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窄巷,连月光都透不进来,仿佛被世界抛弃。
垃圾、酒精、混乱……这里藏着无数被放大的欲望和无所束缚地放肆。
光不会照到这里。
这里的每个人都像是生活在地下水道的黑虫。
无论如何努力在浑浊里挣扎……最后下场都是死得不值一提。
这是鹿嘉渺看到这个剧本梗概时的第一反应……思绪好像忽然被拉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他不是出生优渥的孩子,他见过那种混乱居民楼里的人间百态,也在被人驱逐时藏进过这样的小巷。
他没有打扰过那些人的生活,只像个误闯地旁观者偶尔看着。
他记得印象最深的就是站在巷口的一个女人,她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姐姐,她有个半大的孩子。
她就这样总站在巷口抽烟,老练妩媚……她的眼神总是很散漫,像是为了藏住深处那些悲伤哀婉。
鹿嘉渺没和她说过话,如今突然回忆起来,不多的记忆就是她的那个小孩儿。
鹿嘉渺有时会给他糖果。
一个教养得很好,在别人眼里污秽腌臜巷子里长大的小朋友,每天穿得干干净净的,会在接到鹿嘉渺糖果的时候对他说谢谢,会悄悄用小石头和鹿嘉渺一起砸坏人。
……
这段记忆好久远好久远了,那时候奶奶好像才离开,鹿嘉渺偶尔看着他们,会觉得他们比自己还要辛苦地活着,也偶尔会羡慕那个小朋友至少还有个爱他的母亲。
鹿嘉渺看到这个很简短的故事梗概的时候,没有想怎么塑造一个角色,或者怎么去演这些,只是想到了那个暗巷……
他不会抽烟,点了好几遍都被呛到,好不容易点着了,那些回忆中的神情他却怎么也模仿不到位。
他靠着墙上,看着黑暗里烟头的光一点点往下燃,忽然想起羌导说的……代入自己。
如果他连奶奶也没有,如果没人牵着他的手教他怎么活下去,怎么永远对生活充满善意……他又会怎么活着?
他会扎根在巷子里出不去,在欺负和贫穷里变得不像自己,他轻浮浪荡,又或许……内心纯良。
鹿嘉渺的脑海里忽然勾勒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影,一个羸弱的少年。
他站在红灯区的巷口熟练点烟,靠在墙上散漫地像没有骨头。
他对这个世界的肮脏恶臭深恶痛绝,却偶尔会看着路过的打闹的学生和掉落在地上的糖纸晃神。
他会躲着悄悄看别人不要的书,只穿着件干干净净洗到发黄的短T恤……
而夜晚来临,他也会卖乖肆意地陪人喝酒开些不入流的玩笑,甚至已经开始学着那些前辈在成年之际练习熟练的揽客招数……
鹿嘉渺就是在簌簌落在的烟灰里看到那个人的人生的。
他在最明媚的年纪,有着最深的挣扎和最简单的愿望。
鹿嘉渺尝试着演了好几遍,想演出想象中那种感觉,仿佛能在不同场景的演绎中看到他的人生……
直到——他揽客揽到了自家先生。
他刚刚找到些渐入佳境的感觉,连烟呛嗓子都没注意到,更别说门外突然来了个人了。
烫嘴的台词熟练说完,鹿嘉渺微微眯起烟,才看清背光处站着的人,吓得立刻站直,烟往后藏,人被未吐的苦涩烟雾呛得猛咳起来。
等听着熟悉的脚步声朝自己走进,弓着腰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无情踩在地上的烟灰上时,鹿嘉渺才心虚地抬起磕到发红的眼,露出了个卖乖的笑,“先生,你来啦。”
藏矜白见他边咳边问好,一手抚抚他的背,一手摊开在他眼下,语气依旧平和地像在聊天气,“这就是你的新电影?”
鹿嘉渺怯怯看看藏矜白,又垂下视线看看摊在自己眼前那只手,慢吞吞把藏在身后的烟拿出来,还特意转了个头才递给藏矜白,怕烫到他,半天才心虚又小声地哼出一声,“啊……我演新电——”
话还没说完,鹿嘉渺就亲眼看到速来讲究礼节的先生随手把那根细长的烟一丢,抬脚踩熄,雪白的地板上就剩一具扭曲的烟的尸体。
鹿嘉渺都被吓到了,但藏矜白没有一丝一毫会对他发脾气的迹象,自然地抬手帮他整理过于暴露的衣领,将纽扣一颗一颗慢条斯理地扣上。
才俯身与鹿嘉渺视线平行道,“是什么样的电影,可以和我说说吗?”
鹿嘉渺被藏矜白扶着肩膀,手指头有些心虚地搓着衣摆,囫囵道,“一个……有一点点……嗯……一个表现现实的电影。”
“嗯。”藏矜白似乎没说什么,对小朋友充满耐心,但他看着鹿嘉渺咳红的眼尾,语出惊人,“需要抽烟,还有揽客?”
藏矜白向来很尊重鹿嘉渺,给他足够的空间和自由,去追求他想要的东西。
他本以为关系更进一步后,这种自由的空间会愈广。
但自上次鹿嘉渺拍的珠宝照,但今天骤然看到他可能会出现在镜头前,被无数人看到的样子……他难得有些失态。
小朋友应该只会吃糖果。
只会吃,他给的糖果。
鹿嘉渺眼睫抬起又垂下,衣摆都被搓皱了,才小声问,“你在生气吗?”
他问句尾音结束,便笃定道,“你不喜欢我拍这个。”
“上次你说我是小狐狸,还到处啃我。”鹿嘉渺加入证据,耸耸肩膀,“这次就抓住我,想要批评我。”
鹿嘉渺抬起那双漂亮的眼睛,单单纯纯的看着藏矜白问道,“你是在吃醋吗?”
鹿嘉渺其实心虚得很,手把衣摆抓老紧,他在岔开话题,试图蒙混过关。
“这样啊。”哪想到藏矜白真认了下来,竟还坦坦荡荡询问道,“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吗?”
……
田田姐带着导演来到拍摄间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已经准备妥善,可以直接表演的迹象。
空旷的拍摄间所有窗帘被拉得大开,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手搭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埋着脑袋,偶尔还心虚地往旁边瞥瞥,还时不时舔舔红肿的嘴唇,完全不敢抬头见人。
一位……她刚刚见藏总进来那么久还没出去,就料想到事情并不简单。
她是经纪人,一切当然以在艺人意愿的基础上尽量发展为主,而且以她个人的判断,鹿嘉渺的潜力很大。
但……毕竟进了这个圈子,总有许多抛头露面的时候,家属问题的确不好解决。
尤其,还是这种段位的家属。
此刻,他们的小鹿同学正乖乖坐在沙发上,等待着藏矜白审视他的剧本以及他们的解读,仿佛一个被突袭检查作业的差生。
看老半天了,鹿嘉渺慌得很,尤其现在真正的老师都来了,他屁股往旁边悄悄挪挪,然后抬起手,一巴掌盖住藏矜白视线所及的地方,开始学生时代的故伎重施,“可以了可以了,后面都是这样的,你已经看完了。”
“……”藏矜白也才注意到经纪人进来了,他起身一一回应问好,而后彬彬有礼道,“那就不打扰你们,希望结束后我们能有机会聊一聊。”
“……”绕是风雨不惊的田田姐,都小愣了一下,聊一聊就聊你聊,但气场别那么吓人好不好QAQ我只是个想赚钱的弱女子。
*
因为藏总那句提点,田田姐就没敢让鹿嘉渺现场演,只和老师一起解读了这个角色。
没想到才一下午过去,鹿嘉渺竟多了许多解读。
她原来只觉得鹿嘉渺的表演特别,没想到他的解读更特别,像是……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说出另一个活灵活现的人生。
那个人生未必适合电影,却恍若真有那么一个人,真该存在那么一段故事。
田田姐先是对鹿嘉渺疯狂夸夸,鹿嘉渺嘴巴疼,只乖巧坐着,不好意思地笑,像偶尔答对题被表扬的差生。
“冯老师,我们还是想听听您的意见,毕竟您才是专业的。”这个人物的特色就是放得开,鹿嘉渺的角色定位选得很另类,没有定在大众概念里的成熟魅惑,反而是纯真与堕落的集合。
“我非常欣赏这个‘人物’,如果我是观众,我想我会有兴趣看看关于‘他’的一生。”羌导曾是冯老师的老师,他和羌导有着一样的观点,认为作品最重要的表现力——就是共鸣,“你要是他,才能演出他。如果可以,去试试吧,我很看好你。”
算是大致敲定好了方位,田田姐隐晦暗示,试镜和公开投票都还有几天,现在万事俱备,只欠家属敲板,让小鹿同学做做家庭工作。
*
说是聊一聊,但藏矜白进拍摄间好久好久了才出来,出来的时候他见田田姐悄悄给自己使了两下眼色。
鹿嘉渺哪看得懂这些,回家的路上就忧心忡忡的。
时不时悄悄看藏矜白眼色,看着看着又下意识摸摸嘴唇,这人刚刚咬得他可疼,他可不敢再惹了。
还是做小蛋糕的时候,藏矜白换下他那身西装革履,穿上鹿嘉渺买的小熊睡衣,鹿嘉渺才觉得他亲切些,悄悄凑过去,“先生,你穿围裙真好看!”
鹿嘉渺没事乱夸,“哇,你调的奶油颜色好漂亮!”
见藏矜白只笑笑,一副任你闹腾的样子,鹿嘉渺又凑近一点点,挨着他,仰起头星星眼道,“是谁这么厉害啊?原来是我男朋友啊!”
“……”藏矜白终于轻笑,目光看过去,“怎么了?”
“没怎么啊,我陪陪你。”鹿嘉渺亲切道,“然后顺道问问你们今天都谈了些什么呀?我就打听一两句。”
来找反对当事人打听消息的,鹿嘉渺绝对是第一人。
“谈了什么呢?”藏矜白停下给鹿嘉渺小蛋糕裱花的动作,一边褪下手套,一边漫不经心道,“谈小朋友不能抽烟。”
“我不是小朋友,”鹿嘉渺反驳道,“我成年很久了。”
“这样啊。”藏矜白擦干净手,“不可以。”
“……”
第一轮卖乖失败后,鹿嘉渺就知道是时候使出绝招了。
鹿嘉渺抱着小白,从藏矜白进浴室就开始酝酿计划,做了十足建设后才起身换衣服。
他穿了件藏矜白的衬衫,比他大上许多,沾染着两人共有的气息和一点点藏矜白独有的冷木味道。
衣领宽得不像话,还被他匆匆忙忙扣得斜七扭八的,整个胸膛的皮肤都若隐若现。
手掌被盖住了,他叠了两叠,露出细瘦的手腕。
衣摆将将盖住腿根,其下是两条不着寸缕细白的腿。
鹿嘉渺也是会害羞的,不敢看镜子,从更衣室出来就赤着脚小心翼翼走到浴室门口……
他手轻轻放在门把上,发现先生竟然没锁门时,一边庆幸,一边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了——这是一场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色诱计划。
浴室里是哗啦啦的水流声,雾蒙蒙的,只隐约可以看到水雾之中熟悉的轮廓。
藏矜白本就生得好,不光那张精雕细琢般的脸,还有肩宽腿长比例完美的身材。
鹿嘉渺开个门把自己开得脸蛋红扑扑的,但为了“做家庭工作”,还是只能心一横轻轻关上了门。
藏矜白似乎没听到他的动静,流动的水流顺着他的发尾蜿蜒至肌肉流畅的后背……直到有人从身后拥住了他。
鹿嘉渺的白衬衫被温热的水流淋得湿透了,贴在身上,勾勒出身体的弧度。
他甚至能透过那层布料感受到藏矜白后背的温度。
他的心跳快到理智停顿,完全无法构思下一步动作。
藏矜白动作骤然顿住,而后关了水,转过身来,一下就看到了个湿漉漉的小朋友。
半垂着脑袋,额头抵靠在他胸前,耳尖红红的。
“鹿嘉渺。”
“嗯?”鹿嘉渺一下抬起头,额头也是湿漉漉的,露出一小块光洁的皮肤,左眼被发尾的水渍滴到,轻轻眯着,鹿嘉渺正准备抬手揉揉眼睛,忽然额头上就覆上了湿润的大掌。
藏矜白把他额前的湿发都撩了起来,那双漂亮精致的眉眼清晰明了。
藏矜白无奈笑问,“闹腾什么?”
