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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田地开垦出来, 剩下工作就是把周围一圈的田埂地基打高些。

    秋日来临,下雨的次数比夏季要多,若是田埂太低, 汇聚在渠里的雨水多了就容易倒灌进来。

    院子里的小田已经开始陆续发芽,唐恬看着那些冒起来的小绿苗喜不自胜, 整天不找宋楚云就在院子里来回打转, 嘴里不停嘟哝着它们快快长高。

    大扬和阿虎头两日干劲十足, 不必等宋楚云催促,自觉的就能把自己分内的事给做完。

    却是不知这两天怎么了, 人倒还是在地基周围忙活, 只是那心不在焉的神情连马成鑫都看出了端倪。

    “老大, 要不我去找他们聊聊吧?总这么下去可不行, 这都过去三天了, 那地基还没打完呢。”

    “没事儿。”宋楚云往搭好的木栅栏上抹泥巴, 头也没抬:“老毛病犯了而已,让他们松缓两日,逼得太紧恐怕会适得其反。”

    马成鑫还想劝, 毕竟人是他引上门来的,没干多少活就原形毕露了让他怎么交代。但是见宋楚云一副放任顺其自然没吃心的模样,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那边大扬酒瘾发作,满心惦记着醇酒佳酿的味道, 哪还有心思打地基。手往上抬着砖土,一不留神就糊到了阿虎腿上。

    “干嘛呢你,眼神发直不往你自个儿脸上糊倒往我身上来, 看这脏的, 回头你给我洗啊。”

    “我这不是没看见么,阿虎, 我嘴里难受的很,你懂不懂那种感觉?就像就像有蚂蚁在爬,要是能有口酒喝就好了,哪怕砸么上一口,那也痛快啊。”

    “你难受,难道我不难受?”阿虎闷闷把砖土一丢,一屁股坐在地上:“我都好几天没组大局子了,心里痒得不得了,昨儿我睡觉还梦见人在赌坊呢,面前全是我赢的筹码,堆得高高的,差点没给我直接笑醒。”

    大扬也是一脸苦色,往宋楚云所在的方向扫了扫,见只看得到背影,这才小心翼翼从后腰摸出水壶。

    “阿虎,我实在忍不住了,你替我望个风。哥哥记着你的好,等活儿干完,我陪你斗两把骰子。”

    “真的?”阿虎一喜,闻到他水壶里的酒味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你竟敢背着老大偷偷喝酒,让他发现,当心把你赶回去!”

    “他只说干活的时候要保持清醒,我这喝两口又不会醉,没多大影响的。再说你不想斗骰子了?要揭发咱俩一块揭发,我昨儿可是看见你悄悄找大鑫玩十三点了。”

    阿虎本来是想找唐恬来着,小夫郎看着乖巧温驯,好像很好赢钱的样子。可他怕唐恬会向宋楚云告状,所以这才去找了马成鑫。

    昨儿手气不好,输了马成鑫十个铜板,瘾一被勾起来,愈加想快点赶回本了。

    宋楚云对他们的这些小把戏门儿清,只是他知道凡事不能太过,尤其像这种戒酒瘾赌瘾,越是拘束的紧越是容易滋生欲念。

    只要不酗酒,偶尔喝两口解个馋没什么。

    自家的赌局输赢顶多十来文钱,不赌房子不赌命,过个干瘾也还能接受——

    宋楚云原意是给他们时间让他们慢慢戒,不想大扬和阿虎得了趣,心思便更不在干活上了。

    马成鑫见状不是没在暗地里劝过,两个人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真干起活来却还是混水摸鱼。一有空闲就钻得看不见人影,等再出现时一个满身酒气,另一个连袖筒里都是骰子。

    宋楚云明白这种策略是不顶用了,宽慰一番怕把他俩轰走的马成鑫,自个儿转头就进了小厨房。

    “你、你想做什么?他们这样是有些过分,可、可巴豆吃多了是会吃死人的,你别想不开啊。”

    唐恬瞧他蹙紧眉结在小厨房里鼓捣巴豆,以为是被气狠了,要喂给大扬和阿虎吃顿教训。

    “我还要问你在想什么呢,我是那种心眼小到和自己过不去的人?”宋楚云好笑,招招手把在外探脑袋的小夫郎叫进来:“你们听说的巴豆是专治腹胀不泄的对不对?可它还有别的效用,比如消除内里水肿。李婆婆年纪大了,常年住在山脚下潮气重,关节有内风湿。用巴豆根煮水给她擦洗,能根治体内的肿痛。”

    唐恬没听过这个,他只知道寻常人都不敢碰巴豆,村里有误食巴豆活活给拉脱水死了的例子,不想这东西原来还能拿来当药使。

    “那、那你可控制好份量,李婆婆年纪大,禁不起折腾。”

    “放心,我有数的。”宋楚云指指锅里煮着的巴豆根逗他:“这里面我加了黄姜和野白术,你要不要也用用,内服外敷一样有效噢。”

    “我、我又没病,不需要喝这个。”

    “谁说不需要,你后娘让你大冬日里拿冰水洗衣裳,时日久了,难保没留下病根。你年纪还小,晚用不如早用,来来来,别客气,我把你放进去煮一煮。”

    “不、不行”

    和宋楚云相处这些日子,唐恬知晓他有爱逗人的毛病。这么烫的水放他进去煮是假,要趁机挠他痒痒才是真。

    “你别躲啊,可以穿着衣裳泡,非常有效的。”

    宋楚云往厨房门口一横,小夫郎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真的不泡?热水专治内风湿,水越烫效果越好。”

    唐恬被他堵到墙角,身子瑟缩着,唇角倒扬得老高:“效果那么好,你自己怎么不泡?是不是天天喝我烧的热茶积压出内火了,不如我给你冲个凉水澡吧!”

