太后一起,明面上是主持公道,实则上是和贵妃的人相互监督。
一个想要皇帝死,一个想要皇帝活,相互牵扯,皆是心急如焚。
双方各怀鬼胎,亲自盯着皇帝的寝宫寸步不离,生怕自己一走,就会给予对方操作的空间。
而站着皇帝一边的赵鸿愠则成了两边势力的平衡点,看着赵鸿愠忙前忙后安排太医为皇帝治病,这无疑让贵妃心定了几分,毕竟当初这个赵鸿愠可是私下向她示好过,就算此时他不能明着向定王,但至少不会在背后下黑手。
前朝朝堂上,皇帝病重无法上朝,内阁组织朝会,除去赵鸿愠,两派人马势均力敌。
赵鸿愠算是皇帝宠臣,此时又是不偏不倚的姿态,很多没有站边的人都在向着他看齐。
成国公率先出列,道:“皇上数日昏迷不醒,国不可一日无主,内阁还是尽快给出太子人选,也好执行监国重任。”
孟阁老道:“老夫也觉得理应如此,不过当初敬王已经宣布退出争储,按理应即刻扶持定王上位。”
“孟阁老莫不是忘了,皇上是怎么昏迷的?”成国公冷哼道,“皆是因为定王之错,将五百个祭品换成了小豕,这才刺激皇上口吐鲜血昏迷不醒,如此大逆不道,如何能做储君!”
孟阁老不甘示弱:“祭品进入永陵地宫之前都还是好好的,钦天监的诸位官员皆可作证,国师更是亲自检查过,至于如何变成一群小豕,那得问问敬王的好皇叔安王爷了。”
“成国公却是说笑了,安王说起来也是定王的皇叔,还能厚此薄彼不成,更何况一起镇守地宫的还有羽林中郎将卢将军,莫非孟阁老觉得中郎将也是敬王的人?”
说到羽林中郎将,原是贵妃的堂兄,武力方面倒是能值一提,只是此人贪杯好色,当初景仁帝不欲用他,耐不住贵妃的枕头风,最后还是把人提了上来。
这些年马马虎虎也能过得去,没想到却在这里坏事了。
五百孩童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除了安王爷睁只眼闭只眼,中郎将定然早就被人设了计,否则怎会那么顺利?
定王的人此时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认栽。
但如今只要皇帝不死,他们就能有继续□□的理由,于是继续咬定祭品在进入地宫之前仍是好好的,一时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闹得不可开交。
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暂时和平共处,六部各司其职,重大事务由内阁裁决。
敬王回到府邸,面色阴沉。
上官礼小心翼翼道:“当真是命大,这都惊不死他,若是人没了,以殿下的贤能,群臣必定能将您拥护上位,此时举朝上下早就是一片新天地了。”
敬王何尝不是这么想,当初就是为了能一击成功,这才放入几百头小豕,原以为以景仁帝那残破的身子状况,如此刺激之下必定当场毙命,却没想到还是让他给活下来了。
敬王:“如今宫里都是他们的人,我们只有安王叔一人盯着,实在让我不安心,若是他醒来,怀疑到我身上,所有的努力,将功亏一篑!”
上官礼道:“殿下不必过于担心,既然您已退出储君之争,通灵大典一事也跟您无关,那些孩子更不是您救出去的,这几日越王已经让人将那些孩童归还父母,如果皇上命大还能醒来,我们没办法把定王拖下水,但只需把事情推到越王身上即可,怎么会怀疑到您这儿。”
敬王却没有一丝放松的迹象:“就是为了洗脱嫌疑,这才让越王的人冒了这份功劳,不然这几百名孩子是从本王的手上放出去,这天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感恩本王。”
他今日下朝后从往闹市走了一圈,听到人们在低声议论,都在说越王拯救五百童男童女的事,说越王仁义,爱民如子云云。
他恨,恨这群百姓身在他大焱的地盘,却在夸赞着一个窃取他们大焱国土的反贼,恨原本这些美誉都应该加在他司马瓒的身上,可如今却白白便宜了越王。
这会儿回想起来,仍不由得面目扭曲。
上官礼惋惜道:“要成大事总得有取舍,若是这些人从殿下手上放出去,那今日被禁足的就是殿下您了,不,可不仅仅是禁足,那得进诏狱了。”
敬王点了点头,那人有些话说的还是在理的,既想着干干净净又想得好处,哪里有那么美的事。
……
通灵大典结束后,秋梦期回去后,将五百头小猪乱窜的场面和众人分享了一番,把大伙给逗得前俯后仰。
“为了能气死亲爹,敬王这次也是下了血本了,几百头小猪,养大了不知道能养活多少人家呢,不行,我要把这趣事写信告诉韵韵,保准也能让她乐上几天。”
纪风华和她相处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觉得此人跟她想象中的王夫和名噪一时的封乐县县令差别很大,要鲜活许多,且平易近人,相处一起从不会让人觉得低人一等,就连身边的护卫和下人,与其都能相谈甚欢。
从她口中,纪风华不止一次听到韵韵这个词,后面才知道这个韵韵就是如今闻名天下的越王,都说越王和王夫伉俪情深,如今亲眼看到了,方觉得不假。
而对她最重要的是,王夫先前所承诺的那些东西,正一点点地实现。
丈夫如今身在荆州,前两天刚来信说见过越王,说越王年轻睿智,乃天之骄女,底下之人对其无不敬仰,荆州也正如他们夫妻二人先前所猜测的那样,正在以一种全新的速度崛起,耕者能有其田,税赋减免到最低,百姓的耕牛和铁质农具均可从钱庄贷款购买,价格低廉且不收任何息钱,分三五年还清即可,把荆州拿下到现在短短一年的时间,荆州境内的所有土地已经种上了粮食,过往所见的百姓个个脸上皆是笑得合不拢嘴。
越王兵马入荆,也并未对大户豪门赶尽杀绝,除了拿土地之外,其他产业和财富均分文未动,是以这些富商豪强虽恨她,但又没恨到底。
加上越军入驻荆州之后,第一时间颁布了促进商业的政策,废除贱籍,将商人的地位提升,受益的群体越来越多,支持的人也越来越多,一年下来,荆州全境已经全然归越,难生二心。
末了,秦放又道:“如今东南沿海海贸发达,陛下更是从外邦购置了大量的粮食,近年内但凡越国与其他州郡作战,后方粮食补给绵绵不断,依为夫之见,就算只是拖,也没有哪个地方能拖得过越国的兵马,夫人且安心替王夫做事即可,陛下得知这些年北乌治县全靠夫人帮衬,笑曰当年在封乐,她与王夫也是这般相处模式,为夫便安心许多。”
“越国如今的六部八卿,其中礼部及商部皆是女子担任堂官,这些人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以前委屈夫人躲在我身后借我名头行事,现在才发现原来女人也可以拥有这样广阔的天地,以夫人的才能,又有伯乐再世,必定能在其中拥有一席之地,想到今后夫人也能如她们一般快意人生,为夫不胜欢喜。”
“越国境内的教书育人事业正在一步步普及,女娃也要求一起入学识字,寄儿莲儿如今已经在荆州入学,夫人不必忧心孩儿们。礼部如今在大量招收学堂夫子,专门开辟了算术学科,引用天竺国的一种阿拉伯数字,为夫对此非常感兴趣,已经决心留在这里接受培训,将来若是陛下能拿下汉中,等为夫回了北乌,就在北乌当个教书先生,妇唱夫随,如陛下和王夫一般,并无不可……”
纪风华回想着信的内容,脸上笑容也不禁扩大。
这不就是她所追求的生活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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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谷城县令 ◇
苏韵自到了荆州之后, 宣布了新的作战计划。
如今越国是以南部的沥州和交州为根据地向中北部地区进发,事实上西部地区的宁州、益州、梁州三州有个蜀中王,东南方向的闽州、扬州仍属于大焱的势力, 一旦这两边有人搞事,势必要把荆州夹在中间, 两面受敌,而正面面对的是汉中及京都, 眼下暂时还没发难, 若是双王分出个雄雌, 朝廷腾出手来对付她们,那荆州方向将面临着三面夹击的风险。
为此,苏韵不得不未雨绸缪,执行东西两面防御正面蚕食的策略。
如今他们的军队就堆积在荆州边界, 随时可以向前推进, 而且汉中一带她们已经拥有了非常雄厚的群众基础, 以点带线以线成面, 一点点地就可将京都与荆州中间的这部分地区纳入囊中。
东西两面的防御策略,主要是基于西边的蜀中王目前还处在圈地自萌的状态, 双方相安无事,越国这边也暂时先不去招惹他,等后面搞定其他地方再腾出手来收拾他。
东边的闽州是敬王母妃的娘家根基所在, 想要动闽州, 势必惊动京都方面,所以也暂时选择防御状态。
是以当下兵力长驱直入,通过荆州图谋汉中。
蚕食战略不需要动用大规模的兵力, 而且相对稳妥, 每次抢占的地盘面积也不大, 这种不痛不痒的行动不容易引起敌方的大规模报复。
就这样许牧通和王三等人,背靠荆州,蚕食着周边的村庄,将边界线一点点地向北挪动,把越国势力范围逐步而又稳健地向外扩展。
于是到了六月多的时候,襄阳郡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越国的军队拿下,等山南道节度使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秉承着占领一方治理一方的原则,苏韵让人从沥州调取人才前往襄阳郡各县任职,许靖忠、赵铭和李季同都报名前往新区服务,经考核通过后,吏部下发敕书,任十九岁的许靖忠为谷城县县令,十九岁的赵铭担任义清县县令,李季同为汉南县县尉……立即前往各县任职。
许靖忠在前往谷城的途中,心中无疑是激荡的。
他自小就受舅舅教诲,苦读诗书,十六岁前往封乐拜师前太子太傅,十七岁进入封乐衙门实习在越王手下做事,后来负责沥州邸报材料内容撰写,出入公门、市场和农户,上接触国家各个机构,下深入了解民间疾苦,他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领导一方百姓的准备。
在接到吏部的敕书后,他和赵铭、李季同等其他官员一同出发,过了荆州南郡后才各自道别,直奔自己的辖区。
越国军队蚕食鲸吞汉中领地,这些刚占领过来的村子都会有士兵驻扎最前线,以防止山南道节度使带兵反扑。
许靖忠为了了解全县的情况,亲自带领衙役到县周边微服循行,行到一个叫做茶庵村的地方,停下来歇脚。
茶庵村处在谷城县最北边的村落,也是离越国军队最近的地方,许牧通心想这里离军队这么近,老百姓应该觉得更安全才是。
可村子里的老百姓却面如土色心事重重,细问的时候更是忍不住痛哭流涕。
“原以为越王的兵马来了就有好日子过,却没想到过的还是猪狗不如的日子啊。”
许靖忠大惊,忙问道:“老人家何出此言?”
“年轻人,你不知道吧,驻扎在这里的部队有个千户,纵容部下,对村子里的老百姓欺男霸女抢夺财物,家里有猪牛羊的,都要被他们给捉了去军营里烧了吃,家里有闺女的——”
“当真是刚走豺狼又来了虎豹,苦的还是底层的老百姓,什么越王蜀王的一个都靠不住——”
说到这里,老汉已然说不下去了。
许靖忠听到这话,热血直冲脑门,拍着桌子站起身,大喝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老汉赶忙拦住他道:“公子还是小心一点,若是让人听了去,老汉我年纪大了死不足惜,可公子如此年轻,那些人要是对你下了毒手,那可就不值当了。”
许靖忠压着火气道:“越王老早就吩咐过,要爱护百姓,不得收取百姓的一根针线,可下边的这群士兵,居然敢阳奉阴违,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来!”
老汉不说话,毕竟他没见过越王,而且就算越王吩咐那又怎么样,只要没有执行到底层的,那就是失职。
老百姓是真的在受苦啊。
跟随而来的衙役忙安慰道:“老人家,您别着急,如今咱们谷城县新来了县官,遇到这种事,县太爷绝对不会含糊应付,必定会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老汉摇了摇头,“且不说官官相护,就算新县令当真想为咱们老百姓做主,可如今到处在打仗,当兵的可不怕这些文官,怕是连县令都奈何不了那位千户,去理论怕是要白白受辱。”
许靖忠年轻气盛,怎么可能听得了这句话。
攥着拳头,怒气腾腾地就走出门去。
几名衙役赶忙追了出去。
果然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一小撮士兵模样的人群从远处方向骑马而来,马蹄飞驰着,根本不顾道路两旁的老百姓。
随随便便到了某一家门口,直接下马进屋,很快里边就传来了鸡飞狗跳的声音和女人的尖叫声。
许靖忠气得眼睛都红了,不顾一切就追了上去闯进屋内,果然屋里一名士兵翻箱倒柜,另外一名擒住一名女子欲行不轨之事。
“住手——”
许靖忠大步上前,一把将那人拉开。
那两名士兵见状,不禁有些错愕,“哟,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老子进村这么久,还从来没人敢拦过,你算哪个葱,敢阻止老子。”
许靖忠大喝道:“我乃谷城县县令,我命令你们住手!”
听到这话,那两名士兵果然身子一僵,但随后问道:“你说你是谷城县县令,可有证明?”
许靖忠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道:“我不需要证明,但是你们现在这个做法已然违反了越国的刑律,私闯民宅侵犯女子强抢财物,我要你们立即跟我回一趟衙门!”
那士兵见他没拿出敕书,再听到这话,不禁哈哈大笑:“好大的口气啊,我们这些当兵出生入死,每天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我拿点东西怎么了,我又没杀人,没有我们这些越军,他们这群人迟早也会被大焱的狗皇帝给磋磨死,这是他们应该孝敬我们的,我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不然老子抽死你。”
许靖忠闻此言,双眸似火,从怀中取出一文牒,展于那人眼前,喝道:“石云、赵武何在?”
两名衙役忙应声上前。
“将这二人拿下,带回衙门!”
两名衙役得县太爷之令,立即持刀上前欲捕人。
这两名兵士未曾料到此人真是谷城县县令,不禁有些慌乱,却道:“我等是石千户手下的兵,就算我等有何过错,自有我们长官自行处理,也轮不到你越俎代庖。”
“哼,尔既是越国子民,身在越国土地之上,又为我亲眼所见犯罪,本官就有权力将你逮捕。”
“还愣着干什么,快拿下!”
衙役见县太爷果决,也不敢再懈怠,立即上前欲将人拿下。
那两个兵士哪肯束手就擒,在他们眼中,这片土地就是他们的王国,就算要处理,也该由他们自己人动手,你区区一个县令岂能奈我何。
再说,其他兵士甚至百户、千户都下到村子里来来打牙祭,你凭什么只抓我们?
于是乎,两方人马瞬间扭打在一处,从屋内打到屋外。
许靖忠带了六名衙役来,迅速将那两人给制服并绑了起来。
不承想,其他进入村子的士兵听到这边的动静,也围了过来,见一个半大不小的白脸男子抓了他们的人,同样跟来的千户也怒了,冲着许靖忠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抓我的人?”
被擒的两个士兵见状,赶忙叫道:“石千户救我——石千户救救我们——”
许靖忠蔑视着眼前有些衣衫不整的男人一眼,冷笑道:“原来你就是他们的长官,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良家女子偷鸡摸狗的事就是你带头干的,连你也一起带走!”
那千户听到这话,狂笑道:“你是什么东西,还敢抓我?”
“我乃谷城县县令,奉越王之命巡查本县,你若束手就擒,可免受皮肉之苦,否则别怪本官不客气!”
千户听闻此言,脸色一沉,道:“小小一个县令,敢跟本千户动手?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许靖忠冷笑:“根据越国律法,但凡触犯刑律者,不管是何身份,都要接受地方长官调查,你们要怎么查案?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说着,他冲着身后几名衙役喝道:“还不上前将此人拿下!”
可那千户听到这话,顿时面露凶光,逼视眼前这几人,衙役们面面相觑,踌躇着不敢向前。
许靖忠气道:“莫非我这个县令的话都不管用了吗?”