他的力气不大,但鹿嘉渺的后颈还是往后仰出一个很小的弧度,他扑棱两下眼睫,乖巧道,“不闹,我来帮你治疗呢。”
藏矜白微抬眉梢,不明所以。
鹿嘉渺那双干净漂亮的眼就这么看着他,很专心,仿佛瞳孔和世界都只有他。
然后,他轻轻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角。
鹿嘉渺说,“你知道的,我最喜欢你了。”
唇珠
目光所触之处是尚带稚气的脸庞,连每个字都是轻快的语调。
有独属于少年人的炽热直白。
鹿嘉渺抬手攀上他脖颈,湿热的布料贴在颈侧皮肤,触感鲜明。
鹿嘉渺又凑近贴贴他嘴唇。
他炽热却也笨拙,只会像个小动物一样讨好求欢。
其实藏矜白从未想过阻止他做任何事,他或许沉闷迂腐,但总不能因为那些恶劣的私欲就把他困住。
鹿嘉渺因为他困在了这个世界,他能做的,是在这个世界托住他,让他拥有想要想做的一切。
鹿嘉渺轻轻碰一下,就离开一点,认真看着他,眼睫上挂着小小的水珠。
他此刻才察觉到手掌所贴的皮肤湿热……
鹿嘉渺还没见过这样欲气性感的先生,此刻被浴室的雾气蒸得有点晕晕的,他的甜言蜜语想不到了,只会亲亲。
只是,在他再一次拥上去想吻吻人,后腰却被贴住,整个人都被带进了一个潮湿的怀抱……
藏矜白开始回应他笨拙的引诱。
把一点点涟漪般的轻吻加深。
探过唇齿……
鹿嘉渺快缺氧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抱到了洗漱台。
他整个人晕乎乎地靠在镜子前,只能偶尔借间隙喘气。
分明是来查探消息的,此刻却不知东南西北了。
垂在大理石沿的雪白小腿轻轻抬起又无力放下……
……
鹿嘉渺被抱到浴缸时,跨坐在藏矜白腰腹,搂着人哼哼唧唧地哭泣。
但又憋着不敢骂人,只小声抱怨,“你弄疼我了……你要告诉我的。”
藏矜白贴着他细瘦的腰,能感受到布料之下那根咯人的脊骨,“什么?”
贴在耳侧的声音,连呼吸都是带着潮气的。
鹿嘉渺的意识迟缓缓地反应过来,知道这又是老禽兽在使坏,悄悄咬了一口藏矜白的肩。
“小朋友不能抽烟,”藏矜白徐徐道,“但可以拍喜欢的电影。”
“!”鹿嘉渺一听他有同意的意思,一下直起身来,“嗯?”
“他们说有模拟香烟,”藏矜白用指尖点点他后腰,“至于衣服……”
鹿嘉渺一把拉起自己掉到臂弯的衬衫里,马上保证道,“穿好的,衣服保准穿好好的!我保守着呢!”
藏矜白舒眉看着他笑了。
也不知他笑什么,只觉得那笑意里有显而易见的爱意和……藏得很深很深的纵容。
*
鹿嘉渺连续几天都表现得可乖巧,每天除了跑工作室,都黏着藏矜白,一口一个“先生”叫得特别甜。
只是他每天勤奋琢磨的试镜没什么后续,反而是恋综先来了消息。
田田姐的原话是,有个无脑富二代斥资十个亿,一举领先其他竞争者,以翻倍优势夺得了这次机会。
而鹿嘉渺今天的任务,就是去会会这个无脑富二代。
在见面之前,鹿嘉渺有设想过很多。
包括假如先生不想露面……
假如拍摄条件过于刁钻……
但所幸这些都没有,鹿嘉渺纠纠结结跟藏矜白说他把恋综签了,没想到他这家属一脸无所谓。
还问要不要送他过来。
鹿嘉渺一路狐疑,在临下车时大胆猜测,“不会就是你拍的吧!”
毕竟恋爱脑无所不能,无恶不作。
“……”藏矜白揉揉他又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脑袋,“下车吧。”
“哦……”鹿嘉渺还没来得及列出自己得出这种猜测的种种证据,就听某人温和来了句,“去看看你是怎么被卖的。”
“…………”
很好,不但会开玩笑,还学会毒舌了。
到达约定的闲适静雅的酒店,鹿嘉渺越过层层典雅的古式屏风,终于来到目的地。
而对方也在此刻回头,四目相对间——鹿嘉渺突然懂了先生刚才那句话。
鹿嘉渺十分错愕,“怎么是你!”
季琦笑脸盈盈,“早上好~我亲爱的朋友。”
“………………”
季琦卖了国外两座酒庄,还搭上了今年第三个生日的礼物,斥巨资来拍摄这场完全符合自己审美的恋综。
用他的话来说,钱可以再挣,cp不可以不磕,粉丝更不可以不涨!
上帝给了他这次一夜爆火的机会,就是让他尝到甜头,上钩转行的。
季琦倒是开始他的职业第二春了,回程的路上,只有鹿嘉渺凌乱了,一心都是他一时兴起的沙漠之旅靠谱吗?
藏矜白领着魂飞天外的鹿嘉渺回家,进门后还在一脸愁眉莫展。
鹿嘉渺感觉鞋被脱了,脚被人拿起来,他低头看着正屈膝帮自己换着拖鞋的藏矜白,一下蹲下去,两人在玄关面面相觑,“我觉得你还是先不要去。”
鹿嘉渺一本正经分析起来,“他很不熟练的样子,保不准会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我先去探探风气。”
藏矜白笑问,“一个人拍恋爱节目?”
鹿嘉渺甜甜回应,“我这不舔你呢嘛。”
藏矜白没再多说,点点他的左脚,“换鞋。”
刚刚才说舔人的鹿同学自觉站起来,自然把脚递给了藏矜白。
*
和季琦转行拍恋综一样突然的,还有他莫名其妙突发奇想的旅程。
鹿嘉渺死活不让藏矜白先露面,他是圈子里的人,虽说没见过什么狂风巨浪,但也算经历过几次大风大浪。
藏矜白不一样,他不止是自己男朋友,他身后还有一句话几个亿的家产。
鉴于他之前胡乱发言的恋爱脑黑历史,鹿嘉渺为了稳住家庭经济,坚定要求自己先行前往,藏矜白偶尔露个面就行。
这可是他承诺会配合季琦所有“奇思妙想”的唯一条件。
所以他们的飞机在前,藏家的私人飞机随后,一行人来到了传说中的……沙漠之都。
鹿嘉渺和田田姐看到这漫天黄沙的时候,一度是无言的。
十分钟后,田田姐拿出各种防晒霜、防晒衣墨镜,像打扮奇迹渺渺一样给鹿嘉渺遮了个严严实实,“宝儿,咱是靠脸吃饭的。”
鹿嘉渺穿得一身黑,冲锋衣拉链拉到下巴,还带着个黑色墨镜,俨然一个酷小孩。
他们进入酒店之前,并不知道这次邀约的嘉宾,但可以确定的是肯定不止一对。
不然没有撕逼点就没热度。
田田姐这段时间都没敢让鹿嘉渺看网络,自从恋综大张旗鼓的官宣以后,网络上的对立言论已经达到了天天冲热搜的地步——
【我说某十八线真有脸舔,都舔上恋综了】
【谁知道那个伴侣栏是不是Z呢?万一来了哪条不知名的船,到时候不得丢死人啊?】
……
【听说龄菱女神也去,还听说人带的才是真男友,相恋三年准备趁这次机会官宣婚讯了】
【不保熟小瓜,听说姜龄菱也有意向拍《靡靡》】
【不是,我说,一线都出马了,某十八线还去凑什么热闹,而且《靡靡》那简介我看了,不就得天使脸蛋魔鬼身材的女神来演吗?某十八线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男生瞎凑什么热闹?还上同一档综艺,是想靠丢脸黑红吗??】
……
【虽然但是,最新跟拍照,跟着咱小十八线后面那张飞机有人认识吗?我怎么感觉那么像Z集团的私人飞机呀?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你说不会刚好这么巧某大佬也要去沙漠出差吧?】
【可怜我们小宝跑到沙漠还被家长监督,不像某些一线听说是自己徒步呜呜呜】
【……6】
……
大家都是自己单独出发的,来之前只大概听了个声儿,有哪些人。
到了后鹿嘉渺才看到羌导夫妇还有羌笛姐。
能请到羌家父女,无疑成了这次恋综又一大看头。
羌导新电影在即,羌笛又是红到发紫的顶流,配上晚年书香世家夫妻、和藏在女明星身后的柔弱男子,几大看点拉满还能加点家庭小趣事。
弹幕的热度已经在攀升,观看的人数也越来越多。
季琦在还没进入镜头的时候拉住鹿嘉渺,透露了一点小巧思,“我的朋友,蹭你热度算我不是,给你找了些熟人,希望你和主都原谅我。”
“……”鹿嘉渺扣下小墨镜,给了季琦一个无语的眼神,然后又把墨镜推回去,酷酷的。
“……”季琦心里默骂一句,嘿这小屁孩儿,还给个眼神我自己体会??
