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
到了用晚膳的点时, 季容妗总觉得氛围有些奇怪,但具体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到第二日去上朝, 她打盹被沈竹绾点名,并问她有何看法时, 才逐渐明白过来。
但彼时箭在弦上,她扶了扶自己的官帽, 战术性往后侧头。
常青山小声提醒:“殿下问你对楚国与我大乾边界处的摩擦有何看法。”
季容妗明白过来, 出列, 弯腰道:“禀殿下,臣认为,这是楚国对我国的挑衅,我们理应联合相邻的女皇国, 将其一举歼灭, 如此, 方可保我大乾国土安昌。”
话音落下, 殿内窃窃私语多了起来。
女皇国以及楚国对大乾都不友善,这是众所周知的。这么些年来, 大乾一直比楚国略强一筹,却未曾动手的原因也是怕女皇国黄雀在后。
若是能像她说的那么简单就能联合起来,大乾也不至于到现在还不曾动手。
在众人窃窃嘲笑期间, 季容妗忽然跪下叩首, 声音响彻大殿:“臣愿意以议和使臣身份前去女皇国商议此事。”
到时候找找那个老乡,若真的是,她就与她一同浪迹天涯。
当什么破驸马, 破大理寺卿, 天天卷宗堆那么高, 真是要了她老命了。
季容妗美滋滋地想着。
大殿内有些安静,想必也是被她那句话震住了,毕竟,女皇国向来做事只凭心情,去的使臣也不知道被斩了多少个了。
一片寂静中,沈竹绾的声音缓缓响起:“大理寺卿所言有理,且先回去吧。”
——这是不予考虑的意思。
季容妗的笑还没挂起便垮了下去,行吧。
其实驸马当着也还行,当然,如果能只当小白脸就更好了。
“殿下,臣以为,我大乾与楚国历年来摩擦不断,但从未出现过楚国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径,他们敢这么做,要么是已经联合的女皇国,要么便是觉得自己足够强大,而女皇国与楚国,一个在我国南部,一个在我国北部,联合的话略有难度……”
一个大臣上前开始分析起自己的看法,比起激进派的季容妗,他显然要考虑地更全面一些。
朝会上完,季容妗别的没听进去,只听见了大将军说他要离京去两国边界处镇守,最迟下个月离开,不仅如此,他还要带上自己的儿子——林长存。
季容妗:哦豁
她差些没忍住在朝会上笑出声来,辛辛苦苦憋到下朝后,走路姿势都飘了几分。
这份开心一直持续到下午时分林长存到来后,戛然而止。
季容妗笑容僵住:“你来干嘛?”
林长存气势汹汹:“来教你练武。”
季容妗后退半步,警惕地盯着他,这架势,说是上门取她性命她都相信。
林长存抱着手臂昂起头轻蔑一笑:“你不敢?”
季容妗眼睛转了转:“来就来。”
不多时,两人便站在了圆台上,季容妗看着林长存摩拳擦掌的模样,瞧了瞧自己的小身板,咬牙道:“来吧。”
冬梅在底下瞧着,为自家主子加油道:“驸马加油!别输的太难看!”
季容妗眼角一抽,忍不住回头瞪她,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就在这时,冬梅惊呼一声:“驸马小心!”
迎面而来的一拳直捣她的面中,季容妗险险避开,听着耳旁呼啸的拳风,惊诧道:“你来真的?”
林长存露出白森森的牙,笑道:“看好了,这招叫出龙拳。”
冬梅在底下看着,一颗心紧紧揪起,并时不时因为季容妗挨了一拳发出的惨叫而皱脸。
“啊”
“哎哟”
“我敲”
台上的人每喊出一句,冬梅的脸便皱上一分,暗暗唾骂林长存这个阴货。她也是习过武的人,自然能看出来林长存使得都是暗劲,表明上看不出什么伤,可被打的地方会痛许久。
她磨牙决定下一秒上去拯救驸马时,林长存却忽然收了手。
他看着躺在地上龇牙咧嘴喘息不已的人,掐着腰站在原地,吹了个口哨,道:“切,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是没有长进。”
季容妗彼时觉得浑身上下跟散了架似的,有气无力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整日无所事事只练练武就好了。”
林长存磨牙:“你什么意思?”
季容妗坐起身,瞧着他:“我意思你以后都不用来了,你被解雇了。”
说完,季容妗便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心想终于可以解脱了,也不枉费她给林长存当了这么一会的陪练。
“什么?”背后传来少年咬牙切齿的声音:“你站住!”
季容妗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冬梅第一时间要来扶他,可林长存的动作却先她一步,他一把抓住季容妗的肩膀,单手将她翻了个面,居高临下看着她:“呵,打不过我就要解雇我?”
季容妗撤身躲开他的手臂,挑衅地盯着他:“你也知道你是在打人而不是在教人?”
林长存怔了怔,旋即嗤笑一声:“与人对打本就是进步最快的方式。”
季容妗嘴角抽了抽,转身便要走。
练招的前提,是她的身体素质得跟得上吧,她这小身板,林长存那胳膊都要抵得上她腿粗了,还好意思说是在教她。
她要走,林长存这回没有拦着她,而是嘲讽道:“遇事只会躲避,你的确配不上公主殿下。”
季容妗不为所动。
林长存继续道:“懦夫。”
季容妗迈下台阶。
林长存:“我瞧不起你。”
季容妗脚步顿下,深呼吸一口气,转身露出一个笑:“再比划比划?这次我要用武器。”
林长存“啧”了一声:“我让着你,你用,我不用,我让你三招。”
“好。”季容妗应下来,露出白森森的牙,心想,这可是你小子自找的。
她转身继续下台阶,冬梅心中担心,要上前劝她,季容妗却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片刻后,冬梅一言难尽地看向季容妗:“驸马,真的要这样吗?”
季容妗:“当然。”
冬梅离开后,季容妗便去挑武器了,她拿了一把长矛,放在手中掂量片刻,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重量正好,武器也很趁手。
林长存对自己充满自信,正要问能不能开始时,一股臭味忽然飘到了他鼻尖。
眉头一皱,林长存便看见那个叫冬梅的丫鬟带来了一个小厮,小厮手里还提着一个桶,而那臭味便是从那个桶里传出来的。
林长存捏住鼻子:“这是什么?”
季容妗淡定地走过去,用自己的长矛在里面沾了沾,而后转身看着台上面如菜色的林长存,唇角勾起:“长矛沾屎戳谁谁死。”.
临近傍晚,沈竹绾从宫中出来,在府内没走几步,忽然蹙起眉,道:“什么味道?”
金喜也皱了皱眉,口中道:“不会是哪个小厮将这等东西弄洒了吧。”
沈竹绾脚步微顿,旋即恢复如常,径直往书房走去。
不多时,金喜便带着消息回来了,她满脸难以说出口的模样,反倒是让沈竹绾主动开口:“发生何事了?”
金喜敲了敲那坐在桌案前如仙子般的人物,开始纠结要不要与她说这种事。
没犹豫多久,金喜便将下午发生的事告诉了沈竹绾,最后默默补充:“据说林公子回去时,一张脸沉成了锅底。”
沈竹绾默然,片刻后问道:“驸马可曾沾染?”
金喜看着自家公主的模样便知道,若是说沾染上了,这驸马怕是不能要了,毕竟公主在干净一事上,有着近乎严苛的要求。
她摇摇头:“林公子与驸马都未曾沾染那秽物,林公子只是被熏得不轻。”
毕竟以季容妗的武力要想碰到人,还是有点难度的。
沈竹绾点头,道:“那长矛扔了吧,府里明日唤人全数清扫一遍。”
“是。”.
那边,季容妗知晓了公主回来的消息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过去,她总觉得自己身上还有味,需要在熏香房里多待一段时间才好。
这么一待便待到了用晚膳的点,她穿好衣裳,问道:“没味了吧?”
冬梅点点头:“散干净了。”
季容妗这才放心地出门,前往膳堂。
因为被打了一顿的关系,她出了力,这一顿饭吃的格外香,反倒是对面的沈竹绾,没吃几口便停下了筷子,在一边看着她吃。
季容妗被看得食不知味,没过多久也停下了。
沈竹绾看向她:“吃饱了?”
季容妗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道:“不吃了。”
沈竹绾便瞧着她:“驸马伤着哪了?”
说起这个,季容妗便有些生气,她分明感觉到自己身上许多地方都痛的不行,掀开一看,皮肤光洁,毫无受伤痕迹。
唯一可以算作是伤口的,便是倒在地上时,手臂被划出来的口子。
季容妗伸出自己的右臂,道:“这有这里流血了,但是我身上好多地方都很痛。”
沈竹绾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放在袖中的两瓶药兜兜转转,最后只拿出一瓶:“用这个吧,看不见的伤会好得快些。”
季容妗眼睛一亮,沈竹绾连她受内伤都知道,还这么贴心给她准备了药。
她接过来正要道谢,旋即顿了顿有些心虚:“公主都知道了?”
沈竹绾眼神微妙:“驸马倒是……足智多谋。”
季容妗轻咳一声,没待她开始告状,沈竹绾便道:“驸马若是没吃饱便继续吧。”
她站起身,低眸瞧着她:“本宫先走了。”
季容妗小鸡啄米般点头,她确实感觉自己没吃饱。
沈竹绾走后,季容妗又吃了一大碗饭,这才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回去躺下了。
半个时辰后,冬梅急切地走到她面前:“驸马醒醒,公主殿下的屋里点灯了!”
彼时,季容妗从睡梦中醒来,尚且一脸蒙圈,听完冬梅的话又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她到屋内时,公主正靠在床头,手中拿着书卷,看起来似是等了许久的模样。
季容妗摸摸鼻子:“公主?”
沈竹绾这才分给她一个眼神,向她臻首:“过来。”
季容妗其实对公主那张榻还是有些阴影的,毕竟上次那一脚实在是刻骨铭心。但公主有令,她到底还是挪了过去。
沈竹绾放下书卷,瞧着那站在床边的人,瞧了眼自己身旁的空余,不动声色道:“驸马将伤口予本宫看看。”
季容妗一边点头一边将袖子翻上去:“这里是滑倒在地的时候擦出来的。”
她说着,便要将手递过去。
只是在递手时又遇到了难题,公主是坐在床上的,她这样站着,公主看不到。
于是她便将目光落在了公主身边留出来的那块地方,只是,那里离公主似乎有些太近了。
仿佛看出了她的犹豫,沈竹绾体贴道:“驸马坐下吧。”
季容妗这才坐过去,将自己的手臂横在沈竹绾面前:“好痛啊公主,林公子下手也太狠了,分明知晓我打不过他,还下这么重的手,他压根就是夹带私人情绪,借机报复。”
沈竹绾目光落在那片擦出来的血色长痕上,原本并不算多严重的伤,但那片赤红在这条白嫩的手臂上便格外显眼。
她抬眼去瞧少女,却见她用湿漉漉的黑眸看着自己,委屈道:“公主,我不要他教我了,我想换一个可不可以呀?”
沈竹绾一眼便能看出,眼前的少女是在故意告黑状,说全然是表演也不切实际,那伤痛的确落在她身上了。但她的表情和动作就是在故意告诉沈竹绾,她受委屈了。
沈竹绾微微弯唇,从身侧拿过一瓶药:“好,那便依驸马的。”
季容妗虽然已经与林长存说过不要他来了,但这件事当时到底是经过沈竹绾同意的,所以此时她还得取得她的同意才行。
虽然让自己落一身伤的代价是有点大,但至少沈竹绾此时同意了就是。
她玩着唇,高兴地眉飞色舞,正要收回手臂是,沈竹绾忽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季容妗怔愣一瞬,便瞧见沈竹绾拿出一瓶药,清浅的视线与她对上:“用这药会好的快些。”
烛火跃动,明黄色灯光下,沈竹绾的轮廓分外柔和,洁白的里衣泛着温润的光泽,她看着自己,红唇微弯,将那药打开:“驸马忍一忍便好。”
冷香缓缓靠近,季容妗一时有些发愣,下意识将手臂递到她面前,却见女子眉尖微挑,面露讶然:“驸马是想让本宫帮你?”
季容妗一愣,看着沈竹绾手中打开的药,一时有些脸色发红,是她下意识以为沈竹绾要为她上药了。
彼时她还有些尴尬,完全没有注意到沈竹绾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正欲开口自己上药期间,带着点点凉意的指尖已然落在她手臂,面前的女子眼睫微垂,看向她的伤口,细密的长睫上下扑闪间,红唇微启:“罢了,驸马一只手的确不方便。”
季容妗闻言更加羞愧,公主应当是不想让她尴尬,所以才借口她手不方便为她上药的吧。
公主可真是一个好人!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小季:公主真是一个好人啊!
许多年后的小季:我当年真是该死啊,这么大一条狐狸尾巴在面前我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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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
指尖划过伤口, 凉与痛交织,季容妗眉头轻轻蹙了蹙。
恰此时,她听见沈竹绾开口:“驸马昨日出去了?”
季容妗顿了顿, 没做多想,回道:“是, 与好友出去用了些膳。”
“好友?”沈竹绾嗓音淡淡,悠然上扬, 虽未问出后边的话, 可季容妗已然明白过来。
“是江太医家的……”季容妗顿了顿, 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江楠语是未出阁的女子,她现在是一个已成婚的“男子”。从前下意识觉得自己是女子,与好友出去没什么,现在仔细想想, 好像确实不妥当。
嗯……日后要让江楠语穿男装才行。
沈竹绾瞧她的神色, 虽与她想象中的反应不太一样, 但她心中应当有底才是。便收回指节道:“好了, 这药且记着每日涂抹两次。”
季容妗接过那瓶药,眼睫弯弯:“多谢公主殿下。”
“嗯”沈竹绾抬眸看她:“驸马说要换人教导, 可曾找到人选?”
季容妗收好药,如实摇头:“没有。”
“本宫这倒是有个人选。”沈竹绾道:“驸马若是未曾找到可先用着。”
季容妗想了想,觉得他自己找的肯定不如公主的, 便欣然答应了下来:“好。”
此事算是有了结果, 天色已经不早了,季容妗下意识地想到榻上,她抬眸看了看, 发现沈竹绾在床中央, 似乎并没有要给她让位置的打算。
季容妗愣愣看去, 却见沈竹绾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的确没有要让她上榻的样子。
季容妗有些讪讪,连忙起身往她的小榻上去,道:“那夜安了公主殿下?”
“夜安。”.
次日,季容妗睡得迷迷糊糊时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她看了看床边站着的冬梅,又瞧了瞧外边的天色,闭上眼赖在被子里:“还早呢,今日又不用上朝。”
“驸马。”冬梅道:“是公主殿下让您起身的,说是教导您武学的人在院子里候着您呢。”
季容妗痛苦地哼了一声,用被子蒙住头:“不学了不学了。”
学武固然可以强身健体,但睡眠不足更容易猝死。
被子外边没声了,季容妗以为冬梅屈服了,但很快她意识到不是她想的那样。
“驸马。”
清冷的声音毫无感情,季容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是沈竹绾。
她认命地坐起,又困又清醒,最后眼巴巴地看向身边的女子,企图让她改变主意:“公主。”
“该起身了。”沈竹绾淡淡下令:“学完后驸马还要去大理寺当值。”
招数无效,季容妗只好带着一身困意起床,心中安慰自己,毕竟是自己给公主画的饼,跪着也要画完。
洗漱完出了房间后,外边的天色还是黑的。
凌晨三四点起床锻炼身体,季容妗默默想,最后可能会得到一具健康的尸.体。
如冬梅所言,那教她练武的人果然已经站在了院子中。来人身形瘦削,穿着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黑袍,见到她拜了拜,道:“属下影二,从今日起负责教导驸马武学。”
季容妗挥挥手,看着她与自己差不多的小身板,略带疑惑:“你……”
影二看出她的质疑,没多说什么,只用了两招便让季容妗心服口服。
季容妗是服气了,影二瞧着她仍旧是面无表情,道:“驸马底子太差,今日便先负重绕公主府跑三圈吧。”
季容妗眼睛一瞪,三圈?你知道公主府多大吗你?