几名衙役不敢不从,只得咬牙上前,朝那千户扑了过去。
那千户毕竟是上过战场,力气可不小,再加上其他士兵也参与进来,三两下就将几名衙役给胖揍了一顿。
千户站在那里,看着地上翻滚哀嚎的几名衙役,手中的鞭子在空中挥了挥,对着眼前的许靖忠冷笑道:“小子,还敢抓我?”
许靖忠凄然一笑:“军中有你这种败类,是我大越国之耻,公然拒捕,罪加一等,我亲自拿你!”
说着走到衙役跟前,拾起地上的镣铐,面无惧色地朝着石千户走去,口中道:“不管你使出什么手段,我都要将你逮捕归案,否则你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千户听到这话,顿时面露凶光,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今日老子就要送你回姥姥家。”
说着鞭子咻的一声劈头盖脸地卷了过来。
许靖忠根本来不及闪躲,也没想过闪躲,就这么被鞭子直直地抽在了脸上,落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那样的痛楚让许靖忠一时间昏头转向,脑袋嗡嗡直响,但仍咬牙隐忍,握紧手中的镣铐,挺胸向前。
那千户没想到居然碰上个硬茬子,更是激起了他的怒气,鞭子再次劈头盖脸地抽了过来,眨眼间就在在许靖忠身上留下了三四道伤口。
周围百姓见状,不忍直视,更有人跪地帮忙说情。
那千户冷冷道:“一个小小的县官,竟敢教训我们这些拿命给你们换好日子的人,今天老子就教你做人。”
说着又连抽了几鞭子,许靖忠痛得不能自已,步子踉跄被自己绊倒在地。
但仍咬牙撑着站了起来,继续朝千户走去。
百姓急都急哭,喊道:“大人,您就别犟了,算了吧,草民知道您心里是为咱们好就够了——”
许靖忠口中喘着粗气,道:“不成,我来之前,陛下亲口对我说了……让我务必要做一个好官,爱惜百姓……惩恶扬善,我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后退一步!”
说着,继续踉踉跄跄向前。
千户冷笑一声,眼底闪过嗜血的光,手中的鞭子也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落到许靖忠的身上。
周围的观众也吓得闭上了眼睛。
许靖忠咬着牙,死死盯着眼前那人,不躲不闪,只是预想中的鞭子却迟迟没有落下来,他抬头一看,原本应该落下来的鞭子却被一只修长的手给紧紧拽住。
千户见手中鞭子纹丝不动,转头一看,是个容貌俊美的不速之客,火气上涨,一把抽回自己的鞭子,口中骂骂咧咧道:“又来个不长眼睛的,莫非也是想尝尝本千户的鞭子。”
说着鞭子卷起,向来人狠狠抽去。
“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身子灵活一闪,随着利刃出鞘的声音,白光闪过,随即一道凌厉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村子。
“我的手——啊——我的手——”男人原本握着鞭子的右手,此时正躺在草丛里。
“作为一名士兵,不遵守军纪,擅离职守,擅闯民宅,看你衣衫不整的样子,想来是把村子当成你的后宫了吧,今日就算杀了你,也是死有余辜。”
“你——你知道我是何人吗,你居然敢削了我的手!你给我等着,我定要你不得好死。”千户痛得大骂,说着转头就吩咐手下去喊人。
“喊人?我倒是不怕,就算今日是许牧通在这个村子里犯下你这等恶事,我也照样要把他的手给砍下来,来人,这村子里的所有官兵都拿下,一个不许放走,送到谷城县,由谷城县县令亲自审问定罪。”
追随而来的护卫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将这群士兵尽数拿下。
千户看着眼前的人,听到对方居然没将许牧通放在眼里,惊恐得瞪大了眼睛,断了的那只手臂对着她的方向:“你——你是何人?”
而一旁的许靖忠终于缓过神来,捂着胳膊忍着痛上前,屈膝下跪道:“大人,是我无能——”
秋梦期忙一把将他扶起道:“忠儿,你没有无能,你比我想象的要勇敢,越国有你这样官员,是百姓的福气,军中纪律没有执行到位,这一方面确实是我和陛下的疏忽,等明日我回荆州,必将此事禀报陛下,但茶庵村的这件事,就看你的表现了。”
许靖忠一脸坚毅,道:“大人放心,这件事发生在我谷城县,忠儿就算肝脑涂地,也要还茶庵村百姓一个公道。”
“你办事我当然放心,不过眼下你身子这个状况,我还是留下来陪你一起处理。”
许靖忠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大人,此事非同小可,您还是先回去禀报陛下,谷城县的事,我必定能办好。”
秋梦期有些不放心,还想再说,许靖忠道:“还是大人觉得我办事不力,仍不能独当一面?”
秋梦期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只是担心你身上的伤。”
“不碍事,区区几条鞭子,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连这点都顶不住的话,那我还当什么县令,不如回家避世算了。”
秋梦期拗不过他,又看了地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几名衙役道:“我给你留些人,协助你将这些犯人押回衙门。”
许靖忠脸色终于放缓,道:“多谢大人体恤。”
秋梦期点了点头,道:“村子这些可怜人,你务必查清真相,对百姓的损失做好登记,受到侵害的也要给予安抚和补偿,需要资金的,就向户部申请。”
“是!”
秋梦期本想亮出身份安抚村民的工作,但想到这是许靖忠到谷城的第一个案子,也是他树立威信的时候,她不欲喧宾夺主,还有一个是,看到这些百姓,她心里难受,总是很容易想起在濛山土匪窝里的那些景象,只是那时候施暴的是土匪,而现在施暴的人却成了她们大越国的士兵和将领,这让她很是自责,只想回去尽快和苏韵商量出一个决策,改革和严肃军纪,杜绝这样事件的发生。
“阿城,你和月儿各带一个小队留下来协助许大人做好安抚工作,一切听许大人的安排,不可擅作主张。”
两名护卫赶紧应声领命。
秋梦期这才翻身上马,带着剩下的人朝着荆州方向奔去。
……
茶庵村的事件让苏韵十分震惊。
已经习惯喜怒不形于色的她气得连骂几声混账。
她想不到自己治下的军队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前制定制度的时候不是没有强调过亲民爱民禁止迫害百姓,但在执行的过程中,还是有些人阳奉阴违,还有些军官将领一手遮天,以至于有些队伍里有人犯下如此恶劣行径。
军队改革势在必行。
立即下令让兵部重新拟定军纪,以现代化的标准对士兵行为进行约束和训练,将相关条款具体化,具体到如士兵不得进入民宅,不得对百姓有任何骚扰,甚至不得拿走百姓家中的一根针一条线等。
同时还一一对应地给出惩罚。
为此兵部有人提出抗议,“如今越国要开疆扩土,靠的是这群士兵,如此苛刻,怕是要引起底下士兵的不满。”
苏韵冷笑道:“以前大焱的士兵没有军饷,还拖欠粮饷,连马匹和衣装都要自己准备,到孤这里,孤粮食衣物给你们配齐,每月军饷按时发放,数量更是大焱的几倍,就算战死沙场,抚恤金也第一时间送到家里头,怎么的,孤条件越好,你们倒是越不知足?”
接着又质问那人:“你既是出身老百姓人家,若是别的士兵对你的家人施暴,你待如何?”
“战士的职责是保家卫国,这个职业神圣而光荣,不是什么下三滥的人都能参军,穿着这身铠甲就要对得起自己的身份,既然参军就必须服从军中纪律,这事没有任何条件可讲。”
“待新的军纪出来后,每天吃饭之前,所有人必须背上一遍军纪。”
“凡有违反纪律者,严惩不贷,胆敢包庇下属的上官,双倍惩罚!”
等她开完会发完脾气,许牧通这才匆匆赶到了荆州,只是开口第一句却是为那千户求情。
苏韵看着他,半晌才道:“孤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已经明令按照军规军纪管理军队,却还出现了茶庵村那样的事,原来问题出现在许将军这里啊。”
许牧通面色讪讪,他是个大老粗,平日为了笼络手下的人,对有些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做得不过分他就没管那么多,没想到这事却捅了出来,还被王夫看到了。
若是别人他直接一刀劈了就算了,可是那千户,是他妹妹的儿子是他的亲外甥,说什么也得把人给捞出来,大不了以后不让他进军营算了。
但这事既然被王夫撞到了,想私底下解决肯定不行,他也只能厚着脸皮来求苏韵。
如今被苏韵这么一说,顿时老脸一红,小心翼翼道:“陛下,石鹏这人吧虽然是有点混,但是这几年来几场战役他的表现都很不错,是个不错的苗子,又肯拼,若是以后遇上更大的战役,他能独当一面,您看,要不就通融一下,让他将功赎罪得了。”
苏韵冷笑一声:“右手都被梦期给砍断了,以后就是个废人了,还怎么将功赎罪。”
许牧通这才想到这一茬,脸色一僵,忙道:“既然王夫已经责罚过了,这次便算了吧。”
苏韵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可知道为什么梦期会砍断他的手吗?当时他将众衙役的打倒在地,新县令一介文人,迎着他的鞭子也要上前将他缉拿归案,他一鞭一鞭地朝人家身上抽,小县令的脸上那一鞭,深可见骨。”
许牧通听到这话,也不禁觉得头皮发麻。
苏韵道:“人人都说我爱民如子,小县令受伤,我自然心痛,若换做是你儿子,你能容忍那千户往他脸上一鞭一鞭地抽吗?”
许牧通听到这话,赶忙道:“那自然是不行的。”
说完才觉得掉入苏韵的陷阱,只能无奈道:“我本也不想管这外甥,只是我妹妹闹得凶,我实在也没办法。”
苏韵道:“这么着,后天谷城县县令会对茶庵村这个案子公开审理,你去旁听,听完了如果觉得还是想继续帮你外甥说话,再来找孤,如何?”
许牧通无法,只得应下来。
待他走后,秋梦期这才从幕后走出来。
“他若是知道谷城县县令就是他儿子,不知道到时候会作何表情?”
苏韵叹了口气:“许牧通这人,能打仗是真的,但是非不分,看似果敢,实则优柔寡断,已经害死了一个李婉,但愿不要再伤害了靖忠。”
秋梦期接过话道:“说实在的,如今他的兵权最大,手下的士兵又跟着他许多年,我不放心他,而且只要他在这个位置上,所有的改革就算文件颁布下去了,但是执行起来不会彻底,没办法输入新鲜的血液,旧的风气依然存在,这样很不好管理。而且他的那些兵更自觉高人一等,又有他在上面顶着,真犯下大错,我们插手的话还容易激化矛盾。”
苏韵看了她一眼,道:“谁才能让你放心?”
秋梦期吐出两个字:“王三。”
王三是她带出来的人,那些肮脏的事,那些辛苦的活都是他在干,他从来都是少说多做,不管什么事,仅仅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想要什么,转头就默默去做。
他不认字,就利用空余时间跟其他人学习,也不介意向焕儿这样的小孩子请教,认了字之后,他就开始看兵书,不管是执行任务还是打仗,每一次都能奇袭得胜,是一把出其不意的刀刃。
对秋梦期来说,师兄影七是一个无所不能总在最危险时刻将她护在身后的铠甲,而王三就是她手边一伸手就能碰得到的刀,最贴心的工作伙伴。
曾经封乐县一个小小的城门守军,如今南征北战的骠骑大将军,除了秋梦期的偏心,还有王三自己的努力,秋梦期对待他,有点像对六子王小宝那种感觉,但又更亲一层,感觉他更像是一个流落在外的兄长一般,默默守护着她。
苏韵想了想道:“我明白你心里所想,先看看许牧通去了谷城县之后的表现再做下一步规划。”
秋梦期嗯了一声,帮她轻轻揉捏着后背,去除疲劳。
……
许牧通去了谷城县,他没有表明身份,直接和老百姓站在大门口一起围观县令审案。
当他抬头向堂上望去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定在了原地,他万万没想到,堂上那个唇红齿白的大半个青年,居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只是那白皙的脸上,一条暗红色的疤痕狰狞地爬在脸上,使他俊秀的容貌多了一股破碎的感觉。
许牧通想起前日越王说的话:“新县令一介文人,迎着那千户的鞭子也要上前将他缉拿归案,千户一鞭一鞭地朝人身上抽,小县令的脸上那一鞭,深可见骨——”
“若换做是你儿子,你能容忍那千户往他脸上一鞭一鞭地抽吗?”
他当然不能容忍,谁敢抽他儿子,他就要砍死谁!
堂上许靖忠身上的伤害未好全,连开口都困难,甚至每说一句话就牵扯到脸上的伤口,伤口处渗出新鲜的血液来,只是一看就觉得疼痛。
许牧通捂着心口,觉得那里痛极了,甚至比自己在战场上中的箭伤都还要疼。
只是看着跪在下方的外甥,顿时又揪心不已,怎么这事却偏偏让忠儿给遇上了呢……
数日来,许靖忠借着秋梦期留下的护卫,安排衙役全体出动,进行多方取证调查,后面又陆陆续续抓捕了不少的士兵归案,三十七个人,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是一大串长长的罪名。
证据确凿,最后一一宣布了判决。
当石鹏听到自己被判死刑的时候,大叫不服。
许靖忠冷哼道:“你抢夺百姓财物,□□良家妇女,还打死了两个企图阻拦你作恶的两名少年,你这种人,死有余辜!”
“你凭什么审判我,我是对越国有大功的人,我带领五千士兵勇夺荆州的数县,不管我做什么,这些功劳都能免我一死,你不能判处我,我不服——”
许靖忠:“你可以不服,你也可以发起重申,由刑部和都察院复核,不过你别忘了,那日削你手掌的,是都察院的长官,你觉得复审能推翻我的判决吗?”
石鹏终于害怕了,大嚷道:“我要继续上诉,我舅舅是兵部堂官,是北伐的兵马大元帅,他一定能保下我,你判不了我,我不会死的,我舅舅一定会救我,你是县令又怎么样,陛下器重你又如何,可是陛下没有了我舅舅就打不了仗,只要我舅舅和陛下说,陛下一定会放了我,到时候你就等着,我一定会收拾你——”
许牧通听到这话,顿时青筋暴起,是谁教这个蠢货这么说话的。
忠儿要是听到这话会怎么想,陛下听到这话又会怎么样,许牧通不想让儿子发现自己在现场,只得压着火气抿着唇未发一言。
而许靖忠听到这话,果然顿了一下,道:“许牧通是你舅舅?”
石千户听他这么一问,还以为对方怕了,哈哈大笑道:“怎么,怕了吧,识相的赶紧把我放了,把卷宗给烧了,我能饶你不死。”
许靖忠眼里却露出来一丝冷笑,怒道:“这就是你在军中耀武扬威的理由,这就是你在外头欺男霸女的理由?”
脸上的肌肉因为他的生气,一滴血顺着伤口滴下来,瞬间变得如地狱里出来的修罗,看上去十分可怖。
石千户听出对方话里的不对劲,再看他这样的表情,原本嚣张的气焰也慢慢地降下来,道:“你若是能放过我,我去与我舅舅说,让他和陛下说一声,将你提拔提拔——”
“住口——”许靖忠大怒道,“我告诉你,就算今天是许牧通站在这里,犯了和你一样的罪,本官也一样要将他依法处置,绝不容情。”
人群里听到这话的许牧通身形一晃,竟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但是我相信,许将军不是这种人,他南征北战,北上抵御过匈奴羌胡,南下晋山剿灭海寇,援驰闽州铲除水匪,为了家国百姓他连三千万两的宝藏都不放在眼里,他怎么可能为你这种败类去求陛下,毁了他一世的英名!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毁将军清白,别怪我当场对你动刑!”
许牧通原本摇摇欲坠的身子瞬间挺直了,他胸口有一团火在燃烧。
这才是他儿子啊,这才是他的种!
他懂他,他一直都在关注他,他在为自己引以为傲。
天,他先前都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去为那种败类去求陛下,这样只会破坏自己在儿子心里的形象。
许牧通眼眶发热,赶紧从人群中退出,往外走去,他怕被那个畜生看到,若是他嚷嚷出来,儿子一定知道自己为那个畜生求情了。
这不行!