这次恋综采取的播放方式也是十分创新,或许是因为尝到了直播的甜头,进场就是现场直播模式,旨在表达最真实、无剪辑的真实现场。
全程由观众弹幕点评,并且嘉宾并不知情。
在鹿嘉渺出现后弹幕上就冒出不少——
【他们是不是认识?】
【我怎么感觉羌老看这酷小孩儿的眼神如此慈祥??】
【如果我眼神没瞎,我还看到我女神对他wink了^-^】
【不会吧不会吧说好的真实节目别弄些关系户来倒胃口】
【我赌十包辣条,这十八线三秒后就会凑到羌老师一家面前蹭热度】
……
三秒后,鹿嘉渺礼貌和人问了好,收到了羌导和善的眼神和羌笛姐一个点赞手势就自己一个人坐到了小角落。
虽然鹿嘉渺和羌家父女认识,但毕竟在外界几人的段位不同,鹿嘉渺不好上来就热络,怕给人添麻烦。
他上部戏的确跟羌导学了艺,但羌老师是很公平的人,自从电影公布选角以来,他就一心投身在事业里,两人私下也没就这件事联系过。
现在听说要大众选角后,鹿嘉渺更是怕给人添非议。
鹿嘉渺在最里边的位置乖乖坐着,镜头定格后给了他一个特写,终于把墨镜之下那张漂亮精致的小脸清晰显现。
弹幕瞬间从讨论【这关系户还挺有礼貌】变成了【这漂亮小孩儿是谁?】
这次面对的受众面更广,参与的人也更多,不再全是驻扎热搜评论区的吃瓜群众——
【这就是前几天上热搜那个?真人长那么好看的吗?纯路人已经开始相信他是被诱骗的了呜呜】
【不是,这酷小孩儿墨镜一摘那么乖??他家属呢???不看好我就只能拿出我五颜六色的麻袋了!!】
……
【哟,不是傍上大佬了嘛,怎么还一个人可怜兮兮坐那儿呢?这可不是拍电影呀弟弟。】
【是的呢,你家拍电影的大美女我没看错的话就是沙漠里那个匍匐前进的小黑点吧?】
【……不是,我说你们是怎么做到和你家蒸煮一样嘴王的??】
……
姜龄菱最晚一个才到,在镜头外整理了一下形容,然后明艳自信地揽着她八国混血未婚夫的手走红毯一般走进了镜头,“大家好呀!许哥昨晚还在南洲出差,刚刚才回来,很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虽然这次没有事先公布嘉宾,想在开播前保持热度和话题度,但某些为了蹭上这波大流量的嘉宾已经明里暗里暗示过了。
姜龄菱从出道开始就一直是靠着她极其精彩的话题度吸引眼球的。
本来身为一线女星,她之前花钱打听过一些小道消息,除了一个靠傍大款有点流量脸长得也还可以的十八线以外,就没听到什么咖位比她高的消息了。
没想到她笑着走过镜头,入眼就是羌导一家,“……”
姜龄菱默默在心里骂了两句脏话,她最开始出道上热搜就是因为模仿羌笛,现在和正主对上就算了,他妈的她目前岂不是话题度最低的那个了??
姜龄菱的好胜心再强,也只能表面笑嘻嘻,和羌导夫妇还有羌笛笑脸盈盈打过招呼后,才惊讶道,“姐姐,姐夫怎么没陪你过来呀?听说你们最近在备孕,姐夫也是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长途跋涉呀~”
表面唠家常一样爆出个“顶流女星即将备孕”的消息,无疑让热度飙升得更快,一度到了【真的吗??】刷到人脸都看不到的程度。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呢?”羌笛向来就不是吃素的,她也笑脸回过去,“妹妹,你三胎才流没多久怎么就出来接综艺了啊?”
“……”不光姜龄菱,这下连她无骨人一样贴着的许八国连都黑了。
姜龄菱无论段位背景都比不上羌笛,而且她还指望着靠羌导的新电影正式跻身入“实力派演员”行列,所以只好皮笑肉不笑,心里骂爹。
她白眼悄悄翻了几十遍,才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个透明人,正低着脑袋扣墨镜玩儿。
她第一反应是,卧槽,这谁皮肤那么好。
第二反应……这就是傍上大佬那个小野模?
第三反应,大咖她惹不起,小喽喽还不能弄出点话题度吗?
姜龄菱用手遮住半边脸,假装很隐蔽地往许八国脸上亲了一口,还故意亲出点若隐若现的声音,然后在胡茬旁边留下了一个浅红唇印,然后语调娇嗲地说,“那个弟弟一个人好可怜,哥哥我去看看他啊,你可别吃飞醋~”
姜龄菱故意把声音压得像说悄悄话,但别在衣领处的收声话筒已经把她的原话播放全网。
大家的注意力果然又落在了一直强装透明人的鹿嘉渺身上——
【话说他不会真的是背着人报的名吧??现在这个年代为了蹭热度已经什么脸都不要了吗?】
【听说柳某已经快到了,传说中的大佬呢?敢蹭倒是敢放出来让我看看啊?】
【不都说是某十八线单方面在舔了?可能人大佬想换口味不想包下去了,这位才故意弄到全网皆知,想逼人露面呗】
【你还别说,真有那味儿了,不过他是投了多少钱才能和QD还有菱菱出现在同一个镜头?】
……
网上风评就像被买了水军一样,姜龄菱在哪儿他们就跟着阴阳怪气到哪儿。
但当事人似乎全然不在意网上的血雨腥风。
毕竟在知道导演是季琦的时候,鹿嘉渺就已经知道事情并不简单了,并且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赚几个亿被骂两句怎么了?
此刻鹿同学用绝无仅有的超脱心态躲在角落偷偷说服藏矜白,让他等一等再出面,他再探探情况。
毕竟几个亿的项目,家里总要留个人镇守后方。
鹿嘉渺正在发送一个【摸摸头】表情包,忽然就被耳边传来的一声“亲切”问候吓了一跳。
姜龄菱非常自然地坐在了鹿嘉渺身边本该是配偶坐的位置,位置的名字牌是朝内的,除非本人来了才会转过来面向观众。
所以姜龄菱自然看到了名字牌上面显眼的【藏矜白】。
但这始终只是个名字,只是个迟到了那么久还不知道会不会来的名字。
姜龄菱不屑地暼了一眼,凑近鹿嘉渺时手肘还假装不经意撞到了名字牌,故意露出个姓氏来,“弟弟,怎么一个人可怜巴巴坐在这儿啊?你男朋友呢?”
鹿嘉渺立马把手机藏住,才愣愣看向眼前人。
他有一点点眼熟,又被吓到没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只好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说了句,“你好。”
【啊啊啊啊他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样子好乖呜呜呜真的我哭死】
【虽然但是他怎么呆呆笨笨的,这种真的有爬床能力吗??】
【装纯罢了,毕竟谁不喜欢傻白甜呢?】
……
姜龄菱被鹿嘉渺一句友善问好问得反而愣了愣,她还从来没见过那么没心眼的款式,她试探着得寸进尺,“弟弟,你要不要打个电话催催你男朋友呀?毕竟大家都很期待见见传说中的Z大佬呢~”
鹿嘉渺目光澄澈地盯着她打量了两秒,忽然轻轻蹙了蹙眉头,但初次见面,他不好撕破脸,毕竟万一被季琦剪辑进去呢。
所以鹿嘉渺只摇摇头,说,“不打。”
“为什么呀?”姜龄菱故意玩笑道,“Z大佬不会真像传闻里那样连对小男友都那么严格吧,但姐姐之前看你俩的直播还觉得你们特别恩爱呢~跟传闻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姜龄菱这简单一段话可谓说得槽点满满。
连季琦都下意识挡了挡眼不敢看弹幕吵成什么样了。
【我就说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舔了吧?】
【可别说上次那场直播了,上次那场直播我全程在场,摆拍不要太明显,人设都崩到太平洋了竟然还有人嘤嘤嘤kswl】
【我怎么感觉这女的是在给下套,是我鉴婊雷达太敏感了吗?】
【是的没错,而且这漂亮小孩长了一副完全看不出坑看出来也会直接跳的样子】
……
鹿嘉渺思考两秒,坦诚问道,“姐姐,你很想知道嘛?”
他的语调和样子都乖乖软软的,没什么攻击力,导致姜龄菱自然而然回答了句,“是啊~”
鹿嘉渺也礼礼貌貌,弯弯眼笑,“那你怎么不自己打电话问他呢?”
“…………”姜龄菱第一次被毫不设防地被秒了。
*
等柳修含到达酒店,都已经黄昏了。
柳修含身体不好,穿着身月光白纱质长袍,像个病弱先生。
戏曲本就冷门,他也只是在行业里稍有闻名,自从和羌笛隐婚后,除了热门八卦,几乎没出现在大家的视线内。
羌笛见人来了,忙顺手抄起一件外套,迎上去给他盖着,“不是说病好了再来吗?”
“已经好了,”柳修含笑着拍拍羌笛的手,“别担心。”
羌笛有个病歪歪的老公,早万年就被八卦媒体扒得裤底的不剩了。
羌笛“隐”婚多年,也没听到个生儿育女的消息,今天大家算是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阳痿小生”……但明艳女明星和病歪歪小生,莫名有点好嗑是怎么回事?
柳修含很少出现在媒体面前,但因为自小的教养,所以不怵镜头,彬彬有礼地和岳父母打过招呼,问过姜龄菱后,才看到藏在角落里的鹿嘉渺,他有些意外道,“小渺。”
【姐夫对这个十八线为什么那么亲切??】
【难不成除了羌家人,羌家配套的人也和这位不知名选手很熟???】
……
如果刚刚只是网友觉得鹿嘉渺蹭热度的错觉,那现在柳修含这亲切一叫,仿佛坐实了这位籍籍无名十八线大有来头。
鹿嘉渺正专心当透明人呢,骤然被人一叫,抬起头来,嘴巴快于意识,“修含哥好!”
【不是?我不看演员表我都不知道姐夫叫啥??他竟然能叫那么溜???蹭热度已经蹭那么熟练了????】
【虽然但是(弱弱发声)好像是你们姐夫先喊人的^-^】
【话说集聚姜导一家和新电影再加个关系户……这槽点集满了啊,还说什么公开选角?大众投票了?别溜人了好吗?】
【没人注意到重点吗?十八线明面蹭那位可现在还没现身呢,总不能也是个阳痿吧?】
……
藏矜白就在酒店顶层,只是未经家属同意,目前暂未露面。
幸好他并不知道楼下正在实时直播,更不知道网友大胆发言了些什么。
季琦是知道内幕的,看着现在网上吵得越欢,心情就越激动,这种知道真相后惊呆他全家的剧情最他妈爽了,他直播间的热度一定能翻倍翻倍再翻倍……
就这样,季琦把“Z大佬”当做最大的一个钩子,兴致昂然地把拉着大家到了下一个目的地——一座酒庄。
这里是座绿洲城市,虽然沿途而来都是沙漠,但进入城内已经风景特别好。
有和金黄沙漠相配的纯白色圆顶建筑,还有穿着繁复漂亮民族服饰的当地人。
季琦斥巨资订了一栋装潢豪华的酒店,并宣布道“葡萄美酒夜光杯,今夜我们将在这里不醉不归!”
“接下来,我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季琦笑得像个大尾巴狼,“第一,恭喜今天上午大家和网友的见面愉快,我们直播间的播放量已经突破7000万了!”