她瞪着眼瞧着影二,影二也瞧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波动,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但季容妗却莫名感觉到一股嫌弃和不满。
嫌弃她可以理解,但不满是什么个情况?
季容妗彼时手脚都带着镣铐,一边跑一边想。
跑到半圈时气喘吁吁。
跑完一圈后汗流浃背。
一圈半后,她跌坐在地,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她仰头看着跟在身后的影二:“不行了,我不行了。”
影二摇摇头目露失望:“驸马的确不行啊。”
季容妗:“……”这话怎么感觉意有所指?
她一气之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影二略带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季容妗义愤填膺:“你说得对,我不太行。”
影二:“……”没想到你的一气之下就是被气了一下。
她摇摇头:“罢了,今日就到此吧。”
季容妗如蒙大赦,立马解开手脚上的镣铐,在冬梅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她离开后,影二拿出随身小纸,一笔一划记下以下内容:驸马亲口承认自己底子太差,身体不行
想了想,又加上自己的一句话:属下观之,亦如此
这样的摧残经历了好几日后,季容妗肉眼可见地枯萎了下去。
又一次下朝后,常青山与她并排往外走,瞧着她走路颤颤巍巍的模样,犹豫着道:“季大人,你这身子可是出了什么毛病?”
季容妗摆摆手:“没毛病。”
“啊”常青山目光落在了她的脑袋上,满是同情:“年纪轻轻就得如此病症,着实令人感叹。”
季容妗:“?”
常青山忽然一拍脑袋,像是想起来什么般,道:“对了,我知晓有一家医馆的老医师在治疗秃头这一块颇有经验,大人要去看看吗?”
季容妗正色道:“我虽然不需要治疗,但了解一下也没有坏处。”
常青山满脸“我懂我不会告诉别人的”,遂告诉她地址。
午后时分,季容妗换上常服坐着轿子出门了。常青山告诉她的地方在东街一家颇有声望的医馆,季容妗过去时,里边人还不少。
百无聊赖排队等待时,余光却瞥见那个抓药台前一个熟悉的身影。
又是何平安。
季容妗细细望去,衣衫略有些破败,脸上也有不少淤青,想必是在家又被他那两个哥哥欺负了。
她扬了扬眉,目光落在少年的脸上。
emmm……这家伙长得的确让她感到眼熟,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路人脸?
应该不算吧,毕竟这张脸算得上很漂亮才是。
正在思量期间,少年的目光敏锐地看向了她。
季容妗一愣,露出了个笑,旋即收回了视线。
而何平安,在见着人是她后,眸中的锐利褪去,目光闪了闪,转回头付了钱取走药。
季容妗以为这只是个意外的会面,便没多在意,直到有人站到了她身旁。
季容妗扭头瞧了他一眼,有些不明所以他到自己这来做什么?
“我还手了。”少年声音低低小小文静娟秀,还带着些难言的忐忑。
季容妗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回应自己上次的话:“身上的伤是他们打的?”
少年目光闪烁,轻轻点了点头:“我反抗了,所以他们打得更厉害了。”
季容妗低眸望去,见到少年不仅脸上带伤,露出的脖子那一块,也有着被什么东西抓的痕迹。
她叹了口气,并不是所有的反抗都会让施暴着有所顾忌,太过轻微的反抗反而更会激起他们的恶。
这种时候,往往就要采用一些特殊手段。
她看着抿着唇,缓缓低下头显得有些低落的少年,眼睛转了转,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你回去后,这样……”
何平安先是下意识闪躲,反应过来后又僵直着身体听,听完后瞳孔地震,咬着唇有些纠结:“这样真的可以吗?”
季容妗自信点头:“当然。”
何平安离开了,季容妗也领了新鲜的生发膏回去了,两人此时尚且不知道,这一个主意竟会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京城最为津津乐道的事情。
隔日,季容妗累死累活地到了朝堂上,却见周围官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口中在说着什么,眼神直往何栗的方向看。
而何栗,一张老脸沉到了底,气得脸上的肉都在抖。
季容妗一副状况外的模样,戳了戳身边的常青山:“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常青山瞥了一眼高台上尚未来的两人,又隐晦地往何栗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道:“季大人不知道吗?听说昨日,丞相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差点淹死。”
季容妗:“?”
她满脸震撼,她记得她昨日没让何平安将那两人推到水里啊,但是她转念一想,忽然满脸震撼。
这是常青山又悄悄地小声道:“据说是差点淹死在茅坑里,还是何府三少爷不怕脏将两人捞上来的呢,据说捞上来后,两人口中不断往外喷着那些秽物,何夫人当时就被臭晕了过去,说这两个儿子不能要了。”
季容妗想象了一下那场面,差点yue出来。
不过说到这她也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昨日她只让何平安拿拖把沾点恶心恶心那两人,没想到他更绝,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直接把两人推茅坑里,再假装救了他们,这样不仅恶心了两人一把,还把自己摘了出去。
至于丞相府臭不可闻地度过了昨晚,那又是另说。
众人叽叽喳喳期间,何栗的脸色更加难看,直到太监高喊了一声“上朝”,叽叽喳喳的声音才全数消失。
唯有叩首问安声响彻宝殿。
片刻后,小皇帝那一声“众爱卿平身”才令众人起身站好。
官员陆陆续续说着大大小小的事情,没过一会,季容妗便玩起了手指。
直到常青山出列,毕恭毕敬地拱手,道:“陛下于下个月中旬生辰,不知是否要从现在开始操办?陛下生辰那日是否要进行祭祀拜佛的仪式?”
季容妗认真了些,下个月小皇帝生日,她该送什么呢?
“一切按照从前的规格来,礼宴祭祀等由礼部负责,户部从旁协助。”
沈竹绾的声音淡淡传来。
常青山一点头,道了句“是”,转身回到队列。
由于前户部尚书一家全部嘎了,现在新上任的户部官员是个老头,据说在户部侍郎一职上熬了大半辈子,终于轮到他来做这个尚书了。
当下也是乐不可支,对沈竹绾的话那是言听计从。
终于挨到了下朝,季容妗被留在宫中用膳。
午膳后,她满脸郑重地问小皇帝:“陛下,生辰礼你想要什么?”
小皇帝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朕什么都有,驸马哥哥若是没钱,便不用送那些虚礼啦。”
季贫穷:“……”有被伤到。
“对了。”沈炽像是想到什么般,道:“若是驸马哥哥不知道送什么,那给阿姐送了什么便给我也送什么吧。”
季容妗迟疑了一下,目光看向了一边的沈竹绾,正要开口说话,沈竹绾的声音便淡淡传来:
“炽儿,本宫与驸马是一家,送你的生辰礼也早便备好了。”
“哦——”小皇帝拖长音调:“那好吧。”
阿姐真小气,只准驸马哥哥给她送礼物,不准她给自己送。
季容妗哪能看不出小皇帝的不高兴,她看了看那撅得能挂油壶的嘴,眼睛转了转:“陛下,咱们这回不听公主的,一年一次的生辰,哪能不送礼物对吧。”
沈炽点头如捣蒜,但还是下意识地看了阿姐一眼。
沈竹绾没说话,只扫了那少女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但是吧。”季容妗转折道:“若是和你阿姐一样的,那就不好玩了,下官给您送一件新奇的礼物,以前陛下没有收过。”
沈炽眼睛亮晶晶地瞧着她:“真的?”
季容妗点头:“当然!”
另一边的沈竹绾看着季容妗信誓旦旦的模样,忽然便想到了丞相府发生的事,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她略有些同情地看了自家阿弟一眼.
沈炽的生辰礼如火如荼地筹备着,而在这之前,林将军也终于要带着林长存走了。
林母得知此事时,伤心了好一阵,但最终被林将军说服。
一来,是要让林长存远离公主,防止他再做出一些给外人留下诟病的事,二来,林长存迟早是要随着他一同去战场的,这次邻国异动的动静并不大,林不悔打算让他先去磋磨磋磨。
临行前的晚宴依旧是在将军府。
下马车时,季容妗已然习惯伸手去扶沈竹绾。
这次站在将军府门口的熟人中,她不仅看见了林将军家一行人,还在林长存身后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小厮。
这个小厮——她先前好像在哪见过。
季容妗没多想,拉着沈竹绾下了马车。
依旧与上次一样的走法,季容妗与林长存落在了最后。
林长存浑身气压有些低,幽怨地像个中年妇男,季容妗瞥了他一眼,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与林长存身侧的小厮对上了眼。
双双看了对方三秒后,那小厮忽然震惊道:“季公子?”
季容妗眨眨眼,想起来这小厮是谁了,先前在那家糕点铺子门口碰见的那人。
两人当时还交换了消息来着。
她友好地笑了笑,正要打招呼,那小厮忽然瞳孔地震,压低声音颤抖道:“你果然是驸马!”
季容妗微笑沉默。
小厮继续颤抖:“难怪你和我说驸马有龙阳之好!”
季容妗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她当时随口胡言的,这玩意可不能乱传,早知有今日,她当时就不应该乱说话。
眼见着林长存面色阴晴不定起来,季容妗正要阻止他说话,那小厮又震惊道:“龙阳之好?!你喜欢的不会是我们公子吧?!”
季容妗:“……”
没待她反应过来,那小厮又撂下一个重磅炸弹:“难怪你先前总是来我们府上,还给我们公子带他喜欢的桃花酥,原来你喜欢的竟然是我们公子!?”
季容妗:“!!!”
作者有话说:
小季:尊嘟假嘟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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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
得亏前面三人走的快, 小厮虽然震惊,但还知道压低声音,因此这个爆炸般的消息也只小范围地爆炸了一下。
季容妗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创到, 脚下一崴差点被绊倒,还是冬梅在一边扶了她一下, 她才勉强站直身子。
那小厮一副得知了大秘密的样子,一眼瞪得更比两眼大。
季容妗与他面面相觑, 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你可别瞎说啊, 我不承认。”
话虽如此, 她的脑海里还是闪过了许多从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假如……假如原主真的喜欢的是林长存,那她和公主又是什么情况?!
季容妗脑海一片混乱之际,便听林长存同样面色难堪, 道:“你果然贼心不死!”
果然?
难不成林长存知道原主喜欢他?
一时之间, 林长存和他的小厮, 季容妗和她的丫鬟, 四个人集体陷入了沉默。
而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个藏在林木后的人惊掉了手中的笔。
膳堂内。
季容妗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虽然喜欢林长存的是原主,但毕竟现在用这个身体的是她,一想到以后江湖上还要流传她这么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打住, 季容妗恶狠狠地想, 这个传闻一定要在摇篮里被掐断。
她打死不承认,林长存也没法子,现在重要的是要怎么让他们相信, 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林长存。
季容妗想着想着, 目光就与对面的林长存对上了, 两人皆是虎躯一震,同时别开脸,假装没看见对方。
季容妗低头憋了好一会,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总归这事知道的也不过就他们几个人,冬梅那边倒是容易糊弄。
至于林长存等人,她只要表现得与沈竹绾足够恩爱,什么断袖,到时候就只是断了的袖子,和她半毛钱关系没有。
打定主意的季容妗放下了心,再看林长存也没有那般尴尬了。
很快,用晚膳后季容妗与沈竹绾没停留多久,便离开了。
几乎他们的马车刚刚离去,林长存便火急火燎地拉着他爹娘回到屋子,推出自己的小厮,让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烛火微微跳动,映在三张沉默的脸上。
林长存脸色难看:“爹,娘,我与你们说了,你们不信,这下有阿福给我作证,你们该信了吧?那季容妗她就是个断袖,而且还断到你们儿子头上来了!”
林长存的话掷地有声,两夫妻的神色终于缓过来。
林夫人皱着眉:“我瞧着驸马对公主很上心,不像是断袖啊。”
她说着,又瞧了自家儿子一眼:“更何况,即便是个断袖,应当也不会看上我们存儿才是。”
林长存:“……”
他恼羞成怒:“娘!”
林夫人瞧着他的神色,回过神来安慰道:“娘是说,你对她的态度那般差,她应当不会自讨没趣才是。”
“她讨了,她不仅自讨没趣,还光明正大地告诉了阿福,生怕我不知道。”林长存一想到这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罢了。”林将军神色沉默:“总归明日就要走了。”
“也是。”林夫人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罢了,总归明日就走了。”
林长存觉得他们夫妻两的重点和自己不一样,明日走了又能怎么样,公主不还是被季容妗骗着呢吗,而且他很危险的好不好?
但夫妻两没有再理他,牵着手离开了,只留林长存原地风化。
他的命就不是命吗?.
夜间时分,沈竹绾正在书房看奏折。
影二恭恭敬敬地将今日记录的驸马行径与话语交给她,而后退至一边等待吩咐。
沈竹绾瞥了一眼那满满当当的小字,批完手中那本奏折后,这才落下笔,取过小纸。
原先这记录是一日一看,后来沈竹绾改为了三日一看,她看的这份便是季容妗三日来的行动。
目光落在第一行时,沈竹绾的目光便顿了顿,三日前正是季容妗开始练武的第一日。不过很快她便面色如常继续看了下去,当看到最后一行时,沈竹绾眸光终于动了动。
她将小纸放下,看向站在下方毫无存在感的女子:“这也是你亲耳听到的?”
影二熟练地回:“是,属下亲耳所闻。”
沈竹绾淡淡:“那前些日子驸马与江太医家的女儿?”
影二的面瘫脸露出一抹愤慨:“这正是属下要说的,驸马她男女不忌,私德有损。”
沈竹绾闭了闭眼,半晌,道:“此事不得泄密,先下去吧。”
影二向来不会质疑沈竹绾的决定,很快便领命消失了。
她走后,沈竹绾照例将那小信烧毁,这才继续去瞧未曾批阅完的奏折.
另一边,私德有损的季某人在自己屋内睡了个好觉。
次日一早,一只肥鸽便飞到了她床前,季容妗熟练地取下信件,上面是江楠语狗爬似的字迹,写着约她明天去跑马。
好在季容妗从前学过骑马,恰好她也想试试这儿的马与现代有什么不同,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并回信:记得换成男子的衣袍
收到回信的江楠语一脸蒙圈,但还是如言换了身衣裳。好在她爹的衣裳多,偷穿一两件也不碍事,就是这花纹看起来太老气了。
江楠语想了想,又给自己装扮了一下,这才满意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离开了。
两人先约在了春旺酒楼用膳,季容妗到约定的包厢后,只看到了一个背对着她的老人家。
想了想,她还是礼貌道:“老人家,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儿……我敲……”
江楠语一个转身,吓得季容妗差点起飞。
眼前的女子套着花白的胡子,穿着老气的衣袍,学着老人的模样颤颤巍巍地转身,老气横秋地道:“年轻人,你喊我?”
季容妗:“……”
江楠语继续:“年轻人你记住……”
季容妗:“记住什么?”
“你别管什么,你就记住。”
季容妗额角抽了抽:“……江太医若是知道,少不得要罚你。”
“他怎么会知道?”江楠语不屑一顾,而后看向季容妗,笑眯眯道:“今日出来,我们来庆祝一下林长存那厮终于要离开了!”
季容妗坐在她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他要离开了你高兴什么?”
江楠语“啧”了一声:“高兴他离开就破坏不了你们感情了啊。”
季容妗手一抖:“我们?”
“对啊。”江楠语眼睛转了转,旋即恢复那副老人的声调:“他已经走了,老季你就别再惦记他了,喜欢公主也比喜欢他强啊。”
季容妗瞳孔地震,她竟然也知道!究竟还有多少人知道?!