许牧通几乎是掩面逃出了谷城县的衙门。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背影消失的那一刹那,堂上的年轻县令这才转过脸来望向他离开的那个方向,眼底泛着淡淡寒光。
他看着台下瑟瑟发抖的石鹏,瞳孔微缩。
当年,就是此人的母亲,连同那个恶毒的老太太,磋磨着母亲,使她不幸流产,自己也失去了那个没能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姐姐,母亲伤了身子,又被那个男人伤透了心,这才在生下自己的时候香消玉殒,独自去了那冷冰冰的地府。
“关于官兵侵犯茶庵村刑事一案,陛下和王夫十分重视,特意嘱咐本官审好此案,严惩作恶之人,以还茶庵村百姓公道。为此陛下更是责令兵部修改军队规章及纪律并严格执行,杜绝此类案件发生,也请百姓回去后相互转告,一遇上这种不平之事,不管对方是何人,就算是皇亲国戚也好,即刻到衙门报案,本官一定会为你们做主。”
这话一出,围观的百姓和前来作证的受害者们不禁热泪盈眶,直呼青天大老爷。
“另外,陛下特意吩咐本官做好后续的安抚工作,并提供了专项的银子对村民进行赔偿和人道援助,请每户各派代表到户房核对领取。”
“官兵侵犯茶庵村一案就此结束,退堂!”
……
许牧通从谷城县回去后,直接去找苏韵,跪在地上痛哭请罪。
苏韵道:“不是孤特意瞒着你,与石鹏发生冲突的是忠儿,只有你亲眼去看了,才是眼见为实。”
“是臣糊涂啊,这些年李泰不让忠儿见我,原来是有道理的,幸好他不和我一起过,不然我也养不出这么一个清风霁月好儿子好官。”
但让他欣慰的是,他的忠儿是认他这个做父亲的,不然他不会说出他的那么多优点来,这一切,值了!
苏韵这才慢悠悠道:“如此,你要怎么面对你妹妹妹夫?”
许牧通这才咬咬牙道:“当初婉儿的事,我娘和妹妹已经对不起过她一次了,我对她们也已经仁至义尽,石鹏所为,皆是咎由自取。”
“臣向陛下请辞兵部堂官和北伐的兵马大元帅职位,退出军机处,恳请陛下对外宣称,是因臣没有约束好部下,才造成如此恶劣事件,母亲和妹妹见我因此丢了官职,定不敢再闹,如此,臣对底下的弟兄们也好有个交代。”
苏韵思索,半晌才道:“你知道放弃这些对你意味着什么吗?多少人穷极一生只为入阁拜相,越国虽然只占三州,但将来会走到哪一步,你其实心里也有数,此时放弃,这是极大憾事。”
许牧通摇了摇头:“今日听到忠儿说的那番话,臣心中羞愧不已,觉得自己根本就配不上他心里的那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臣受之有愧。”
秋梦期见他意已决,这才道:“军机处的位置孤给你留着,其他的便准了。”
……
很快,朝廷新的通告出来了:
兵部堂官兼北伐兵马大元帅许牧通,未能正己率众,致使部下将士滋事茶庵村,强夺民财,欺男霸女,更致数人命陨。现夺去许牧通兵部堂官兼北伐兵马大元帅之职,着降为卫将军。另有其他官员负连带责任,皆作降职处理,人员名单如下……即日起,由原骠骑将军王三接任兵部堂官,并兼任北伐兵马大元帅,统领越国军中一切事务……
兹以严明军纪,特令兵部整顿军伍,加强组织纪律。自今日起,实行新军事制度及管理制度,各军中将士宜为表率,以示军威……
通告一出,百姓奔走相告。
“果真是下面这些人闹的鬼,我就说越王怎么可能养出这么一群鱼肉百姓的豺狼虎豹。”
“许牧通哎,岭南道节度使,统领士兵几十万,听说陛下如今北伐的兵马大多是许牧通的带过来的,她居然敢为了一个区区茶庵村就把许牧通给撸了,就不怕许牧通的原部下造反吗?”
“不然怎么说陛下爱民如子呢,先是让谷城县新上任的县令把那些为非作歹的士兵给一通审判,该杀的都杀了,然后才把上头具有连带责任的一串官兵都处理了,也算是大快人心了。”
“不偏不倚,如此也算公正。”
“听说茶庵村的老百姓得到的赔款好大一笔,真是让人羡慕。”
“你这羡慕的啥呀,苦命人应有的赔偿,再多都不算多。”
“可换作别的人占领谷城,下边的百姓还不是照样被糟蹋,也只有越王还真当一回事,还给了巨额的赔款……”
“我跟你们说,那个新上任的兵部堂官,叫王三的,人们都称他为活阎王,啧,折磨那叫一个酸爽,以后这些当兵的就有的受了咯。”
“什么叫折腾,只要他们忠于职守保家卫国不像那些人那样干恶事,王大人还能怎么折腾他们。”
“就是,不过军中新规出来,咱们老百姓就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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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蜀中来客 ◇
随着王三拿到了军队实际掌控权, 苏韵和秋梦期开始整个部队上下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她们大胆借鉴了来自现代的军事理论,提出了一系列的军事改革方案, 再具体由王三操刀,负责将这些理论转化为实际可行的操作方法。
首先, 整顿军队的纪律。
制定了一套严格的军规,明确规定了士兵的行为准则和奖惩制度, 要求士兵们绝对服从命令。
其次, 改革军队的操练。
根据当下战争需求, 增加了多种灵活的训练科目,而且还引入了一些现代的战术训练,如快速决策、小队协同作战等,以提高军队的机动性和作战效率。还特别增加身体素质的训练, 以达到增强士兵体质的目的。
这些改革并非一帆风顺, 其中既有困难也有挫折, 尤其是许牧通原先手下的那群中级将领和老兵, 认为这些改革都是瞎扯淡,是一群没有经过战争的新兵蛋子在纸上谈兵, 根本不能对作战举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可王三是什么人,活阎王,既然军队要求服从命令, 他拿着令箭就敢号令所有人, 不愿意干就走人,留下的就得乖乖听话。
老兵怎么可能走人,大焱那种腐朽的军队制度下, 没有军饷欠发粮饷他们都没走, 如今越国军队如此优渥的待遇, 他们怎么可能会走。
别说一个月五钱的军饷,就连吃饭都能吃到饱,那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更别提身上那坚不可摧的铠甲和寒光闪烁的兵器,单凭这些装备就已经能以一敌三了,还有□□雄赳赳的骏马,放在以前,很多人都只能当一辈子的步兵,根本没机会碰过马儿,可在自从越王上位,从扶余娄挹陆陆续续采购了数万匹,组建了几支强大的骑兵队伍,他们当中部分人才有机会一跃成为一名威风凛凛的骑兵。
想让他们放弃这些东西,这怎么可能。
既然还要留下来继续当兵,那就只能闭嘴,听话,照做。
也有些人悄咪咪地想去撩许牧通,说越王竟然因为一个小小千户的事将你连降数级,不如带着人马去投奔别人或者单干算了。
许牧通眼皮掀都不掀一下,反问道:“你觉得这天下还有哪个人比越王更有前途?”
那将领道:“蜀地有蜀中王,我们可以投奔他,蜀中王能打,咱也能打,也算是强强联合。”
“你觉得将来要是真成事,蜀中王能容得下我吗?”
那将领想了想,俗话说一山不能容二虎,蜀中王是个武将出身,许牧通带这么多的兵马过去,事成之后,必受猜疑。
“再不成,咱还可以回去投奔大焱皇帝,如今他们节节败退,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咱去了保准待遇能提高不少。”
“你都说节节败退了,咱们去了若是没有装备还这般懒散,那岂不是败得更彻底吗”
许牧通又问道:“而且你说如果我要走,会有多少人愿意跟我走?”
那将领忙道:“大伙儿都是跟您过来的,您要走,大伙指定要跟您走。”
许牧通摇了摇头:“这是你们的想法,普通士兵可不会这么想,毕竟走了,谁给咱们提供军需,莫非还得像以前那样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那将领张了张嘴,没办法反驳。
“你们这些小头目,去了别处,要是干得好,能有赏赐,可他们那些普通的士兵,他们能有什么,既然越王能他们吃得更饱穿得更暖,还赚得更多,谁还愿意跟我们去过像以前那样的苦日子。”
“可这也太憋屈了吧,你看现在军营里都改成什么样了,天不亮就起来操练,连个地方寻个乐子都没有——”
许牧通鼻子里哼了一声,沉声道:“过去我早就劝你们晨起习武,养精蓄锐,等上了战场咱们也不输人。可你们一个个懒散成什么样了?现在有人来收拾你们了,别人能起得来你们为什么起不来?别人能挺得住你们为什么挺不住?”
看那将领还想说话,他打断道:“好了,我是哪儿也不会去了,你若想走便走,若是不走,留下来了,上头让怎么做便怎么做,我如今下来了,也护不了你们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自己掂量着,到时候别惹了事来找我,我也救不了你们。”
他已经对不起妻子一次了,如今儿子备受陛下重视,自己要是真来这么一出,儿子以后如何自处。
而且他看得出来,陛下和王夫两人看着年轻,提出的东西也很新颖,听都没听过,但实际上执行下去后,发现这些制度的执行效果特别好,团队的凝聚力空前提升。
可以说,就算他真的带人出走,将来越国自己训练出来新的队伍,加上强大军备力量,能把他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更何况,降级一事,本就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那些老部下没办法说服许牧通,又不愿意离开部队,只得接受王三磋磨。
苏韵让王三将以前的队伍直接打乱,重新编排,原本顽固的小团队被打乱,新兵老兵混在一起,训练的绩效也一视同仁,这下想抱怨也没地方抱怨去了。
之后,再遇到质疑,王三就用更加严格的训练任务来进行回应,直接把这些人给练趴下,质疑和抱怨声渐渐消失,部队里面终于就只剩下一个声音。
铁腕管理之下,军队的改革总算见了成效,苏韵和秋梦期二人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
京都谢家。
每月十五都要聚在一起吃个饭,顺便开开家庭会议。
谢正卿父亲是庶子,他下来就更是庶子的庶子,往年甚至连参加家庭宴会的机会都没有。
只是随着他这几年跟了秋梦期往来之后,生意越做越红火,他名下的商号大吉贵每天几乎门庭若市,商号里售卖着各种珍贵的货品,有琉璃制品,还有香水、珍珠、首饰和胭脂护肤品,更有来自海外的洋货,如棉制品、咖喱香料、毛锦、郁金香宝石等等,奇珍异宝让人眼花缭乱,吸引着京都名贵流连,钱是赚了一波又一波。
反倒是谢家嫡系这边,即便背靠祖上留下来的产业,却一直不瘟不火的,加上如今形势动荡,生意萧条了许多,店里的东西总是一成不变,管理产业的人还是以前那高高在上的样子,进项一天比一天少。
见到谢正卿这边做得红火,老太太这才命人谢老三通知他那庶子,每日十五也要去老宅参加家宴。
若是以前,谢正卿求之不得屁颠屁颠就去,可如今他生意做起来了,又走南闯北有了许多见识,当初结交的人,要么称王要么成了王夫要么当了一州刺史,就再不想去老宅那边看着嫡系那些高高在上的嘴脸。
但老太太发话,他不去又不行。
去了之后,其他人对他态度倒是转变了不少,一个个突然变得活络起来,个个见他开口就笑眯眯地叫着四爷。
只是嫡系大房那边的态度一直难以转过来,还是冷冰冰的样子。
他也不在意,反正就一顿饭,吃完带着妻儿回家就是。
不料进门才屁股还没坐热,老太太就提出,让他把供货渠道共享给老大的商号,他就不乐意了,只是搪塞道:“孙儿这些货都是中人从越国那边运过来,平日只是悄咪咪地拿货,一旦声张,被上头知道,那中人怕是要被安上通敌的罪名。”
大房大爷听到这话,眉头一皱。
老太太将手中的杯子重重一放道:“你就多跟他要些货,到时候分一半的货给大房这边就是,谁会多嘴去到处嚷嚷。”
谢正卿想了想道:“不是孙儿要拂祖母的面子,实在是这些货我下边的商号都不够卖……”
话音未落,四下一片安静。
在谢家,还从来没有人敢拒绝老太太。
谢正卿低下头,也没打算收回自己刚刚说的话。
正在这时,只听外头有人来报,说蜀中有客求见,老太太这才跳过刚刚话题,让把人给迎进来。
来人正是老太太在蜀中的娘家人,老太太的侄子叶三爷。
叶三爷进门就是哭丧着一张脸,问了才知道,蜀地包括宁州益州乃至梁州如今正处在那蜀中王谭罡的统治之下,三州上下日子都不太好过。
老太太问道:“蜀中王也不像南边的越王那样收缴你们的土地,咱家中那么多的田地,又有蜀锦,怎么会过不下去。”
“哎呀姑奶奶您是不知道,您当着蜀中王是怎么来的,他那些兵都是谁养的,都是蜀中的那些大户人家在供着他们这些兵呀。”
原来大焱近年来正处在乱世之中,各地都在纷纷起义,最突出的就是南边的越国势力,西部也有不少支队伍打着推翻焱王□□的旗号起事,但经历了两三年的时间,互相之间也交手了很多次,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般一个吞并一个,蜀中地区常年处在战乱中,百姓日子过得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景仁帝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蜀中的情况,于是就派了一个叫谭罡的人去整顿西部,却没想到这谭罡倒是把这些大大小小的势力收拾干净了,可他却一去不返,直接占领了蜀地周边的宁益梁三州,自立为蜀中王。
景仁帝气得火冒三丈,又派出几拨人去降服谭罡,可蜀中地势易守难攻,一时也拿他没有办法,加上越国正面骚扰,最近又一直忙着搞通灵大典,也只能暂时搁置。
谭罡两年前攻打蜀中,军饷粮饷严重不足,都是打到一个地方抢一个地方,所过之处雁过拔毛,老百姓苦不堪言。
毕竟没有哪个军队能像苏韵她们一样,能有如此稳健的发展环境,拥有着如此充足的后备粮草军需,更是通过海贸从外邦采购粮草。
最惨的是蜀中那些大户人家,老百姓日子不好过薅不到什么羊毛,谭罡就只能逮着这些大户人家,一会儿要钱一会儿要粮,三天两头的,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禁不起这么薅。
叶三爷哭诉道:“如今蜀地被蜀中王占领,一应税赋都要上缴给他们,除了地税人头税,咱们的蜀锦也要交税,人头税要交一人一年要五钱,这个蜀中王刚到蜀地的时候,承诺只收五成地税,如今才过两年,就恢复跟大焱皇帝一样,也是三取其二,蜀锦一匹锦卖出去也要交五钱的税,再除去丝钱和绣娘的工钱,咱们根本就没得挣啊——”
老太太忙道,“咱们家乃士族人家,至少地税不用缴吧。”
叶三爷摇了摇头,“那谭罡就是个大老粗一个,他哪管什么士族不士族,只要有地就要交地税,您就说这地咱还要不要种,若是自己种,几千亩地自己也种不过来,租给别人吧,往日七三分,佃户三我们七,可朝廷三取其二,地租就刚好抵掉税收,这么一来,咱这地是一粒粮食都收不上来了啊,那咱这地买来是图什么?”
老太太忙道:“既然如此,把地租多提一成,如此一来,少少也有一成的收入了。”
边上的谢正卿听到这话,心中不禁冷嗤一声。
果然那叶三爷道:“原先七三分,佃户已经不太愿意,若是再提到八二,可就没人种咱家的地了。”
说完长叹一口气。
老太太听到老家如此艰难,也是急得直抹泪。
叶三爷又道:“这两年,蜀中的老百姓不知从哪里听说越国只用交地税,而且还只交一成,服徭役不强制,去了包吃包住还有工钱,这样一对比起来,老百姓就觉得自己过的哪里是人过的日子,于是就纷纷出逃,跑到距离最近的交州。”
“加上战乱死人,以至于蜀中的人口越来越少,有些土地也没人种植。没有人种地,税收不上来,谁来养活十万的军队?那蜀中王见我们这些大户人家舍不得家业不愿意走,就只能逮着我们继续薅,军队缺粮了,只管来找我们大户要。”
老太太揪着心道:“能不给吗?”