“?!”正准备发【我再看看情况】的鹿嘉渺骤然顿住点在发送键上方的手指,不明所以但心感不妙地看向季琦。
因为刚才柳修含打破了伪装的陌生人面具,羌笛也不再避讳,她本来还担心在这种明显需要制造矛盾的节目里表现出太熟络的关系,可能会给这个小朋友造成麻烦。
但刚刚看鹿嘉渺怼人怼得得心应手,也知道了这位不是个玻璃心,更像只平时软绵绵,但碰到就会龇牙的小猫咪。
所以羌笛靠到鹿嘉渺那边,以一个老油条的身份点名,“八成从我们进屋就挂着现场直播了。”
“!!!”没想到这人竟恐怖如斯!
季琦回给鹿嘉渺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终于公布今日玩法,“第二个好消息就是——我们的节目一直秉承'真实性、互动性'原则,所以今晚的游戏规则就是——狗粮票。”
大家的直播间界面果然出现了大把狗粮票挥洒的特效。
让人不由赞叹,有钱又犯疯病的导演玩儿得就是开啊。
“恋综‘恋’得怎么,你、你、你,我们说了都不算,”季琦像个反派一般摊开敛财的手,“由大家说了算。”
“基础票一元一张,加倍狗粮票十元一张,无敌狗粮票100元一张,供大家多样化选购,”季琦道,“没有任何评判标准,今晚十点截止。”
“截止后,由网友和票数第一者指定票数最后一名任何一项惩罚,注意,任何哦~”
鹿嘉渺目光落在旁边空空的座位上,没有对象也可以秀恩爱吗?QAQ
当然不行了啊!!
鹿嘉渺当机立断给藏矜白发了个定位加消息——【速来救救!!!】
他是真没想到季琦神秘兮兮左转又转地竟然是为了把他们带到这种地方谋害他!!!
季琦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人拉过来了,又是大晚上的沙漠,等藏矜白到达的时候,鹿嘉渺已经被灌得醉熏熏的了。
不知道玩了几轮节目,像是进入了尾声,大家都没那么活跃了,都在安静地等待着最后的投票结果。
21:46,前三组票数你追我赶,几乎不分上下,就姜龄菱的票在最后半小时以一种仿佛刷票一般的态势飞速增长着。
但其他两位不是前辈就是有粉丝基础的,跟上得也很快。
这边投票数据条在焦灼地更替着,显得最后一排几乎一动不动的票数条很呆。
当事人也呆呆乖乖地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盯着桌上的木纹发呆。
全然没去关注只有他小小一段进度条在最后一名可怜挣扎。
甚至还有弹幕问:【对于这种一个人的可以投[单身狗]票吗?】
可以说是侮辱性极强了。
就在这时,被加油声和嘲讽声夹杂的画面中,突兀闯入了一抹异色——
塞外秋寒,像是被猎猎的风刮乱了珠帘门,随后,五色斑斓的珠翠伴着清脆的声音,被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挑起一半……
先进入画面的是一抹黑色大衣的衣摆,而后镜头中慢慢显出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
直到那张只在财经期刊和电视新闻上见过的脸出现在镜头中,弹幕瞬间炸了——
【卧槽卧槽!我没看错吧,真是那位?!!】
【不会是被临时拉来救场的吧?这位禁欲如斯,他会谈恋爱?还屈尊来参加恋综??那我就能倒立洗头!】
【只有我啊啊啊老公吗!!妈妈他好斯文败类!!!】
……
细碎如珠玉的声响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包括发呆小鹿。
鹿嘉渺手里还抱着个喝空的酒杯,脸颊飘着淡淡的红晕。
见藏矜白朝他们走过来了,羌笛轻轻咳了一声,抵在嘴旁用含糊的声音道,“不是我灌他的啊,他非说书里写的葡萄酒好喝,拿起来就灌了一大杯。”
藏矜白颇为有礼地问好后,也正好步至鹿嘉渺跟前。
五颜六色的大灯有点晃眼,鹿嘉渺抬起头看来人时微微眯了眯眼。
藏矜白屈膝半蹲下去,鹿嘉渺视线也跟着他走。
藏矜白把他手里的酒杯轻轻拿走,语调没有责备,温温和和地,“喝了那么多啊。”
鹿嘉渺醉酒后总是乖乖的,他任由藏矜白把他酒杯拿走,然后呆呆看了藏矜白几秒,像是终于接上了线,困困的眼神一下亮了起来,“先生来接我回家吗!”
“嗯。”藏矜白放好酒杯的手收回覆在鹿嘉渺搭在腿上的手背上,颇有耐心带着温和笑意重复道,“先生来接你回家。”
如果椅子再高一点,鹿嘉渺能开心地晃晃脚,但可惜椅子不够高,他只能用言语表达见到藏矜白时的归属感和开心。
他像小朋友说悄悄话一样,凑近跟藏矜白透露,“我喝了好多好多,但是我没有喝醉。”
然后像想证明什么一样直起身,盯着白T衣摆看了一下,一个不防就要把衣服撩起来。
“……”藏矜白忙按住他。
“我肚皮被灌得鼓鼓的,”鹿嘉渺不明所以,“你不看吗?”
“……”藏矜白额头青筋跳了跳,给鹿嘉渺披了大衣就把人抱走了。
只留弹幕疯了一样刷了起来。
藏矜白把鹿嘉渺抱上了楼上的房间,珠帘弯月,美酒晚风,倒是浪漫。
房间装修繁复,绣染漂亮,导致很难让人注意到季琦匠心独具放置的摄像头。
当然,少儿不宜的内容他肯定是不敢播的,但偷吃的瓜总是最香最真实的。
藏矜白把鹿嘉渺放在小椅上,鹿嘉渺乖乖拉着大衣,看藏矜白给他脱鞋。
鹿嘉渺也乖乖地按顺序抬脚,只是在藏矜白放下他的左脚后,他忽然俯身,对上藏矜白的视线,满是好奇地问道,“你不摸摸吗?”
藏矜白难得无奈,“鹿嘉——”
“那亲亲呢?”鹿嘉渺不知刚刚从别人那里乱学了些什么,他凑近藏矜白,眼神干净澄澈地说,“我有唇珠,你亲亲吗?”
肚皮
这里的月光很亮,可以把眉眼和脸上的酡红都照清晰。
鹿嘉渺的眼睛亮晶晶的,不杂情欲,只像是……小朋友在邀请对方一起探索什么好玩儿的事情。
刚才大家都在那儿或明或暗的秀恩爱,只有鹿嘉渺像个无人认领的小可怜在数葡萄。
他都看到了,平时风度翩翩,谦谦君子的柳修含和羌笛姐躲在楼梯间接吻……
羌导陪着夫人看月亮,聊着年轻的时候……
另一个总悄悄给他倒满酒的,还在镜头前各种撒娇。
那时候他就想了,这些我也会的……先生也喜欢亲他的。
藏矜白的视线顺着他的眉眼而下,落在了鹿嘉渺的嘴唇上——
的确有颗很漂亮的唇珠。
此刻嘴唇上沾着葡萄酒的气息,薄薄点着一层莹润的水光。
两瓣唇间,是一弧漂亮的曲线,弧度中间,有颗小小的,可爱的唇珠。
【谁懂刚刚藏总垂眼那一下的性张力!!!】
【为什么一个霸总有那么长那么密的眼睫毛?!让我躺在上面看看呢?】
【只有我想亲亲老婆的唇珠吗(大胆发言)(我的老婆呜呜我三秒前刚爱上的老婆)】
【不是我说,这种程度的勾引——完全没人能抵抗好不好!亲![100张狗粮票]给我怼上去亲!!把唇珠给他嘬肿!!!】
……
最后十分钟,投票趋势突然开始逆转。
藏鹿cp的票数正在以一种足够让服务器瘫痪的速度增长着。
被刷到人形都看不清的屏幕突然轻轻晃动,镜头转换,藏矜白微抬起头,吻住了鹿嘉渺。
镜头太昏暗,只能看到相触的轮廓,没人知道这场隐匿的亲密里,鹿嘉渺的唇珠被犬齿恶劣地咬了一下……
鹿嘉渺觉得嘴唇有一点点疼,但他又急于把嘴里的葡萄酒味道分享给另一个人……他抬起手臂揽住藏矜白,轻轻抓着他肩后的衬衫布料,任由对方把他抱了起来……
【啊啊啊啊这是我能看的吗?!!!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我真的会磕死!!!】
【我的妈谁懂这一幕抱*对我的冲击力!我一辈子积德行善这是我应得的[无敌狗粮票x99]】
【我的妈,挽起的白衬衫……兜住的小屁股……穿着白袜的脚……都是我的XP(鼻血流尽而亡)(死于这碗狗粮)】
……
鹿嘉渺只感觉骤然有些悬空,但很快又落到实处。
藏矜白将他抱起后,坐到沙发上,鹿嘉渺膝盖跪在软垫边缘,半直着身搂着他。
他感觉衣摆处小小漏风,不多时腰边便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住……
那手掌顺着尾端往上,贴着微微颤栗的皮肤一寸一寸抚上了薄薄的肚皮。
鹿嘉渺在很认真地传递着唇齿间的葡萄酒气息……他喜欢藏矜白身上淡淡的草木味道,便努力交换着独属于对方的气息。
直到肚皮被贴住,他一下直起腰来。
他脸颊更红了,连带着眼尾和鼻尖都泛起了薄薄的浅红。
因为过长时间的停滞呼吸,他一边轻轻喘匀气,一边低下头,看向自己因为手掌覆盖微微凸起的小腹衣服。
“我好像怀了小宝宝。”鹿嘉渺语调清醒道。
贴在腰际的另一只手骤然握紧,鹿嘉渺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你不喜欢小宝宝?”
他仿佛没有喝醉,眼神清明,问得认真。
若不是他的言语毫无逻辑,只像个小孩儿在玩游戏。
弹幕已经完全疯了,从最开始的“只有脸能看还他妈蹭大佬热度”,到现在满屏的——
【老婆——(破音)是谁被撩疯了?真的心跳加速不能自己了QAQ小丑竟是我自己】
【呜呜呜他好会,怎么会那么纯那么乖地说给我生宝宝我真的会爱死】
【啊啊啊啊啊谁不喜欢宝宝生宝宝!!!】
【呵这种程度的诱惑(墨镜流泪)我完全不能承受】
【如果对方不是Z大佬,我也不是不能抢(隐忍)(克制)(哭昏)】
……
鹿嘉渺把自己的手隔着布料轻轻覆盖在藏矜白的手上,他能感受到掌心下分明的骨节。
他轻轻拍了拍,像又想到什么,重新抬起头来。
他目光依旧干干净净的,像是全然察觉不到危险,反而弯弯眼抬起手,张开手掌道,“我喝了三大杯!”