她收拾好表情,打死不承认:“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啊,我从来没有喜欢他的。”
江楠语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旋即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感叹道:“嗐,我懂,问就是爱过,我都懂。”
季容妗:你懂个球。
“我真没有。”季容妗满眼真诚:“我喜欢的一直都是公主。”
“我就知道。”江楠语忽然眼睛一亮:“难怪你费那么大劲给公主送那生辰礼呢。”
季容妗:“……”好像上当了怎么回事。
两人闲聊期间,小二将两人点的菜端了上来,两人熄火,埋头苦吃起来,同时不忘将自己不爱吃的递到对方面前。
用完膳,两人稍作休息,便往西郊的马场去了。
西郊的马场是京城内有名的跑马的好去处,去的人可以自己带马,也可以从那边租赁,只需交付一定的费用,便可在那片林子中跑马游玩。
季容妗带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一起,着实是有些惹眼。
眼见着不少人都将目光放在江楠语身上,季容妗默默远离她一步:“你这样别人会觉得我是在欺负你一个老头子。”
江楠语闻言忽然开始颤抖,她颤颤巍巍地递交银钱,力图装的更像一点,并借此期间靠近季容妗。
笑得见牙不见眼:“看我一会惊掉他们的下巴。”
季容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话还未说出口,一道声音便先一步传到了两人耳中。
“嗯?这位公子和这位老人家也是来跑马的?”
季容妗与江楠语皆是一怔,旋即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说话的人坐在一匹深棕色高头大马上,穿的是骑马专用的玄色衣袍,上半张脸用面具挡住,看不清面容,只能透过面具瞧见那双眼睛是清澈而友好的。
季容妗与江楠语对视一眼,旋即回她:“是,阁下是?”
“一个路过的人罢了。”那人声音清丽婉转,显然是个女子,瞧着她们笑道:“相逢便是缘分,不若我们跑一场?”
季容妗倒是没问题,她目光犹豫地看向江楠语,正要开口,却见江楠语点点头,故意压低声音道:“好,老夫便陪你们。”
季容妗:“……”
那女子轻笑一声,没有拆穿,只扯了扯缰绳:“好。”
马场有比赛并不罕见,只是比赛的人从未像她们这般参差不齐过。
有胡子花白的老人,有尚且年轻的女子,还有一个恬不知耻的男子。
恬不知耻的季某本人已然听到后面的骂声,她仰头看天,真是冤枉死了。
围观的人不知道那么多,他们只看到了身强体壮的男子欺负老头和女子。然而一声令下,马蹄子撅起来的灰喷了他们满脸时,他们才有些蒙圈地看着那三个跑出残影的背影。
沉默是今天的马场。
不知道是谁说了句优美的大乾语:“我*,这老头,这老头,这老头这么猛的吗?”
震惊的不止是他,那些人看着那随着马匹上下颠簸,看起来随时会被颠散架的老头,一时呆若木鸡,开始怀疑自己。
直到有人眼尖看见了一截被风吹过来的白胡子,大惊失色道:“完了,那老爷子真被颠散架了!”
“……”
这边的情况,季容妗等人自是不知晓,她们奋力跑到终点,满身大汗。
倒不是累的,纯粹被晒得。
两人租来的马到底没有那女子自带的马好,只一齐落了个第二名,不过倒也算不错。
季容妗扶着胡子眉毛被颠掉大半的江楠语,道:“这下你回去可以向他们吹嘘骑马会返老还童了。”
江楠语哈哈哈笑了半天,眉毛胡子一把抓掉,看向那略显平静的女子,道:“没想到这位小姐骑马技术这般好,好久没有骑得这么猖狂了。”
那女子对她微微点头,旋即看向季容妗,笑道:“这位公子也不错。”
三人商业互吹了一番,便互相交换了姓氏,临别前还约着下次一起骑马。
季容妗瞧着那女子离去的背影,道:“姓叶?京城中有哪个大户人家姓叶吗?”
江楠语擦了擦汗,问她:“问这个做什么?你想上门提亲?”
季容妗眼角微抽:“生命本就短暂,你想让我走捷径?”
“怕什么。”江楠语笑嘻嘻道:“反正咱们大乾历史上历代都有驸马纳妾,公主养面首的。”
季容妗不欲与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只是看着那女子背影,陷入了思索。
女子骑得可不是寻常马,这种马脚程快,耐力足,即便在大户人家,也会精心饲养,不会随意给人骑,而这个女子却能骑这样的马。
除非她出身在大户人家,亦或是家中有官职。前者她不清楚,但后者,她倒是没停过有哪个。
不过到底只是一个路人,季容妗没多纠结,便回去了。
她离开后不久,影二缓缓现身,在纸上写着:
驸马与青梅跑马,遇一叶姓女子,三人因跑马结识,互换姓氏。青梅疑似吃醋,故意让驸马上门提亲,驸马未曾理会,青梅复提出公主养面首驸马纳小妾的历史,以此劝告,驸马疑似心动,盯叶姓女子背影良久,不舍离去。
当天夜里,出去玩从未被发现的江楠语,刚浪回家便看见了守在家门口,拿着棍棒的江太医。
江太医原本就青的面色,在看见她身上穿着的属于自己的衣袍时,逐渐变成黑色。
江楠语后退一步:“……爹,听我狡辩。”.
次日,季容妗精神饱满地去上了朝,又蔫头巴脑地下了朝。
只是今日有些不同的是,她那个到现在都没见面的爹,在她下朝后特地等她一起,要带她回季家吃饭。
季太傅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席间和季母很是热情地给她夹菜,季容妗大概能猜到什么原因,也就欣然接受了。
膳后,原本热情似火的夫妻两人面对着她忽然齐齐沉默了,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季母受不了这沉默的氛围了,道:“儿啊,娘知道你心里不高兴,你有什么想说的,今日便说吧。”
季容妗依旧沉默。
季母便叹了口气,不知想到了什么,伤心地抹了两把眼泪:“儿啊,是爹娘对不起你,你若是真喜欢林家那小子……”
季容妗:“!”不是,你们怎么都知道啊?
在此之前,她以为这是个秘密,但没想到的是这个秘密人尽皆知。
为了防止季母说出什么强取豪夺的话,也为了自己的江湖名声,季容妗当机立断:“娘,女……儿子没有龙阳之好,儿子喜欢的一直都是公主。”
“那就好,你……”季母忽然顿了一下,不确定地摸了摸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儿子没有龙阳之好,就算有,我也记不得了,我喜欢的是公主。”
话音落下许久,两人都没有回话。
季容妗抬头看去,发现两人眼睛嘴巴都成了“O”型。
半晌,季母回过神,喃喃道:“挺好的,你喜欢公主,挺好的……”
作者有话说:
季母:好消息,我儿终于没有龙阳之好了
坏消息,我儿开始有磨镜之好
小季(麻痹自己):我喜欢的是公主,一直都是,林长存是谁,不认识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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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
大乾民风开放, 对待男女之事上也没有那么多忌讳,只是如今骤然听自己女儿这么说,老两口心里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毕竟, 看别人家塌房和自家塌房是两码事。
但对季容妗来说,眼下, 更为重要的显然是打探先前的一些传闻。
“对了,爹, 娘。”季容妗的话拉回两人的思绪:“我到现在还没有想起来, 我为何要女扮男装娶公主?还有先前京城那些我深爱公主的传闻又是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 季母忽然走到门口,屏退所有的下人后,又回到屋子,看向季容妗, 紧张地小声道:“对了, 矜儿, 你是女儿身这件事, 公主知道吗?”
季容妗心底一惊,这老两口果然是瞒着公主的啊。
她斟酌着回道:“公主应当不知晓。”
说完, 她便看向对面的两人,等待着他们给自己解答。
“真是作孽啊。”季母叹了口气,季父也面露愧疚, 缓缓将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季容妗出生那年, 朝廷之上有关女子能否继承大统的争议不断,起因是先帝在早朝时说他与皇后已经有了女儿,不会再生。
这话在以男子为尊的世道, 激起了惊涛骇浪。
大臣争议不止, 无数老臣劝谏帝后二人再生一子以继承大统, 并以死劝谏。
有人反对,自然便有人支持。
季父便是当年为数不多的支持帝后决定的人,而为此,他毅然决定将自己刚出生的女儿说成是男儿,并与先皇约定,等她功成名就那一日,揭露她的身份,让那些老顽固意识到他们的思想有多腐败。
当年季父年轻气盛,一心想要证明自己是对的,而先皇也被接二连三以死劝谏的大臣弄得怒火滔天,于是这个荒谬的决定,便这样延存了下来。
后来,先皇驾崩以及一系列党派之争过后,公主也要成婚了,指定的人,便是季容妗。
先皇与季父关系是好不错,但季父与沈竹绾却未曾有过联系,这女子身份一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但好在,公主看中的并不是季容妗这个人,而是在先皇驾崩后,那些曾经依附她父皇,后来保持中立的大臣。
女子监国本就难得人心,那些大臣中立的态度便说明了很多。
而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受过季父的提拔恩典,沈竹绾与季容妗有了婚约后,那些人也看在季父的面子上,多少对她表示了支持。
季父其实想过许多次,要不要将季容妗的女子身份告诉她,但到底,没有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更何况,公主成婚前曾约定,三年后两人便会和离。
于是这份误会便一直没有解开。
那些恩爱传言他们不清楚怎么来的,但当年季容妗跪了三天三夜实打实是因为不想娶公主,不仅不想娶,她还等着恢复女儿身,去找自己喜欢的人。
也正是因为那三天三夜,公主才会提出三年婚期,原主也因此终于认命。
听完全部解释后,季容妗略有些目瞪口呆,没想到只是一份婚约,中间竟然有这么多弯弯道道,公主嫁给原主也不是因为对她一往情深,只是为了巩固政权。
等等,三年合约?
“爹,娘,今年是我与公主成婚的第几个年头了?”
季父回她:“第二个。”
季容妗出了一口气,幸好,明年他们的合约就到期了。
季容妗愉快地想着自己离异后的生活,抬头,忽然对上老两口欲言又止的表情。
季容妗:“……怎么了?”
“儿啊”季母表情犹豫:“你若是实在喜欢公主,明年要不再与公主商量着续续约?”
“其实也没这个必要。”季容妗正色:“女儿喜欢她,会自己争取,若是不行,那便说明女儿与公主确实没这个缘分了。”
“那你真的不喜欢林家那小子了?”季父瞧着还是有些怀疑。
季容妗再次强调:“我从未喜欢他,之前只是假装喜欢他,为的是让公主能对我多上点心。”
“这样啊。”季母缓缓点头:“那公主她对你……”
季母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家女儿,安慰道:“不行可以再续一年,毕竟日久生情。”
季容妗:“……”她行,她行!.
傍晚时分,季容妗带着一颗知晓前尘过往的脑袋回了公主府。
回到府后,她纠结起来。今日才做出装作很爱公主的决定,还没到晚上呢就告诉她,她与公主从前关系不好。
那她是当作想起来还是没想起来呢?
若是想起来,那岂不是要承认自己从前与公主关系不好的原因是她喜欢林长存?
罢了,她没想起来,她从始至终都喜欢公主。
下定决心后不久,影二便找到了她:“驸马,公主在书房等你。”
季容妗疑惑地“嗯”了一声,边走边道:“公主找我有什么事?”
影二声音僵硬:“属下不知。”
季容妗瞧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僵硬,神色古怪,眼神还时不时往自己身上瞟时,她疑惑地挑了挑眉,问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影二飞快瞟了一眼她的下.身,道:“……没有。”
季容妗不再询问,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容,敲了敲公主的门。
“进。”
季容妗推开门踏入其中,远远瞧着屏风后的人影,走了过去:“公主找我?”
女人坐在书案后,神情有些疲惫,闻言没有立刻回她,而是放下纸笔,又喝了口茶,这才看向她:“驸马今日回家了?”
季容妗心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便点了点头。
沈竹绾便看着她,缓缓问出声:“那驸马可有想起从前的事?”
装作没想起来?
这是季容妗先前的决定,可眼下坐在沈竹绾下方,她抬眼瞧着那个端庄清冷向来波澜不惊的女人,忽然便想说自己想起来了。
她想知道,沈竹绾对原主喜欢林长存是什么态度,也想知道她在知晓自己想起从前两人不甚美好的记忆时,会做出什么反应。
是从此与她约法三章形同陌路一直到合约结束,还是要与她保持现在的关系。
季容妗自己都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的想法和感受。
“我想起来了一些。”季容妗的话中有着她自己都无法察觉的紧张:“从前我们关系,似乎不是很好。”
她想,沈竹绾待她确实不错,若是说破了会让两人关系陷入僵局,亦或是被合约限制,她会觉得有些难过。
即便她对沈竹绾没有那种心思。
书案后,女子的双眸在她的话音落后黯淡了些,她静静瞧着季容妗,很轻地垂下了眼睫,躲开她的目光,半晌,嗓音沙哑:“所以我等不到驸马学有所成了吗?”
学有所成。
那晚她安慰沈竹绾时嘴上没个把门的,说的便是让她等着自己学有所成,暗杀了那些惹她不开心的人。
没有冷淡的划分界限,也没有意料中的商议合谋,她在知晓自己回想起从前的记忆时,第一反应是问她能不能等到她学有所成那日。
又不只是问这个,季容妗想。
她黯淡的眼眸,垂下的眼睫,故意避开的视线,沙哑的嗓音分明是在告诉季容妗,她想说的其实是,你又要厌弃我、丢下我了吗?
季容妗呼吸滞了一下,刹那间有无数心酸的情绪从角落冒了出来。
理智告诉她,眼前的女子是大乾最为尊贵的人,她不会这般脆弱,这般需要她的承诺和陪伴,可当她看着沈竹绾轻颤的眼睫和难过的侧脸时,还是忍不住,一颗心软了又软。
季容妗觉得,沈竹绾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露出这般脆弱难过的表情,不该因为她的承诺患得患失,她该是永远高高在上,运筹帷幄,喜怒不形于色的。
这种因为季容妗而露出的表情,会让她觉得她在沈竹绾这里很重要。
是了。
季容妗忽而定定地看向她,道:“可以的。”
沈竹绾抬眸,眼神柔软而湿润。
季容妗再次道:“我说,公主可以等到我学有所成那一日。”
她想,既然她在沈竹绾那里很重要,那她也不是不可以对她真心一点。
沈竹绾静静瞧着她,半晌,悠悠问道:“真的吗?”
季容妗没来得及回话,便又听她道:“既如此,那本宫便来检验一下驸马学到哪一步了。”
神色自然,语调清冷,全然不复先前的伤心模样。
季容妗:“……?”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接下来难道不应该是公主被她感动,然后抱着她痛哭流涕互诉衷肠吗?怎么一下子变成了检验她学到哪一步了?
中间那么大一段呢?怎么跳过了?