“姑奶奶,人家带兵带枪来借粮,咱能不借吗,说是借,可您觉得这些豺狼虎豹他们会把吃进去的粮食吐出来吗?”叶三爷说罢直摇头。
老太太:“照你这么说,倒还不如让越王占领你们蜀中算了。”
叶三爷道:“要是蜀中王能换成越王,我们这些蜀中大户都烧高香咯,人家越王不图咱们产业不图咱们粮食,反正眼下租地也是不挣钱,那我还不如把地给捐出去算了,也好过那群豺狼天天到咱家门口蹲着,时不时还骚扰咱家里的女眷。”
老太太听到这里,连声道了几句“造孽啊——”
但说这些也是无用,他们这些商户人家也不能帮上什么忙,这次叶三爷偷偷带了百来匹上等的蜀锦跑到京都,就是不想被那些人抢了去,老太太最多也只能答应放到自己商号帮他销出去,其他就无能为力了。
因为叶老三的到来,这顿家宴吃得索然寡味,大家都颇有些心不在焉。
谢正卿吃完饭,妻子催着赶紧回家,他却一反常态变得不着急,寻了机会去了叶三爷宿下的客房,开门见山问道:“三表叔适才说的那些话可都是真的?”
叶三爷看着他一脸茫然。
谢正卿道:“就是三表叔说的,蜀中大户和小老百姓都恨不得越王打到蜀中,取缔谭罡?”
叶三爷这才站起身拍了下大腿:“当然是真的,如今蜀中日子当真不好过,可说是这么说,这打仗的东西也不是咱们这些商户人家说了算。”
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听说越王组织海贸,国内商人都纷纷寻着机会把自家商品运出海外去卖,挣了大把大把的银子,当真是让人眼红。”
谢正卿道:“越王势力如今势不可挡,打到蜀中应该也是迟早的事情。”
叶三爷摇了摇头:“打仗从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越王如今又布兵汉中要与京都对峙,谁知道什么时候打到蜀地,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那个彪悍的蜀中王,就怕到时候真的拿下来了,也是十年八年后的事情,届时咱家怕是都要被薅光了。”
看着他满面愁容的样子,谢正卿压低声音道:“我要是说我认得越王的王夫,也能和越王说得上话,三表叔愿不愿陪我走荆州一趟,将蜀中情况跟她说上一说,说不定还真有转机。”
“你?”叶三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小子怎么会认得越王?”
谢正卿嘿嘿笑道:“当年王夫出京前去沥州任职,我碰巧资助他些许银两上路,后来一直保持联络,如今我家商号的商品都是托他的关系进的货。”
“当真?小表侄子你可不能哄骗你三表叔,你三表叔这一路从益州赶过来提心吊胆好几次都快缓不来气了,你敢吓我我当真去了。”
“侄儿怎敢哄骗表叔,索性荆州离这儿也不远,您若是不忙回去,咱去见她一番又有何妨,若是您的信息对她老人家有用,到时候说不定赏您一笔,这不就是天外来财吗。”
叶三爷听到这话,眼睛瞬间就亮了,赶忙捉住谢正卿的手道:“成,什么时候去,你给我个准信儿。”
“明早我来接三表叔,今夜您就好好睡个好觉。”
“就这么说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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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排兵布阵 ◇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 谢正卿如约而至,驾着马车前来谢家接叶三爷。
等马车赶到荆州时,已经是七八日之后了。
二人被请进临时的议政厅, 叶三爷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不敢抬头。
直到苏韵让二人平身,他这才站起身来, 微微抬头装作无意向上瞟了一眼, 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位气质上乘的年轻女子, 不禁一怔,直到一旁的谢正卿轻咳出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躬身垂头, 等待召唤。
他原以为具有如此手段和魄力的越王, 应该是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女人, 没想到眼前的女子不过双十年华, 貌美清冷,眼神如星光灼灼, 仿佛可以穿透人心,让人无处遁形。
谢正卿忙将来意说了一遍。
苏韵眼底盛满兴趣,“蜀地大户居然愿意迎我越军入蜀, 当真是出乎孤的意料。”
叶三爷道:“回陛下, 实在是那谭罡欺人太甚,根本不把老百姓当人看,我们这些大户都成了他的摇钱树, 他一没钱没粮了就知道来找我们要, 如今这年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祖上攒下来的一些积蓄全都让他们给霍霍了,这谁能挺得住!”
苏韵深感同情,仍问道:“如今整个天下都知道越军一到,最先占领的是土地,如此说来,大户也是甘愿上缴土地了?”
叶三爷道:“古往今来,战争代表的就是攻城略地,收缴土地本就是战胜者的权利,可陛下仁慈,占领城池也只拿地不屠城,更不收缴百姓财物,这已是天大的恩惠,我们这些大户当然心甘情愿。您不知道,如今蜀地地税比地租还贵,根本就没人愿意租我们的田地,可即便土地无人耕种,咱们这些地税还是要交的啊,如此还不如把地上缴算了。”
苏韵先前是派出不少的斥候前往蜀地,虽然查探了不少的消息,但毕竟还是不如蜀中当地人了解得更透彻直观,如今听到叶三爷这么说,心里也有了数。
“交州刺史近日奏疏也提到过,宁州陆陆续续有老百姓投奔交州,看来你所言非虚。”
叶三爷忙道:“草民绝对不敢欺瞒陛下。”
“你们叶家既然作为蜀中制作蜀锦的大户,想来收购桑蚕丝也走过不少的地方,必定对蜀中的地形十分熟悉。”
叶三爷道:“不敢说了如指掌,但草民这些年来在蜀中各地收购蚕丝,几乎走遍了整个宁州、益州和梁州,陛下若是要想了解地形,草民还是能说上一二。”
苏韵点了点头,“很好,孤命人做了一个沙盘,既然你熟悉蜀中地形,还麻烦你帮孤看看,指点指点。”
叶三爷哪里敢当这些话,赶忙道:“能为陛下分忧,是草民的荣幸。”
于是一行人便起身移驾去了作战指挥中心。
叶三爷进门的时候就被墙上一幅巨大的地图给震撼到了,他虽说在蜀中走南闯北,可也从来不知道原来天下竟长这般模样。
陆地周边还环绕着海洋,看样子并不只是整个大焱的版图。
大堂中央是三个巨大的沙盘,苏韵带着二人走到其中的一个沙盘跟前,道:“这个便是蜀中的地图沙盘,斥候所报和画师所绘多少还是有些出入,你作为常年居住蜀中的老人,由你来核对最合适不过了。”
叶三爷这才凑近观察,看了好一会儿,结合沙盘上的标注很快就分清楚了每个地区的位子,激动道:“没想到这沙盘做得如此精致,真是让人一目了然,虽然其中有些细节存在些许出入,稍作调整就行。”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二人转头一看,一个俊秀的身影跨入殿中,见到谢正卿,那人口中笑道:“是什么风把谢兄给吹来了。”
谢正卿赶忙拱手向她见了礼,道:“蜀中亲戚来访,说那边百姓盼着陛下领兵入蜀如盼及时雨,心想着或许陛下对这些消息有兴趣,这才将他领来了。”
秋梦期闻言也不禁大喜,道:“那可真是个好消息,陛下当然有兴趣。”
苏韵见到她来,目光柔柔。
叶三爷赶忙上前拜见王夫,心中不禁感慨,越国的掌权人竟都是如此的人中龙凤,相比起来蜀中王谭罡拿下蜀地后,迫不及待称王开后宫,小小蜀地的王,后宫竟有上百人,听人说精气神早已大不如前,哪有眼前这对年轻的小夫妻这般朝气蓬勃充满干劲。
单是眼前这些沙盘和墙上那张巨大的地图,就知道越王的野心,根本就不是谭罡之流可比的,叶三爷心中也不禁暗暗激动,若是真能说动越王入蜀,或许蜀中将会换上另外一片新天地。
苏韵将谢正卿二人留下来,赏赐叶三爷黄金百两,并承诺将来蜀锦出海,赐他十个舱位作为回报,待拿下蜀地,再另有赏赐。
叶三爷笑得合不拢嘴,觉得自己这一趟是来值了,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韵先跟他细细了解了蜀中的相关情况,再让他协助对沙盘进行核对调整,最后才召来在王三许牧通等人开了会,会上,众人一致通过了要对蜀地开战的决议。
……
打仗主要看天时地利人和,天时指的是有利的时机和气候。
虽说当初对外扩张采取的是两翼防御正面蚕食的策略,但正面的大焱朝廷正处在一个纷乱的状态,就算景仁帝直接挂掉,不管是定王还是敬王上位,第一时间势必是先巩固自己的势力,再想方设法将对方除掉,然后才能腾出手来对外。
这个时间,至少要有半年以上。
现在攻打蜀地,就是一个最佳时机。
而三个条件中的“人和”已经处在优势,不仅蜀中百姓渴盼越军入蜀,就连一贯对她们深恶痛绝的地主士族豪门也因为无法忍受谭罡政权的残暴而宁愿献出土地,请他们攻入蜀地。
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但唯一令人头痛的是,蜀中地理位置易守难攻,进可以争天下,退可以保境一方,占尽了地利。
面对这样的状况,越国想要拿下蜀地,就不得不考虑几个方面,一是粮草运送,二是要道抢占。
苏韵站在巨大的沙盘前面,周边围着王三、秋梦期和许牧通等武将。
“蜀中王如今主要控制宁州、益州和梁州三地,南边的宁州和交州接壤,石巍和李绥八万兵马驻扎边界,随时可挥师北上。”
“而最北面的梁州,靠近汉中,咱们现在就在他们的东北面,连同石巍南边的队伍可两头包抄。”
秋梦期道:“蜀中道路艰险,咱们的补给怎么进去?”
“蜀道艰难飞鸟难渡,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也不是完全无解,否则谭罡当初又是如何攻下来的?”苏韵道,“如今我们所在之地是在荆州南部,这里是长江中游重镇,只要我们控制住长江中、上游入口,再利用长江、嘉陵江等水道直贯后蜀东西、南北的特点,最后采取东、北两面分进合击直捣蜀郡,便可成事。”
如今她们所处的荆湘江汉平原,曾是著名粮食集散地和产区,更有过最高产量达到亩产三石的成绩,经过越国一年以来的经营,粮食方面已初见成效,更何况她们还有海外采购的粮食援驰。
荆州一带,水运发达,倚靠着便捷的长江水系,东南地区的粮食可以源源不断地输入到蜀中前线。
苏韵指着沙盘上蜿蜒的蓝色枝末道:“长江主航道横穿巴蜀全境,其支流包括嘉陵江、沱江、岷江、大渡河等皆分布在整个盆地的四周,蜀郡和夔州作为蜀中的重镇,两地之间有内水涪江,外水岷江、中水沱江相互连接,一旦开战,这些便利的通航条件将为咱们运输军粮物资发挥巨大作用。”
“攻蜀行动必须要快捷,不能拖,所以我们必须要打闪电战,如今天时和人皆对我们有力,对方只有十万兵马,我们在人数上还有装备上更是占尽优势,而且还有群众基础,最快一个月要拿下,最迟不能超过三个月,京都皇帝估计撑不了太久,一旦他们双方达成一致,将会组织兵力全力与我们对抗,若是西边的蜀地迟迟攻不下,将会把我们给拖垮。”
众人一听,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齐齐道:“谨遵陛下指令。”
苏韵这才开始排兵布阵,“梦期,你带两万人马从汉中方向由北向南,行陆路进发,由金牛道出剑门关跨巴山和秦岭。”
“卫将军带五万兵马自东面进发,从荆南归州入峡,水、陆并举,务必攻克后蜀重镇夔州。”
“王将军,即刻六百里加急通知交州的石巍和李绥二人,这几日做好士兵的动员工作,十天后五月初三开始发兵北上,一个月之内务必先拿下宁州,将边界挪到宁州和益州交界处。”
王三应了一声是,随后道:“谭罡的兵都集中在蜀郡和夔州,宁州没什么人镇守,石将军和李将军一个月内必定能拿下。”
苏韵点头认同,“戴雄将军,你主要负责三路粮草运输总指挥,具体哪一路由哪个人负责,稍后你给孤几个人选,孤来定。”
戴雄赶忙应声领命。
苏韵又对王三道:“虽说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拿下蜀地,但正面战场也不能疏忽,如今刘二虎在沥州和闽州边境驻扎,汉中方面,就交给王将军负责吧。”
王三虽然也想参与攻蜀之战,但越王已经做好了部署,他素来从不向上质疑,如今既然苏韵已经安排妥当,他自然就二话不说应了下来。
“大家记住,此次进攻要遵循三步方针,首先,不靠水军取胜,应当先派步兵骑兵暗中进击,其次才是夺取桥梁要道,最后从水陆两路夹击,可都记下了?”
“都记下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状态不佳,浅浅三千字意思一下。_(:з」∠)_
进攻蜀地的路线内容引用来源于: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27065997619427964&wfr=spider&for=pc感谢在2023-10-19 21:21:43~2023-10-20 21:1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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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念猪猪 ◇
五月初三, 越国兵分三路,向蜀地方向进发。
蜀中王谭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和后宫妃子在厮混, 听闻将士来报,心瞬间提了起来, 赶忙套上衣裳蹬蹬蹬跑到前头问道:“这消息是何处得来,是否属实?”
“回君上, 许牧通带领五万人马从荆南出发, 水、陆并举, 由归州入峡,来势汹汹,为我军斥候所见,飞鸽传书而来, 做不得假。”
谭罡听到是五万人马, 嗤笑一声:“区区五万人马居然也敢进攻我蜀地, 蜀道艰险举世闻名, 就算他们装备精良又如何,深入蜀地粮草供应不及, 拖也能拖死他们。”
说着大手一挥,叫来手下几名得力干将,将迎敌计划吩咐了一遍道:“你们只需守好那几个入口就行了, 要是能把许牧通给打下来, 越国就再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将领,到时候咱们化被动为主动,出击荆州, 拿下沥州。”
“听说越王年轻貌美, 掳了她来给我做妃子, 岂不快哉。”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
更有一将领道:“王夫的样貌也不遑多让,几年前他刚中进士就被司马修命令堂上脱衣,见过的都说确实是一副好身材。”
谭罡意味深长道:“你小子好这一口,就多加把劲儿,把许牧通打残了,回头越王夫妇还不是任我等拿捏。”
众人又吃吃笑了起来。
然而这话刚放出来没到五天的时间,东边第一关卡失守的消息就传到了宫内。
谭罡大怒:“赵胜盎那小子,口口声声说他要将越军前锋斩杀马下,可这才过去多少天,才短短五天不到,怎的这么没用。”
与此同时,宁州被袭的消息也跟着传来。
谭罡咬牙道:“好啊,原来是想用东面吸引我的注意力,再悄无声息地从南面偷袭,真是恶毒,那又如何,宁州本就是个不毛之地,就算守不住,等他们攻到益州,蜀道也能将他们阻隔在外。”
斥候忙道:“君上,不止西边受袭,北边也不容乐观,据说是越王王夫亲自带领两万兵马,沿着陆路南下,如今已经占领梁州两郡。”
“什么?”谭罡震惊地站身,“三面围攻!越国难道不顾正面战场了吗,就不怕司马修趁机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居然敢将全部兵力押到攻蜀的行动中?”
“君上,司马修自三月份昏迷到现在尚未清醒,宫内定王敬王为了皇位闹得不可开交,一时也腾不出手来对付越王,这才让他们有空转头来对付咱们。”
谭罡听到这话忍不住骂道:“司马修这个草包,竟如此不济,若是他能争点气,这战火能烧不到咱们蜀地来!”