    小夫郎一瓢凉水正巧浇在宋楚云腰上,顺裤腿氤出好大块水渍,冷是不冷人,就是这水渍所在的地方

    “对不起嘛”唐恬忍笑,拿手遮住眼睛,又露出两条宽大的缝隙。

    宋楚云少见这么活泼的小夫郎,和刚认识时简直天差地别。但有一点始终是没变的,那就是从温软可爱过渡到了娇俏可爱。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撒我一裤腿的水,让大鑫他们看见还不以为我在小厨房对你做了什么了?除非”

    宋楚云磨牙,一个饿虎扑食就冲过去逮住要溜的唐恬:“叫我声哥哥听,说好哥哥饶了我,我就放过你。”

    唐恬身上哪都碰得,唯独胳肢窝下怕痒,一碰就会缩成团。

    其实让他叫宋楚云一声哥哥也没那么难以启齿,可关键是宋某人那调侃意味十足的语气,再加上痞里痞气的勾唇笑,真就惹得唐恬张不开牙缝了。

    宋楚云终于逮到机会把人按在怀里欺负,才不会那么好心放过他,几下痒痒挠的小夫郎笑没了力气,一个劲软在他臂弯上哼唧。

    “哥、哥哥”

    唐恬实在受不住,还是小声在他耳边唤了一声,只是宋楚云不满意,不当人的穷追不舍:“叫哥哥干什么呀?”

    “好、好哥哥,你就饶了我吧,真痒的很,我肚子笑疼了”

    小夫郎捂住岔气的肚子吸鼻头,脸颊皱巴,让宋楚云看的心下发软。

    “好吧,看在你这么乖的份儿上,这次就先放过你,下次还泼我水不泼了?”

    “不泼了哥哥,我再也不敢了”

    噫,上一回鬼子的大当就学乖的崽,他不惹人疼谁惹人疼。

    宋楚云心满意足,给唐恬揉揉岔气的地方,又替人整理好衣裳。

    “来,靠过来,给你看个好玩儿的。”

    唐恬怕他还要欺负人,忙缩着脑袋躲开一阵。见他推开小厨房的窗子后,两手老老实实揣进了衣袖里,这才敢凑上去。

    “看那边。”宋楚云抬抬下颌,方向正指大扬和阿虎所在的地基处。

    大扬许是干活干累了,喘着气把剩余砖土往上一堆,四下看看没有人,就美滋滋地打开了他挂在后腰的水壶。

    那壶里是他偷灌进去的酒,一口下去,没像往常那样满足的直砸嘴,却是全给吐了出来。那舌头还伸出老长,他忙拿手往上拍,可惜酸涩苦辣的滋味没缓解,反倒糊了一满嘴的泥。

    唐恬忍不住扑哧一声:“怎么会这样?”

    “喏。”宋楚云挑眉看向橱柜,大扬的酒这会儿都在汤碗里:“他那水壶里头是我特别调制的佳酿,老陈醋加辣椒水,我还给他放了几勺苦瓜汁,这滋味可够他解解酒瘾了。”

    唐恬不免有些惊讶,他几乎是一直盯着宋楚云在的,就算没在跟前余光也不曾落下,纵是这般,他还能躲过自己去想法儿捉弄人。

    “不止这个呢。”宋楚云满脸得意,小夫郎便又看向地基另一头的阿虎跟大鑫。

    骰盅压在划出圆圈的泥地上,阿虎胸有成竹的道:“买定离手,压大压小?”

    马成鑫双目炯炯:“压大,开!”

    阿虎立即就摇起骰盅,可不论他怎么摇,里头的骰子就是没动静。他扬起来一看,那六颗骰子不知被什么牢牢粘在了盅底,任凭他用再大力气去敲,就是不下来。

    不光是盅里的骰子,连他藏在身上的骰子都被粘成了块,压根没法玩。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唐恬有点担心,要是他们得知是宋楚云做的,一怒之下撂挑子不干了,到时吵起架来难免伤和气。

    “无妨,我等的就是他们坐不住。”

    宋楚云轻巧一笑:“不就是喝酒和赌钱么,我得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帮人帮到底。”

    第27章

    耗时整整半月, 宋楚云后院的这一亩半田总算是全部开垦好了。他把家里积攒下的鸡蛋拿去卖了点钱,按十文一斤,卖了近三十文。

    现在能下蛋的只有红红和阿黄, 一只鸡一天下一个蛋,要是养的多了, 每天光鸡蛋的产量也会高出不少。

    宋楚云想着这一阵他们三个帮忙开垦、肥田、围基地, 还重修了屋里的鸡笼跟栅栏, 都有些辛苦。便拿这三十文去买了点好菜,另外又给阿虎打了酒, 算是给他们做犒劳。

    唐恬晒的野菌子拿水焯过可以单独做盘菜, 外加李婆婆感谢宋楚云给她煮的巴豆根水, 把地里长的嫩黄瓜小白菜摘了半筐送他。一顿晚饭有酒有肉, 吃得所有人都很满足。

    “明日我们要去大扬家开垦, 他家的田比我这大, 咱们得抓点紧。不然肥田还得肥一阵,赶不上深秋播种的尾巴,入冬太冷种子就没法发芽了。”

    “是是是, 老大说的对,劳烦哥儿几个辛苦,等地开垦好我一定给你们留最好的菜。”

    大扬满面笑容,他那闲置的四亩七分田终于要动工, 他比任何人都高兴。

    在宋楚云这里干活的期间他多少是偷了点懒,见人没为他偷喝酒的事发难,还特意买酒给他慰劳, 心下又不免有些愧疚。

    “来, 老大,这杯酒我敬你。别的话我不多说了, 我有什么做的不足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

    宋楚云举杯相碰,瞧他脸颊酡红,就知这人兴起开始喝高了。

    他以前在边境见过不少酒瘾缠身的人,沉溺于酒精带来的兴奋不可自拔。哪怕是有意识的想去保持清醒,可避开世俗烦恼是人的本性,哪这么容易就能逃脱诱惑。

    有酒助兴自然少不了玩点别的项目,阿虎蠢蠢欲动,他胆子比大扬小,没敢直接问大伙要不要赌两把骰子乐一乐。

    倒是宋楚云主动摸出两个骰盅来:“玩两把?活干完该放松的时候玩玩无所谓,别耽搁正经事就好。”

    “玩玩玩!老大说的有道理,好不容易忙碌这些天干完了活,咱也松泛松泛。”

    宋楚云听大鑫说过阿虎的摇骰子技术,论起手法他的确是个人才,要不怎么在赌场混得风生水起。

    只是这东西手法和运气一半一半,遇上对家是个高手,运气不好就定是输多赢少的。

    想当年他在边境为混进毒枭当卧底,很是苦钻过这个门道。是以他只需看阿虎和大鑫玩上两把,就清楚各自的高低能耐了。

    因着明日还要早起下地,宋楚云当个陪客乐呵了小半个时辰,粗略过完瘾就把他们各自都撵回了家。

    大扬酒过三巡眼冒星星,输得最惨,临走的时候死拉着阿虎不放,扬言要再寻个机会跟他大战三百回合。马成鑫一个人抓两个,夹在中间骂骂咧咧,保本不输不赢的宋楚云实在嫌吵,干脆把三个人往外一轰就算完事——

    他们定的碰头时间是在翌日天亮,宋楚云离大扬家脚程最远,本该要早点起来。不想等唐恬给他打包好午饭的窝头,一看人却还在睡。

    “都要迟了,还不起么?”