彼时,季容妗站在武台中央,对面站着沈竹绾,她还是有些懵懵的,不懂事情怎么突然到了这个地步。
“驸马,可以开始了。”沈竹绾出声提醒,眼底闪过些狡黠的笑意。
季容妗看着对面眉目清冷,姿态端庄的女子,咬了咬牙,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沈竹绾这个老狐狸骗了。
季容妗带着自己的愤怒,磨磨牙冲了上去。
沈竹绾原本瞧着眼前人气鼓鼓的模样,觉得煞是可爱,但当她朝着自己冲过来时,眼底的笑意便转化为了一抹诧异。
进步很快啊。
她不动声色避开这一招,道:“驸马,本宫在这边。”
季容妗一招落空继续追了上去,怎奈每次快要碰到她衣角时,不是被她轻飘飘侧身躲过,就是被人握着手腕卸了力。
影二躲在暗处看得怀疑人生,公主这哪是与驸马过招,分明是在逗小孩玩,还顺带着借着过招的名义,光明正大与驸马有不少亲密接触。
譬如此刻,季容妗又一次招数落空,没站稳要往后倒去时,沈竹绾从身后接住了她。
季容妗只觉后背落入一个柔软馥郁的怀抱,女子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抵着她,带着热气的话缓缓落在了她耳边。
“本宫很高兴,能等到驸马学有所成那日。”
分明还是冷清的音色,可在热气的侵着下却仿佛带着灼人的热度,将她白嫩的耳根逐渐染红。
季容妗靠在她怀中,心想,完了,她又要忍不住原谅她了。
作者有话说:
影二:为什么当年我与公主过招的时候是战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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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
日子过得飞快, 眨眼间,距离沈炽的生辰便只剩下三日。随着生辰接近,皇宫上下忙碌不堪, 季容妗也时常要出去监察,防止有人趁乱生事。
宁王前两日入了京, 是他们首要监察对象。一天二十四小时,三班轮流监视。
这些时日, 季容妗在影二的操练下, 稳扎稳打地进步着。长时间的监察对她而言也不算什么, 因此,在换完班回府后,她还有些余力。
江楠语的信件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从一周前两人跑完马后,她便再没收到过江楠语的信件, 起初以为她是被捉回去学礼仪了, 后来从季母那里得知, 江楠语是被关禁闭了。
她打开江楠语传的信件,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晚上亥时花满楼相见,有大事相告!事关公主, 一定要来!!
季容妗不太确定她口中的大事是什么,毕竟,一个被关在家里的人怎么会知道公主的大事。更何况, 什么大事需要在花满楼说?.
亥时, 花满楼门口。
江楠语隔着老远便看见远处慢悠悠过来的季容妗,她挥挥手,道:“这边, 这边。”
季容妗看她一眼, 依旧不紧不慢。
江楠语“哎哟”了一声, 往她的方向一米六一米七地跑去。
季容妗瞧着她瘸巴瘸巴的样子,目光落在了她的腿上:“腿怎么了?”
彼时江楠语已经一溜烟跑到了她面前,闻言没好气道:“还能怎么样,我爹打的呗。”
“对了,你先别关心这个。”江楠语往她身边靠了靠,神秘兮兮地道:“你知道今晚花满楼有个拍卖活动吗?”
季容妗下意识想到的便是那些拍卖处子的活动,心中虽有些抵触,却还是疑惑道:“这和公主有关系吗?”
“当然有。”江楠语眼睛四处瞟了瞟,凑到她耳边道:“我从我旁的姐妹那里听来,听说今夜拍卖的是新晋花魁的初夜,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花魁与公主有六分相似。”
季容妗斩钉截铁:“不可能。”
这一听就是无良商家为了拍卖出个好价格弄出的噱头。
毕竟公主的身份在那,敢以她的名头做这种事,除非不怕株连九族。
江楠语:“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进去时,未进包厢,只在大堂中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环顾四周,清一色男子,仗势极大,来势汹汹。
从穿着来看,这些人无一不是家里有钱的公子哥。
拍卖还没开始,这些人便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调笑玩乐,或点几个歌姬作陪,手揽美人腰,好不快活。
季容妗对此感到震惊:“不过一点噱头,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江楠语幽幽道:“你不也来了?”
季容妗:“……”
看来这噱头确实有用。
“不太对吧。”季容妗想了想,道:“若是他们真敢这般宣传,我怎会一点消息收不到。”
“因为他们从未对外宣传过。”一道声音忽地插进来,自然地坐在了季容妗身边:“这样的事他们自然不敢大肆宣传,只在有一定财富与地位的商人之间口口相传。”
季容妗扭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具:“叶……公子,你也来了?”
穿着玄色衣袍的女子点点头,轻笑:“许久未见,季公子,江公子。”
三人寒暄了一番,季容妗的目光再次移到那尚且空着的台上,心中却在想着面具女子方才的话。这女子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关键是,打着公主的名号,竟然真的没被他们发觉。
众人等了许久,江楠语已经开始抱怨“怎么还没开始”时,铜锣声忽然敲响。
花枝招展的老鸨出现在偌大的台上,见着下边的人这般多,笑得嘴都合不拢:“感谢各位公子对我花满楼今夜的拍卖活动如此支持,想必诸位也知晓,接下来拍卖的是我们花满楼的头牌莲夏的初夜……”
老鸨顿了顿,笑容暧昧:“想必大家先前也都有过了解,话不多说,接下来,由我们莲夏为大家带上一段舞蹈。”
老鸨的话落下,现场果真沸腾起来。
音乐声缓缓响起,如婉转的流水轻轻拂过每个人的耳畔,伴随着纷纷扬扬落下的花瓣,带着面纱的女子从空中缓缓降落,背对着众人。
女子只穿着一层薄纱,背影婀娜,藕节般的手臂挥舞间,莹白的后背便若隐若现。
仅凭一个背影便引人遐思,无数男子叫嚷着让人转过身,白花花的银子不值钱似的往台上扔。
灯火通明,珠宝反着璀璨的光,满室脂粉香像某种催化剂,疯狂的男子与台上婀娜的女子形成鲜明对比,一派纸醉迷金。
台上的女子不为所动,依旧随着音乐翩翩起舞,随着音乐逐渐急促,她也在某一刻骤然回眸,露出一双与沈竹绾相似的眸子来。
季容妗捏住酒杯的手瞬间紧了不少,她盯着台上的女子,面上少了几分笑意。
像她一样怔住的不在少数,旁边一桌的两个男子霎时间惊叫出声:“我去,这双眼睛,当真与公主一模一样。”
他的话顿时引起了一阵狂热,无数人露出势在必得的眼神,季容妗看得额头直跳。
一舞毕,老鸨看着满地银票笑得见牙不见眼:“既然大家如此热情,那么我们也不藏私,莲夏,将面纱摘了吧。”
那带着面纱的姑娘安安静静地将脸上的面纱去了,冲着台下的观众露出勾人的笑。
确实有五六分相似。
旁边桌的男子道:“那可是公主殿下啊,那般高高在上,就算只有几分相似,能将她压在身下,也让人血脉贲张。”
“就是,而且……”另一个人淫.笑道:“到时候让她只露一双眼,嘶……”
“只是可惜,不是真的公主殿下,也不知道公主在床上是不是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笑声猥琐。
“闭嘴!”一道厉喝声忽然打断了两人:“公主也是你们能肖想的?”
两人懵了一下,旋即看向先前出声的人,见她满脸怒容,周围的人也因为她的话看过来时,当即便摔了酒杯:“你谁啊你?有病吧?你来这里难道不是冲着公主的名号?装什么,告诉你,今夜这个头牌我势在必得。”
“你想死吗?”季容妗猛然站起身,江楠语拉都拉不住,只能眼睁睁瞧着她一脚踹了上去,旋即与人扭打在一处。
另一边,影二匆匆离去,禀报道:“公主,驸马在花满楼与人打起来了。”
沈竹绾手中笔势微顿,神色疲惫:“原因。”
影二想了想:“为了争夺花魁。”
沈竹绾撂下笔,眉眼冰冷:“去看看。”
“是。”
另一边,在老鸨的劝告下,季容妗与那两个男子终于停下了手,双方脸上分别挂着彩,恶狠狠地瞪着彼此。
“几位莫要再闹了。”老鸨劝和道:“莲夏姑娘到底归谁,还是价高者得。”
季容妗冷哼一声,坐了回去。
那两个男子也骂骂咧咧地坐了回去。
老鸨见状,这才笑眯眯地回到了台上:“我们莲夏可真是受欢迎啊,还没开始,便有人为你打起来了……”
老鸨笑着调侃了两句,随后直入正题:“今夜可是莲夏的初夜哦,话不多说,起拍价,五百两银子,价高者便可以拥有我们莲夏的第一次哦~”
说完,还特意朝季容妗和那两个男子的方向看了看。
老鸨的话成功让底下的氛围热了起来,不少人已经开始叫价。
面对着旁边桌男子挑衅的表情,季容妗黑着一张脸,旋即看向江楠语:“带银子了吗?”
江楠语:“?”你不是有正牌吗?
季容妗倒不是对那女子有什么想法,她直觉这其中肯定有问题,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她不愿让旁人借着那张脸去肖想沈竹绾。
叶公子在一边悠悠道:“我带了。”
季容妗眼神闪了闪:“可否借我些,我会还的。”
叶公子点点头,掏出了一叠银票。
季容妗:“……”知道她很富有,没想到这么富有。
她接过那叠银票,加入了喊价的行列。
与此同时,场外悄然进了两个“男子”,他们进入大厅后,找了一处离季容妗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静静看着一掷千金的季容妗。
两人自然是乔装过后的沈竹绾与影二。
影二瞧着台上那与自家主子五六分相似的脸,眸中闪过一些思量,她看向沈竹绾,却见她面色寡淡,正瞧着台上那张脸。
——丝毫没有看驸马。
按影二对自家主子的了解,她在心里默默给驸马点了一排蜡。
叫的价格从五百两逐渐到了三千两,留下的人也只剩下了季容妗和另外一桌的男子。
季容妗叫价期间总觉得那桌两个男子似乎有点眼熟,她最后叫价“四千两”时终于想起来了,这两人,正是丞相何栗的两个儿子。
两人听到这个价格,面色愤愤,咬着牙道:“你等着,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季容妗听闻这话便知道两人钱不够了,她差点笑出声,悠悠问出口:“你爹是谁?”
何名刚要说,他哥何慎便连忙捂住他的嘴,瞪了他一眼,旋即恶狠狠地看向季容妗:“你等着。”
季容妗耸了耸肩,笑容灿烂:“我等着,那花魁我就收下啦。”
兄弟两气得脸色发黑,正要怒斥她,一道声音从不远处淡淡传来:“四千两百两。”
季容妗一顿,旋即面色难看地朝着一个方向看去,是两个普普通通其貌不扬的男子,明明察觉到她的视线,却视若无睹。
何慎何名两人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季容妗更加生气,真该死,又要多出一笔债务。
季容妗愤怒跟价:“四千五百两。”
那人淡淡看着他,面不改色:“四千七百两。”
季容妗站起身,眯着眼势在必得:“五千两!”
影二瞧着与自家主子对上的驸马,不忍地移开眼,在心中又为她多点了两排蜡。
她叫出五千两的价格时,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男子”似笑非笑地瞧了她好一会,才撇开眼没有继续跟价。
季容妗赢了,赢了一屁股债务。
在老鸨热烈的祝贺下,季容妗笑容贫穷且虚弱,扭头看向江楠语和叶公子:“一起吗?”
众人瞬间瞪大眼睛,老鸨也语凝了好一会,才道:“这位公子,莲夏是初夜,不能这样的。”
江楠语一张脸“咻”地一下就红了:“不不不,我就不去了。”
叶公子倒是神色如常,只是目光在触及到季容妗以及另外两边的男子时,划过了些玩味。
她摇摇头:“不了,季公子,这是你花钱买来的。”
季容妗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就要解释,但又觉得没必要,便点了点头,跟着老鸨上去了。
莲夏红着脸瞧了季容妗一眼,又羞涩地低下头。
虽然眼角和嘴角有些淤青,可毫无疑问,这张脸远胜在场大部分男子.
瞧着驸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楼上时,影二小心地问:“公子,接下来我们……”
沈竹绾没有回话,半晌才站起身,往楼阁上走。
彼时,季容妗坐在床上,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莲夏,淡声道:“把脸上的妆脱了。”
莲夏原本正在羞涩,听得这话愣了一下,柔声道:“公子说什么?”
季容妗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她的脸,重复道:“我说,脱了。”
话音落下,门骤然被推开。
季容妗吓了一跳,抬眸望去。
是先前那两个最后与她竞价的男子,身后还跟着满脸惶恐的老鸨。
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季容妗怒声道:“抢人抢到我房间来了?鸨妈,你就是这么待客的?”
作者有话说:
小季:我说,脱了!
影二:点蜡点蜡点蜡点蜡点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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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
老鸨此时真真切切感受到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的感觉, 谁能想到,眼前两个“男子”竟然有公主的令牌,想到今夜发生的事, 她真是后悔不迭,不该听那人的话。
眼下面对着季容妗的质问, 她也为难得紧,嘴张了半天, 愣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直到前面的“男子”淡淡说了句:“你先出去吧。”
老鸨这才如蒙大赦, 连忙逃出去, 走前还顺带将门关上了。
季容妗:“……”你这样显得我的愤怒像个笑话。
她面色不善地瞧着那两个男子,见他们旁若无人地在板凳上坐下,眼角不由抽了抽。
季容妗又不是傻子,能将老鸨吓成那样的, 身份一定很特殊。
只是她瞧着眼前的两个男子, 嗯……不认识。
房间内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过了许久, 莲夏有些扭捏地看向床上的人,问道:“公子, 奴家还要脱吗?”
影二在一边听着,将头埋得更深了。
季容妗收回视线,看向莲夏, 眼睛转了转, 道:“二位在这还不走,是想看我如何与花魁共度春宵吗?”
影二:让我走!让我走!!
她快要被自家主子身上的冷气冻死了。
季容妗默默观察着,低着头的人显然是另一个人的下属, 而另一个人自始至终没有抬眼看她。
好在, 她说完这句话后, 那“男子”终于抬起了眼,眸底没有什么情绪,淡淡说:“你随意。”
先前大厅人多声杂,眼下几人独处,她总觉得这“男子”的声音像个女人,不仅如此,她好像还在哪听过。
眼下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个男子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竟然还不走。
季容妗气笑了:“二位这是何意?”
见两人依旧不说话,季容妗一咬牙,道:“还不走?我要开始了。”
两人纹丝不动。
季容妗咬咬牙:“我真开始了啊,莲夏你过来。”
莲夏面上一红,轻嗔了她一眼,还是依言乖乖走了过去。
眼见着就要坐到她怀里,季容妗屁股一挪,从床上站了起来。
莲夏在床上摔了个屁墩,羞恼又不解地看向季容妗。
季容妗磨磨牙,转身朝着两人走去:“喂,还不走?谁啊你们?今儿我把话撂在这,不管你们是谁,若是再不出去,我可不保证接下来会做什么。”
她说着,指了指自己脸上的淤青:“看见了吧?我脾气可不好。”
“是吗?”
坐着的“男子”轻飘飘看向她,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季容妗噎了一下,这人她打不过,老鸨看样子也指望不上。
罢了,总归这两人只在那不干扰她要做的事,还是先别起冲突了。
季容妗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走到莲夏面前,道:“脱了吧。”
莲夏红着脸站起身,往一边走去。
季容妗复坐回床上,不远不近地瞧着那两个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的男子。
真是奇怪。
那声音她到底在哪听过呢?
没纠结太长时间,莲夏便走到面盆前低头开始洗脸。
片刻后,她走到床上人面前,咬着唇:“奴家还要脱什么?”
影二在另一头听得心脏都要不跳了,只想原地去世,也好过在这修罗场熬。
她已经不敢去看那边的情况了,只竖起半只耳朵,听着动静。
那边,驸马好一会没说话,半晌,语气高兴道:“你和公主殿下长得也不像嘛。”
的确是不像的,带了妆容在季容妗看来也只有四五分相似,去了妆容后便只剩下三分了。
莲夏面色尴尬,咬着唇眼中渐渐涌出些泪珠。
季容妗:“……别哭啊,与公主像也不是好事啊。”
季容妗一本正经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另一边的影二几乎昏死过去。
瞧着莲夏眼泪滚出眼眶,季容妗揉了揉眉心:“你不知道假借公主的名义来做这种事,是株连九族的罪名吗?”