谭罡倒是想逐鹿天下,但他也知道自己这点人手未必够看,就想着占领蜀地过逍遥日子,蜀地天险重重,是块硬骨头,就算别人看不惯也未必能啃得下来,如此他也好安心地当他的土皇帝,逍遥自在。
不想还没逍遥多久,越王居然包抄了过来,坏了他的春秋大梦,怎能不让他气急败坏。
“君上,秋植率领的多数是骑兵,自北向南而下,装备精良,骑兵开路重步兵压阵,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根本就挡不住啊。”
“这个秋植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吗,怎的他也来领兵打仗,还被吹得如此神乎其神,咱们的人好歹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怎么连一介书生都干不过,真是岂有此理,这个马三炮莫非是也是个草包,连这么个小白脸都敌不过?”
“君上,并非马将军不行,而是那秋植当真厉害,据前头将士所言,秋植并非文弱书生,两军对垒之际,他就曾亲自出来叫阵,那小子嘴巴很毒,根本就没有一个文人该有的斯文,像个娘们一样将诸位将军从上到下问候一遍,好生一顿羞辱,王将军气不过,出城跟他单挑,不过三招,就被他斩于马下。”
“三招就被斩于马下!王麟怎的如此轻敌!”谭罡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那斥候小心翼翼道:“王将军或许轻敌,但那个姓秋的也确实有几分真本事。”
“一介书生能有什么真本事,难道他弃武从文,两三年就能学有所成?他娘的,连一个书生都干不过,还要这种人作甚,死了便死了。”谭罡气咻咻骂道,“传令下去,不许出城应战,蜀地不方便运粮,拖死他们。”
然而二十多天过去,南面传来消息,宁州沦陷,所有领地被从交州攻上来的石巍李绥悉数占领,如今南边的战线已经移到了宁州和益州的边界处。
“废物,一群废物!”谭罡大发雷霆,摔了一地的东西,“他们的粮草是怎么进来的,怎么就耗不死他们?”
“君上,越王的人已经把握住了蜀地境内长江下游的各个要道,他们的粮食都是通过水路运过来,再通过人力畜力分装运输,是以绵绵不绝。”
“最可恨的是,咱们蜀地境内的那群贱民和大户,居然主动献粮给越人,敲锣打鼓迎接越军入境——”
谭罡听到这话,气得两眼喷火,“反了天了这是,难道他们不知道谁才是蜀中之王吗,竟敢吃里扒外做出这等事,当真是气煞我也,传我命令下去,但凡亲近越人的,杀无赦!”
谭罡即使再生气也得想办法破敌,如今东边的荆南地区有许牧通五万人马,南边有石巍李绥七万人,北边秋梦期有两万人马,软柿子要挑软的捏,他决定从北边那里撕开个口子,他相信,只要拿下王夫,不但可以以此作为筹码和越王讲讲条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振奋士气。
数日来,各地战败的消息传来,军中士气低迷,要是再没有捷报,人心涣散,怕是要完。
于是站起身道:“我倒想会会这个越王的王夫,看看是不是真的如他们说的那样神乎其神?”
谭罡到了蜀中后,就很少亲自上阵杀敌,如今敌军越发逼近,他哪里还能坐得住,带着五万人就往梁州方向进发。
行至阴平郡,前方斥候来报,说有一小股运粮队伍,看样子是蜀中大户,正把粮食运往梁州北部。
谭罡火冒三丈,“老子正想找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算账,他们倒是送上门来了,赶紧追上去,不但要把粮食抢回来,还要把那些大户也抓来,老子定将他们千刀万剐,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说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后面士兵见状,也赶紧策马跟上。
跑了大概五六里地,当真发现有个三四十人的队伍,正拉着几十车粮草一路向北。
谭罡见到粮车,一口牙都要咬碎了,更是狠命地催马向前。
前面的那群人也发现后面跟上来乌泱泱一大片人,赶紧抽打着马儿迅速往前跑,陆陆续续也丢了几车粮食。
谭罡的人追上前去,检查了这伙人来不及拉走的粮车,果真是货真价实的稻子,看着圆鼓鼓的米粒,谭罡气得跳脚。
“老子平日去跟这些大户人家借米,这个些人推三阻四百般不愿,最后给的都是些发霉的次等米,现在竟这般大方把如此好米送给那些越人,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定要把这群人给好好教训一顿——快跟上,一个都不能放过——”
说着继续向前紧追不舍。
又再走了五六里地,眼看就要追上,那些人直接弃了粮草,策马继续狂奔。
副将眼尖,叫到:“前面领头那人竟是做蜀锦的叶家叶老三,这杂碎居然投靠越人去了。”
“还有司徒家,上次去他们家借粮,最后只借到了五石不到,你们看看,那里都得有几百石粮草了吧,原来早就跟越人勾结在一起了。”
谭罡听到这话,更是怒不可遏,哪里还舍得放手,咬牙切齿地继续抽打着马儿追上起,势必要把这帮人给擒住。
就在紧追不舍的当口,却突然听闻一阵喧嚣,密密麻麻的利箭从天而降。
他赶忙勒马举盾张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入了一处山坳中,震耳欲聋的声音正从山上传来,利箭接踵而至,巨石和断木从山上滚下来。
“不好,咱们中计了。”副将大喊道。
话音刚落,周边喊杀声四起,密密麻麻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犹如神兵天降一般。
一时间,箭矢如雨,枪戈如林。
蜀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埋伏打得措手不及,一群人如同被困在巨大的漩涡中,士兵们四散奔逃,队列瞬间乱作一团。
斜坡之上,上万铁骑跟随在巨石和断木后边,冲向谷底。
被围困在谷底的蜀军只能被动地举起盾牌竖起长矛,试图阻挡着这一波自上而下的攻击。
然而山上直直冲下来的前排士兵和战马都穿上了厚重的铠甲,普通的长矛岂能轻易刺穿,这些重骑兵们无视谷底蜀军的武器,横冲直撞,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轻骑兵随后跟上收割人头,喊杀声一片。
眼看手下士兵们纷纷倒在血泊中,谭罡双目赤红,他什么时候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两年前他攻入蜀中的时候,明明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是别人,他才是别人生命的收割者,可如今角色换过来了,短短两年,就让他的军队变得羸弱不堪,对方铁骑冲撞之下直接溃不成军,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颓势已显,他别无他法,只得一边应战一边伺机寻找突破口,战马的嘶鸣声和逃亡的脚步声在谷中回荡,整个战场已经被鲜血染红。
当夕阳洒下余晖,映照着这片狼藉的战场,谭罡带着五千人马狼狈逃窜如同丧家之犬灰溜溜地朝着益州蜀郡方向逃去。
在逃往出谷的那一瞬,他忍不住转头回望,只见人群中一名红衣小将正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枪向前,直直贯穿了马背上一名蜀军将领的脖子。
又快又准又狠,完全不是一个文弱书生的模样。
反倒是一脸英气,晃人心神。
鲜血喷洒的瞬间,那人也看了过来,眼底尽是轻蔑的笑。
谭罡心口一跳,忙不迭收回目光,急急催着□□的坐骑,生怕下一步,秋梦期手中的长枪就朝着他的胸口掷来。
他仓皇地朝着夕阳的方向奔去,眼前西边正在一点点落下的太阳,他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如同这日头一般,就这么沉了下去。
……
越王军队自五月份攻蜀以来,蜀军节节败退,最后谭罡带着两万士兵龟缩在蜀郡城中不出。
六月底,石巍李绥和许牧通秋梦期的三路兵马在蜀军隔壁的犍为郡会师,将蜀郡城团团围住。
为避免谭罡狗急跳墙伤害城中百姓,苏韵下令暂不强攻,让石巍李绥带七万兵马留下围城,切断粮草水源,慢慢将城中蜀军兵力拖垮。
秋梦期和许牧通则带兵返回荆州边界,继续蚕食汉中地段。
七月中旬,秋梦期终于回到荆州刺史府。
这个点苏韵在忙,秋梦期就先去看了自家小侄女,几个月不见,小姑娘又长高了一小节,扎着两个羊角辫,随着她一蹦一跳的动作荡悠荡悠着。
见到秋梦期来了,小姑娘大老远就朝她跑过来,往她身上扑。
秋梦期搂着她往上抛了抛,道:“又沉甸甸的了,这圆鼓鼓的小肚子,让姑姑听听,今天中午都吃了什么了?”
说着还真的弯下腰,将脑袋贴在她的肚子上,然后一脸惊奇道:“呀,咱念念午膳吃了羊肉包子,我再听听,吃了几个了?”
“两个!”
“这么小的肚子,居然吃了两个那么大的包子,怪不得变得沉甸甸的,都快成念猪猪了。”
念念害羞地缩着脖子,两只小拳头挡在眼睛上,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
又被秋梦期挠着她的痒痒,抑制不住地笑起来,发出低低的声音。
翠儿告诉秋梦期,念念最近会无意识地发出一些声音,似乎是有开口的迹象了,如今听着她的笑声,也有了声音,秋梦期心里开心,又挠了她几下。
突然小姑娘搂着她的脖子,凑近她耳边,轻轻叫了一声:“姑姑~”
声音很弱,是低低的气声,几乎微不可闻,但秋梦期这次是实实在在地听到了,她满脸不可置信地将小姑娘举起来,眼里迸发出光亮,紧紧地盯着她,激动地问道:“念念,刚刚你叫我什么?”
念念眨了眨两只黑亮的大眼睛,又叫了一声。
“姑姑~”
比起刚刚那一声,这一声音色要亮一些,音量也高出了一点点,秋梦期高兴极了,一把将她搂住,吧唧一声就亲在了她脸上。
“真棒,咱小念念怎么这么棒呢,再叫两声让姑姑听听。”
念念这回却不依她了,秋梦期也没敢逼她。
不过有了这么一个好的开端,后面就不用再担心了。
姑侄两人就这么玩了一会儿,念念突然抬头看向院门口,眼睛亮了亮,张口唤了一句:“焕焕~”
秋梦期转过头,瞬间吃味了:“原来念念不只会叫姑姑一个啊。”
念念靠过来,贴了贴她的脸,表示安慰,这才挣出她的怀里,朝焕儿跑去。
如今她走路不再摇摇晃晃,已经不需要大人再提心吊胆地跟在身后看着了。
焕儿见她朝自己跑来,接住了她,牵着她的手朝秋梦期走来。
走到跟前,恭恭敬敬地朝着秋梦期行礼,叫了声师叔。
秋梦期看着她像个老学究的模样,想伸手去捏她的脸,但考虑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忍下了蠢蠢欲动的手,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你娘身体还好吗?”
乔三娘春节来荆州和影七就近过年,这一过不得了了,直接怀上了二胎,考虑到马车颠簸,影七没让她们再回封乐,先在荆州安顿下来,也方便他时不时偷溜过来照看。
刚好在这边能和周若云有个伴,倒不至于太无聊。
焕儿也在荆州的学堂上课,苏韵喜欢她的沉稳内敛的性格和聪明的头脑,也时常把她带在身边,和在封乐时候一样,让她磨墨跑腿,丢一些微小的杂事让她处理,到后来就口述让她撰写文书,如今小姑娘俨然成了越王身边的一个小秘书。
就算是其他官员见到她,都要尊称一句焕儿小姐。
女儿被越王看重,乔三娘心中自然欢喜,当初她这一命也算是苏韵救了回来,加上秋梦期和丈夫的关系,焕儿愿意与她们妻妻亲近,也是好事。
至于她们怎么教育焕儿,或者要把她放在哪个位置,以前她不会多嘴过问,如今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就更不去操那份心了。
焕儿听到秋梦期询问母亲的事,老老实实回道:“比起前些日子,最近好了许多,不吐了,也没不舒服,就是肚子大得吓人。”
秋梦期笑了:“怀孩子肚子自然是大的,你要记得宋伯伯交代的那些,下人们有时候未必能面面俱到,你平日也要多过问一句。”
焕儿忙应了一声是。
“陛下那边已经忙完了吗?”
焕儿刚从苏韵那边出来,点了点头,“这会儿已经回了寝殿。”
秋梦期按捺住想要见到心上人的迫切心思,抱着念念道:“先去看看念念的娘亲,然后再去找陛下。”
念念口中也跟着念了一句:“陛下~”
秋梦期听着她鹦鹉学舌的模样,算是放下心来了,连陛下都会叫了,说话就是迟早的事,笑道:“对,陛下,念念知道陛下是谁吗?”
念念点了点头。
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平日那人很少过来,但有时候焕儿姐姐也会牵着她到处走,偶尔会见到她,焕儿姐姐会带着一起跪在地上,叫陛下。
她记得有一次她自己到处跑,不小心撞到了那个人,于是也学着焕儿姐姐的样子,跪在地上,叫了陛下。
那人冲她笑了,还把她抱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脸。
现在姑姑问起来的时候,她就想起那人的模样了。
念念听到姑姑又向她解释,“陛下,就是姑姑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我今天去吃螺蛳粉火锅了,第一次吃,总的来说还不如直接吃螺蛳粉来得好吃(*/ω\*)感谢在2023-10-20 21:13:00~2023-10-21 21:3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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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班师回朝 ◇
越王兵分三路攻打蜀地的消息传入京都的时候, 两王之间的斗争愈演愈烈。
与此同时,定王残暴不仁乱/伦犯上的行为也被爆了出来,口碑急剧下降, 朝中大臣纷纷倒戈,转向支持敬王。
更有人称赞敬王当初退出太子之争, 既有成全之意,又有不愿同流合污的清名, 成全是不愿兄弟阋墙, 不同流合污是因为皇帝执行人祭, 为天理不容,敬王宁愿不当储君也不愿残害苍生,是有大慈悲的人。
在这样的呼声之下,朝中有七成的官员都站在敬王这边。
而此时的敬王府中。
敬王端坐大殿上方, 堂下近三十个亲信, 其中不乏朝堂乃至内阁之中官员, 这里俨然就是另外一个朝堂, 只是如今他们所谋之事,不是天下事, 而是那个位置。
敬王看起来神情颇为焦躁,来回踱步道:“再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如今越王几乎所有兵马都派去攻蜀, 对我们来说正是一个好时机, 一旦蜀越之争有了结果,不论是谁胜出,都将对朝廷有着极大的威胁,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我们必须尽快动手, 统一大权,否则继续相互撕扯,只会让渔翁得利。”
下边的谋士朝臣也七嘴八舌地争论,有人建议继续等待转机,有人建议即刻采取行动。
“想让定王主动放手,那是万万不可能,要么等皇帝醒来主动传召让位给殿下,要么就咱们主动出击。”
“若是主动出击,将来落下弑父的口实,对殿下极其不利,如今我们好不容易才把殿下的名声给经营上去,若是贸然行动,前期谋划将会功亏一篑!”
“不如等待蜀越之争的状况再决定,若是蜀中王能把越王的人给拖死,对咱们这边来说,也是有一定的胜算。”
“不可!”敬王打断道,“父皇怕是已经猜出来永陵地宫那几百头小豕是我所安排,一旦他醒来了,我的处境会非常不妙。”
此时的敬王心急如焚,哪里还有平日沉稳冷静的模样。
“安王叔刚刚给本王传了消息,赵鸿愠将多年前离宫的宋御医给请了回来,此人手眼通天医术了得,父皇已经隐隐有了苏醒的迹象!”