    小夫郎睡眼惺忪,昨晚那三个人走后,宋楚云瞧他对骰子玩法感兴趣,就给拉着多讲了会儿。

    散场时就已入暮夜,算下来昨晚压根没睡几个时辰。

    宋楚云醒是醒了,可被窝里两个人的温度暖得他极舒服,便舍不得起那么早和小夫郎分开。

    “我这些天要去给大扬帮忙,不怎么在家,你一个呆着多无聊,不如和我一起去吧?”

    “你去是为干活,我跟去像什么样子。”唐恬坐在床边,手乖巧搭在膝头看他。

    讲真心话,他其实也有点想去,但哪有汉子出门做工还随身带夫郎的。

    知道的说他们感情好,片刻都离不得。不知道还以为是宋楚云强绑了他在身边,连出门外在也得留个人贴身伺候。

    “你去也可以是为干活啊,没人给我喂水喝,我锄田锄的不得劲儿。”

    宋楚云爬下床来,一边洗漱一边怂恿小夫郎。

    “我昨晚上都想好了,大扬家就一个患眼疾的阿娘,老人家行动不便定然孤独寂寞,你去了能陪她说说话。要是你愿意帮他照顾阿娘,我就让他给你按日算工钱,咱们家还多出笔进项。”

    诚然,一个老人家总得需要人照顾,大扬是个男子,心思没有小哥儿那么细腻。

    况且他阿娘患有眼疾,多半呆在屋里不动弹。要做的无非是帮老人家烧个水摘摘菜,不脏不累有钱挣,的确是个不错的活计。

    “那、那大扬哥能同意吗?得出钱,只怕他会嫌没必要吧?”

    “哪能啊,这就是大扬给我提起来的,我先前没答应是怕你不肯。他早就琢磨着去寻个临工替他照顾阿娘了,还说要是你愿意的话,他开的工钱比给旁人的要高呢。”

    唐恬闻言不禁暗自欣喜,这事当真能算得上的是好事。

    他的体贴细致众人都看在眼里,否则大扬怎会巴巴的找上门来。既寻得临工让老母亲有人照顾,又成全宋楚云新婚燕尔和夫郎分不开。

    “怎么样,和我一起去么?甜甜,我是真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

    宋楚云从不含蓄表达自己的诉求,想黏在一块儿就是想,万一唐恬不肯,他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了。

    “好。”

    唐恬微微低头,两手绞着裤腿:“我、我也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

    有了小夫郎的首肯,原本一个人出行就变成了两个人。

    宋楚云肩上扛着锄头,手里拎着一个小竹筐,里面装了够两个人吃的窝头。唐恬则跟在他身旁,腰间斜挎一个水壶,还另背上做草编的背篓,打算抽空做做草编补贴家用。

    他们两个都是一身粗布麻衣,放在村子里和那些成亲数年的夫妻没甚两样。只是眉眼异常出挑,并肩而行有说有笑,倒让村里人见了纷纷羡慕称奇。

    宋楚云和唐恬出门不算早,因而等他们到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远远的就看见大扬家门外立了两根门桩。

    “来了怎么不进去,就你们俩,大扬呢?”

    “这小子昨晚酒喝上头,从你家出来非拉着我们再续个摊儿,我和阿虎没肯,想来他是自个儿跑去了。这不,怕是酒还没醒,叫不动门。”

    大鑫恼不过大扬不争气,约定好的干活时辰人影都不见了,抬腿就狠踹了门框一脚。

    “老人家上了年纪,我们不敢动静太大怕吓着她,老大,这小子死活不开门,我们怎么办啊?”

    宋楚云眉结微拧,还好他当初多留了个心眼,就是怕先给大扬家把地开垦好,人见活干完了心生懈怠,所以才拿自家那一亩半的田当试水。

    果不其然,要是少了人手,现下着急的该是自己了。

    “他既不开门那便算了,横竖我们也来过。做东家的对田地不上心,我们瞎努力有什么用。”

    宋楚云摆摆手,示意大伙原地解散。至于下次还来不来,且看大扬酒醒后的态度。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不好,昨儿喝多了些,睡过了时辰。”

    他们正要离开,大扬骤然从里头蹿出来,没近身就闻见一身的酒气熏得直呛人。

    宋楚云抬眼一望,大扬衣裳皱皱巴巴还是昨日那身,两眼猩红显然是酒劲刚过。他见众人扛着农具站在门口,忙一个劲的作揖陪笑,连连踉跄着告歉。

    阿虎怒道:“你怎么回事啊?哥几个来给你帮忙,你倒好,睡得昏天黑地,连门都不给开!”

    “真是对不住,我原想着再喝两口就不喝了,哪知两口下去又两口,这不就给喝多了么。”

    大扬满脸愧意,看见唐恬也跟着过来,就知是宋楚云把他的话放心上了。

    “老大,我”

    “行了,去洗把脸醒醒酒吧,再换身干净衣裳,收拾好了一起干活。”宋楚云把唐恬往身后挡了挡,以免酒气熏到他:“同样的话我想说第二遍,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是是是下不为例。”

    大扬悻悻把他们引进门,简单给安置个休息的地方,自个儿先到后院洗脸换衣裳去了。

    他阿娘听见声响缓缓摸出房门,老人家鲜少与人打交道,晓得是儿子请来开垦锄田的同伴,心里高兴,却怕自己是个眼瞎的糟老婆子惹人厌烦,佝偻着腰在檐下站过片刻,又缓缓地摸了进去。

    “我能去和她说会话吗?”唐恬见老人家这样心下不忍,小幅度扯了扯宋楚云的袖口。

    “当然可以,甜甜,我一会儿要下地,你在这儿和婆婆作伴。要是有事就到院子外边的田里找我,要是没事”

    宋楚云暗戳戳捏了下小夫郎的手背:“想我了也能来。”

    唐恬脸颊顿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这人到底怎么好意思的!