莲夏吓得脸色苍白,哽咽道:“我不知,我是才到的楼中,妈妈让我这样打扮,我便这样打扮了。”
季容妗瞧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从袖中摸出一张脸帕递给她,心想果真是被人蒙在鼓里的。
“从前叫什么名?”季容妗问她:“为何会流落到青楼?”
青楼这种地方,在这个时代是合法的。但季容妗从现代来,知晓里边的女子大多都是被家里卖过来的,因为不是男儿,所以便被标上了没什么用的标签。
她对流落到里边的女子总是会多几分同情,多数女子只要有活计能养活自己,是不会自甘堕落到这种场所的。
许是季容妗递过来的脸帕让她卸下了防备,莲夏擦了擦眼泪,道:“妾身本名夏莲,因父母去的早,被托付在叔叔家,可叔叔家有两个儿子,小的时候还好,长大了他们要娶亲,家里没钱,便将我卖到这了。”
父母双亡,寄人篱下。
这人生剧本乍一听,季容妗还以为是自己的。
“也是可怜之人。”季容妗感叹一声:“与我从前的经历倒是有些相似。”
莲夏擦着眼泪看向眼前的人:“公子也父母双亡,寄人篱下?”
季容妗笑笑,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自己:“是啊。”
一边的沈竹绾听闻这话,终于抬起眸看向了对面神色恍惚的少女。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却在某一刻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季容妗的脸开始红了,不仅如此,双眸也开始迷离。
几乎是一瞬,沈竹绾便反应过来,她捂住口鼻,皱眉冷声道:“催情香?”
季容妗被她的声音惊醒,看着那走向自己的男子,终于想起来这声音什么时候听过了?
熟悉的冷香,面前的人顶着另一张脸,将她抱在怀里。
目光瞥了眼脸色发白的莲夏,沈竹绾淡声道:“把她带回去。”
影二手起刀落将人打晕抗在了肩上。
当季容妗被人抱着飞在空中的时候,她还有些迷茫:“公主?”
看着怀中少女懵懂迷茫的模样,沈竹绾声音淡淡:“驸马倒是出息了,在外为博美人,一掷千金。”
季容妗眨眨眼,看了看四周飞速后退的景色:“哇,我会飞了!”
影二脚下一崴,差点摔下去。
沈竹绾瞧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身上发出的冷气告诉旁人,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季容妗在她怀中不老实地动了动,很快便被沈竹绾冷声斥责了。
“别动。”
怀中的少女停止了扭动,用那双湿漉漉的黑眸盯着她,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衫,不满道:“公主,我好热。”
“忍着。”
沈竹绾淡淡瞧了眼少女额上渗出的汗珠和衣裳下泛红的肌肤,很快又撇开眼不去看她。
“公主,你生气了吗?”
少女声音很轻,带着些小心翼翼。
沈竹绾唇角勾出一道冷嘲的弧度:“本宫有何可气的?”
“哦。”少女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过了许久,沈竹绾身上冷气愈发重时,才听她道:“我没有乱花钱,我怕那些人对着那张脸肖想你,所以才想把她拍下来的。”
说着,她似是有些生气:“先前在大厅里何家兄弟两就是的,他们两肖想你,然后被我削了。”
怀中少女指了指自己的唇角和眼角,眉眼弯弯:“跟着影二练还是有用的,你看,我只被打了这么两下。”
沈竹绾借着月光看见了少女眼角和嘴角的淤青,以及略带傻气的笑。
明明被人打了,还能笑得出来。
但不可否认那一刻,沈竹绾多年未曾泛起波澜的心,轻微的动了一下。
沈竹绾抱着她的手不禁用力了些:“为何?”
“什么为何?”
沈竹绾低下头,看着脸色通红有些喘息的少女,轻声道:“为何你要生气?”
季容妗没有回答她,她的脑袋开始往她脖颈蹭,湿漉漉的汗珠沾染她的肌肤,带着喘息的话轻轻落在她耳边:“公主,我好难受。”
许是她离那熏香太近,因此反应较大。
沈竹绾轻轻垂下眸,到底没有再问,只出声安慰道:“一会就到了。”
少女安稳了下来,只是依旧蹭在她脖颈间,寻找着凉意。沈竹绾一年四季身上都凉,自然便是最好的降热神器。
季容妗混沌期间不断用脸贴着那带着凉意的肌肤,很快又觉得不够,比起这般贴着,她更想咬上去。这样想,她也是这般做的。
彼时,沈竹绾正看着另一边有些心虚的影二,淡淡下令:“去找江太医……”
话未说完,便闷哼着断了后边的话。
影二疑惑扭头,便瞧见驸马与公主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准确来说,驸马在咬公主。
一瞬间,影二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都要飞起来了,她连忙扛着肩膀上的女子,螺旋式飞走:“属下遵命。”
影二离开后,沈竹绾这才轻轻拍了拍怀中人的脑袋,示意她松嘴。
季容妗不依,但没过多久便又趴在了她肩膀,反反复复喘息着道:“公主,我好想把衣裳脱了。”
沈竹绾有些无奈地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不行,驸马,再忍忍。”
季容妗又慢吞吞“哦”了一声,倒在了她的肩膀。
沈竹绾眼底浮现些笑意,她这般模样,倒是听话……
脖颈上再次传来的痛意让她止住了后边的想法。
听话,但不多。
金喜在门口第一百零八次抬头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从天而降的沈竹绾,她连忙迎了上去。
隔着一段距离,她看见驸马趴在公主的肩膀上,迷迷糊糊说着什么。
而公主,没有让她帮忙扶着的意思,只对她道:“端些冰水来。”
金喜连忙下去了,再回到房间时,驸马已经被放到床上,翻来覆去着,要扒自己的衣裳。
公主似是有些无奈,按住驸马的手,却被驸马反手握着贴在脸上。
金喜哪见过这种阵仗,当下便愣住了,愣愣地将水端过去时,余光还瞥见了公主脖颈处留下的红痕。
红痕?!!
金喜震惊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要接替公主的活。
沈竹绾瞥她一眼,复将视线落在季容妗身上:“你先出去吧。”
金喜“哦”了一声,退出门外,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方才公主脖颈上的红痕。
看起来便像是咬的。
正胡思乱想期间,影二回来了。
她一只肩膀扛着女子,另一只手夹带着江太医来了。
江太医甫一落地,便干呕了几声,扭头指着影二:“小姑娘,能不能考虑一下老人家的身体?”
影二摸摸鼻子:“抱歉,时间紧急,公主在里边等着呢。”
江太医又干呕了一声,这才用怀中的脸帕擦了擦嘴,走进了房门,离去前,脸上的青色还没有褪去.
季容妗只感觉很热很热,她想脱衣裳,可公主总是按着她的手不让她脱。没过多久,令她心旷神怡的凉意覆在了她的头顶。
再之后,好似有人给她把了把脉,又给她吃了点东西,她便昏睡过去了。
一觉直到天明。
季容妗睁开眼,睡得神清气爽,低头一看,自己还穿着昨日的衣裳。
昨日发生了什么来着?
她疑惑地掀开被子,忽地想起,她昨日似乎和那花魁独处一室——也不是,还有两个男子。
也不对,那男子口中好像发出了公主的声音。
季容妗摸了摸后脑勺,开始细细思索,越思索脸色越精彩。
在记起她啊呜一口咬上公主的脖子后,季容妗已经开始掐自己的人中。
她怎么敢的?还不止一次?
胡思乱想间,冬梅两眼放光地走了进来:“听说公主脖颈上有一道红痕。”
季容妗:“……我要去上朝了。”
冬梅幽幽地瞧着她:“驸马今日休沐。”
季容妗:“咳……我要沐浴,备水。”
这下,冬梅没再说什么,出去给她准备水了。
季容妗闭眼长叹一口气,她能活到现在,全凭公主人美心善。
季容妗泡在水里时,还在想着自己咬的那两口,都留下红痕了,想必已经破皮了。
想着想着,季容妗便想到了罪魁祸首,那个花魁屋内点了催情香?
不过想来也是,青楼那样的地方,的确有这样的传统。
沐浴完,季容妗穿好衣裳找到影二。
“影二。”季容妗走到她面前:“昨夜那个花魁呢?”
她隐约记得,应当被公主叫影二带回来了才是。
影二面色有一瞬古怪,很快又恢复如常:“关在柴房。”
季容妗点点头:“公主打算怎么处置?”
影二:“公主未曾下令。”
顿了顿,继续道:“公主近些日子繁忙,怕是不能处理这件事。”
意思是叫她处理吗?
季容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朝着府外走去。
这事算得上一件大事,毕竟事关公主的形象,季容妗到大理寺后,第一时间便下令,让人将那老鸨带来。
左青瞧着她,淡淡嘲她:“真是难得,今日不是大人值班,大人竟也来了。”
季容妗这位副手做事能力确实很强,唯一不好的点,就是莫名看她不爽,说话夹枪带棒暗暗嘲她。
季容妗没有理他,只叫人去户部掉来有关夏莲的户籍资料。
左青也不恼,呛了她两句后便安安稳稳开始做自己的事。
不一会,老鸨便被押着带到了大理寺狱中。
光线透不过密不透风的墙,狱内空气污浊,审问犯人的地方全是血污,不仅闻起来让人不安,瞧起来更令人害怕。
季容妗就坐在椅子上,看向面前被两人押着的老鸨。
她还没吱声,老鸨便吓得跪在地上什么都招了:“大人,是我鬼迷心窍不该用公主殿下做噱头,但妾身也是被别人哄骗了啊,我冤枉啊大人……”
季容妗捂了捂鼻子,一尘不染的长袍与狱内环境格格不入,她蹙眉:“何人指使的你?莲夏又是怎么到的楼内。”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啊大人,他见我时带着面具,裹着黑袍。”老鸨努力回想着,眼神慌张:“看不清脸,就是他告诉我有一家夫妻要卖丫头,还说那丫头长得有些姿色,打扮起来像……公主殿下,说还是个雏儿,若是拍卖,能得个好价钱,他说到时他只收取一成拍卖费,妾身,妾身一时鬼迷心窍便答应下来了,早知如此,这丫头我是万万不敢收的呀。”
季容妗从身边人手中拿过资料,的确与夏莲自己说的无二,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叔叔家有两个待成亲的儿子。
“收取拍卖费?”季容妗眯了眯眼:“他要怎么收取?”
“妾身也不知道。”老鸨道:“他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过了。”
季容妗垂下眼睫,听起来倒像是那个面具人为了拍卖的银钱出了这么个主意,但有关他的信息老鸨一概不知,唯一能做的,只能等那人自己现身。
但如今事情已经闹到了大理寺,那人怕是不敢再出现。
季容妗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老鸨:“你们花满楼如今倒是胆大,连这种损害公主名声的事都敢做了?”
她故意板着脸,面无表情的模样,的确有几分官威。
老鸨当时便吓得跪下了。
季容妗便借此狠狠敲打了她一番,最后勒令她不得再让莲夏接客,又让她交了许些罚款,这才叫人放了她回去。
罚款自然充公到国库,与季容妗半毛钱关系没有,出走半天,归来依旧一屁股债务。
她有些郁闷地回了府,此事暂且解决,虽不知那面具男是谁,但日后不会再有人“公主”这样的事发生。
唯一让她感到心塞的,便是那五千两的债务。
挥金一时爽,还钱火葬场。
这银子她得不吃不喝多久才能还清啊。
她的郁闷没过多久,便被影二打破,影二面无表情地走到她身边,道:“花魁寻死觅活地要见驸马你。”
季容妗:“……”差点忘了府里还关着一个人。
她摆摆手:“公主若是不留她,那便放她回去吧。”
想来见她也是为了此事。
影二面容平静,眼底却带了些谴责:“花魁说有事要单独与驸马您说。”
“什么事非要和我说?”
季容妗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过去了。
罢了,看在她与自己的人生剧本相似的面子上。
季容妗进柴房时,看见的便是莲夏满眼泪水地蹲在角落,正小声抽泣着。
见她进来,她连忙跪着走到她面前,抬起头仰望着她:“大人,求求您收下我吧,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不要再回到那个地方。”
她抓着季容妗的衣摆,清亮的泪水沾了满脸。
季容妗让她站起来说话,忽然感到身后有一道令她浑身难受的目光,一扭头,对上影二那双满是谴责的眸子。
季容妗:“……”
她退开了些,轻咳一声道:“你不用害怕,我已经与鸨妈说好了,她日后不会逼着你接客。”
莲夏继续呜咽着:“大人,我害怕她们把我卖给旁的人,我已经被卖过一次了,若是还要被卖给旁的人,不如卖给大人您,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会做。”
她伸出自己布满伤口和细茧的手:“求求您,我日后会努力赚钱还您的。”
季容妗开始为难,倒不是因为留不留的问题,而是她实在囊中羞涩,没有多余的钱给她赎身了。
但是她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终究没能狠下心。
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卖入青楼。
关键是,若真的如她所言再被卖给别人,少不得会有人再将她按照公主的模样装扮,那她真的会气死。
季容妗叹了口气:“你先起来吧。”
莲夏又惊有喜,哽咽着道:“大人您答应了是吗?”
季容妗垂眸看她:“我会想法子为你赎身,但你不能留在府上。”
毕竟,公主看到,许会膈应.
季容妗能有什么法子呢,她现在有些后悔,当时和老鸨提要求时就应该直接让她把莲夏的卖身契交出来的,真是失策。
正在胡思乱想间,冬梅惊喜的声音传来:“公主点灯了!”
季容妗心头微动,不知为何,今日听到这几个字她总觉得有些怪异。
站在公主房门前时,那份怪异的感觉更甚,以至于她平复了许久的心跳,才推门而入。
屋内烛火影绰,沈竹绾坐在床沿看书,乌发半干,层层叠叠落在肩后。
听见动静,微微抬起眸,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竹绾肤色白皙,乍一抬头,脖颈处的红痕便如雪中红梅般灼人眼球。
季容妗移开眼,讪讪道:“公主。”
“嗯。”沈竹绾垂下眼眸:“今日去大理寺了?”
季容妗艰难点头“嗯”了一声,将自己今日去大理寺做的事与她说了一边,最后语气微顿,道:“公主,莲夏要怎么处理?”
沈竹绾翻了一页手中书卷,淡淡:“驸马不是已经做好决断了吗?”
影二,你真是别太快了。
季容妗心底默默吐槽,动作却殷勤地拿起一旁的干毛巾,走到沈竹绾身后,动作轻柔地给她擦起头发,叹气道:“其实我是想着,莲夏的确很可怜,如若回到青楼再被转卖,那也太凄惨了。”
“所以驸马的意思是?”
季容妗手中动作微顿,看着手中乌黑的长发和黑发下那道若隐若现的红痕,借钱的话忽然就张不开口了。
她咬了咬牙,咬了又咬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想向公主借些银子,给莲夏赎身。”
说完,季容妗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她垂着眸瞧着手中那一截发尾,有些不敢抬头。
沈竹绾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驸马是说,向本宫借银子给你的五千两赎身?”
季容妗:“……”心开始隐隐作痛。
“之后呢。”沈竹绾放下书卷,转头看向背后的少女,似笑非笑:“驸马是要将人纳入府中做妾吗?”
季容妗:“!”她哪敢啊。
解释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季容妗便猝不及防被轻拽着衣领,带到了沈竹绾面前。
手中毛巾落下,被她按在床上,季容妗弯着腰,身体前倾,与女人不过几寸的距离。鼻息纠缠,眉眼相对。
“公……公主。”
季容妗心跳的有些快,细密的长睫轻轻颤抖着。
“季大人。”女人看着她的双眸,声音淡淡:“你到底是本宫的相公,还是她的相公?”