李阁老小心翼翼道:“皇帝如今已是接近油尽灯枯的境地,即便宋御医回来也无济于事,依臣之见,皇帝既然为一国之君,若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为了大焱的千秋万代,不管他猜不猜得出殿下做了什么,都应做出一个正确决定,把江山交给一个人心所向的贤王,而不是一个残暴不仁乱/伦犯上的畜生。”
旁边谋士摇头,“皇帝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谁能猜得出他心里会怎么想,还是不要抱侥幸心理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一条路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屏住了呼吸,瞬间心跳如擂鼓。
皇宫。
昏睡了两个月的皇帝终于幽幽转醒。
浑浊的眼睛用力眨巴了几下,这才看清眼前正在躬身碾药之人。
听到身后动静,那人转过身来。
景仁帝支起身子指着眼前一身邋遢的男人,满脸不可置信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老宋头耸了耸肩,“我倒是不想在这儿出现,只是你养的好狗出了大价钱请我来,我向来贪财,于是便来了。”
景仁帝却一点也没介意他的态度,但这个起身却耗费了他全部的力量,又重重地摔回了榻上。
歇了好一会儿这才虚弱道:“若是你不来,我倒觉得自己还有几天的盼头,可你出现在这儿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没几天日子了?”
老宋头没说话。
景仁帝哪里还不明白,“你该高兴了吧,当年你就说了,让我远离丹药,可我不听,偏偏听信了长生不死术,如今才刚过知命之年身子就已经残败成这个样子。”
老宋头翻了个白眼,“你身子不好,我有什么好高兴的,反正命是你自己的,你爱怎么支配就怎么支配,与我何干?我只管拿钱看病,其他的可管不了那么多。”
景仁帝摇了摇头:“你当初不是这样的——哎,也是我自作孽不可活,不瞒你说,自从你从太医院离开,这十几年,就没人再能医得了我的病了。”
“你存心要作践自己的身子,神仙下凡都救不了你。”
对方冷言冷语,景仁帝置若罔闻,他只觉得全身凝滞,处处不通,处处疼痛。
宋司权既然说出这样的话,他心里拔凉,但仍不死心地道:“既然你都说没办法了,那便让国师来吧。”
老宋头嗤道:“倘若我是你,趁着这个时候就该好好交代一下后事。”
景仁帝原本已经认命的心态,在听到“后事”这两个字的时候,突然变得震怒,将龙榻边上的茶盏一袖子挥了出去,杯盘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摔得四分五裂。
“让昊天星君来——”
他躺在床上,歇斯底里地喊道。
外面守着的赵鸿愠和定王等人听到屋里头的动静,疾步往殿内奔来,行至龙榻边上,跪在地上大声呼喊着皇上。
“咳咳咳——”皇帝连咳了几声,嘴边是嫣红的鲜血,“去把国师请来——”
安王爷提着一颗心,全身僵硬地跪在众人身后。
今夜本是敬王他们商量好的时间,没想到皇帝却在这个时候醒来。
眼神恨恨投向赵鸿愠,若不是此人将早些年就辞了太医职位的宋司权给弄回来,皇帝也必定不会醒来那么快,甚至可能都永远醒不来了。
袖子里的拳头握紧,盼着敬王的人快些行动,免得待会儿皇帝想起永陵地宫的事,怕是要先怪罪下来。
如今见他第一时间要找的是昊天星君,安王爷顿时面色一喜,忙应道:“是,臣弟这就派人将国师请来。”
赵鸿愠忙上前道:“皇上,您刚醒来,宜静养,还是先不要见国师为好。”
皇帝瞪着他,并不说话。
安王爷眼观一切,压着激动的心情,赶紧着人去请昊天星君,随即冲着立在一旁格格不入的老宋头道:“既然皇上不需要宋大夫了,宋大夫还是请吧,就算真有什么,宫里也有太医院,那么多的御医皆可给皇上诊看。”
皇帝却阻止道:“让他留下!”
这话一出,老宋头眼底闪过讽刺的光,皇帝果然是死到临头还是没有放弃长生不死术,异想天开的同时又仍想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然而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昊天星君还没到,远处宫门外边却传来打杀的声音。
安王爷绷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景仁帝惊恐道:“这是怎么回事?”
很快就有人进殿来报:“六皇子带领朝臣执意进宫面见圣上,御林军将其拦在宫门口,可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皇上您是被七皇子给囚禁在宫里,要带人来救您出去!”
“另有数千京营为其开路,眼下和御林军打了起来!”
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气得浑身直发抖,骂道:“他这不是来救朕,他这是来要朕的命啊——咳咳咳——”
太监宫女见他咳血,顿时乱作一团。
皇贵妃哭道:“皇上,敬王早就对皇位虎视眈眈,如今您好不容易醒来,他就挑着这个时候来,就是存心想要气死您啊——”
跪在地上的定王也腾地站起身,道:“儿臣这就去收拾这个作乱犯上的东西。”
皇帝此时已经气急攻心,左右眼皮子直跳,又咳出一口血来。
定王忙扑到榻前,大叫父皇。
赵鸿愠叫道:“宋大夫,快,快给皇上看看——”
老宋头这才不紧不慢地上前,手指搭在他手腕上,微微一闭眼,稍倾,再睁开的时候,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贵妃等人顿时哭成一片。
皇帝此时脑中混沌,气血翻涌,再看老宋头这副模样,他突然颓然地垂下手,道:“去取笔纸来吧……”
安王爷见势不妙,赶忙跪地道:“皇兄,使不得啊,敬王只是担心您的身体,他先前多次想要到您跟前侍疾,但又被贵妃娘娘拒绝于宫外,这才怀疑您被定王殿下劫持——”
“住口——”皇帝顿时勃然大怒,“咳咳咳——你还替他说话,禾家翻案一事,你受他指使出来为禾家指认太子——把朕的太子给弄死,好为那个逆子开路造势,如今你又站出来帮他说话,永陵地宫的事你也有一份吧,亏朕如此信任你,你倒好,帮那个逆子对付朕,朕当初就不该心软放了你一马——”
“来人,把他押下去——咳咳咳——”
皇帝说完,连咳不止。
直到笔墨取来,他这才冲着赵鸿愠道:“赵爱卿,朕来念,你来写……”
赵鸿愠无不照做。
“……朕,自登基以来,幸得天下太平,百姓安乐。然朕今朕病重在床,时日无多……朕观七皇子定王,聪明伶俐……实乃皇位之佳主。故朕决定将皇位传于定王,望定王能够承先启后,继往开来,秉承朕之遗志,守护我大焱江山……朕言尽于此,望定王能够秉承朕之遗志,守护我大焱江山社稷。钦此!”
念完,又是一通咳,一口气喘不上来,最后头一歪,双手重重下垂,就这么去了。
殿内顿时哭声一片。
……
敬王逼宫,皇帝刚刚苏醒就被刺激得直吐鲜血魂归殡天,临终前下诏将皇位传给七皇子定王,定王手持遗诏,号令卫戍皇城的上直二十六卫亲军,与敬王手下守备京师的京营发生激战,敬王败走,连同朝中一半官员及数万京营逃出京都,往扬州方向而去。
一个月后,敬王自称正统,在扬州自立为皇。
苏韵和秋梦期听闻这个消息,皆露出会心一笑。
大焱本就处在风雨飘摇的境地,如今两王分化对立,再将本已羸弱不堪的势利一分为二,若是以前大焱仍是一体,尚还有跟越国对抗的底气,但现在,就越发不够看了。
而蜀地那边在石巍李绥二人的围剿之下,坚持了两个月就挺不住,谭罡遭手下士兵背叛,手下将其擒住后打开城门迎越兵入城,蜀地就此归越。
至此,大焱天下三分,其中南部地区的六州直逼京畿地段已经全部列入越国版图,仅有雍州、司洲、凉州、并州一带归定王所有,而闽州、扬州、豫州、冀州和幽州这五个东部沿海四州则被敬王占据。
同年八月,越王命北伐兵马大元帅王三率兵三十万向北进攻,历时半年,一举拿下北边的雍司凉并四州,攻入京都。
刚登基不足半年的新帝在兵马攻入皇城之前,吊死在寝宫。
整个大焱近八成的土地全被苏韵收入囊中。
越军继续向东,拿下最北边的冀州和幽州,将敬王的闽州、扬州、豫州三州包在一个包围圈里。
苏韵下令定都幽州蓟城,正式登基称帝,定国号为越,年号咸宁。
原沥州的六部八卿也一同搬到了新的都城。
幽州与鲜卑地界接壤,选择这里定都,一是受后世影响,二来这里靠近海边,比起长安和洛阳,这里交通更为便利海运更为发达,三是近年来,北边鲜卑频繁南下骚扰边界百姓,定都蓟城,以天子来守国门,届时兵力集聚北边,调兵遣将也更为快捷,方便将北边的边界线再往上挪一挪,防止鲜卑人步步蚕食越国领土。
命许牧通率领十万大军镇守幽州边界,封刘二虎为陇右道节度使,率十万兵马镇守凉州,禾奇略为京畿禁军统领,率二十万禁军拱卫京都。
如此安排,确保新都蓟城安然无虞。
再着王三秋梦期二人,率三十万大军围拢闽州、扬州、豫州三州,全面围剿敬王。
次年十月,扬州被攻陷,敬王等一众手下悉数被擒。
大越国在这个金秋时节终于把最后一块版图给拼上了。
……
秋梦期随着和王三等人班师回朝,从攻打蜀地开始,再到北边的定王,最后到扬州一带的敬王,这场大战持续了整整四年的时间。
在外人看来,这已经快到不可思议了,可在秋梦期看来,国一日不统一,她就一日不能安心和老婆相亲相爱,更何况连年打仗,百姓受不住,她也受不住,妻妻二人聚少离多,每天不是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
古代交通又不方便,没有飞机高铁,想见媳妇一面全靠马儿的四条腿,单单一个县到一个县之间就能跑个一两天三四天,扬州到蓟城的距离,没有十天半个月也到不了,而且还得披星戴月赶路,屁股和腰一直在马背上,都抗议了。
说实在的她觉得自己这几年腰椎间盘磨损得厉害,她现在才二十四岁,常年不在家,还没能好好体验妻妻之间的幸福生活,要是还继续打仗下去,腰不好,会有很大的影响。
所以每次打起仗来都跟不要命似的,只想着快点打赢了,统一了,插上大越国的旗号,回去和老婆交差,以后就能躺平让老婆养,好好修复她这几年磨损的腰肌。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你们可能不会很喜欢看打仗,而且这些仗打起来,能再打几十章,除非设计各种冲突和计谋,不然会很枯燥,所以就按了个快进键,后面会再写一些统一后的安民政策和日常生活,以及各个配角的情况等,希望你们会喜欢。感谢在2023-10-21 21:39:19~2023-10-22 21:2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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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后宫之主 ◇
班师回朝的大军浩浩荡荡进入蓟城, 王三骑着高头大马行在前头。
而他身旁的白袍小将,一身戎装英气十足,手持长枪威风凛凛, 连路边的小狗见了她如此飒爽的一面都忍不住驻足观望。
后面还跟着数位年轻的将士们,有男有女, 身披战甲,威武雄壮, 一群人如同铁流般滚滚而来, 马蹄之下, 大地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蓟城的老百姓早已闻讯而来,人们争先恐后地挤到路边,挥舞着手中的帽子和衣物,大声地欢呼着。
如今天下一统, 将士们总算是可以荣归故里, 脸上洋溢着笑。
然而让他们更开心的是, 当今天子咸宁女帝率领文武百官亲自出城迎接队伍归来。
这一场战役的结束, 也意味着曾经分裂局势的终结,意义不同凡响, 是以皇帝亲自出城相迎。
王三早已收到消息,岂敢怠慢,刚瞧见城头便赶忙率众下马, 步行前往城门, 见到一身明黄色的女皇,赶忙下跪,匍匐在地大呼万岁。
众将士呼声如雷, 震得城外方圆数里不绝于耳。
苏韵亲自上前, 将王三等人扶起, 并一一赐酒,君臣一众,无不喜笑颜开。
秋梦期饮尽杯中酒,再一眼扫过去,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出现在眼前,柳月如、张氏父女、李泰、赵鸿愠、米永丰和丙广睿等人,但她的目光最后还是锁在了眼前神采奕奕更是美出新高度的心上人身上,眼睛直勾勾的,根本就舍不得移开。
即便苏韵这些年早就练就了一身不动声色的本事,但还是被这灼人的目光盯得耳朵发烫,但如此严谨场合,也不好展露太多儿女私情,只是循着礼数问候了跟随进城的一众将士,这才吩咐众人先行回去歇息,晚上再设宴为将士们接风洗尘。
王三不敢看女皇,但眼神却忍不住朝她身后扫去,目光停留在一道秀丽身影上,随即又赶紧收回了眼神。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比两年前多了几分优雅庄重,岁月似乎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依旧还是那么淡淡的笑,言行得体,跟在女皇身侧,却也丝毫不见得被衬得无光。
王三有些苦涩地低下头,他没刻意去打听她有没有成亲,也不敢打听,她比他还要大上两岁,今年应该已有二十九岁,可在她的身上,却依然能瞧出蓬勃的姿态。
或许一旦女人能选择自己的事业,不再拘泥一方庭院中,眼界变得开阔起来,时刻充满激情,是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苏韵慰问完将士,这才冲着一旁如狗儿一般可怜巴巴的那人道:“皇夫是否愿意与朕一同乘坐撵车回宫?”
秋梦期压住激动的心情,笑道:“求之不得。”
于是二人携手上了龙辇,周围的百姓见女皇和皇夫郎才女貌,恩爱有加的样子,也忍不住冒着星星眼尖叫不已。
试想哪个国家的百姓不希望“帝后”恩爱国家太平,更何况,自从女皇上位以来,老百姓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谁能不爱戴。
秋梦期上了龙辇后,就一把捉住苏韵的手,在苏韵宽大的袖子下边,两人十指紧紧扣住。
苏韵感受着她的迫切,心里也被刺激得噗通噗通直跳。
这几年来在朝堂之上,习惯了向群臣施压立威,已经少有这种小女儿这般小鹿乱撞的心绪,对方无视礼仪的举动一时间让她浑身变得有些发烫。
天子驾六,巨大的龙撵四面敞开着,苏韵目视着周边的百姓,微微点头示意。
心里却暗暗感受着袖子下面,那人大拇指在摩挲着她的手背。
与她的威严不同,秋梦期一脸笑意,笑盈盈地冲着路边的老百姓们摆着手,毫无端庄姿态。
可偏偏有人却喜欢她这样,大小姑娘们冲着她嗷嗷直叫。
只是女皇一个眼神扫过来,这些女人们嗖一下赶紧缩到自家男人身后去。
“陛下真的好在意皇夫啊——”
“有这么个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小郎君做丈夫,任谁都会在意的吧。”
“陛下说白了,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女子。”有人吃吃笑了。
“胆子肥了,居然敢妄议陛下和皇夫的私事。”
“陛下看着严厉,又不吃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对咱们女子尤其宽厚,要不是她,咱们这种天想随意出门抛头露面的都是个大问题。”
“就是,说起来,陛下长得比皇夫还好看,若不是她身居高位不怒自威,令人不敢亲近,不然比皇夫还招人喜欢。”
“你们说陛下如此严厉,皇夫会怕她吗?”