藏矜白只看着他,指腹摩挲着细腻的腰侧。
弹幕已经在【!SOS!】【宝宝要被吃掉了!!】
鹿嘉渺却全然不觉,他用张开的手掌顺势遮住藏矜白的眼睛,然后凑到他耳边,语调轻乎乎地说,“你想亲我了。”
“我看得懂。”他说得坦然纯粹动作也毫不避讳。
他凑近,就着遮住藏矜白眼睛的动作,轻轻吻了吻他。
“我还知道你什么时候想咬我……”鹿嘉渺一句配上一个轻轻的吻,“什么时候想——唔……”
撩拨的话语和勾人的轻吻都被堵住了。
弯月如钩,人影相叠。
夜晚都被染成了葡萄酒味。
鹿嘉渺被亲到没力气闹腾了,他搂着藏矜白,像个软绵绵的玩偶一样挂在他身上。
还轻轻探出一小截舌尖,抬起手用手指碰了碰,蹙眉批评道,“你把我舌头亲疼了。”
他凑到藏矜白眼前,探给他看,含糊不清道,“你看看呢,破皮……”
鹿嘉渺还未说完,藏矜白就伸指点在他舌尖,一寸一寸探知一般认真道,“有吗?”
鹿嘉渺舌头被两指翻来覆去的检查,快要抵到喉咙了,弱弱拉开藏矜白的手。
又趴了回去,这次安分了。
他趴了一会,看到玻璃反光中的时钟在一点点走,迷迷糊糊的……
最后59秒,鹿嘉渺的票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榜首。
因为其他几对cp也要很大的粉丝团体,所以大家的差距并不大。
尤其A刷票刷得火星子都要出来了。
鹿嘉渺看着时钟开始倒计时50、49……慢慢反应了一会儿,才趴在藏矜白肩上说,“我们投票呢。”
【我的宝贝,你终于想起来啦?】
【哈哈哈没事的宝宝,票的事情我们会处理,你们接着亲,不用管我们】
【虽然你是我今晚新纳的老婆,但今晚的第一我将为你拿到!(奋斗)】
……
鹿嘉渺看不到弹幕,也不知道无数人正在和他一起等候着结果。
藏矜白搂着他,手掌贴在腰后,暖乎乎的,很舒服,鹿嘉渺半阖起眼睛,困困地碎碎念,“他们说我输了要穿那个……”
随后30秒,疯了一样的投票忽然截止了——
只见鹿嘉渺软软地抬了抬手指,指着不远处繁复精致挂着吊坠的窗帘说,“穿那个露肚皮的衣服……”
鹿嘉渺在睡着最后一秒还在挂心着,“……他们还要我跳肚皮舞呢。”
鹿嘉渺是安安稳稳在月色和藏矜白怀里睡着了。
全然不知今晚经历了怎样奇迹的一幕——
【啊啊啊啊撤回票有撤回票吗呜呜呜我们不要第一了(嘶吼)】
【肚皮舞斯哈斯哈】
【快住手!!!别投了!!再投就超了啊我的天!!!】
……
最后一秒,鹿嘉渺成功以一票之差成为了最后一名。
那晚的弹幕,平和、安详,而充满期待。
*
沙漠的昼夜温差很大,第二天鹿嘉渺像个树袋熊一样窝在藏矜白怀里。
正梦到有人拿出一套露肚皮小裙子逼自己穿上,他疯狂拒绝间,忽然听到了房间外骤然响起的广播——
“起床了!享受了美好夜晚的爱侣们!”
“十分钟后,我们将在一楼大厅揭晓昨晚的幸运儿!!!”
十分钟后,鹿嘉渺炸着一头毛,精神抖擞地坐在了大厅前。
藏矜白换了件慵懒的浅色毛衣,才姗姗下楼。
谁叫小朋友抱着他取暖的时候哼哼唧唧撒娇得好,一听要去搞事业了,被子一掀,六亲不认。
【啊啊啊啊我的妈这骨架这身材我的天惹】
【大佬也可以这么温柔吗呜呜他真的看上去好人夫】
【话说不应该是小野模黏黏糊糊挂在大佬身上宣誓主权顺道秀恩爱吗?怎么是大佬端着温牛奶跟着他下来???】
……
藏矜白最后落坐,鹿嘉渺仰起头乖巧道,“先生早上好!”
藏矜白把温牛奶递给鹿嘉渺,“早上好。”
自从前段时间鹿嘉渺向藏矜白表达了自己一定能蹿高30厘米的伟大愿景后,家属同志就很配合地为他提供了早晚牛奶提醒,定期跑步提醒,饮食均衡提醒等……让他十分追悔莫及的服务。
鹿嘉渺对着藏矜白温和的目光,悻悻结果牛奶,还违心道了句,“谢谢。”
【啊啊啊啊这不老父亲和小作精??我有点磕到是怎么回事!!!】
【我还是比较想知道为什么不是他黏着大佬而是大佬给他倒牛奶?!!】
……
姜龄菱拘谨得往旁边挪了挪,腆着脸问了声“藏总好。”
心里却在阴暗的想,这地方是不是和她风水相悖,自从来到这里,她先是被柳修含竟然和这不知名十八线那么熟稔,后来到藏矜白出现——
当时她的表情足足停滞了十分钟。
之前她想过各种可能,因为这张脸蛋的确漂亮,她充其量就想到是个爬床的小家伙,暂时宠幸罢了。
可能为他发两条无伤大雅的微博,给两个平平无奇的资源,但她没想到……昨天那任谁来看都不只是包养关系的亲密互动。
甚至,以她自身经历来判断,藏总不但不是包养他,还把人当心肝宝贝养着。
她一边庆幸自己还没和这小明星明面作对,一边又在琢磨着怎么想办法在几尊大佛中脱颖而出。
她来之前可是通过好几家门路打听过,这次可不止这位富二代投这点钱,还有一大把好资源。
她不由挽紧了身边人的手臂,这可是她犹豫再三选择的,可千万要助她一臂之力啊。
鹿嘉渺像是全然没察觉到有锋利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他浅喝一口牛奶后,挪挪屁股挨着藏矜白,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他们投票呢,我觉得我应该不是最后一名。”
藏矜白侧目认真听他说话,“是吗?”
【大佬这个眼神我的妈太深情了吧】
【他看他的每个眼神都是这样的,像在说“这就是我的小宝贝”(突然油腻)】
……
“是啊,我有绝招呢。”鹿嘉渺把声音压得更低,“你昨晚来接我了,我刚好喝醉了……我喝醉了可是如狼似虎,一定恩爱!”
“……”
在季琦宣布他们的房间有隐形摄像头,并且把投票弹幕放出来之前,鹿嘉渺一度认为自己如狼似虎。
但此刻,他只觉丢脸丢到了外太空,尤其是看到大屏幕上25倍加速的实时投票回放中……他慢得仿佛蜗牛一样的进度条。
直到最后十分钟,他看到他的进度条死灰复燃了,一瞬间抓紧藏矜白的手,心道,我就相信酒精不会让我失望——很好,进度条它死在了最后十秒^-^
投票界面赫然停滞在大屏幕上,结果恨不得怼鹿嘉渺脸上。
大家的票差其实都很小,几乎处于并列状态。
尤其鹿嘉渺,成功在最后一秒钟稳住了他的一票之差,保住最后一名。
昨晚就知道结果的季琦犹豫了一晚,在想要不要放个水,毕竟等鹿嘉渺刷到网上昨晚录制的小视频节选,他们的友谊可能瞬间破裂,并且被列入Z集团的暗杀名单。
但弹幕仿佛会读心术——
【嘿嘿我们最后一名诶】
【嘿嘿嘿不惩罚不好吧】
【嘿嘿嘿嘿露脐装肚皮舞】
“……”
民意所向,这就怪不得我了!
鹿嘉渺在季琦一脸郑重把他叫出来说要给他个礼物的时候,他还残存着一点对人性的信任。
直到,季琦双手捧上一个包裹。
鹿嘉渺瞪大双眼,使用神秘语言,“?不会吧?你不会是这样的人吧??”
季琦心虚地吞咽一下口水,“不跳舞,就、就、就……抽空穿上,露个镜头就行。”
“??”你抽空穿穿呢?
*
你说季琦不做人吧,他偶尔也有点人样。
第一名的奖励是全城一日游,吃喝拉撒全包,他为了表达对最后投票结果的认真解读,给大家都安排了。
最后票数险胜的姜龄菱,还包机给她去参加了一个情侣档代言的面试。
是的,第一名,送代言橄榄枝。
就是这么豪气。
鹿同学表示对代言毫无兴趣,他面无表情看着怀里那套衣服。
对季琦唯一残存的人性——只用接受大众“要求”,并且不限穿着时长表示呵呵。
把他拉到沙漠中央了,不限时长有用吗?
夜晚来临,大家就地支帐篷,搭起篝火,羌笛为了避免鹿嘉渺尴尬,先带着柳修含换了套衣服。
当然,他们穿的都是匹配性别,并且不露肚皮的。
沙漠夜里冷,但风景很好,像是被空洞的天穹笼罩,伸手可摘星辰,纵马便是旷野。
“最后十五分钟。”季琦围在旁边烤火,残忍打破刚才弹着吉他唱民谣的氛围。
正准备悄悄跑到无人之境打算趁着大家不注意露一秒镜头蒙混过关的鹿嘉渺不得已停住脚步,“知道了知道了。”
十五分钟倒计时,鹿嘉渺用了十三分钟才折腾好衣服。
这衣服虽然好看,但好难穿上。
许是在金属开采地,这里衣着大方,穿着两件式叠裙,腰间袖间和裙摆上都有繁复珠翠。
私密的帐篷里,鹿嘉渺看着藏矜白给他系好腰间的铃铛。
铃铛坠在白皙的肚皮上凉凉的。
珠翠碰得轻轻响,藏在琵琶声弹奏的背景音乐里。
鹿嘉渺左顾右盼确定季黑心没在帐篷里也放摄像头,才轻轻松了口气。
全然不知道网友们正看着帐篷上被火光照出的巨大影子嗑生嗑死——
【啊啊啊啊我的天爷现在才看出这体型差,刚刚是在系腰链吧,整一个抱在怀里我的少女心真的会爆炸】
【宝宝穿衣往后挺腰那一下,那腰线,那薄薄的腰身,涩死我了呜呜让我摸摸呢】
【就要这种欲盖弥彰欲说还休动作不明的直播,好看,爱看,嘿嘿】
……
最后一分钟,鹿嘉渺先是轻轻探出脚尖,脚踝成串的铃铛叮当响,降红与藏蓝编织的脚环坠在脚踝。
他像只刚涉事的小狐狸,蹑手蹑脚又探出个脑袋。
冷风骤然吹在肚皮上,惊得他想躲回去,但心一横又想着——反正都露一半了。
他一下挪出帐篷,还没等人眨眼呢,又迅速躲回去了。
截图的手按出火花可能才能抓拍到几张能看的。
鹿嘉渺来去太过匆匆,藏矜白正抱着外套准备出来,一下就被人撞进了怀里。
本来截然而止的画面里,有现出一双袖口半叠,修长有力的手,把人轻轻接在怀里。
正准备开骂意犹未尽的网友又开始啊啊啊啊。
鹿嘉渺边揉揉额头,边长舒一口气。
腰际的珠翠还在晃动,挠得肚皮那块本就柔软敏感的皮肤痒痒的。
藏矜白覆上鹿嘉渺额头,笑着问,“跑什么?”