作者有话说:
小季:都不是,我是你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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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
烛影跳动, 光线暧昧。
季容妗只觉自己的心跳一声高过一声,随着沈竹绾这句话,到达顶点。
跳的她头晕眼花, 以为自己心脏病犯了。
下意识避开女子清棱棱的双眸,季容妗眼神慌乱:“我, 我……”
我是你的相公。
短短几个字,半天也没有说出口。
“罢了。”淡淡的热气落在她脸侧, 带来一阵痒意, 眼前的女子放开手, 声音略显疲惫:“驸马想借多少两?”
衣领前束缚她的手指松开,女人与她的距离也回归到不远不近的地方。
季容妗无意识攥住了手下的毛巾,抬眼瞧去。
面前的女子乌发瓷肌,露出的半张脸清冷出尘, 只是, 有着明显的疲惫。
沈竹绾这两日很是忙碌, 忙碌到连休息的时间都很短暂。有时太过疲惫还要看奏折时, 便会在香炉内点上些提神的熏香,冷意刺鼻, 自然便清醒了。
旁人都知晓公主殿下是大乾最为尊贵之人,身份地位卓然,但不知的是, 这份尊贵背后所要背负的是无休无止的劳累。
她不应该再气她的。
沈竹绾见她不说话, 视线却始终落在自己脸上,唇角微不可闻地勾了勾,又很快放下。
她侧眸看去, 刚要说话, 便听少女低声说着:“臣自然是公主的相公, 也从未想过要纳旁人为妾,为她赎身,是因为怕她被专转给那些心思不纯的人,他们会对着莲夏的脸肖想公主殿下。”
“臣不愿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少女一口气说了许多,顿了顿又继续道:“臣想借三千两白银。”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季容妗有些忐忑。
沈竹绾听闻这话唇角微勾:“不愿?为何不愿?”
丝毫未提白银的事。
季容妗有些窘迫:“……因为公主身份尊贵,不应该被那些人肖想。”
“只是如此?”
季容矜面上微红,点了点头。
看出眼前少女的窘迫,且不久前又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沈竹绾便没有再继续逗她,悠悠问道:“三千两?”
季容妗心下松了一口气:“三千两。”
“这些怕是不够。”沈竹绾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毕竟,驸马花了五千两也只买了一夜。”
季容妗:“……”心好痛。
沈竹绾继续道:“明日找管家拿一万五千两。”
季容妗忍着心痛:“若是这般昂贵,臣还是另想办法吧。”
譬如再将老鸨抓回去一通,也好过留下这一屁股的债务。
“驸马是忘了自己在外还有五千两的债务了。”沈竹绾顿了顿:“若有结余,驸马便自己留着。”
季容妗“噌”地一下抬头,眼睛亮的惊人,这是包养她的意思吗?
沈竹绾背过身去,感受到身后灼灼的目光,弯唇道:“日后驸马有本宫一个债主便可。”
季容妗:“……”呜呜呜,给莲夏赎身的代价竟然是卖身给公主.
次日,季容妗手里拿着一万五千两银票时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她这辈子就没这样有钱过,公主果然是个富婆!这一万五千两白银像一块五毛钱一样,随随便便就拿出来了。
感慨的同时,季容妗已然踏上散财的路。
走到一半才猛地想起来,她好像不知道叶姑娘家住哪,关键是,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沉思片刻,季容妗决定等下次遇见了再将银钱给她。
莲夏与她一同去的花满楼,进门后便一直躲在她身后。不多时,老鸨便迎了上来,有些僵硬的笑容在看见季容妗身后的莲夏时一下子便舒展开来。
“劳烦季大人将人给我们送回来。”老鸨连忙去拉人,赔笑道:“日后我们再也不敢打着公主的名义这般了。”
莲夏眼中满是害怕,紧紧抓住季容妗的衣袍。
季容妗不负她所望,制止住了老鸨的手:“莲夏一事还需调查,本官此次来是为她赎身,日后她会配合我们大理寺调查。”
来之前,季容妗早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说。首先,不能让别人觉得是她要给莲夏赎身,不然这一来二去说不定会传出什么,二来,若想压价的话,没有什么比需要配合办案更适合的存在了。
果不其然,老鸨听到这话面色僵硬了下,显然是想起来在大理寺狱中的那段时间。
“这个好说。”老鸨同情地看了莲夏一眼,旋即谄媚地对季容妗笑道:“大人,你觉得一万两怎样?”
季容妗面无表情:“本官觉得还是株连九族更容易些。”
毕竟这件事青楼说到底要负很大责任,虽然已经交过一大笔罚款,但季容妗若是觉得没完,重新定案也不是不可。
老鸨僵硬地笑了两下,眼底划过些害怕,道:“妾身这不是和大人开玩笑呢,哪能要那么多,一千两,一千两便够了。”
季容妗心底很是满意,可面上还是没什么温度地看了老鸨一眼。
老鸨吓得一抖,眼一闭心一狠:“一百两,一百两大人,不能再少了。”
季容妗面上终于露出些和蔼的笑:“瞧鸨妈这话说的,本官方才也是在和你开玩笑呢,一百两,本官一点也不会少你的。”
说着,便从一叠银票中抽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老鸨。
没待她开心,便笑吟吟道:“鸨妈记得找我九百两。”
老鸨:“……”
季容妗到底没让她找,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出了花满楼,季容妗头一次觉得空气如此清新,以至于她对莲夏都和颜悦色了几分:“好了,如今你是自由身了,可以自己谋生了。”
季容妗目含鼓励,还有几分不舍——她的六千两就这么花了。
许是注意到她眼底的不舍,莲夏有些怯怯地道:“大人,我可以跟你回去吗?”
季容妗看着她,疑惑道:“你分明可以做自由身,为何还要来我府上过寄人篱下的生活呢?”
莲夏脸红了红:“我觉得大人不会亏待我的。”
季容妗面目和蔼说出了残忍的话:“你还欠本官一千两,若要待在我府上,一辈子也还不清。”
莲夏:“……”
瞧着对方脸上羞愧的神色,季容妗觉得自己已经说服了她,便转过身,悠悠往回走着:“莲夏姑娘,日后有缘再见了。”
莲夏没有追过来,季容妗松了一口气,脚下步伐正轻快着呢,忽然便听见莲夏撕心裂肺的叫声:“大人,唔……呜,救我。”
季容妗回眸,看见一个男子正拖着莲夏往旁边的小胡同走,口中还叫嚷着:“臭娘们,让你出来买饭,竟然私会情郎来了。”
路过的人只以为是家事,看了几眼互相嘀咕了几句就走了,全然没有在意莲夏口中的“我不认识他”。
季容妗大为震惊,古代竟然也有这种手法作案的人贩子。
她过去哐哐两下将人踢倒,居高临下看着那人:“你说你是她丈夫?不如跟本官回大理寺好好查探查探?”
说着,便不经意地露出了自己挂在腰间的官印。
那人本被打的就有些退让,如今听到这话又看见那官印,顿时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
季容妗瞧着那人的背影,第一次感受到了当官的好处。
季容矜回过神才发现手腕被身后的女子抓得隐隐作痛,她抽了抽衣袖发现没抽动,便用另一只手无奈揉了揉眉心,提醒道:“可以松手了。”
莲夏没有松手,她顺着季容矜的衣袖跪落在地,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大人,求求您收下我吧。”
原本这边的事便吸引了周围的人,眼下更是直接聚在一起,绕着两人指指点点。
季容妗不为所动,片刻后,低眸看她,勾起唇角:“好啊。”.
沈竹绾回来后没多久,影二便火烧屁股般跑到她面前汇报:“公主!驸马她将那个叫莲夏的女子留在府中了!”
沈竹绾没来得及说话,门便从外边被敲响:“公主,臣有事汇报。”
沈竹绾看了影二一眼,回道:“进。”
季容妗便推门进了书房,没走两步,便看见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影二。
季容妗:“……”又是你!
沈竹绾瞥了两人一眼:“影二,你先出去。”
“是。”
季容妗恶狠狠看着影二离去的背影,心想你最好别让我逮住你的小辫子。
屋内只剩下两人。
沈竹绾看了她一眼:“何事?”
季容妗犹豫了一瞬,还是“噔噔噔”走到书案旁,凑近沈竹绾小声道:“我怀疑莲夏有问题。”
沈竹绾看着一脸认真的少女,微微挑眉:“怎么说?”
季容妗便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了她,总结道:“青.天.白.日的,先不说怎么会有人那么大胆,我才刚与莲夏分别没多久,那男子便冒了出来,生怕我觉得莲夏在外边是安全的。”
少女说起这话时轻轻磨了磨牙,眼睛亮亮的:“他们是不是觉得我傻?”
沈竹绾看她磨牙的模样有些好笑,隐隐勾了勾唇道:“应当是没想到驸马这般聪明。”
“哈哈,其实也没有啦。”季容妗摸摸后脑勺,一副被夸奖很开心又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所以我把她留下来了,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沈竹绾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笔,侧眸瞧着她:“驸马给她安排了什么事?”
季容妗微笑:“厕工。”
沈竹绾:“……驸马倒是舍得。”
“我自然舍得。”季容妗痛苦闭眸:“一想到我花了六千两救回来的人可能是对我们心怀不轨,我就觉得浑身有蚂蚁在爬,难受得很。”
沈竹绾被她的反应逗笑,弯唇道:“驸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让人监视她。”季容妗眼睛转了转:“我看影二就很合适,不仅闲告状还很快。”
少女黑眸明亮,就差把“吹耳旁风”几个字写在脸上。
沈竹绾好笑点头:“驸马所言有理。”
季容妗开心了,心想影二也有被自己拿捏的一天,正开心着,便随意往桌案上扫了一眼。
沈竹绾的桌案向来干净整洁,但近些日子许是因为忙碌的原因,许多东西便堆在了一起,看着有些杂乱。
季容妗略微迟疑,还是道:“公主,不如我来帮你整理一下桌面吧。”
沈竹绾唇角微弯:“那便劳烦驸马了。”
“不麻烦。”
季容妗一边说一边伸手将书案左上角的奏折移开,正欲将底下的东西清理出来,却在触及底下那副画时目光顿了顿。
沈竹绾轻轻瞥了一眼,旋即面色微僵。
没待她阻止,少女已然将那幅画拿了出来,半晌后,目光幽幽:“公主殿下,这画,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作者有话说:
大家猜猜是哪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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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
这画原先画好之后, 沈竹绾是想过丢掉的,但不知为何最终没有丢掉,而是留了下来, 再加之每日事情繁多,便一直放在桌案未曾收起。
面对少女探究的目光, 沈竹绾面不改色:“先前作画时被人打断,所以便作废了。”
季容妗看看沈竹绾, 又仔细瞧了瞧画, 杏树枝条蔓延, 朵朵杏花乍开,此画用笔考究,着色淡雅,的确为上品。
可惜的是, 墙头处那根枝条未与前边的衔接上, 看起来像是作画之人画到此处被人打断而使枝丫翻出了墙头。
红杏出墙。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难不成公主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可她什么时候红杏出墙过?
季容妗百思不得其解, 转头一看, 沈竹绾面色如常,仿佛她手中只是一幅平平常常的风景画。
应该是自己多心了, 季容妗将画卷好放在一边:“原来如此。”
季容妗很快将桌面收拾好,正准备告别时,余光一扫, 便轻易地看见了沈竹绾脖子上的红艳。
尴尬的记忆卷土重来, 季容妗一边恨不得自己立马消失,另一边脑海里不断重复那天晚上的一幕。
沈竹绾没有提,她却不能当做没有发生, 毕竟, 这红痕切切实实是她咬出来的。
犹豫着怎么开口期间, 沈竹绾瞧她还不走,开口问她:“驸马在看什么?”
季容妗回神,眼神躲闪:“公主脖颈上的伤口还疼吗?臣这里有些药。”
其实她知道,公主手中的药应当比她的好,但她总要表达一下关心,顺便道个歉什么的。
“不疼。”沈竹绾收回视线,落在面前的奏折上:“本宫近些时间很忙。”
言外之意,伤口未曾上过药。
“这样啊。”
身边的少女说完这句话便没声了,沈竹绾也不着急,静静等着她做好心理斗争。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季容妗的声音便再度响起:“臣恰好带了些药,若不然臣先为公主涂上些?”
言罢,像是找补般继续道:“毕竟明日祭祀,公主若是带着这伤痕,怕是不太好。”
沈竹绾勾唇,悠悠抬眸:“好啊。”
季容妗果真拿出了一罐药,她将盖子打开,用指节剜了一些在手上,轻声道:“这药还是上回公主给的,臣一直带在身边。”
说着,一只手撩开沈竹绾的长发,指节轻轻按了上去。
沈竹绾没有说话,指节轻触肌肤带来的异样令她有些不适。从她独掌大权之后,便再没有人与她靠的这般近了,季容妗是第一个。
两人都没有说话了。
沉默期间,莫名的气氛弥漫。
季容妗望着雪色脖颈上那点刺目的红,觉得耳朵烧的厉害。
好不容易快要结束,季容妗没注意,指甲便划到了那块伤口。
沈竹绾猝不及防,从喉咙中发出一声细微的闷哼。
季容妗连忙收手,有些手足无措:“对不起,公主,我,我不是故意的。”
“罢了。”沈竹绾未曾抬头:“驸马先出去吧。”
季容妗逃也似的走了,在她走后,沈竹绾眸中闪过了些意味不明的情绪,很快又恢复平淡.
影二在门外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季容妗从书房出来,没待她行礼,便见驸马仓皇逃了出来,看见她还不忘对她和蔼一笑。
影二被这“和蔼”的笑弄得一脸莫名,只是没过多久,她便知道为什么了。
影二面无表情:“殿下,属下去看着莲夏,驸马这边还要继续吗?”
“让影一去驸马那边。”沈竹绾声音轻淡:“莲夏那边的情况,记得汇报于她。”
“是。”
影二领了命很快下去了,尽职尽责地准备去监视莲夏,她隐藏在绿木后静静观察着,没过多久,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影二霎时间跳到树上,眯着眼往草丛那处看。
只见一个人狗狗祟祟躲在草丛后,似乎也在监视莲夏。
且背影很是眼熟。
影二眼睛转了转,悄无声息地从树上跳下,走到她身后,大声:“属下见过驸马。”
季容妗吓得险些窜出去,出了草丛看见站得笔直的影二,气不打一处来:“你在这做什么?”
影二意有所指地往莲夏那边看了看。
季容妗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监视人这么光明正大?”
影二点头,毫不心虚:“我从不偷偷摸摸,向来光明正大。”
季容妗对她比了个大拇指,正要说话,影二忽然拉着她蹲下。
季容妗躲在草丛后,看见了莲夏的身影,她一边盯着,一边问她:“你这般不专业,公主也敢用你监视旁人?”
影二:“……”
季容妗瞥了她一眼:“还真是公主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影二不可置否:“遵从殿下的命令便是我们的职责。”
“哪怕她有一天让你去死?”
“是。”
季容妗:“……你每个月拿多少银两?”
影二不明白她话题怎么跳的这么快,但还是如实回道:“五两。”
五两。
待在公主身边,偶尔有时得到的赏赐说不定就已经超过五两。
影二这出生入死的工作,一个月才五两?
季容妗眼神微妙,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拿着几千块的薪资,承受几万倍的痛苦。
没想到有人比她还惨,季容妗摇了摇头,目露同情:“真是千薪万苦啊。”
影二:“?”.
夜晚,偌大的公主府陷入安宁之中,月光静悄悄落在屋顶,一道身影却从公主府翩然翻出。
丞相府。
何栗坐在椅子上,闭目问:“事情都安排好了?”