“我相公在宫里当值,听他说过,以前见到陛下和皇夫相处的时候,皇夫都是处处迁就陛下,或许是怕的吧。”
“切,我才不信,你仔细看,陛下那袖子下边,皇夫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挣都挣不开,明明就是皇夫比陛下还要强势。”
“看皇夫笑得一脸荡漾,还真以为大伙看不到她们那两只手,哎呀,大庭广众之下,真是羞死个人了。”
“啧……”
在庞大的队伍护送下,龙撵浩浩荡荡地朝皇宫开去,走了近半个时辰这才入了宫。
蓟城在没有定都之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到决定定都这里之后这才慢慢开发起来,早在正式登基之前苏韵就开始做了筹备,命工部专门从全国各地请来建筑名家,对整个京城进行了规划,包括皇宫和六部八卿等各个部门的办公场所,还有生活区和商业区等,都进行了详细的规划。
同时征集数万建筑工人参加京城的基础设施建设,历时三年多的时间,整个京城的整体建设已经完成了一半,后续还在继续不断地完善中。
如今皇宫整体虽然没建好,但主要宫殿已经可以入住,六部八卿是整个国家运转中枢,自然也是最早完成。
皇宫坐北朝南,就在整个京城的主线轴上,皇宫不过是皇帝的住宅和办公之所,没有了三宫六院,自然就没有必要建设那么大的宫城那么多的宫殿。
因此比起历朝历代的宫殿,面积是小了一些,但造型方面,还是和旧时宫殿高大巍峨的风格一脉相承。
内阁和军机处设置在皇宫里面的乾清门两侧。
皇宫出来,墙外两侧集中了六部八卿等中央衙门,东宫墙外边是农部、工部、商部、礼部、吏部、户部等官署,西宫墙外为五军都督府、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等武职衙门。
距离相对集中。
撵车进了皇宫,时日还早,苏韵还要去勤政殿办公,秋梦期则先回寝宫。
一路风尘仆仆,少不了要梳洗一番。
秋梦期这才恋恋不舍地与老婆分开,回了寝宫去。
皇宫分有外朝(前朝)和内廷(后宫),外朝是皇帝上朝治政、奉行大典之处;内廷则是帝王和后妃们生活居住的地方。
平日苏韵办公就在外朝,但她可不像历朝皇帝那样,每天五六点就要起床上朝,尽折腾人,只是规定一周七日,和现代一样做五休二,周一上一次大朝,平日就在各部的衙门办公,另有大事才特别开朝会。
平日有事,则层层上报,由各部衙门再到内阁,最后才会到她的手上,不能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吵到朝会上,浪费时间精力。
而后宫里平日就苏韵一个主子,还有一些洒扫和照顾她起居的宫女,再加上护卫,总计加起来不过两三百来人,比起明朝时期一万多名太监和两千多名宫女,人数可谓是天差地别。
如此一来,后宫开支也精简了许多。
秋梦期进了后宫,整个显得空荡荡的,忍不住嘀咕道:“我这个后宫之主,当得可真没成就感啊。”
刚迎上来的春桃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主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是让历朝代的嫔妃们听到这话,怕是要顶着棺材板跳起来了,多少人盼着皇帝能独宠后宫一人呢,普天之下,也就您能有此殊荣了。”
秋梦期也就嘴上说说,哪能给自己找不愉快,笑道:“就做这天下第一人,霸着她。”
说完看了眼春桃略显丰腴的身材道:“你家那两个小家伙现在是谁在带?”
春桃和她这个身子差不多一般年纪,四年前就和王小宝成亲,时隔一年生了个大胖小子,次年又生了个女儿,凑了一个好字。
王小宝在和熹巷置办了套院子,把沥州老家的老祖母和妹妹给接到了京都。
他如今在苏韵跟前当差打杂,给她传话跑腿,当起了太监总管的活儿,不过只在前朝当差不入后宫。
大越国已经废除了太监制度,至于宫女,也不是终身制,根据个人意愿可自由离宫嫁人,就算嫁了人了,只要忠诚可靠也还是能有机会继续入宫做事。
春桃听到秋梦期问起两个孩子,笑了笑道:“老太太身子硬朗,一天闲不住,两个孩子都丢给她,有小姑子帮衬,又请了两个佣人,倒不费什么事。”
秋梦期点了点头,道:“虽说家里有老人和佣人照看,但你们做父母的也得多跟孩子处处才行。”
春桃笑道:“哪有那么娇贵,我和小宝小时候都是摸爬滚打过来的,况且一周也有两个休息日,陪他们的时间也是够的了。”
见她过得好,秋梦期也觉得欣慰,但随即话题一转就转到大福身上,“大福也是二十有二,可不能再拖了。”
说到这个弟弟,春桃明显多了几分忧愁,“他这些年都跟着主子,奴婢也不好给他相看,况且人家一听说他脑子不好使,都退避三舍……有一些倒是愿意的,但感觉又不太合适……”
大福跟着秋梦期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也积累了不少军功,待过后论功行赏,自然少不了赏赐,而且他跟随皇帝夫妇这么些年,女皇定然也不会亏待他,自然也是有人奔着这一点来。
可越是这样,春桃又不乐意了。
主要的是,她们并不知道大福心里是怎么想。
若是他天性纯真并不想成家,当真给他说亲了,他不喜欢,岂不是害了别人家姑娘?
秋梦期忙安慰道:“无妨,反正现在不打仗了,有大把时间可以给他相看,回头我和韵儿说说这事,套一下大福心里话。”
听到主子揽下弟弟的事,春桃心中止不住欢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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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念念来啦 ◇
等洗漱完后, 春桃来报,说焕儿小姐和念念小姐进宫来看皇夫了。
秋梦期一听两小只要来,眼神一亮, 道:“快请她们进来。”
话音刚落,外边走廊就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小女孩清脆的笑声也随之而至,在宫内还如此鲜活的人, 果然除了念念就再没别人了。
当然, 以后还有她秋梦期。
念念自从学会叫姑姑以后次年, 就断断续续地恢复了语言功能,如今口齿伶俐,根本看不出以前是有障碍的。
很快,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一身粉粉嫩嫩的出现在门口, 探出了小脑袋往里边瞧。
秋梦期忍俊不禁, 道:“瞅什瞅, 还不快进来。”
小姑娘嘻嘻一笑, 却没马上进殿,而是转头往后瞧了一眼, 伸出手去,拉住跟在后面那人白皙的手腕,牵了进来。
禾景焕毕竟已经是十五岁了, 是个亭亭玉立的半大个姑娘, 平日走路做事皆是沉稳,偏生被一个古灵精怪的团子给黏住,使得她的生活就没办法平平静静下来过。
这不, 好端端地走路, 这小机灵偏要跑, 还要蹦,她一个淑女,总不能跟着提着裙摆一起跑吧,这成何体统。
可被小姑娘一拉,就算她想稳重也稳重不起来,只得被她给扯着踉跄进了屋。
忍不住恼了,低低喝了一声:“秋兴玥!”
念念读书启蒙还是禾景焕手把手教了,虽然平日这个大姐姐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可该严厉起来还是严厉,念念别的时候不怕她,一到上课的时候就怕。
虽然现在念念自己去学堂了,禾景焕也跟在苏韵身边处理朝政,比起以前两人更难得在一起,可一旦有时间,念念还是喜欢黏着这个大姐姐,不过听到禾景焕连名带姓叫自己的名字,念念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怵,不敢造次。
眼看皇夫就在跟前,禾景焕赶忙收敛身上的情绪,恭敬下拜,口中叫了一声大人。
念念见到禾景焕下拜,也跪在一旁,给秋梦期磕了个头,口中叫姑姑。
秋梦期的身份在禾家一家三口中已经不是秘密,当初影七寻回乔三娘,乔三娘早就知道他有个师妹,所以影七便把秋梦期的身份和盘托出。
至于焕儿,那还得亏念念。
秋梦期让念念私底下叫她姑姑,可念念和焕儿亲近,怎么能瞒得了焕儿,好在焕儿是个口风紧的人,这些年也一直装聋作哑当做不知。
久而久之,秋梦期也懒得在她们跟前装了。
这会儿两人磕完头,念念一骨碌起身就去抱秋梦期。
六岁的小姑娘,秋梦期轻轻松松就把她给提溜起来道:“还是这般莽莽撞撞的,长大了还是这般,这岂能得了,到时候谁照看得了你。”
念念转头指着禾景焕,声音清脆:“她。”
秋梦期一把捉住她的小指头,“什么她她她,你焕儿姐姐可是干大事的人,哪能一天天陪着你胡闹。”
念念哼了一声:“姑姑也胡闹,陛下不也陪着姑姑胡闹。”
说的是两年前一件乌龙事,当时确实是秋梦期胡闹了,好在苏韵纵容她,倒也没出什么差错,不过这事不知道怎么被这小姑娘听了去还记在心上了,秋梦期顿时老脸一红,嗔道:“陛下是姑姑的妻子,陪我胡闹天经地义,你焕儿姐姐将来要嫁人,哪能陪着你一天一天的。”
念念一听,瞬间就慌了,赶紧从秋梦期怀里挣扎着下来,跑到禾景焕身边,一把牵住少女修长的手指,道:“不许,焕儿姐姐是我的,将来也可以做我的妻子。”
秋梦期顿时莞尔,弯腰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你瞧你多少岁,焕儿多少岁,等不了你长那么大。”
念念着急,抬头问身边的禾景焕:“焕儿姐姐,你不会不要念念吧。”
说着小嘴瘪了瘪,做出一副要哭的样子。
禾景焕感觉着自己的无名指和小指头被小姑娘紧紧攥住,她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小不点,抿了抿唇,道:“不会不要你。”
念念一听,破涕为笑抱着她的胳膊蹭了蹭,一如小时候那样。
秋梦期看着眼前一幕,笑着摇了摇头,看着禾景焕道:“你娘和弟弟妹妹好吗?”
“弟弟妹妹虽顽皮却可爱,母亲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当年在荆州,乔三娘怀了一对龙凤胎,生产的时候九死一生,吓得影七魂飞魄散,说什么再也不想生孩子了,之后就让老宋头给他配了男人不孕的药。
如今两个小的也三岁了,苏韵体贴他们夫妻二人数年分别好不容易在一起,定都蓟城之后就安排影七统领京都禁军,离家近方便照顾妻儿。
夫妻二人的精力主要集中在两个小的身上,大的就自然而然少了份注意力。
不过禾景焕自十三岁以后几乎都跟在苏韵身边,大部分时间宿在宫里,周末才回家看望父母和弟弟妹妹。
念念这会儿听到禾景焕口中称赞弟弟妹妹可爱,两只小小的眉头微蹙起来。
似乎感受到小姑娘的情绪,禾景焕微微拢了拢右手,原本被对方攥住的手指反过来包住了葱白细嫩的小手。
秋梦期和两个小可爱亲近玩闹了一会儿,就听禾景焕道:“大人,下朝的时间快到了,陛下也该回后宫,我和念念就先回去。”
秋梦期道:“她回来便回来罢,你平日不都是住在宫里吗,还回哪儿去?”
“送念念回去。”
秋梦期的身份没有曝光之前,周若云母子身份也不好对外言说,加上后宫本就是帝王生活的地方,在对方的坚持之下,苏韵便从私库里拿钱买了个院子给她,平日她们母女和翠儿绿儿二人就住在外头。
毕竟作为枕边人的侄女,苏韵也会时不时召她们母女进宫吃饭,让禾景焕作陪,如此也算是一家人之间相互亲近了。
故而念念对苏韵也一点都不生疏。
“就一起住宫里罢,差人回去和她母亲说就行。”
禾景焕道:“今晚陛下要宴请诸位将军,大人定也要作陪,陛下让我也跟着去,到时候怕是没空照看念念……”
秋梦期想了想,点了点念念的额头道:“行吧,今日先回去,明日若是有空再接你来,好吗?”
念念点了点头,搂着秋梦期脖子和她贴了贴脸颊,这才又牵着禾景焕的手告辞了。
两人走后要不了一会儿,门口传来脚步声,秋梦期便知道,老婆回来了。
后宫如今就两个主子,哪里还需要通报什么的,苏韵自是径直入内,其他人也知趣退下。
分开数月未见,中午回来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今终于有了独处的时间,秋梦期迫不及待地起身朝她走去。
两人目光黏在一起,秋梦期嘴角都放不下来。
苏韵卸去了在外头凌厉的气质,目光也变软,交叠的手掌,掌心烫呼呼的。
两人额头抵在一起,秋梦期甚至感觉到她长长的睫毛扫过自己的脸颊。
“我们成亲后,真正住在一起加起来都不到一年的时间。”
苏韵搂着她的腰身,轻轻嗅着她身上刚刚沐浴完的清新味道,伸手把玩着她并未束起来的长发道:“怎么记那么清楚?”
秋梦期道:“你在京城日理万机,我在军营里面不打仗就是数日子了,不记这个还能做什么。”
苏韵听到这话,觉得她在外头这些年确实够辛苦的,抬起下巴讨好地凑过去,在她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送上门的福利秋梦期岂有不要的道理,顺势就含住了她的唇,还是一如既往的甜美,是夜夜思念的味道。
被对方强势吻住,腰间又被一双手给用力擒住,苏韵旷了许久的身子竟不合时宜地有了些微妙的感觉,但想到今晚还要宴请众将士,于是便任她含了一会儿唇,这才将人轻轻推开。
看着对方嘟着嘴不悦的表情,苏韵压着唇角,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道:“不许猴急,晚上还有宴会。”
秋梦期这才放开她,躺到一旁的凉榻上,“打完仗了,我是不是可以当米虫了?”
苏韵坐到她身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你别忘了,你还有个身份是都察院的老大。”
“都这么些年没管了,也没见出什么乱子,有我没我好像问题不大。”
“那是因为我们先前的主要任务是统一,大家一致对外,如今解决这个矛盾了,将会有新的问题需要解决,都察院自然不会太清闲。”
“可我只想退休怎么办。”
“那就退休吧,我养你。”苏韵笑了,以秋梦期的性子,也就清闲得一段时间,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因为看不惯某个事情又投入到事业里,根本就不需要逼迫的。
秋梦期挪了过来,枕在她的大腿上道:“那真的哦,我明天就卸任都察院管理的位子。”
苏韵俯下/身子,亲了亲她唇道:“都依你。”
秋梦期见她眼底含着宠溺,心里开心,整个人在榻上扭来扭去的,舔了舔还残留着苏韵味道的唇,道:“算了,还是先挂个名头在那儿吧,免得哪天有什么贪官污吏的,我一时兴起还能去练练手。”
苏韵轻笑一声,果然是自己爱的女人,有多口是心非就有多讨人喜欢。
她伸手整了整秋梦期的衣襟道:“晚上,女装出席宴会吧。”
秋梦期眯着眼睛看着她,这可是她盼很久的事情了,小是小了点儿,但一直束着也不舒服,可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不急着今晚,刚解决完主要矛盾,我不想一下子又树立新的矛盾让你难做,不过以后在宫里或者出去玩,我就换回女装,他们最多就觉我有异装癖或是咱们之间的特殊情趣,等久了他们麻木了,就算正式宣布他们也懒得说了。”
苏韵心疼她的体贴道:“我不难做,既然整个天下都打下来了,难道还差这一点。”
“能少点烦恼就少一点,人家这段时间还想着跟你好好温存一下呢,搞出新矛盾新对立,晚上都没心情亲热。”
苏韵轻咳一声道:“那是你,我不会没心情。”
秋梦期看着她,咬着唇道:“你这么说,会让我误会你在求欢。”
苏韵脸一红,一本正经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都经历那么多的大风大浪,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放在心上,那咱们都不用过日子了。”
“你说的很在理,”秋梦期突然一把将她拉近,“现在才是傍晚,离宴会还有几个小时,咱们还是先过过小日子。”
苏韵拧了一下她的腰,“我又不是说现在——”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推倒在了凉榻上。
原本刚歇下去的小火苗被这么一撩,瞬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想灭怕是难了。
顿时心跳如擂鼓。
青天白日,外面太阳还没完全下山,夕阳照在殿外的石板上,格外柔和。
外边有宫女在守着,苏韵还是和其他古人不一样,不愿让下人把她们亲密事给瞧了去,可拱在怀里的女人似乎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了,只能退而求其次道:“期期……去里间……”
秋梦期还是心疼她的,拥着她一路吻着很快就来到了里间,两人双双倒在了宽大的龙床上。
衣服被高高地推上去,温热的唇舌直接占领了高地。
苏韵眯着眼睛低低地吟着,夕阳从屋檐下和窗户处透进来,落在床上,昭示着她们白日宣淫这一堕落行为。
九月份的天气,不冷也不热。
恍惚间,她想起以前她们小的时候玩过家家时,给咪咪当爸爸妈妈的场景,也是在小区里透着阳光的树荫下,她们用树叶做成餐具料理着“一家三口”的晚餐。
这会儿这一切都成真的了,她们成了真正的夫妻,做着夫妻之间最亲密的事,苏韵被汹涌的情绪给撕扯得浑身痉挛。
等她终于缓过来,撑着手臂抬起上半身,秋梦期正在趴下边忙碌着,见她看过来,微微抬起头,嘴边的银丝在柔柔的日光照射下,闪着细细的光,苏韵瞬间被这一幕视觉冲击给臊得不敢再看下去,又重重地摔回枕头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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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蜀地做官 ◇
晚上只是在皇宫宴请将领, 相关的奖赏还得等待兵部和军营对相关名单和成绩统计报送上去,核准无误才能进行封赏。
另外还有几万将士驻扎城外没有进入城,苏韵也早已安排下去, 向军中提供猪羊鸡鸭等充足的美食犒赏士兵,城内城外共同庆祝。
战争结束, 如今北边已经有许牧通和刘二虎率军守卫,暂时不需要那么多的士兵, 适当地放一批人返乡过日子。
苏韵参照现代义务兵役制与志愿兵役制相结合的兵役制度, 让兵部对军队进行改革, 采用职业军、固定兵役和民兵相结合的方式重新调整军队,以达到平时少养兵、战时多出兵的目的。
并传令下去,当前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举国上下定调“发展”。
大力发展农业、商业和教育。
农业是根本, 是所有一切的保障。
商业是串通各个行业的一汪活水, 有了这汪活水, 经济才会变得繁荣。
至于教育, 是重中之重。
人的肉身可以毁灭,但思想却不行, 人们往往会执拗于他们的某一思想,不死不灭。
尤其是坚持了上千年的理念。
未来新旧思想之间必定会有一场战争,解决这场战争的最佳方式是新教育的普及。
当然, 倒不至于让所有人立即摒弃旧思想, 完全投入新思想新理念中来,至少苏韵她们当下所制定的教材,也没有大胆到将所有旧有思想全部一杆子打死。
去之糟粕取之精华。
规定了启蒙的教材, 绝对禁止类似于《女戒》《女训》《女德》等专门约束女子行为和思想的封建书籍, 禁止一切迷信书籍, 非国家规定的教材不得进入书院。
将算术列入学堂必学必考科目,全部引入阿拉伯数字,规范加减乘除,加入空间与几何。
弘扬科学,宣扬积极向上的人生观,更多地启用年轻的夫子和年轻的官员,如此能在一定程度上与腐朽思想进行制衡。
这日,苏长宁来向苏韵辞行。
他今年二十一岁,考中进士,不过名次靠后,苏韵原本想给他安排一个在蓟城的官职,他却拒绝了,执意要去益州。
苏韵道:“父母都在蓟城,你自己跑那么大老远,以后逢年过节,如何膝下尽孝?”