    “谁、谁想你了。”

    “我,是我想你了还不行么。”

    宋楚云笑笑,对上阿虎和大鑫嫌弃的眼神,那笑愈发猖狂:“唉,没办法,晚上睡一起白天还那么粘人,得好好哄一哄才能去干活,你们这些没夫郎的都不懂。甜甜听话啊,哥哥要去下地了,你乖乖的在这玩儿,等哥哥晚上接你回家。”

    第28章

    宋楚云和大扬他们三个走后, 院子就只剩下唐恬了。

    他把背篓卸下来,先在外边找盆打了点清水,而后轻轻敲响房门:“婆婆, 我能进来吗?”

    辛婆婆年过七十,眼睛看不到, 一双耳朵却还挺好。她听唐恬的声音温软和气, 想来是个脾性好的小哥儿, 连忙自己摸过来开门:“敢问哥儿是?”

    “我是宋家的夫郎,我夫君叫宋楚云, 这次和大扬哥他们一起过来开垦锄地的。”

    “噢, 原来是宋夫郎啊, 多谢你们来帮忙开垦。也不知大扬哪里来的福气, 能交到你们这样上进的好朋友。”

    家里闲置的田有了着落, 辛婆婆很是欣喜, 瘦如枯槁的手握住唐恬,一个劲的摩挲。

    “宋夫郎,你这身子骨可瘦哩, 平日吃饭要多吃些,身子好才能多生养。老婆子听你年岁不大,多嘴问一句,如今有孩子了没啊?”

    “还、还没有。”

    “没有也不急, 你小着呢,多和你夫君亲近亲近,孩子总会有的。”

    提起这事, 唐恬面上倏然涌出几丝黯然。

    孩子么也不知道宋楚云喜不喜欢孩子。

    要是以后一直没生养, 只怕他对自己就不会这么费心照顾了吧。

    “婆婆,要不我帮您洗把脸吧?您发髻有些乱, 我还可以给您梳得好看些。”

    “不敢劳烦哥儿,横竖我这老婆子不出门,年纪大了头发也少。”

    “无妨的。”唐恬扶她坐下,拧好帕子递过去,又细致替老人家把碎发全拢到耳后:“大扬哥请我来照顾您,这活儿不累人,我做得来。”

    辛婆婆先前听儿子提过一嘴,说他准备开垦田地顾不上照料,要请个临工来帮衬,她心疼钱就给推拒了。

    不想唐恬是宋楚云的夫郎,性子也这般恬静好相处。她只遗憾这哥儿不是自己儿子的夫郎,不然一家子和和美美,日子过的不知有多舒坦。

    “哥儿今年多大了?”

    “刚满十七。”

    辛婆婆往日在家没个说话的人,儿子也总三天两头往外跑,回来不是嚷着喊困就是醉醺醺的不省人事。难得有人作伴,她是满心眼里喜欢。

    而唐恬话本不多,要不是宋楚云爱缠着他讲,生是把他的语言组织功能拔高出一个台阶,小夫郎许是还和出嫁前一样从早闷到晚。

    因此这两个人碰在一处,你一言我一语的竟还能聊上片刻——

    大扬家的四亩七分田他们一人分了一亩,剩下的七分地被单独留了出来,等明年开春移栽些果树,这样就有菜又有果子吃了。

    划分开各自要负责的区域,接下来就照老样子锄草、开垦、肥田。这些活儿他们在宋楚云那都做过一回,此时再做,无需多交代什么,锄头一拿就能直接上工。

    宋楚云惦记着唐恬和辛婆婆相处的好不好,中间跑回来两趟。说是来取东西,可那身子就没从小夫郎身边离开过半步。

    “婆婆待你还好么?”

    “嗯,老人家缺个陪伴,拉我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她长久不出屋,我便陪她在院里晒了晒太阳。”

    辛婆婆到底年纪大,坐不了多久就乏了。太阳晒得人身上暖,起了困意,这会儿正在屋里睡觉。

    唐恬没事也搬个小马扎在院子里编草编,午饭归大扬做他只要再等上一个时辰把菜摘来洗好就成。

    “你别累着,照顾老人家是个细碎活儿,要是有什么困扰不好直说的,你悄悄告诉我,我去和大扬沟通。”

    唐恬摇摇头:“辛婆婆人很好的,方才还夸我能干给我点心吃呢。只可惜她眼睛看不见,那点心放得太久上面长了霉斑,倒白浪费了她的一番好意。”

    宋楚云闻言耸耸肩,老人家出不了门那点心自然是大扬买回来孝敬老母亲的。当娘的舍不得吃,做儿子的也不够细致,幸好唐恬看得仔细,不然两个人都吃坏肚子那可真是好心全办成坏事了。

    “跟辛婆婆相处得来就好,你弄你的,我得回田里去干活了。晚上咱们不吃窝头,我来做饭。”

    宋楚云说着起身就要走,唐恬忙叫住他:“不是回来取东西的么?”

    “是噢,差点忘了。”

    宋楚云探手揉了揉小夫郎的后脑勺:“齐活儿,我走咯。”

    唐恬:“”

    人看上去挺不正经,但揉的有点舒服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接下来几天的日子平淡如水,每天早起宋楚云和唐恬轮换着打包好午饭,然后肩并肩到大扬家去上工。

    诸如当众哄完夫郎才肯干活、活干到一半跑去揉脑袋、以及恬哥儿一日送八回热茶这样的事众人就屡见不鲜了。

    平淡日子里唯二值得多提的就两件事。

    一是自上次大扬酒醉睡过时辰后,阿虎也没让宋楚云失望,紧跟着就来了回幺蛾子。不过他比大扬还过分,整个翘班不见踪迹,直到间隔一日才重新出现。

    马成鑫恼到要揍人,阿虎却支支吾吾说他是病了,下不来床所以才没来的。宋楚云没再追问,只让人回去休息好了再来。

    二是大扬今儿又来迟了。

    “你没甚要和我们交代的么?小东家?”