底下的人满脸谄媚:“大人,都安排好了,明日祭祀之后,属下便会安排人将事情传播出去。”
“嗯。”何栗睁开绿豆似的眼睛,冷笑着:“我倒要看看,百姓是更遵从她的旨意,还是上天的旨意。”
次日,天还未亮之时,季容妗便听见了公主府略有些嘈杂的声音。
其实也不止是公主府,整个大乾都在为小皇帝的生辰庆贺。
这一日不仅是他的生辰,也是大乾每年向天祈福,期望来年风调雨顺的日子。宫中会事先准备好祭祀品,待到正午时分,在皇城祭坛中央进行祭祀祈福。
百姓亦会在家跟着一起。
若是祭祀顺利进行,便说明来年一定风调雨顺,若是出了差错,自是人心惶惶。
因此,每年祭祀都会格外慎重。
礼部每年到这个时候都忙的焦头烂额,生怕途中出一点差错。
距离祭祀尚早,诸位大臣已经穿戴整齐,满脸严肃地在祭坛前等着陛下与公主的到来。
所谓祭坛,就是一个占地极大的坛子,不过这坛子并非直接落于地上,而是在一方形长台上。长台高约几米,需走阶梯才能上去。
阶梯上铺了一张长长的红毯,一直到季容妗脚边再往后,将群臣分在两侧。
祭坛内的烧香也不是真正的烧香,而是几根精铁铸造的柱子,插在祭坛内,高约十几米,抬头看不见顶,甚是巍峨。
季容妗站在原地打量了一番,余光瞥见满脸憔悴的常青山,顿了顿,道:“常大人辛苦了。”
常青山盯着一双黑眼圈,虚弱道:“应该的。”
毕竟礼部一年到头忙碌的也就那么几件大事,总不能拿着薪水不做事。
“常大人。”季容妗盯着那柱子看了许久,还是悄摸摸凑到他身边问道:“你说这祭祀中途柱子不会掉……”
话没说完,便在常青山越来越白的脸色下止住了话头。
常青山嘴唇颤抖,声音细微:“季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要是出问题了,官职丢了事小,小命丢了那可就啥都没了。
“季大人。”常青山转头看向她,眼含热泪:“你也不想下半年大理寺经费局促吧。”
季容妗顿时满脸肃然:“今日这祭祀一定平平安安,来年国泰民安。”
常青山脸色这才恢复了些红润,忧心忡忡地打量着每一个环节
季容妗的视线却转着转着,落到了一个人身上。
那人穿的是黑金色官袍,与这一广场红紫蓝色官袍截然不同,最为关键的是,他脸上还带着面具。
季容妗戳戳身边的常青山:“那人是谁?”
常青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了顿,小声道:“那是宁王。”
季容妗“哦”了一声,她先前虽然负责监管宁王,但从来没见过他人,只知道他待在客栈里边,压根没有出来过。
如今骤然见到这个宁王,不由细细打量了一番。
中等身高,略为清瘦,分明站在众人中间,却无人与他攀谈,与另一边被乱七八糟围着的何栗形成了鲜明对比。
瞧着不像是野心勃勃之人,倒像被众大臣孤立的那一个。
季容妗只看了两眼便移开了视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红日高高悬在正空,灼热的光线照在所有人身上。
随着三声震天的鼓声,庄重严肃的礼乐声一瞬响起,太监尖细的声音从中脱颖而出:“陛下驾到——公主驾到——”
在场朝臣簌簌跪下,季容妗也跟着一起跪下,头放在小臂上,与大地母亲来了个亲密接触。
季容妗跪在红毯不远处,听着耳边的礼乐,心中却在想着沈竹绾。从早上开始,她便一直没有见到她。
沈竹绾平日里穿着素雅不失端庄,如今这样的日子,她理应穿的庄重些。
胡思乱想期间,一抹鲜艳的红色忽的从她眼角出现。
脚步轻慢,裙摆飘然。
季容妗跪在她身边,用余光目送那抹裙摆逐渐远去。
——原来她今日穿的是红色。
不知过了多久,约莫是沈竹绾已经站在了祭台上,太监的声音再度传遍整个祭场:“请陛下公主烧香礼拜。”
季容妗此时仍是跪着的,之后也应当是跪着的。
整个流程,他们这些大臣只需在结尾的时候与君主一同念上几句祷词,其余时候只要跪着充人数便可以了。
季容妗无聊在心中数数,数到二十的时候,变故陡生。
“嘭”
一声震天彻地的巨响炸在季容妗耳边,随之而来的,还有前方朝臣惊慌的叫喊:“死人了……砸死人了……”
嘈杂的讨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时之间无数人偷偷抬头,看前方发生了什么。
季容妗也趁着间隙抬头看了一眼,由精铁铸成,直径两米长的“香”轰然横在长毯中央,血色弥漫,各种器官流了一地。
季容妗面色不太好,她抬眼朝着台上的沈竹绾看去。
离得太远,她只能看见沈竹绾正对着众人,红衣灼灼灿若春花,额间与发上的珠宝在光下熠熠生辉,发生了如此事情,她依旧姿态端庄从容,嫣红的唇微动,对身边的太监说了什么。
没过多久,那太监的便再次喊道:“将伤者送往太医院,祭祀继续进行。”
尖细绵长的声音传遍祭场,季容妗再度低下头去,身边仍旧有人议论纷纷,但很快便销声匿迹。
祭祀继续进行,前排的何栗却脸皮颤抖,呼吸急促。
怎么会向他这边倒?
祭祀结束已经是两个时辰后,季容妗跪的腿都麻了,跟着众人一同念完了祷词,才颤颤巍巍地往回走。
再过两个时辰便是小皇帝的生辰礼宴,受邀的大臣需换衣袍前来参加。
季容妗跟在他们身后,听着他们讨论着方才的事。
有人说祭祀之日发生血光之灾,说明上天怒了,神明不满。
也有人说是因为这“香”年久失修,内部坏了。
但更多人都认同第一种说法。
神明不满。
不满什么呢?
不满女子把持朝纲,因此降下责罚。
常青山的脸色早便失去了血色,发生这样的事,负责此事的礼部首当其冲,而常青山作为负责人,更是直接受到牵连。
季容妗安慰了他两句,脚下的步子却快速向着沈竹绾的方向走去。
不出明日,这里发生的事便会传遍京城,到时候有心之人一传,沈竹绾怕是要受到牵连。
一路紧追步伐跟到了养心殿,却只看见了沈竹绾一人,她背对着季容妗,仰头似在看着什么。
季容妗连忙上前,安慰的话在看见沈竹绾平静的脸时,卡了一下:“公……公主,你没事吧?”
沈竹绾在看见少女脸上的担心与忐忑时,便知道她来的目的了。
她轻轻摇头:“无事。”
季容妗一时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看着沈竹绾的侧脸,犹豫道;“公主,我方才听到他们说神明不满,才会在今日降下责罚,公主你……”
她想说公主你不要在意,那些责罚不是对你的,便说明与你无关。
可当女子转过头时,后面的话便自动销声了。
女子双眸狭长,半张脸背光于黑暗中,幽深的眸子深不见底,藏匿着掩藏得极好的一丝轻蔑。
“本宫不信神佛。”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合,说出的话足以令大乾百姓惊掉眼球:“本宫只信事在人为。”
这是季容妗第一次看见沈竹绾露出这样的神色,正红色衣裙非但没有令她身上那份清冷感消失,反而让她多了几分神秘,以至于她一时有些恍惚,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不过很快,那份令她陌生的模样便销声匿迹。
沈竹绾长睫微抬,勾唇瞧她:“所以,驸马是在担心本宫吗?”
作者有话说:
小季:老婆忽然变得好可怕呜呜感谢在2023-08-02 00:44:13~2023-08-03 01:5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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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
“燃香”倒塌, 当场砸死三位老臣,离现场近的一些大臣有些被柱子波及压到手脚,有些没被波及, 却因此吓得当场昏厥。
众人面色各异,沈竹绾却平静地吩咐祭祀继续, 伤者抬到太医院,至于死者, 还留在那里, 血汪汪一片。
季容妗来之前心底是担心的, 古代之人多少会有些迷信,她担心沈竹绾只是表面平静。
但如今与她面对面时,季容妗才发觉自己似是想错了。
尤其是先前沈竹绾面上一闪而过的表情,令她感到十分陌生, 以至于令她有些怀疑, 这事沈竹绾是不是早就知晓。
她没有说话, 沈竹绾便迈着步子, 从暗处走来。明亮的光落在她眼底,一片清澈, 仿佛先前那一瞬只是因为光影变幻,看差了眼。
“驸马在想什么?”沈竹绾瞧着她的神色,顿了顿, 垂眸轻叹:“此事我已派人去查探, 想必不久便知晓是天灾还是人祸。”
她说的话不似作假,表情也十分自然,季容妗思索片刻, 觉得沈竹绾应当是不知情的。
若是她早便知晓, 又怎会任由此事发生。
缓了缓, 季容矜道:“即便是人为,但此事已经发生,终究会有流言传出。”
“的确如此。”
沈竹绾背过身去,微微抬眸,瞧着外边的日光:“驸马觉得本宫该怎么办呢?”
女子的轻声叹息带着丝丝惆怅,像是心底的担忧终于被揭开一角,露出略带忧愁的侧脸,却又很快收起,恢复平日里的冷静。
季容妗心道她果然猜对了,沈竹绾先前的平静是装的。
但是此事该怎么办呢?嘴长在他们身上,又不能将所有看见的大臣全杀了。
季容妗思索良久,忽的眼睛一亮:“或许,我们可以借用神的言论来洗清这样的流言。”
沈竹绾眸光微动:“哦?驸马有什么主意?”
季容妗欢快地挪过去,凑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听完后,沈竹绾饶有兴致地看向季容妗,缓声:“驸马这脑子里一天到晚装的都是些什么?”
季容妗揣着手一本正经:“装神弄鬼骗骗人我还是在行的。”
沈竹绾无奈摇头。
“咳,对了公主,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说。”季容妗瞧着沈竹绾对自己微微点头,试探着道:“这件事若是成功了,常大人那可不可以从轻处理?”
毕竟,祭祀上出现这般严重的失误,常青山的确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且不说有三位老臣当场被砸死,就是后续对公主的名声而言,也影响颇大。严重点算,是可以抄家下狱斩头一条龙服务的。
但常大人此人为人廉明正直且善良,且有钱,且曾经捐给大理寺过,所以贫穷且负债的季大人对他还是十分满意的。
沈竹绾眸色深深:“我以为季大人这般殚精竭虑是因为本宫,没成想,是为了常大人。”
季容妗:“……也不是为了他,主要是,他有钱,且愿意捐赠给大理寺。”
沈竹绾悠悠地“哦”了一声:“原来是为了常大人的银子。”
这话说得就非常难听,她堂堂季大人怎会是为了那点碎银就折腰的女子。
“是这样没错。”季容妗可耻地点了点头,想了想,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又继续道:“除此之外,我与常大人也算是朋友。”
她也不是那种只看银子的人,毕竟江楠语比她还贫穷,两人不照样是好朋友。
季容矜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很对,这下子理也直气也壮起来。
沈竹绾瞧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好笑道:“若是季大人此事办理妥帖,本宫会从轻发落。”
季容妗严肃地点了点头,为了公主的名声和常大人的银……性命.
因为先前祭祀发生的事,礼宴上众人情绪都不是很高。若不是顾着今日还是陛下的生辰礼宴,怕是已经有人要与沈竹绾商讨祭祀上发生的事了。
宴席上,沈竹绾换了一身明黄色宫装,头戴九凤冠,高贵威严的凤凰展开翅膀,微微动扬期间,闪着粼粼的光。端庄中透着明艳张扬,配着沈竹绾举手投足间的风雅,更显矜贵。
小皇帝也穿着一身龙袍,精致的小脸上与沈竹绾有着如出一辙的平静,板着脸的模样,确有几分帝王的威严。
季容妗不由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小皇帝人前人后竟然是两幅面孔。
礼乐奏着,有舞女在殿内翩翩起舞,众人喝酒赏舞,时间过得倒也快。
让季容妗感到意外的是,何栗那个老家伙在礼宴上竟一句话未说,丝毫未提先前之事——这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至于传说中野心勃勃的宁王,压根没抬头看舞女,反倒是被季容妗瞧见往沈竹绾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借着看舞的机会,季容妗近距离打量了一番宁王。
面上是黑乎乎的玄铁面具,只露出一张嘴,偶尔视线与她对上时,季容妗都感到有些战栗,像是被阴险滑腻的毒蛇盯上。
祭祀礼上离得远她感受不到,如今宁王就在她对面,季容妗终于理解了那些大臣为何无人上前攀谈。
他阴沉地像是从黑暗里爬上来的恶鬼,企图将看见的每个人都拉入黑暗。
但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据常青山所言,宁王从前是先皇的得力干将,能力强,胆识过人,从一个无名小卒一步步成为唯一的外姓王。
他的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先帝去后几年内,他也的确野心勃勃。
只可惜,两年前宁王府一场大火将他的子嗣妻妾全数烧死,偌大的王府,只有宁王一人苟活下来。
自那之后,宁王便像是变了一个人。
季容妗神游天外期间,已经不知道盯着其中一位舞姬看了多久,待回过神时,便瞧见那舞姬朝她抛了个媚眼——按照惯例,若是有大臣看上这些舞姬,是可以向陛下讨要的。
季容妗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冲她点头笑笑,便低下了头,心中松下一口气,想着这礼宴总算要结束了。
主位上的沈竹绾目光淡淡扫了那舞女一眼,很快又移开。
舞女一曲舞毕,正欲退场,整场宴会本该就此结束。
可此时,一直未曾说过话的宁王却忽然开了口:“且慢,陛下,公主殿下,臣有话要说。”
他嗓音嘶哑难听,像是有锯子在他的声带上划拉,刺耳地紧。
季容妗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
来了,终于还是要提先前祭祀上的事了吗?
季容妗屏住呼吸,听上方的小皇帝道:“宁王请说。”
脑子飞快转动,季容妗开始想一会要怎么反驳他。
理由论据都充分时,猝不及防对上了宁王那双阴沉的眸子。
季容妗疑惑:“……”看我干嘛?
宁王收回视线,先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再之后声音透过面具缓缓传出:“我观大理寺卿似乎瞧了这位舞姬许久,想必心中十分欢喜,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开口讨要,本王便斗胆请公主殿下,将此人赏给大理寺卿。”
嘶哑的声音一点点落下,季容妗的表情也从凝重缓缓变成满脸问号。
哈?这个宁王脑子没毛病吧?
她愣愣抬眸去看首位上面色平淡的沈竹绾,瞬间汗毛炸背,她连忙就要拒绝,沈竹绾的声音却缓缓落下:“哦?是哪位舞姬?”
随着沈竹绾的话音落下,先前对她抛媚眼的舞姬便站了出来。娃娃脸,大眼睛,睫毛很翘,不得不说,与江楠语那厮有点像。
正是因为如此,她对其抛媚眼的行为没有一丝感觉。
颇为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后,季容矜忽然感觉后背有些凉飕飕的。
沈竹绾的声音再度响起:“大理寺卿意下如何?若是有意,本宫便将她赐给你。”
季容妗抬眸,见沈竹绾眼神平静,表情淡然,就连声音都没有什么起伏,整个人十分正常。
但季容妗还是觉得,沈竹绾说的是,本宫赐你一死,大理寺卿意下如何啊?