苏长宁面色赧然,道:“父亲巴不得我能走远一些……”
苏韵听到这话,不禁愕然。
当年苏学林并不认同她的政治观念,选择在沥州大河村种地,但自从定都蓟城后,苏韵还是把他给接了过来,苏家人如今都在蓟城,怎么能留他一人在沥州,如今他年纪大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照顾不到。
苏学林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跟着来了蓟城,苏韵按照他的意愿找了个郊区的庄子,让他在那儿种地。
父女二人关系不好不坏,但随着越国统一,他也已经不再执着于什么政见,不过倒是越来越热衷种田,几年下来,从一个门外汉,变成了种地小能手,对于虫害和施肥有着自己的一套经验。
如今见面,关系也缓和不少。
不过弟弟如此一说,倒让她觉得有些稀奇了。
“父亲怎么说?”
苏长宁说漏嘴,不禁有些懊恼,但长姐如今一肃容,他就有些不敢吱声,血脉压制加上帝王的威严,让他连头都不敢抬。
“问你话呢。”
苏长宁只得回道:“过年时父亲专门找了我和长越,让我们跪在苏家列祖列宗的灵前发誓,让我们兄弟二人不得向长姐伸手,不得觊觎不属于我们的位置……”
苏韵闻言,坐在位置上,若有所思。
苏长宁见她眉头紧皱,以为她要生气了,急忙解释道:“长姐,我和长越从来没有过这份心,想都没想过,曾经沦落到发配的境地,我们最多也只想能过上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如今长姐身居帝位,我们兄弟二人由衷替长姐感到高兴,但我们都知道长姐坐在这个位置上有多不容易,只想着能帮您一二而已,没有其他想法——”
苏韵道:“长宁,你是我弟弟,我是看着你长大,你是怎么想的我怎么会不知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就算父亲不这么说,别人也会说,父亲不过是提早将问题摆在眼前而已,倘若你连父亲的话都听不得,若是往后更多的人跳出来说三道四,你又如何挺得住?”
苏长宁听到这话,不禁有些羞赧,低头道:“是臣弟一根筋了。”
说完又眼巴巴地看着她:“不管别人怎么说,长姐你要相信我们。”
苏韵笑了,“我怎么会不相信你们,就是相信,才更不愿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娘一年到头见不到你一面,定是要担心。”
苏长宁沉默了一会儿,道:“可我也想替长姐分担压力,蜀地易守难攻,若放别人在那儿,您又未必放心,说不定会生出第二个蜀中王来,其他人都安排好了也不好挪窝,弟弟倒不怕路途遥远,想去试一试。”
苏韵看着他蠢蠢欲动的小眼神,道:“你是真想去历练,还是只想帮我?”
“都有,听说蜀地天险,臣弟也想去领略那边的风光。”
苏韵想了想,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谁年轻的时候不是立志天下志在四方,这么一说来放他出去磨练磨练也并非不可,更何况吏部已经对高层官员的任职条件做了进一步规范,不再像以前那样考了试就直接当大官,更不可能再有出身贵族世家稍微打点就能进入仕途情况,无论如何都要先去基层锻炼几年才能提上来。
但最后还是保留意见道:“这两日我抽个时间回去看爹娘,我同娘说说,她若是答应了,我就放你去蜀地。”
苏长宁一听,咧着嘴高兴地笑了,道:“谢谢长姐成全。”
“先别谢我,娘答不答应我还不知道,依我看她其实可能不在乎你去哪里任职,她更在意是有没有儿媳妇。”
听到这话,苏长宁撇了撇嘴,“没看对眼的能怎么办,您可说了,不能盲婚哑嫁,提倡自由恋爱。”
苏韵笑了:“我可没催你,是娘催的你。”
于是第二天,苏韵便微服出宫,回了趟郊区的庄子。
苏家在蓟城内买了两个大院子,大爷二爷两家比邻而居,中间打通了一道墙,方便往来,母亲顾氏平日里有时候住城里,有时候得空也回庄子看看丈夫。
苏韵知道今日他们老两口都在庄子上面,于是便直接打马去了乡下。
眼下没分城市户口和农村户口,全国人口都普遍少,只要土地不集中在某部分人手中,对老百姓来说,用于耕种的地还是绰绰有余,是以像苏家这样的做官经商的,也能按照人头分到属于自己的田地。
对于其他官员和商人来说,分在乡下的地,不种也可以,但不支持土地买卖,要么交还朝廷,要么租出去,按照程序签订契约,只要租金不超过五成均可支持,一旦超过这个比例,契约作废,官府就会介入,以此杜绝剥削行径。
连同二爷家的在内,算起来苏家也有二十来亩地,皆交由苏学林一人打理,农忙时一家子就回家耕种收割,没空就请人,平日闲时都是由他自己看着打理。
苏韵和秋梦期到的时候,顾氏正在灶台下烧火做饭,苏学林一身灰扑扑的坐在院子里剥玉米。
任谁也想不到,这一对普通的夫妇,就是当今天子的父母。
“娘——”苏韵进了厨房,口中轻喊一声。
顾氏闻声抬起头,见到一女子逆光站在门口,她抬手盖在眼帘上,眯了眼睛细细一看,脸上顿时露出惊喜。
“哎,我的儿——”
虽然苏家一家子都迁到京城,可苏韵如今的身份去哪里都是浩大声势,更不能随意出宫,加上日理万机,一年难得和母亲见上一次面。
顾氏见她,怎能不惊喜。
叫完才觉得失礼,赶忙上前下跪行礼,却被苏韵一把拉住。
“今日就我和梦期悄悄过来,没有外人在,您不必多礼。”
顾氏这才依了她,拉着她的手热泪盈眶,不住地打量着她,“好好好,看着面色红润,倒不像操劳过度的样子,娘也就安心了。”
苏韵笑着帮她抹了抹眼泪道:“梦期回来了,有人跟我分担事务,没那么忙了。”
“梦期是个好孩子,有他陪着你啊,娘就没不放心的了。”
除了没孩子,这小两口的七七八八顾氏还是满意的,女婿有本事也会体贴人,苏家能有今日,全靠她一手促成。
“都不知道你们要回来,娘再加点米。”顾氏说着,又去往锅里添米。
苏韵没有阻止,回来总得跟父母吃顿饭,她转身帮忙往炉子里添了一把柴火。
顾氏淘米放锅里,透过缭绕的烟火,看着女儿蹲在灶边,哪里还有什么女帝的模样,还不是她那个温婉可人的好孩子。
“娘,长宁说想去蜀地。”
一听到这糟心孩子的名字,顾氏瞬间没了好心情脸色直接一变。
“去什么蜀地,他要是给我讨个儿媳妇回来,生个一儿半女的,就算他要去西洋,我也不拦他。”
听到这话,苏韵算是明白大弟干嘛要火急火燎地想跑去益州了,还有个原因是为了逃避母亲的催婚。
在这个年代,二十一二岁的年纪还没成亲,就属于大龄了,也难怪顾氏往死里催。
“娘,您有没有想过或许长宁的姻缘不在蓟城而是在蜀地呢。”
顾氏没好气道:“蓟城那么多好姑娘他都没看上,等到了蜀地能有多少姑娘给他挑,都这把年纪了,人家能看上他就不错,还轮得到他挑人家!”
苏韵赔笑道:“这不是还有长越吗,听说他倒是红鸾星动了,长宁暂时没这个缘分,您就先帮长越掌掌眼罢。”
提起小儿子,顾氏的脸色倒是缓了缓,“也就一个省心的了,不过他喜欢那女子比他还大三岁。”
“女大三抱金砖,三岁刚刚好,会持家。”
“持什么家,那姑娘在蓟城下边当县令呢,平日也是忙,哪有功夫持家。”
苏韵一听来兴趣了,“长越喜欢上一个女县令了?是哪个县县令?”
“说是叫什么谷的,我也记不清了。”
“平谷县。”
“对对对,刚去半年,一天天忙得脚不着地。”
苏韵哭笑不得,“长越也才十七,他一个秀才,凭什么高攀人家一个女进士。”
顾氏瞅了她一眼,道:“他可没借你的名头招摇撞骗,据说那姑娘现在还不知道他是你弟弟呢。”
苏韵听到这话,顿时内疚不已,别人登上帝位,都是忙着安插自家人享受荣华富贵,自己倒好,没封官打赏就算了,还对家人如此严格,使得他们在外头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事坏了她的名声。
赶忙道:“娘,您言重了,长宁长越都是好孩子,他们万万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我这个做姐姐的又怎会不愿意扶持他们,只是他们如今还年轻,若是一味宠溺,让他们缺失更多锻炼机会反而得不偿失,我就想着,这几年让他们出去历练一下,将来身上有了政绩,能力也提上来了,才好委以重任。”
“娘知道,你如今是一国之君,顾着一国大小事,还要顾着你和梦期的小家,又要顾着娘家,娘也不是什么不懂事的人,能少给你惹麻烦就不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再说还有你爹呢,管着他那个臭脾气,把两个儿子压得死死的,生怕给你惹了事。”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母亲碎碎念着,既要为儿子着想,也要顾着女儿的周全。
就连一贯倔脾气的父亲,即便政见不合,也尽量不给她拖后腿,还严格约束两个弟弟,如此家长,比起其他扶弟魔和借着名义为非作歹的累赘家庭,实在要好太多。
如此,倒显得自己不近人情来。
赶忙上前帮忙打下手洗菜,“娘,我坐这位置当然也是为了家里人能过得更好,但这个好不单单只是享受,长宁长越也都不是耽于玩乐的人,父亲自诩清流,也容不得这种事,他们心志高远,我这个做长姐的到时候自然要助一臂之力。”
女儿如此身份,还刻意讨好自己,顾氏再有怨气也全消了,嗔了她一眼道:“好啦,这些娘又怎会不知道,如今你都已经是九五之尊,怎的还来跟娘抢这些粗活干。”
苏韵笑笑,“再尊贵的身份都是爹娘的女儿,为娘打下手都是应该的。”
顾氏被她黏得舒服,心里像是喝了蜜似的,眉眼也变得弯弯的。
院子里边,苏学林在剥玉米,这些是刚刚船队刚从海外引进来的新作物,今年刚有一些种子,因苏韵的关系,苏学林也分得了一些,种了三分地,这几日刚好收回来,看着能有几百斤,给他乐得心花怒放,这会儿正在小心翼翼地剥开,打算全都拿来做种子。
在他眼里,这些玉米可都是宝贝,比水稻和小麦收成要好多了,而且不挑地方,山旮旯也能种。
要是真能推广出去,以后整个大越国能少些饥荒现象,女儿身上的担子也能轻一些。
“爹,我跟您一起剥。”
旁边冷不丁来个声音,差点把他给吓了一跳。
这才想起女婿早来了,坐在这里老半天,自己忙着干活也没理人。
听到这一声爹,苏学林手上动作顿了一下,以前秋梦期都是叫岳父,如今改了口,倒是让他有些不太适应,但女婿主动靠近,他也不好推开,于是嗯了一声,道:“仔细些,别伤了米粒,我要拿来做种子。”
“是,我省得。”
翁婿二人好一顿扒着玉米,秋梦期问道:“爹,不是还有个叫土豆的作物,您没种吗?听说也挺高产。”
“种了,还得一个月才能收,到时候送一些进宫里去。”
虽说玉米土豆刚引进来,但作为国内最尊敬的第二人,她自然是尝过这里的这两个稀罕作物,倒也不稀奇,毕竟在现代吃也吃腻了,可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稀罕得很。
如今老丈人开口,她自然得做出一副开心的样子。
苏韵出来的时候,两人正坐着小板凳弯着腰忙活着。
“饭煮好啦?”秋梦期见她出来,抬头问道。
“嗯,摆一下桌子就能吃。”
秋梦期一听,嗖一下站起来就要往屋里走,“我去摆。”
却被苏韵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子道:“往哪儿跑呢,先去洗手,不洗手到处乱抓晚上回去又叫痒。”
秋梦期这才意识到这一茬,乖乖去了水缸边上。
“韵韵,你来帮我舀水。”她转头冲着苏韵喊道。
声音有些娇,听着就不像一个男人的声音,苏学林抬起头朝着她们的方向望了一眼,见小两口一个舀着水眉眼温和,一个笑嘻嘻地搓着双手,又低下头去。
“好了,快去吧。”苏韵将她鬓角一缕发归到耳后,拍了拍她的手。
看着她进屋去了,苏韵这才又坐到刚刚她坐过的那张椅子上,不过倒也没动手,只是冲着苏学林道:“爹,长宁想去蜀地历练。”
苏学林嗯了一声,“若是吏部安排,该他去自是得去。”
“是他自己申请要去的。”
苏学林手上动作一滞,但语气还是淡淡,“男儿志在四方,他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总算能为陛下分忧了。”
苏韵轻咳了一声,道:“爹,您不必如此。”
苏学林低着头不说话。
“举贤尚不避亲仇,不能因为他们是我弟弟就格外严苛,只要他们有能力,该在哪个位置还是要在哪个位置,万万没有因为我的关系倒让他们受委屈的道理。”
长宁想去益州,多少也是因为苏学林的关系,这个做父亲的总是怕他们做了僭越之事,拖了苏韵的后退。
苏韵说到这里就闭嘴了,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可。
屋里秋梦期喊着开饭。
她起身蹲在地上,帮父亲将地上剥好的玉米捡起来放进箩筐里。
“爹,先吃饭吧。”
苏学林虽然固执,但同时也是位父亲,女儿刚刚那番话,虽然与他初衷不同,但他心里自然是欣慰的,嗯了一声,站起身去洗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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