    马成鑫闻着大扬身上的酒味就来气,当初要不是他们两个死皮赖脸求到面前,他怎会答应把人给引荐给宋楚云。

    一回就罢了,偏偏两个人还轮着来,这不是左右开弓打他的脸么。

    大扬两眼凹陷,明显是连续几天都没睡好觉了,他听马成鑫用小东家来讥讽自己,心虚之下也没底气怼回去。

    “算了,这几天干活大家都很累,不若放一天假,先好生歇歇养足精神。”

    “老大——”

    马成鑫不解,看宋楚云这表情不像是没计较的样子,可要真计较,不兴师问罪就算了,怎么还好心给大扬放天疗养假呢。

    宋楚云抬抬手,示意马成鑫先别急,他转而问大扬:“大扬,你有何异议没有?”

    大扬就怕宋楚云气狠了甩手不干,那田开出一半再荒下去,他阿娘听了得活活气出病来。

    “没、没异议,我都听老大的。”

    “那行,我听甜甜说辛婆婆给他送了一大袋子的干玉米粒。正好,你今日就上我家去吃饭吧,顺便陪我喝几杯。”

    有酒喝大扬自是肯的,但宋楚云不怨不怪还好脾气的找他喝酒,这就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大鑫也去,人多热闹。”

    马成鑫还琢磨着宋楚云叫大扬吃饭是不是要跟他私下解决,生怕两个人打起来旁边没个劝架的。一听这话他便稍稍放心了些:“我都行,老大说了算。”

    大鑫和大扬两个人都没意见,宋楚云就径直把他们领回了家。

    这顿饭本就是宋楚云提前安排好的,唐恬按他的嘱咐去定了好些酒,且不是散装一小罐一小罐的,而是满满两大坛子。

    阿虎不在,他独自进山去打了点野货,一半抵去酒钱,另一半则做成熏肉,刚好能拿来下酒。

    “大鑫,去把院门关上。”甫一坐定,宋楚云就把菜挪到旁边,只把两坛子酒给摆到了桌上。

    “老大”大扬见状不由咽咽口水。

    “别紧张,难得休息,既然要喝,咱就喝顿大的。”宋楚云斟满两个碗:“大鑫喝酒不行,他就别来了,我陪你喝好。”

    大扬再蠢也明白宋楚云的用意了,他一脸苦色:“老、老大,我是不该总跑出去喝酒,可可我真的没办法,喝多了吧误事儿,不喝又馋的慌。”

    “没关系,今日让你喝,你想喝多少都行。”

    大扬斜眼看了看那两坛子酒,这些酒要全给灌下去,最少得昏睡个三五天才能勉强清醒。

    宋楚云笑笑:“边吃边喝,让你喝的时候不喝好,要是干活的时候你再因酒误工,我可真撂挑子不干了啊。”

    拿捏到大扬的软肋,他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

    宋楚云这个陪客做的也很到位,斟酒添菜是一样没落,大扬起初还拘谨着不敢多抿,然而几碗酒下肚那行为就压根不受控制了。

    “喝!今儿今儿是我老大请客,这、这酒咱得喝好!老、老大,我我清楚你想说什么,我、我这个酒啊,估摸着估摸着是戒不掉了,嘿嘿算了,来,先、先走一个”

    大扬喝的头重脚轻,双眼迷离嘴里还瞎嘟哝着胡话,大鑫看不下去,悄么撞了撞宋楚云的肩:“老大,一坛子快见底了,还要继续灌么?”

    “灌,他不是爱喝么,就一次性让他喝个痛快。”

    宋楚云目不斜视,大扬碗一空他就给续上,随时保持着碗里的酒满满当当。

    大扬被他灌了好些,自己又给自己灌了不少,肚子统共就这么大,酒嗝儿一打竟是弯腰吐了一地。

    “这就不行了?还有一大坛子呢,来,咱继续。”

    宋楚云好整以暇,也不嫌脏,扶起大扬就给按在桌前。

    “大鑫,过来搭把手,他若不喝就掰开嘴往里头倒,这一坛子满的不喂完,别让他下桌。”

    “行,但是老大,这到底是酒啊,喂多了只怕会出事”

    “放心,出不了事。”宋楚云把提前准备好的山楂汤端过来:“一碗酒一碗这个,换着喂。他要吐就让他吐,酒只过喉不伤根本,只是身体会难受些。”

    单纯的难受不要人性命那就没事,马成鑫听罢点点头,仗着力气大,把大扬两手往后一圈就开始猛灌。

    日头渐落,院子里一阵赛过一阵的呕吐声,那声音起先还有力气,吐得撕心裂肺。到后来渐渐动静变小,吐出来的也不止是酒,还有夹杂血丝的胃液。

    两坛子都见空,宋楚云看着有气无力,连连反应性干呕的大扬总算肯松开桎梏。

    “行了,今日这酒他算是喝得尽兴。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两个月,他应该都不想再听见酒这个字了。”

    第29章

    大扬受了宋楚云强行戒酒瘾这一遭, 生是在家躺了三天才下床。

    辛婆婆担心是担心儿子的身体,但她对大扬酗酒这事也极为头疼。想着要是真能一次性给儿子戒掉瘾,那眼前这暂时的痛苦便算不得什么了。

    大扬能下地那天宋楚云还专门提了鸡蛋去看他, 大鑫照顾他好几日,一个劲的嚷着自己更要好生补补。

    “瞧你那脸圆的, 再补真就补成颗卤蛋了。”

    宋楚云调笑, 把山里摘来的木香递给大扬。

    “吐了这几日, 胃要仔细养一养,别落下病根。”

    “谢谢老大”大扬人醒还是亏了气血, 连说话声音都带着乏力。

    他从来没像这样吐过这么长的时间, 酒劲上头不但没有醉生梦死的畅快, 反而天旋地转, 胃里绞得一阵一阵泛恶心。

    大鑫仰鼻一哼, 他这几天也几乎没合眼, 大扬一动他就得跟起来照看。怕呕吐物给人呛死,又要赶紧把装秽物的盆拿去洗净。

    这会儿见他还能撑起精神说上两句话,忙冲宋楚云使眼色:“老大, 你这招有效啊,人虽是受了点苦楚,可这瘾算是给止下去了。你看大扬能下地走动,我们四\人\帮重新欢聚一堂, 这不得喝顿酒好好庆祝庆祝?”