鹿嘉渺坐在床沿,仰着脑袋给揉揉,顺道用额头在藏矜白掌心蹭蹭,好玩儿一样,“不知道呀。”
藏矜白垂眸看着他闹,轻轻笑了。
帐篷虽然小小的,但像个五脏俱全的小窝一样。
地上铺着有漂亮花纹的羊毛软毯,小榻也是彩线织成的漂亮又精致的小毯。
许是因为这个房间的主题色和鹿嘉渺的衣服一样,都是降红与藏蓝,有种……深沉又古老的安静。
这里点的是煤油灯,更凭添了几分静谧和浪漫。
鹿嘉渺仰头看着藏矜白,忽然想到什么,“你那儿也是这样的吗?”
“嗯?”藏矜白把覆在他额上的手抬起一点,露出他的眉眼。
“地毯、床单、小房子……”鹿嘉渺思考了一下,总结道,“像你穿长袍的时候……神秘又漂亮。”
藏矜白知道,鹿嘉渺说的是藏家。
那个……很古老的藏家。
他颇有耐心道,“嗯。”
“有藏兰花染的丝绸,有编织的肩坠、腰束,”藏矜白像在给小朋友讲故事一样,“如果想要邀请某人成为家人,还会送上一个小小胸章。”
鹿嘉渺眼睛亮晶晶的,“我的小叶子?”
“嗯,”藏矜白摸摸他柔软的头发,肯定道,“你的小叶子。”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瞬间藏矜白的眼神太温柔太笃定……鹿嘉渺忽然感觉心脏像被枝丫包裹住了一般,带着厚重又剧烈的心跳。
小叶子是……想邀请我,成为家人。
鹿嘉渺的记忆力一向不算太好,却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他得到这枚小叶子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懵懵懂懂,却有幸受邀,成为许久许久以后……他的家人。
风透过缝隙吹进来,把手边的薄纱吹起一点点,碰到了鹿嘉渺的指尾,他才回过神。
过于感性的氛围急需打破。
鹿嘉渺看着手侧刚才没用上的头纱,他忽然弯弯眼看向藏矜白,神秘道,“你低下一点点。”
藏矜白微抬眉梢,不明所以,但是俯身配合。
鹿嘉渺坐在床沿,藏矜白刚好弯腰与他视线相平,手撑在床沿。
鹿嘉渺先是认认真真看了藏矜白几秒,看到气氛渐起暧昧,才突然把手里悄悄拿好的薄纱往藏矜白头顶一盖。
薄纱不是编织的,恰好是浅浅的红色,坠着红蓝两色的小珠子和流苏。
鹿嘉渺位置掌握得很好,刚好够盖到藏矜白的下额,他的眉眼脸庞都被隔在浅红的薄纱之内,配上烛火浅光,鹿嘉渺像恶作剧得逞一样笑着说,“新娘子。”
沙漠的风声不再柔和,远方有猎猎风声伴着弦琴与歌。
分明并不安静,但莫名让人觉得时间和空间都停滞了。
“嗯……”藏矜白隔着薄纱,半垂着眼看着鹿嘉渺,坠着的珠子和流苏还在晃动,他带着纵容的笑意问,“那小新郎什么时候掀盖头呀?”
霓虹
帐篷内,油灯的光暗暗暖暖的。
不知道这里的人添了什么香料,有种让人格外安静的感觉。
鹿嘉渺先是愣了愣,目光定格在红纱之后藏矜白那双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上……许久后才眼睫扇动,垂下了眸子。
微光落在他垂下的细密眼睫上,看上去格外乖巧。
他的目光从晃动幅度渐小,缓缓停下的流苏坠子,最后落在藏矜白撑在床沿的手上。
手腕上的小石头手串和他周身的西装革履好像有点不搭,但从戴上那刻起就从未取下过。
鹿嘉渺缓缓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颗小石头。
喃喃一般,“你怎么……那么好呢。”
*
帐篷外的人已经磕疯了。
虽然看不到室内景像,但篝火照着帐篷,投影里的薄纱一起一落,人影相叠着,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浪漫。
弹幕以一种几乎覆盖整个页面的火爆形式刷着。
季琦欣慰地把目光从帐篷处收回,落到直播间镜头前,笑得慈祥又奸诈,“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又到了今天的投票时刻。”
季琦看着最后一排几乎为零的票数,像是早就预料到大家会藏好票,让藏鹿CP稳居倒数第一,继续接受惩罚。
但季琦哪是那种会放着刷爆屏幕的热度不要的人,所以他继续弯着眼睛道,“今天的投票规则稍有更新——”
“第一名将获得某大牌代言机会。”季琦看着弹幕上不温不火的期待态度,小声补充道,“超——那个的代言哦~懂的都懂。”
【啊啊啊啊啊什么那个?我听听呢】
【不会是情趣内衣或者什么小玩具吧?】
【你说点能播的好吗?不管了先冲票!相信季导不会让我们失望嘿嘿】
……
“而最后一名,将无缘赶赴我们的下一个站点。”
季琦点出日程图,哪曾想下一个站点竟然是羌导的采景现场——一个处于交界地带的红灯区!
真是,刺激得让人无比期待啊。
*
鹿嘉渺第二天听到投票结果的时候,深深被网友们的善变态度所感动。
上次倒一,这次第一,他接过季琦手上那份代言合同的时候,如同念书时被老师颁发了进步奖状。
本来他还挺开心的,但不知为何,在看到季琦目不转睛盯着他签的合同,并且在他署名后明显长舒一口大气后,感到了一种熟悉的不详之感。
似是注意到了鹿嘉渺质疑的视线,季琦回以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安抚眼神。
“……”就是因为你我才不放心的啊喂!
最后一名毫无意外是姜龄菱。
说起这个事,季琦才认识到人的多样性——姜龄菱在代言试镜成功后太高兴,碰巧节目带来的热度不小,又有人私下邀约,还是同类产品。
按理说这种想长续发展的都会选择避嫌,但姜龄菱似乎有点既要还要的意思,没想到小聚结束后就被人匿名举报酒驾,被逮了。
这是一个利益至上的至上的世界,之前姜龄菱买票买得那么明显,也就网友骂骂,没闹怎么大,毕竟她愿意冒风险买,并且真的带来了好处和热度。
这个世界的一切价值都是可以商品化衡量的,这酒驾一出来,无疑是一股彩票沾了脏污,价值可就没那么高了。
代言瞬间跑了,打算观望观望再说,票数更是买了都没超过其他人。
季琦长叹了一声,本来想就这个案例提醒一下鹿嘉渺,但目光往鹿嘉渺悄悄藏糖结果被藏总逮到被迫交出的场景中收回……
嗯,这家庭管理很有保障。
*
鹿嘉渺没有直接去参加代言试镜。
季琦说,对方对他的基本外形条件非常满意,就是不知道他满不满意对方。
所以先去红灯区,代言等对方会把产品寄过来试用。
基本……外形条件?
什么产品……还要试用???
鹿嘉渺被卖的感觉十分强烈。
但他还没琢磨透这个,就被窗外的景象吸引去了注意力——
这是一片与高楼大厦一河之隔的废墟。
他们的车从绿洲城市的繁华中驶出,不知道走了多久,快近黄昏时,终于来到了这里。
这里的建筑物矮小拥挤,墙体斑驳破败。
地上洼着黑污浑浊的水,有一群脏兮兮的小孩从上面打闹跑过。
紧凑的楼层间,悬挂着五颜六色的衣服,被风轻轻吹起,倒成了这座城市里唯一的亮色。
纷沓而至的记忆一下冲入脑海,鹿嘉渺的瞳孔微微睁大,像是被时间和空间的洪流骤然拉入了某个记忆里的画面。
眼前的场景分明颜色鲜亮,但脑海里浮现的场景,却像莫名浮上了一层隔着遥远岁月的泛黄颜色……
他家应该再上面一点,从这道窄窄的楼梯走上去,左转一个小弯。
有些歪歪扭扭的竹篱笆,春天会开满不知名的野花。
有座不大不小,刚好能住下他和奶奶的小屋。
屋后片不结果子的树林。
那里远没有山下繁华,却是他当时所有颠沛流离的唯一归宿。
那条回家的路他记得很远,要爬很久很久的阶梯,要经过那些污水和灯红酒绿……
但那时候,就算有人在必经的路口堵他,有人用小石子砸他……他都是要回家的。
因为,家里有奶奶在等他。
温热的眼泪什么时候从眼眶掉落的,鹿嘉渺都全然不觉,还是微冷的风吹在顺着脸颊而落的泪痕上,凉凉的触感让鹿嘉渺呆呆抬手碰了碰……
记忆里的那个地方在另一个世界都已经被拆掉了,奶奶死后他回去过一次,他的小院子变成了高楼,就连那条要走很久很久回家的阶梯,都被夷为了平地……
那时候他还很小很小,在书上学会了一个词……叫作遗憾。
那时候他就知道,人的一生总是在失去的,总会有些留不下的人和物。
所以往后,他对一切都大大咧咧,无所畏惧,却从不敢想拥有什么。
他没有能力保护,更没有能力留住。
可……岁月流转那么多年,在另一个世界竟然有一块能填补他心里名为“遗憾”的小小拼图。
天色越来越沉,挤簇的房屋上亮起霓虹灯。
各色的酒吧、娱乐场地像一块块魔方一样从白日里杂乱不起眼的楼栋中点亮。
所有人都在兴奋的欢声笑语,对这个即将布上颓靡的地方充满新奇。
只有鹿嘉渺背对着所有人,趴在车窗边缘,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很乱。
但他的目光却很安静,像是在……描摹一幅久别重逢的画卷。
季琦把车停下,宣布今晚将请大家到当地最大的酒吧玩儿一场。
先去酒店,八点准时开场。
只是,他的车前脚才刹住,后脚一直安安静静的某个小孩儿就一把拉开车门冲了出去。
这边临近海湾,尤其是中心区本就是个港口,入夜了很冷。
但鹿嘉渺好像不觉得,只穿着件白色单衣就跑了出去。
即将落幕时的晚霞把世界染成铺天的红。
身边是一场刚走人的空风,藏矜白目光落在那个顺着阶梯往上跑着的少年身上——
晚风把白色衣摆轻轻,他忽然觉得,像是隔着遥远时光,看到了那个……他还未来得及来到他身边的小少年。
鹿嘉渺几乎是铆足了气冲上阶梯,然后凭着记忆里描摹过无数遍的路线左转的。
他记得路边的每一刻小树,记得哪里有绊脚的大石头……那些小时候的东西像是都在,只是缩小了许多……就像他长大了。
只是,当落到那个一路奔赴的目的地,入目不再是那座歪歪扭扭的小房子,而是一片从未有人开垦过的荒地时……鹿嘉渺还是感觉心脏狠狠往下坠了坠。
像是……那些本来从不敢燃起的希望又落了空。
其实他早该知道的,刚才一路走来,左手边那家早餐店不再是那个和蔼的阿姨,五金店也不是记忆里那个很凶很高的叔叔……他只是刚才有一瞬间觉得,万一呢。
万一,这里真的藏了他的小时候。
鹿嘉渺不知在那片全种满不结果子的树面前站了多久,等他愣愣回神往回走的时候,天已经黑定了。
这片无人注意的荒地没有灯光,但幸好今晚的月亮够亮。
鹿嘉渺垂着脑袋往回走,一步一步踩在自己的影子上,像小时候总是一个人回家时玩的小游戏。
其实他也没有很难过。
本来就是这样的嘛,只是世界不小心让他看到了个小小惊喜,然后拆开是个空壳而已。
鹿嘉渺揉揉眼睛,也没有掉眼泪,只是风有点大,吹得有点儿痒痒的。
然后轻轻呼出一口气,正准备昂首挺胸回去,继续做自己乐观积极的小太阳。
只是,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左转处路口,有人在等他。
藏矜白微微有些懒散地靠在墙上,臂弯搭着件大衣,听到脚步声是抬头看过来。
月光洒在他的白衬衫上,像把他整个人都晕上了一层微光……
鹿嘉渺就顿在那里了,不知道藏矜白什么时候步至跟前,然后把衣服披在了他身上。
藏矜白没问什么,像是允许鹿嘉渺做一切想做的事,有一切想藏的小秘密。
他只是温和道,“冷吗?”