她一个激灵,忙不迭拒绝:“不了不了,臣并非是看她,臣只是在想旁的事情。”
沈竹绾淡淡“哦”了一声,将视线落在了宁王身上。
“是吗?本王瞧见季大人盯着此女看了许久,还以为是对其有意,没想到是在想旁的事情。”他看着季容妗,缓缓道。
季容妗在心底冷哼一声,不明白这个宁王在搞什么幺蛾子,但很快,她便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绝佳的,证明她从未有过龙阳之好,洗清原主喜欢过林长存这个污名的机会。
她忽然抬眸对上宁王的视线,眼底带了些隐秘的兴奋:“想必是宁王弄错了,我方才只是在想公主殿下,并未想旁的人或事。”
太好了,林长存这个污点总算要洗掉了。
季容妗开开心心,完全没注意到她说完这句话后,殿内略有些诡异的气氛。
宁王瞧了瞧主位上面容平静的女子,又看了看对面之人眼底隐隐的兴奋,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眸子,忽而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他只说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便低下了头:“是本王李代桃僵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宁王看向她的目光似乎没那么刺骨了。
季容妗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友好地道:“宁王知道就好,下次别这样了。”
一片死寂,就连一直失神的常青山都眼神微妙地看着季容妗。
季容妗一点不怕,反正公主在这,宁王不敢拿她怎么样。
有靠山就是好。
沈竹绾一如既往平静,给这件事下了定论:“既然大理寺卿无意,那这件事便算了。”
季容妗松下一口气,虽然这个宁王怪怪的,但意外地,达成了她想要的结果。
礼宴总算结束,季容妗正走在常青山身边,准备与他说说自己已经为他求情的事时,宁王的声音适时响在她耳边。
“没想到大理寺卿对公主殿下如此一往情深。”
他走到季容妗身旁,与她对视,阴冷的目光让季容妗很不适。
她抿唇微笑:“宁王还有事?”
“无事。”宁王丝毫不避让视线:“本王只是来提醒大理寺卿,帝王多薄情,公主亦如是。”
没待季容妗回话,他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想必大理寺卿应当知晓,公主嫁给你为的从来都不是你,而是那些中立派的支持。”
嘶哑的声音幽幽响在季容妗耳畔,令她脖颈处惊起一层寒意。
“大理寺卿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迈着步子径直离去。
季容妗磨牙瞧他远去的背影,忽的想上去踹他两脚。
是觉得她不知道吗?还要特意来提醒她一下?
但她忍住了,毕竟眼下安慰一下失魂落魄的常青山更为重要.
夜半时分,季容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沈竹绾幽幽叹了口气,问她:“驸马睡不着?”
季容妗翻了个身,与沈竹绾面对面。
两个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沈竹绾看见季容妗满眼愤懑,对她说:“公主,宁王是不是有病啊?”
作者有话说:
小季半夜从床上爬起来:不是,宁王有病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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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
寂静的屋子因为这句话安静了许久。
沈竹绾目光落在少女幽怨不满的眉眼上, 垂了垂眼睫,问她:“驸马缘何这样说。”
季容妗郁闷:“他不仅当众挑拨关系,还私下挑拨。”
“驸马不理会他便是。”沈竹绾缓缓闭上眸子:“又为何这般生气?”
季容妗因为这句话短暂地迷茫了一下, 是啊,她不理就是, 这么生气做什么?
她皱着眉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大抵是因为宁王的话虽是挑拨离间, 但说的的确是实话, 沈竹绾当时嫁给原主只是为了那些朝中势力。
这么一说, 她的确不应该生气才是,可越想,越是心梗。
那句话说的好像她和沈竹绾之间只有利益交换,毫无感情一样, 可是分明她和沈竹绾关系还不错, 至少可以算得上是朋友?
季容妗觉得朋友这个词用得不太准确, 于是又在前面加了个限定词——好朋友。
她满意了, 并且越想越觉得贴切。
于是便理所当然地回道:“因为宁王的话让我觉得我们之间只有利益交换,但我与公主分明已经算是好朋友了。”
少女的话带着几分喜悦悠悠传到沈竹绾耳中。
黑暗中, 那双紧闭的眸子缓缓睁开,她看着少女满脸渴求认同的表情,眸子垂了垂, 淡淡:“驸马还有多少好朋友?”
季容妗顿了顿, 掰着手指开始算:“江楠语,冬梅,常大人勉强算是吧……”
她皱了皱眉, 暂时只找到了这么多, 再加公主一个。
她这样说着, 却发现沈竹绾不知何时不说话了,愣了愣,季容妗试探道:“公主,你睡着了吗?”
半晌,沈竹绾的声音淡淡响起:“如此看来,驸马的朋友真不少啊。”
季容妗顿时警觉:“当然,公主是最好的那一个。”
沈竹绾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复阖上眸子道:“驸马早些歇息吧,时间不早了。”
说完,便背过身,只留给季容妗一个后脑勺。
季容妗睫毛上下扑闪,欢快道:“那夜安了,公主殿下。”
“嗯。”.
流言传播的速度比季容妗想象的还要快,不过一夜的时间,便闹得满城风雨。
皆言上天发怒,要惩罚大乾子民,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早朝时分,诸位大臣闹翻了天,一个接一个上前发表自己的见解。
“陛下,民间都在传祭祀上发生的事就是上天给我大乾的警告,若是继续任由女子执政,怕是会迎来更大的灾难,臣听之觉得亦然,请陛下三思。”
说出这种话的自然是何栗那派的官员,他们向来不支持女子参与朝政,如今一出了这事,自然把锅往沈竹绾身上推。
但他们又不敢直接与沈竹绾说,便与只有五岁的沈炽说,企图往他身上施加压力,让他做出选择。
“呵,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如何能确定祭祀发生的事是因为女子执政,而不是因为那几人自身道德缺陷,引起上天的责罚?”
有人反驳他,季容妗听得连连点头,站出去清清嗓子,瞥了那人一眼,补充道:“更何况,若是上天早有不满,为何不在公主殿下执政第一年便降下责罚,而是要等到现在?”
“再者说。”季容妗缓了缓,道:“民间传闻多有不实,更容易被人引导风向,大人仅凭着一点谣言便为此事盖棺定论,未免太过没有脑子。”
“你……”先前说话之人气得一噎,道:“民间传闻自不会凭空捏造,定然有其属实的地方。”
“那倒是。”季容妗耸了耸肩,没待他高兴,便道:“祭祀上出事这件事,的确属实。”
那老头“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只愤愤道:“祭祀出事,礼部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臣要参礼部尚书办事不力。”
这下,季容妗没声了,她额头跳了跳,心想这老头倒是能掰扯。知道自己的论据不足,便将矛头转到常青山身上。
常青山面色发白,从人群中走出,叩首:“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季容妗在心底叹息了一口气,不管事情到底如何,总之常青山是一定会受到牵连了。
众人议论纷纷期间,太监尖细的一声“肃静”令众人安静下来。
沈竹绾的话缓缓落下:“此事正在调查中,待出了结果,本宫会给诸位大臣一个交代。”
调查两个字一出,便有人坐不住了。
“此事是上天的旨意,为何还要调查?难不成还要继续调查激怒上天吗?”
也有人意识到了什么:“难不成此事背后有人作为?那可真是太可恶了!”
“肃静——”
太监尖细的声音再度响起。
沈竹绾声音微冷,带着些毋容置疑的态度:“本宫说了,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若是无事,便退朝吧。”
她的声音依旧冷静淡然,只是略微加重了些语气,便没人再敢质疑。
这是季容妗第一次感受到沈竹绾带来的威压,她看着四周想说又不敢说的大臣,心中有些莫名的同情。
沈竹绾说话的语气从未变过,但莫名的,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大声斥责谁。
这件事便这么暂且搁置了下来。
常青山依旧在职,只是处在一个“待收拾”的环节,每日焦虑痛苦不已。
下朝之后,季容妗便马不停蹄地回了公主府。
下午便是她计划的第一步,她先找到影二,与她说了自己的计划。
影二是昨日公主听完自己的计谋后让她带上的,言明她的乔装能力十分出色,让季容妗带上她。
影二很快按照她的说话将两人乔装起来。
傍晚时分,京城某村落中,一对中年夫妻在河边钓了一筐鱼,卖给当地鱼郎后便翩然离去。
夜间时分,京城某商户家中爆出一阵阵惊呼。
“不好了老爷,出事了,厨房剖鱼剖出来一截天书。”
那老爷听完后当即跑到后厨,果真见到鱼腹内裹着一张沾染血迹的天书。
商户略有文化,上边的字虽与大乾的字略有出入,但大体上他竟然都能看得懂,上面写着的赫然是:女为政,百年顺。
商户当时便惊得颤动不已,他想起近些日子听到的民间传闻,吓得连忙将好友叫来秉烛商议。
毕竟,一个人看到这议论朝政的血书是死路一条,带上自己的好友,那就是英勇就义。
朋友初初看完血书,眼含热泪:你个老登,死还要拉上我。
两人连夜商讨,决定将此事传出去,毕竟法不责众。
之后此事一传十,十传百,第二日天刚亮,整个集市的人便知晓了。
“鱼腹取书?”卖油郎一边熟练地倒油,一边与身边卖牛的老翁道:“这可真是神奇,若是那字条是真的,祭祀上出的事又算什么?”
老翁闻言眼睛动了动,声音苍苍:“你这小儿不可胡说,上天既下指令,便说明祭祀上的事另有所指。”
卖油郎笑了笑,摇头:“老人家,你不知道祭祀出了什么事,但应当听过京城内这两日的流言吧,前日才有流言说上天因为女子当政而怒,昨日便鱼腹取书,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这不正是说明,上天觉此流言荒谬,才在第二日下了指令吗?”老翁牵着牛颤颤巍巍地道。
卖油郎一寻思,道:“老人家你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他话音一转,看向老翁手中牵着的牛:“老人家,家中可是出了什么变故?怎的将牛拉出来卖了?”
老翁眼神慈爱又悲痛地摸了摸牛头:“家中是有些变故。”
恰此时有一年轻人走来,看了看老翁,上前问道:“你这牛公的还是母的?怎么卖?”
说着,便要去扒牛屁股。
而后被牛一蹄子踢出老远。
披着老翁皮的季容妗差点当场笑出来,不过她忍住了,将“牛”往自己面前拉了拉,小声道:“影二,到你了。”
影二被那男子的行为气得额角抽搐,回她:“属下哭不出来。”
季容妗眼睛一转,瞧见那方才被踹飞,此时气势汹汹往这边走的年轻人。忽然抱着老牛哭了起来,哭的泪流满面,口中含糊不清地道:“老牛啊,老头我舍不得你啊……”
口中这样说,手却一点没留情,往牛腰上拧去。
片刻后,卖油郎正在感慨期间,忽然看见旁边的老牛眼含热泪,竟在下一秒口吐人言:“天女顺,百姓昌。”
买牛的年轻人被踹飞,当然心中不爽,正哟呵着众人讨回公道,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句,当下便傻眼了。
没等她做出反应,周围的人纷纷出口:“天意啊,这是天意啊!”
甚至有几人当即跟着哭了起来,抱着牛腿哭的比季容妗还大声。
季容妗生怕影二一个不高兴将人踹飞,泪流满面地拉着牛,口中直嚷嚷着:“不卖了,不卖了,老牛我们回去。”
他们走后,卖油郎跟见了鬼似的,手中油倒漏了也不知道,好半晌才恍惚着回神,想着,难不成那字条上的东西是真的?
集市上发生的事不出意料,很快便传遍了。
先是鱼腹剖书,后有牛口吐人言,这下京城那些流言便因此分成了两派。
一派依旧坚持自己祭祀出事是上天不满女子为政,而另一小部分人却开始动摇。
总体而言,祭祀上发生的事还是让众人更加信服。
毕竟是一年一度的大事,全国上下都看着,自然影响更为广泛些。
流言终究还是影响到了沈竹绾。
季容妗瞧着书案后清减不少的女子,试探着开口:“公主,祭祀的事调查出结果了吗?”
沈竹绾面容疲惫,闻言摇摇头:“尚未。”
季容妗点点头,瞧着沈竹绾笔耕不辍的模样,莫名有些心疼。
便轻轻叹了口气:“公主注意身子,别太在意那些流言,这件事很快便会过去的。”
沈竹绾闻言轻“嗯”一声,未曾抬眸,只依旧写着什么。
季容妗很快回去,找到影二与她说了今夜与明日要做的事。
影二听完后略有几分迟疑:“这般做,若是上天真的发怒怎么办?”
季容妗无声地往沈竹绾的书房方向看了一眼,轻笑:“我出的主意,若是真有神罚,让它罚我一人就好。”
夜间,京城内几户深信流言的人家皆收到了神的惩罚,不是这个摔断了腿,便是那个磕破了头,每当这时,他们摔倒的地方总会出现几个大字:流言者,天罚之。
次日,京城最大的寺庙内,神像忽然口吐人言,用带着神性的声音说:“流言者,天罚之。”
国安庙是京城中最大的寺庙,每日上香人数占了京城四分之一,这突然的一声,令众人惊得当即吓掉了手中的香。
恰此时,上香的人中有一人惊叫出声,颤颤巍巍说出了自己昨夜的经历。
一时之间,寺庙内磕头声不止,众人再也不敢说什么,此事一传十传百,京城内的流言竟真的消停不少。
寺庙后,身长玉立的女子有些不解地看向老树下站着的女子:“师父,为何不让我揭穿那人?”
树下女子仙姿绰约,穿着一身白衣,隐隐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只可惜,一截长丝带蒙住她的眼,似乎是个目盲的女子。
“世间万般皆有定数,她与你师妹命运纠葛。”
女子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咳嗽不止,先前说话的女人连忙上前扶住她,轻垂眼睫遮住眸中的情绪:“弟子知晓了。”.
季容妗一连几日的忙碌奔波卓有成效,京城中的流言总算止了不少,但不可否认,祭祀之事带来的影响还是在的。
沈竹绾眉目愁绪不断,季容妗也连着好几日寻着法逗她开心。
这日,她在摊贩那边买到一个猪猪面具,准备带上去找沈竹绾玩。
时间尚早,她便藏在沈竹绾书房的书架后,等着她回来,给她一个惊喜。
季容妗一边想,一边将自己团吧在书架后,借着书卷将自己的身形遮地完完全全。
没过多久,书房门被人推开。
季容妗忍住躁动,准备等沈竹绾到书架前再行出现。
沈竹绾并没有去书架那边,她坐在书案后,揉了揉眉心看着底下的影二:“如何了?”
影二如实道:“驸马的方法卓有成效,京城流言已然消掉大半。”
沈竹绾眉睫微抬。
影二便继续道:“公主,如今我们准备的言论可以放出去了吗?”
“嗯。”沈竹绾轻声:“那个叫莲夏的如何了?”
“回殿下,没有异常。”
沈竹绾眉心微蹙,没有异常便是最大的异常:“继续盯着那边,换回影一。”
“是。”
“丞相那边有何动静?”
“未曾有动静,想来是因为祭祀上柱子砸的方向与他想的不一致,所以没敢异动。”
沈竹绾垂眸执笔:“留下的痕迹都清理干净了?”
“是,属下留下的已经清理完毕,剩下的,便是他们的罪证。”
安静了片刻,沈竹绾淡淡:“下去吧。”
影二得了令,正要转身,却又止住步子:“殿下,此事即便没有驸马的计谋,您依旧能让流言翻转,为何还要……”
话到一半,便止住了,影二深呼吸一口气,单膝跪下:“属下知错。”
身为“影”,他们不该质疑主子做的任何决定,只需按照命令做事即可,这般问可是大忌。
她小心瞧着沈竹绾,却见公主神态淡然,似乎没有要与她计较此事的意思。
“出去吧。”
沈竹绾果真没有罚她。
影二微愣,很快拜谢,又在离去前问:“殿下,此事是否要告知驸马?”
这下,沈竹绾终于再度抬起了眸子:“不用,做你该做的事去。”
显然,是嫌她烦了。
影二悻悻称“是”,正欲离去,书架后忽然传来一阵异响。
她眉眼一凛,瞬间便到了书架后,凌厉的招式还没打出,便傻了眼,愣愣道:“驸……驸马?”
作者有话说:
影二:QAQ完辽
感谢在2023-08-04 00:35:46~2023-08-05 08:2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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