    如宋楚云所料,大扬现在对酒这个字有生理反应,一听就下意识要干呕。

    “哕”

    “得喝!好歹兄弟一场, 为祝贺大扬重获新生, 咱们必得约个时间痛快喝顿酒啊。”

    “哕”

    “老大,你说哪种的酒最好啊?是杏花酿呢, 还是秋日醉?要不还买上次那种烈的吧?”

    “哕”

    大扬叫苦不迭,偏偏大鑫和宋楚云一唱一和,句句不离酒字。

    “求求你们别说了,我现在哕一听到那个字,胃里就哕绞得难受。”

    宋楚云被他讨饶的可怜样子惹得失笑:“长记性就好,下回你要再敢贪杯喝到耽误干活,那可就不是吐三天那么简单了。”

    “是是是”

    大扬是真被折腾深刻了,忙叠声应下。

    趁他现下还有点力气,几个人浅聊了两句关于田地开垦的进展。而后让他安心多躺两天,等完全恢复好了再继续去上工——

    大扬的事解决完,接下来就该轮到阿虎了。

    他早有预感,是以这几天都尽量躲着宋楚云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强捞过去戒赌瘾。

    只可惜他不肯找上门,小宋哥哥自是会找他。

    “躲我干什么?大扬能下地了,你怎么不进去瞧瞧?”

    “你们都去瞧过我就不去了,他需要静养,人多难免嘈杂,怕影响到他休息。”

    阿虎拿锄头掘地里的草根,嘴上和宋楚云说着话,眼神却是半点不敢抬。

    “唔你说的在理,那就等大扬养好身子,到时你再多慰问他两句吧。”

    宋楚云笑笑:“你怎么样啊,前几日不是说病了,去医馆看过大夫了么?”

    “看、看过了,一点小病不碍事,多谢老大关心。”

    “你还年轻,一病就病到下不来床怎么能说不碍事。我给你也攒了点鸡蛋,那竹篮太小装不下就没给带来,晚点你跑一趟,上我家去拿。”

    “谢谢老大,但、但真的不用了,我干惯粗活的,没那么娇气。”

    “兄弟之间就别客气啦,再说还得和你商量一下进山猎野的事呢。晚饭也在我这儿吃,行,就这么定了。”

    宋楚云压根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说完拍拍他的肩,转头就回到了自己负责的区域。

    唐恬在田埂上目睹这一切,立即倒来碗热水同宋楚云咬耳朵:“我听大鑫哥说,阿虎哥玩骰子很厉害,你晚上千万当心点儿,别输太多了。”

    宋楚云不知道,他贤惠的小夫郎早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就盘算起了家里的家底。看看万一手气不好,能凑合够人输上几轮的。

    “别小瞧我嘛。”宋楚云好笑,手里没沾灰还非腆着个脸凑上去求喂:“有没有听过一句老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运气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点缀。”

    唐恬不是没见过他玩骰子,只是那输赢对半开的平庸技术,实在让他提不起太多的底气。

    “反、反正你尽力就好,即便是输了很多,我也会尽量帮你想办法,把亏空给填补上”

    小夫郎这话让宋楚云眼尾一弯,傻哥儿知道他要和阿虎开私局,不埋怨生气就罢,还满心打算着为他填补亏空。

    这么暖心体贴的夫郎,当真是他撞大运捡来的宝贝了。

    “哎你干嘛!”

    唐恬倏然双脚离地,吓得他惊呼出声。两手抱着宋楚云的脖颈,那怕人看见紧张到眯眼的模样怎么瞧怎么惹人疼惜。

    “大鑫在那边给田地引流呢,水漫过来了。”

    宋楚云臂力惊人,一只手就能直接把唐恬给抄起来。他说话的声音稳而轻快,似是半点没受肩头扛人的影响。

    他把小夫郎一路扛到大扬家门口才放下,唐恬脸颊通红,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羞的。

    “这、这里没有水,你作何还要跟过来?”

    宋楚云面不改色踏进小院:“我渴。”

    胡说八道。

    不是刚在田埂上给他喂过大半碗茶么。

    唐恬暗暗腹诽一句不正经,却顶着红脸把自己的水壶放到了显眼处:“碗我搁在田埂边上了,只有这个,你喝不喝?”

    宋楚云:好样的,这回是真有点渴了。

    辛婆婆耳闻他们逗趣调笑过多回,这一次仍是满面笑容,侧过脸用耳朵凑热闹。

    以往这个院子里空荡无声,就算是大鑫和阿虎他们来了也只礼貌性打个招呼,更多时候都是她自己一个人。

    可自从有唐恬了就不一样了,小哥儿除了会陪她说话,帮她打水擦脸梳头外,还有个宋楚云时不时过来逗逗嘴。

    她看不见两个人是如何相处的,可她能明显感觉到,宋楚云在的时候唐恬要活泼得多。

    小哥儿声线温软亲和,说话时隐约听得出潜藏的笑意——

    今日份的活干完,宋楚云就带着唐恬和阿虎一同回了家。阿虎许是明白自己今日在劫难逃,回去路上垂头丧气,只差没半路找机会悄么跑走了。

    “老大,要杀要剐你给我句准话,我都配合。就是你别总那么笑着看我行么,我瘆得慌”

    阿虎眼见吃完饭谈完猎野的事,宋楚云还只字不提戒赌瘾,索性把脑袋伸到砧板上,只求能得个痛快。

    “你又没欠我的钱,我对你要杀要剐的干什么?”宋楚云勾勾唇角,压低嗓音:“你放心,我就是手有点痒,想找你过过瘾。那几个兄弟看着呢,我怎么好意思当他们的面直说。况且大鑫那个暴脾气,要发现我也去赌坊找乐子了,岂不是闹得大家都不安生?”

    “真、真的?”