鹿嘉渺觉得眼睛又有一点点痒,但只是眼尾红了红。
他用手拉住大衣领口,挡住了下半张脸,这样情绪会暴露得少一点点。
他的声音闷在衣领里,听不清情绪,“我不是故意丢下你一个人跑出来的……”
“嗯。”藏矜白肯定道,“下次应该带上外套。”
鹿嘉渺抬起眼看向他,有一点点惊讶。
他总是温和地守着他,给他很多很多属于自己的空间,又永远会在那方小天地门外,等着他自己走出来……
也许还没从那种时空相叠的感觉里走出来,骤然看到藏矜白站在路口那瞬间……那些失落和割裂都像被稳稳接住了。
他终于在这条只有月光的路上,遇到了等他回家的人。
下去的路显得很长,每声脚步都清晰。
两人安安静静走着,不知多久,可能快要接近喧嚣的时候,鹿嘉渺忽然很轻地问,“你不好奇吗?”
藏矜白微侧过头,“什么?”
“我……”鹿嘉渺看着他,顿了顿,“为什么突然跑出来。”
藏矜白总会认真听他的每句话,他似乎思考了下,舒眉道,“好奇啊。”
“那你为什么不——”鹿嘉渺话音未落,就见藏矜白微微俯身,与他视线相对。
藏矜白说,“但小朋友可以有自己的秘密天地。”
所以他一直站在转角处没有过去。
只停在他回家必经的路口等他。
等他和他回家,或者……带他看看他的“家”。
猫猫
港口的晚风微凉,卷携着海水的气息。
长廊藏在夜色里,周围并不安静,时间却很宁静。
灯光一簇一簇亮起。
也许只有几秒,也许只是藏矜白那句话落进耳朵。
鹿嘉渺便轻轻踮脚,在晚风中吻了他。
吻是最好的爱意表达了。
谢有一个他,愿意守在这里,愿意等他回家。
*
两人回去的时候,大家已经陆陆续续到达酒吧,季琦连卡座都订好了。
音乐动感,灯光迷乱,鹿嘉渺挤过人潮到达目的地时,由衷佩服季琦的搞事能力。
明目张胆的C位,露天卡座上还坐了许多打扮时髦的陌生人。
这里是这个港口最大的娱乐场顶层,能到这儿玩的人身份都不会太差。
季琦见鹿嘉渺过来,指着身边的几位介绍道,“我朋友,不介意吧?”
刚才吻人的时候只是情绪上头,等冷静下来,鹿嘉渺才发现当时两人站在喧嚣的城市中央……此刻正把发红的脸藏在竖起的大衣领里,闷闷摇了摇头。
当然不介意,反正你开钱。
季琦的朋友都跟他一个性格,很是开朗外向,见鹿嘉渺就有人小声问了句,“这就是前段时间很火那个小皇帝?”
季琦挑眉回道,“这段时间更火。”
也是,虽然鹿嘉渺在网上风评五彩斑斓,但热度是实打实的。
小皇帝带来了昙花一现的露面,很多人熟知那个角色,却不一定认识“鹿嘉渺”这个人。
这次季崎的恋综,凭借大胆的作风和花样,几乎天天高挂热搜上,尤其是最近风评逆转很厉害的鹿嘉渺。
比起之前惊鸿一瞥的小皇帝,这次恋综里又纯又甜还大胆的风格,倒是让观众认识到了不依附于角色的真正的鹿嘉渺。
这样的热度一般比较持久,而且鲜明的个人形象也能带来更大的商业价值。
这次有几个人就是专门冲鹿嘉渺来的。
虽然他们对鹿嘉渺的身份存疑,但他带来的热度和价值是实打实的,无论是Z集团,还是季崎的珠宝,都靠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十八线打响过旗号。
里面有几个正在试水娱乐圈的人,对鹿嘉渺很有兴趣。
鹿嘉渺安静时总是乖乖软软,脾气很好,见他身边也没什么人,便准备把人拉到自己旁边。
圈子里大家默认都是这样的,这种漂亮年轻的小明星只是调剂品,没什么专属特权。
尤其是他的金主还是那位,大家可就更敢兴趣了。
只是,探出手那位,还没碰到人呢,手还没碰到人呢,就被横空挡出的一只手拦住了。
“不好意思啊,小朋友我预定了~”羌笛把鹿嘉渺拉进靠里的小卡座,凑到鹿嘉渺耳边小声说,“给你俩留的座位,远离乌烟瘴气。”
“季琦绝对在周围安了摄像头。”羌笛透露,“待会儿不想玩儿就躲这。”
藏矜白没和鹿嘉渺一起进来,在进酒吧门口时接了个电话,出去说了,所以两人错开了一点时差。
鹿嘉渺本就是不惹毛时就不会拒绝的人,见羌笛姐为自己解围,很是感谢地说了句,“谢谢姐姐。”
羌笛听得心软软,目光环顾一圈四周,然后迅速伸手揉了揉鹿嘉渺毛茸茸的脑袋。
柳修含在旁边看着,笑得温和,伸手递了杯橙汁过去换鹿嘉渺面前的啤酒,“也谢谢哥哥?”
在不适应的环境里被人照顾保护的感觉很好,尤其是在一个与曾经遭受恶意相似的地方时……有种遗憾被逆转的错觉。
鹿嘉渺捧着橙汁,很会来事儿地说了句,“谢谢姐夫!”
羌笛笑得不可开交,柳修含也眉眼弯深。
【有点一家三口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说,这传说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两口子对小十八线也太好了点吧】
【虽然我不想那么快承认,但刚才那被风吹乱的小炸毛我也想摸摸呢】
【[骄傲拍胸]我们十块就是走到哪里都是团宠![骄傲拍胸]】
……
藏矜白来时,正巧碰上季琦那几个朋友带来的朋友在讨论“Z集团”。
这些都是圈子套圈子之外的人了,能挤进这种上流社交圈,加上几杯酒下肚,多少有点口误遮拦。
“这不金主没来嘛,镜头前可以做的事可就太多了。”有位把目光悄悄往鹿嘉渺那边落落,“谁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这人的确有点伎俩,连羌笛都能搞定。”
距离不远不近,酒吧又太吵,没人听到,所以谈论得愈发肆意。
甚至有人见鹿嘉渺拉下大衣衣领,露出全脸时评价道,“这脸蛋长得倒的确可以,是我我也玩儿。”
也不怪季琦,出来组团玩本就是这样的,一个带一个,有时候人带来了你也不好拒绝。
他挨得近,用手拐提醒了一下几个人,“人来了啊,别嘴没把门儿,待会儿吃亏可别怪我没提醒。”
众人目光看过去,就见到迷乱灯光走进一个高挑矜贵的身影。
“靠,真的是他。”几句惊呼声在藏矜白步至卡座前戛然而止,变成了笑脸逢迎的问好。
藏矜白目光往他们身上落了下,得体得回了个很浅淡的笑。
几人不用季琦就自发做起了自我介绍,好好的狂玩酒吧硬是弄成了商务晚会。
好在藏矜白涵养不错,又是鹿嘉渺的节目,所以礼貌回应着,只是对方的问好的手伸至眼前,藏矜白依旧是那副不答眼底的笑意,抬了抬右手,“抱歉,拿着小朋友的外套,不是很方便。”
“……”有点尴尬又被秀了一脸,但他敢说啥?只把话题又岔到自己的领域上。
藏矜白已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看到远处正玩得不亦乐乎,全然没注意到他到来的鹿嘉渺。
这小孩儿就是心大,悲伤总是很短暂,或者说,总是很快就会藏回去。
身边的人还在畅谈,有点儿吵了。
“医疗吗?”他随口应着,终于打断对方,儒雅回道,“我只是对口语有些研究。”
“!”
藏矜白言语依旧得体,但这句不知是随意还是提醒的话还是让那人立马闭了嘴。
【懂口语的潜台词是大佬刚刚听到他们嘴碎了??】
【嘶——有杀气】
……
藏矜白得了清净,却没直接过去座位,而是从外绕到了鹿嘉渺椅背后。
他手搭鹿嘉渺的小卡座上时,这小家伙正在斗志昂扬地打开骰盅——一对一点骤然显现。
“……”鹿嘉渺沉默了,羌笛却爆笑起来。
柳修含倒是好脾气,把手边的骰盅拿了个过去,“说不定那个是坏的。”
苏女士本来还在旁边和羌导拌嘴,见这边玩得热火朝天,也要加入。
其实就是和对面玩不到一块儿去,也没什么惩罚,陪小孩闹罢了。
虽然大家都没说什么,但谁都察觉出了鹿嘉渺刚刚进来时有些心事重重。
没人问理由,却都不着痕迹地把氛围带动得活跃些。
苏女士先自己掷了次,四点五点,中规中矩,她笑着告诉鹿嘉渺,“帮你试过了,这个没问题。”
苏期微女士是教育学教授,这样的人总是柔软又温暖的……就像,记忆里也会和他一起玩石子的奶奶一样。
石子没有点数,却是他童年记忆里,最安静快乐的时光。
奶奶每次出门,都会给他带几颗圆圆漂亮的小石头,她像是发现了鹿嘉渺总爱坐在门槛上孤零零的等人,她便用那双苍老如枯枝的手,教鹿嘉渺她小时候的玩法。
仿佛……把鹿嘉渺的小时候填补成了一个永不褪色的童话。
熟悉的场景和情绪,让鹿嘉渺觉得心里酸酸软软的,握着骰盅抚了抚,才弯着眼摇了下,并立下壮志,“我这次一定能有六点!”
这声响亮得连羌导都侧目过来看着他能摇出朵什么花来。
【不是我说,他们好像一家人啊,虽然是在酒吧,但我心软软是怎么回事?】
【更像一家子缅因养一只呆笨布偶[微笑]】
【只有我注意到大佬已经在背后搭了很久了吗哈哈哈哈哈】
……
鹿嘉渺一鼓作气骰子摇得叮当响,正准备放下,就听身后有人轻声道,“再摇一下。”
“先生!”鹿嘉渺一下转过头,“你来啦!”