    “当然了,你和大扬不一样,他是因酒误工我才帮他戒个酒瘾,以免耽误田地开垦。你赌归赌,可干活时意识是清醒的,而且也没惹一帮子人上门来找麻烦,我作何要为难你。”

    宋楚云几句话又忽悠瘸了一个,阿虎见他神情放松,戒备心也小了一截。

    “既然老大这么说,那我就陪你玩几把。”

    “行啊,但咱先说好,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点到即止。”

    “没问题!”

    宋楚云这进退有度的套路让阿虎彻底放下戒备,定下玩法,私设的一场小赌局就算正式开始了。

    诚如大鑫所言,阿虎的骰子玩得不错。虽说还没有想几是几那么高超的技术,但平均三把就能开出把豹子也是有点水平了。

    起初宋楚云为给他点甜头尝,很是放水输了几把。

    唐恬在一旁默默算账,等算到把亮哥那半袋玉米粒的不动产也给抵押出去后,他手气不好的小宋哥哥才终于开了第一把胡。

    “十六点,大,我赢。”宋楚云扶额,佯装苦笑:“不容易啊。”

    “没事儿,老大,来,再来。”

    骰子再度摇起来,阿虎兴味逐渐高亢,只是那手气却渐渐弱了下去。

    一连三把,点数都只差一个就能翻盘。让人抓心挠肝的从不是输赢相差过大,而是胜利在望时的那一点点不甘心。

    宋楚云正是抓住他这个心理,几把骰子就惹得他赌红了眼。

    “还继续吗?输你的咱们扯平了,点到为止噢。”

    “没关系,输赢还没分出来呢,咱们继续!”

    阿虎眼冒精光,一如赌场上那些不顾身家性命的赌徒,只要能赢,连尊严都能拿来当赌注。

    宋楚云见他这样便也不客气了,赢几把输一把,吊着他想赶本的急切心思,又不那么容易就让他得逞。

    于是半个时辰下来,阿虎为数不多的几枚铜板全进了宋楚云衣兜,连带他身上的衣物,从里到外输得只剩一条遮羞布。

    幸好唐恬熬不住困趴在他旁边睡了,否则按宋楚云的性子,势必要让阿虎输到一件不留。

    “差不多行了,我要把甜甜抱回去睡觉,咱们改日再玩吧。”

    “别啊!老大,你看你赢那么多,输家都没说散场,你怎么能散呢?再玩半个时辰,捞回本来我立马就撤!”

    宋楚云本意是提点他欲望无止,输了的想赢,赢了则想赢更多。没成想阿虎钻了牛角尖,满门心思都在赶本上,压根没领悟他的苦心。

    也罢,帮人帮到底,他不妨就再多花点时间,告诉阿虎另一句话。

    什么叫,悔不该当初。

    第30章

    这场赌局进行了整整一夜, 天光破晓,唐恬一个香甜觉睡醒发现这俩人竟然还在较量。

    “输了多少?”小夫郎记挂战况,一洗漱完就凑到宋楚云跟前悄声打听。

    “嗯有点惨, 老婆本都给赔进去了,甜甜, 你说这可怎么办呐?”

    唐恬昨晚还没把欠账匀清就睡着了, 听宋楚云这愁苦的语气, 他只当输家是在这边。

    “没、没事的,我会想帮你办法。大不了我们卖房卖地, 就是亮哥有半袋玉米粒是它的珍贵家当, 不许我随便碰呢”

    小夫郎的安慰话语惹得宋楚云失笑:“那好吧, 就让亮哥守着它那半袋子碎玉米粒过活, 回头我去买点肉末喂红红和阿黄, 羡慕死它。”

    “啊?”

    宋楚云揉揉小夫郎的头, 对神色灰败的阿虎道:“清账吧?清完我得去补个觉了,困得很。”

    阿虎裹着衣裳还瑟瑟发抖:“老、老大,真要清账啊?”

    “那不然, 赌场的规矩你都忘了?也是,你这一夜输的惨,那账就我来清吧,你先歇歇。”

    宋楚云笑得春风荡漾, 拾起根木棍就在地上划拉起来。

    这笔帐生是算了一炷香的功夫,阿虎坐立不安,搓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行啦, 就这么些, 来瞧瞧有没有哪里不对头的?”

    宋楚云热情招呼阿虎来看,似是怕一旁的唐恬不认字, 还逐一念出来给他听:“你一共输了我二十五两银子、一整年的白工、三十只野鸡以及五十只野鸭,请问你这边怎么支付?”

    阿虎:用命支付。

    “这么多呀?”唐恬惊讶的眼都瞪大了,他是没见着宋楚云摇骰子赢,可这些账目是实打实的,看来绝对的实力一说真不是玩笑话。

    阿虎此刻脚底生凉,一万个后悔不该和宋楚云赌这一场。

    要是他没赌该有多好,无债一身轻,干着活过日子,再攒几年的钱就能娶上媳妇儿了。

    “老大”

    “干嘛,想赖账啊?”宋楚云笑意不减:“偿还不起没关系,咱就按赌场的规矩来。留下你的两条胳膊,我们两清。”

    阿虎闻言脸色愈发惨白,哑着声道:“还我肯定还,只是这欠账太多,我能不能慢慢还”

    “没问题,来吧,先按个手印。”宋楚云从怀里抖出一张纸,那上面盖有衙门的印章。

    也就是说,阿虎的手印具有法律效应。如果违反,宋楚云完全可以一纸诉状把他告进衙门去服苦役。

    阿虎听他远方的表哥说过,衙门给安排服苦役的地方让人生不如死,每年都有好些犯了事的被拉过去,却少有人能四肢健全的走出来。

    “老大,老大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赌的,你行行好,饶我这一次吧!”

    阿虎吓得两股打颤,一头跪在宋楚云面前讨饶。

    宋楚云立刻侧身避开,脚尖一用力,阿虎吃痛不住整个人便瘫坐在了地上。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不跪你爹娘跪我做什么?现在知道要讨饶,在赌桌上劝你收手的时候干嘛去了?”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去赌老大!我发誓我再也不进赌坊了!你就当可怜我,这事千万别让我爹娘知道,不然我爹他会杀了我的!”

    “行了行了,快起来。”

    宋楚云浅浅叹出口气,这小子也来了招狠的,他不怕丢脸,自己还怕折寿呢。

    “我问你,你可是真心要改过?”

    “是!老大,我今儿算是悟透了,赌钱这东西沾不得。输了不甘心想回本,赢了更助长白得的欲望。你待我的良苦用心我也明白了,老大,你要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好吧,你既然是真心要改,那我就给你个机会。这东西你还是得按手印,但你放心,只要你不再去赌,我就不会上衙门告发你。你爹娘那边也不用害怕,我不会让他们知晓。”

    宋楚云把写了欠账条款的纸拍在他面前,那上面事先写好的和阿虎输的账目如出一辙,显然这个戒赌瘾的局老早就设下了。

    道理领悟归领悟,要是不真让人吃点苦头,保不齐日后手一痒老毛病就又犯了。这些欠下来的东西宋楚云没打算要,他可以帮阿虎攒着,等他完全改邪归正再还给他当贺礼。

    只是眼下他不准备告诉阿虎,省得人见有保障动了偷懒耍滑的心思。

    阿虎眼含悔恨的泪水按下手印,那手印按上去的时候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辛酸还债的以后,鼻头一酸,差点直接嚎啕出来。

    “好啦,愿赌服输这是你说的。容我想一想你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慢慢还债,忙活了一整夜,你先回去歇着吧。”——

    阿虎来的时候垂头丧气,本以为陪宋楚云过过瘾能找点乐子,不想回去时人更加的苦丧哀怨了。

    唐恬拨着骰子若有所思,见宋楚云呵欠连连,忙丢开玩具软软道:“困了吧?要不先进屋睡一会儿?”

    “我一个人睡啊?”宋楚云流氓本性发作,靠在门廊上冲人挑眉笑。

    “不、不然呢”唐恬昨儿睡着是在小厨房,醒来却是在床上,想来定是宋楚云把他抱进屋还细致给掖好被角的。

    “昨晚骰子声响了一夜,你哪能睡得好?瞧这眼底的乌青,走着,咱俩补个回笼觉去。”

    宋楚云手一带小夫郎就稳稳落了怀,进屋、关门、脱鞋、卷被子,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等唐恬反应过来时,宋楚云已经像抱抱枕那样把他给拢着了,青年俊朗如刻的面庞在眼前放大,小夫郎不觉耳尖一红。

    “太、太近了,远一些”

    以往同床共枕吹了灯,乌漆嘛黑的再害羞也还能适应。可此时外头明亮如晨,这就让唐恬那张红得发烫的脸是藏都没地方藏了。

    “别乱动”宋楚云困意袭来,连说话声都变得呓语不清,听上去极像是贴在唐恬耳边温柔哄人。

    小夫郎羞到蜷起脚趾,在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硌到腰后,那僵直的身板更是一抖,手往哪儿放都不自在了。

    “都说让你别乱动了嘛”宋楚云人性尚存,几记深呼吸压下心头的悸动,顺便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唐恬未经人事对这事全然不懂,但他很有不懂就问的觉悟:“为什么这里硬硬的?”

    宋楚云:“”

    说就说,上手戳就是你的不对了啊。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友情提醒一句,越戳会越硬。啧小祖宗,你别动了”

    唐恬:“嗷。”——

    一夜没睡宋楚云当真是困极,奈何小夫郎在怀里不安分,好奇心爆棚隐隐有钻研人体变化的趋势。

    他勉强睡了一个多时辰,做了个难以言说的梦之后,果断选择了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闲来无事,他想起院子里的三分小田里刚长出几颗新鲜白菜,赶着天色早,索性拿到集市上去换几个铜板。

    唐恬还在睡着,宋楚云就没叫他,爬起来轻手轻脚拾掇好,这就往集市里去了。

    距离上次马成鑫闹事已过去一月有余,加上他偶尔也会来集市采买点日用品,摆摊的小贩们再见他就自动忽略了那件与自己无关的事,纷纷打过招呼算是同为摆摊人的情谊。

    宋楚云把摊子上的麻布掀开,打来点水简单清洗过,那几颗浇了水的嫩白菜往上头一摆,就有点重新开张的意思了。

    他才摆上摊不久,老主顾马娘子就循迹找上门了来:“哟,许久不见啊,宋哥,这一阵怎得没来卖肉?我家那口子昨儿还在问,说是馋你的熏肉,叫再摆起摊来让我买两块回去呢。”

    “前阵子家里有事所以没来,临近深秋了野货不好打,这不自家地里种了点小菜么?马娘子,要不要带一颗回去炖菜吃?”

    “这可不巧,我刚在旁边的摊子上买了,下回再来吧。你要是有新鲜的芽苗菜记得给我留两把,嘶,这白菜瞧着也水嫩哎算了,来一颗吧,横竖家里人多,吃得完。”

    “好嘞。”宋楚云一笑,用红绳穿过白菜梗以便她提:“五文钱,铜板丢盒里就好。”

    “五文?宋哥,你这卖的怎比旁边摊上贵两文哩?”

    白菜最好生长,也最不值钱,寻常的白菜大多三文一颗,便是养得好的也顶多四文钱。

    “一分钱一分货嘛,你买回去先试试,要是不好吃,下回你来我把多的钱退你。”

    宋楚云对这白菜的信心还是有的,毕竟这些日子精心侍弄,外加小夫郎的金手指,口味自当比其他摊贩卖的要好。

    马娘子吃过他的芽苗菜,知道所言不假,可还是心疼这两文钱:“咱是老主顾了,钱我也不要你退。这么着吧,下回你多送我一颗菜,我就还到你这来照顾生意。”

    “行。”宋楚云很爽快。

    反正一颗白菜不值几个钱,况且她只说送颗菜,又没说送什么菜,那野蒜不也是论颗卖的么?

    马娘子自以为占了便宜喜滋滋的走了,宋楚云正想把剩下的白菜摆放好,以待下个上门来的主顾。就见打路边过来一人,不偏不倚刚好停他摊子前。

    那人一看打扮就不是甚普通村民,头上一顶绣花云纹的锦帽,衣裳亦是穷苦百姓们穿不起的细丝纱锻。

    “你好,自家种的嫩白菜,需要买点么?”

    宋楚云主动问候,那人倒也客气,脱掉头上带的帽子,略一欠身:“这位小哥,我是镇上喜莱饭庄的掌柜,我有笔生意想和你谈谈,不知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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