藏矜白探手托住他的骰盅,笑道,“怎么顾头不顾尾的。”
酒吧的光影迷幻,扫过藏矜白棱角分明的脸,配上他懒散搭在椅阿背的手,平添了些说不明的魅力。
鹿嘉渺嘿嘿一笑,“我玩游戏呢。”
藏矜白能看出他心情好了不少,正准备笑着应他,就被人突兀打断了。
“藏总。”是刚才那几人,像是做了半天心里建设,终于铆足勇气上来搭话,“刚才的事……怪我们嘴没把门儿,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别介意。”
其实酒吧那么吵,大概率没人听到他们说什么,但刚才藏矜白那句状似无意的搭话总让人觉得事情不简单。
而且看刚刚这位竟站到那小玩意儿身后去陪他玩游戏了,实在让人估摸不准这位金丝雀的地位。
以防万一还不如先负荆请罪,毕竟这位真是他们惹不起的。
冯宁拐了身边的人一下,继续道,“我们点了两瓶好酒,给大家边喝边玩儿,就当是赔罪了。”
说是两瓶,几乎掏光了两月家底,把酒吧里有点好酒都点出来了,宽敞的大理石桌面铺了满桌。
冯宁引着送酒的服务生过来,顺势就坐在了藏矜白旁边,还狗腿地开了瓶酒添上。
藏矜白是很少直接冷脸的人,他总一副儒雅随和的样子,也没明确拒绝。
鹿嘉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在冯宁也添了杯酒递到自己面前时礼貌拒绝,“谢谢,但我不能喝酒的。”
说着他还悄悄暼了藏矜白一眼。
“来玩儿哪能不喝点酒助兴?”冯宁热场子道,“听阿季说你们在拍节目?拍节目那就更得有点花样了,老掷骰子有什么意思。”
“没意思吗?”藏矜白手搭在膝盖上,用指尖拨弄一下鹿嘉渺刚才转出的六点,“我觉得挺有趣的。”
“……”他妈的护短呢,冯宁还敢说什么。
酒是没敢让人喝,但游戏还是玩起来了。
毕竟是在录节目,大家帮鹿嘉渺缓了缓心情,也是知道自己工作的。
游戏很简单,依旧是掷骰子,只是加入了点恋爱元素——真心话大冒险。
老土又总能出热点的游戏。
第一轮就是羌导输了,两位在节目里一直是细水长流的风格,第一次被挑出来,弹幕刷挺快。
羌导轻咳了一声,装作不经意凑到苏女士旁边问了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小孩选玩具呢?”苏女士笑道,“这都问我。”
羌导又轻咳了两声,“这不怕选到你不喜欢的,又不高兴嘛。一生气就气几天,我和闺女都怕哄。”
鬓发微白的人说起这些,大家就像听故事一样,没多少想刺激荷尔蒙的欲望,更多是好奇那个年代的爱情故事。
羌导在最火的那场电影开幕会上宣布的恋情,当年可是热及一时。
“要不我帮你们选的,”季琦站出来,“真心话,羌导方便谈谈你和苏教授的……爱情故事?”
酒吧其实不是适合说故事的地方,但羌导不愧是拍故事的人,把那段几十年前的岁月娓娓道来,像是一篇记载最寻常爱情的浪漫散文。
鹿嘉渺听入了迷,从他们年少想到自己,又看着苏教授眼眶微红,然后用指腹擦了擦后握住了羌导的手。
故事结束,鹿嘉渺还在设想,想以后……他和先生也会这样吗?
骰子又轮到了鹿嘉渺面前,他还在发呆,还是羌笛拐了他一下,鹿嘉渺才匆匆回神。
他随意晃了晃,在骰子还在转动的间隙,忽然凑到藏矜白耳边说了小声说了句,“我会永远喜欢你的。”
他藏在喧嚣和众人的目光里,悄悄告诉他,“无论年少还是老去,我都最最喜欢你。”
【啊啊啊啊啊啊谢我季导在卡座下偷装收音器让我磕糖呜呜呜甜死我了】
【啊啊啊啊他好甜他好甜他好甜怎么有看到别人恩爱就悄悄表白的宝宝呜呜呜】
【有恋爱那味儿了,说包养的要不要来听听?听听什么是优质恋人?听听什么是我看到所有关于爱情的词句,想到的都是你?kswl!!!】
【哈哈哈先别急着秀恩爱宝宝你一点哈哈哈哈哈两个一点】
【大冒险大冒险大冒险!!!】
……
对于这种年轻情侣,网友们的想法就不在婉约,满屏除了大冒险就是亲一个。
季琦轻咳一声,“要不……大冒险?”
鹿嘉渺看着藏矜白时笑得眉眼弯弯的,听到季琦说话,才侧回头就看到了面前两颗赤裸裸嘲笑他的一点,“……”
这就是传说中的秀恩爱死得快?
季琦见藏总也没什么意见,又试探性从弹幕里收回目光,“要不……亲一个?”
“!”鹿嘉渺惊呆了,大庭广众之下,怎么敢有这种尺度。
他猛转回头,准备告诉先生,他会拒绝的,势必维护藏总的精英形象。
只是他脑袋才侧过来,话还没开口,就感觉额头处贴上了温热的温度。
藏矜白吻了他的眉心。
这样炫彩沾着俗欲的灯光,总让他看起来有些不同。
那一刻周围好像没那么吵。
藏矜白垂眸道,“嗯,永远最最喜欢你。”
【啊啊啊啊啊】
【我以为是包养,结果是纯爱。】
【我以为是金丝雀上位,没想到还能反向操作,大佬他超爱!!!】
【只有我啊啊啊啊啊啊嗑死了吗】
……
弹幕里的【啊啊啊啊】一直刷到游戏结束。
在这三天三夜的恋爱直播下,大家已经从到处找黑点变成了再让我磕磕呢?
鹿嘉渺回到酒店,还有点点害羞。
抱着季琦刚才给的代言试用先进了卧室。
那个请他代言的人就是今天第一个和自己搭话那位,听说是位……风格大胆的设计师。
那句“风格大胆”,的确有点吓人。
但代言=巨资=还家里那位恋爱脑欠下的巨债。
非必要不放弃。
所以鹿嘉渺十分忐忑地掀开盒子——竟是黑丝猫猫!!!
……
藏矜白才从厨房温了杯牛奶出来,就听卧房门打开,而后,里面先是探出了一个毛茸茸拖鞋尖,再然后,门缝推大了一点,他就看到了那双细白腿上穿了什么。
“……”藏矜白才觉头疼,鹿嘉渺就探出脑袋来。
柔软的头发上带着个大大的猫耳,上半身穿着一条吊带小裙,修长白皙的脖颈上还有个小铃铛。
“……”握着牛奶杯的力道骤然一重,藏矜白随手丢了件衣服,挡住客厅闪着微亮红光的摄像头。
鹿嘉渺却全然不觉,眼睛亮亮的,一点不害羞,兴奋邀约道,“黑丝诶,贴贴吗!”
星星
【啊啊啊啊啊别遮啊啊啊啊有什么是我尊贵的VIP不能看的!!!】
【黑丝?!什么黑丝!!!rwkk!!!QAQ】
【狗粮票一百张能让我看看宝宝穿黑丝吗呜呜呜眼泪已经从嘴巴流出来了】
【话说,藏总是不是一直知道摄像头在哪儿?又磕到一些盲点】
……
网上的惊涛骇浪都被一件外套给遮住了。
鹿嘉渺正准备推门而出,就被藏矜白拦腰一把拎进了屋。
真的是拎,一手拿着他的温牛奶,一手揽在腰上,真的很像在拎乱跑的小猫!
鹿嘉渺倒是没有反抗,乖乖垂着手和脑袋,只在快被丢到床上时抬头问了句,“不贴贴吗?”
……
半小时后,房间隐约传出压抑的哭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就是老夫老妻的情趣吗呜呜呜让我看一眼就一眼】
【虽然听墙角不好,但是让我也康康呢?】
……
样品坏掉了,像被泡在牛奶了,被随意丢弃在地上。
鹿嘉渺觉得自己也坏掉了。
猫耳不知掉到了哪里,只留下汉湿的额发和泛着潮红的脸……
铃铛项圈歪到一旁,搭在左侧锁骨上,欲坠不坠……
脚踝被握出红痕,脚心也疼。
鹿嘉渺嗓子也哑了,开口就是哭腔,他抬起尚沾着湿漉漉泪水的眼睫抱怨道,“不是这样的……”
他的书上说,他是很有主导权,很熟练的……不会被这样欺负。
鹿嘉渺睡着前唯二两个意识就是——
再也不要邀请某人玩游戏了。
还有,做梦都在呜咽着抱怨,我的书上不是这样的QAQ
藏矜白的怀抱很舒服,又有熟悉安稳的味道,所以他全然没注意,意识恍惚间说出口的梦话。
他的书……这是藏矜白第二次听到小朋友说。
*
鹿嘉渺第二天浑身酸软,赖了好一会儿的床。
还是季琦的夺命连环call出现,才把他从一个由自己掌控全局的美梦里拉回来。
鹿嘉渺闭着眼,听藏矜白接通后放在他耳边的电话。
“鹿宝!晚上羌导直播试镜,你来不来?!”
试……试什么?!!
鹿嘉渺猛地睁开眼——羌导要直播试镜!!!
作为一个恋爱文里面出来的事业脑,只要一提到喜欢的工作,就算粘床上了,鹿嘉渺都能立刻把自己撕下来。
只是……挂断电话后,鹿嘉渺才惊觉被子下面不对劲。
身后传来的异样感让鹿嘉渺难以置信地转回头。
那双瞪圆惊呆的眼睛里藏着千言万语,仿佛在说——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老禽兽!!!!
*
羌导直播试镜的事通知得突然,因为消息早放出去了,准备的人自会准备。
羌老一直奉行,你要演好这个角色,就要让他融入你的生活,甚至成为他。
从消息出去到现在,时间不长不短,现在试镜,既能看出天赋,也能看出对角色的解读。
他的试镜要求并不多,没有脚本,不定人设,唯一的要求就是从进入拍摄场地开始,你就是要演的那个人。
而且这场试镜公平公正公开,由观众和几位副导按比重投票,当场即出投票结果。
羌导自从入行,从来就是自我选择,创作的也完完整整是他的故事。
这还是他第一次把选择权交给观众,拍一场和大家一起选择的收官之作。
虽然但是,大家总觉得羌导来个恋综,恋爱秀得保守,行事作风倒是和被季琦带得十分大胆前卫。
但这种新颖的方式,也让这次试镜的关注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热度。
恋综拍成了大杂烩,季琦又白蹭了几千万热度,愈发觉得自己简直是驰骋在娱乐圈的天才。
试镜定在黄昏,那个靡乱灯光开始亮起的时间。
为了避免人员聚集,地点挑的是个离中心城较远的区域。
这里零散亮着几块红灯,七点到就有几个店开门,有人从二楼斑驳的围墙旁探出头来看下面。
他们对这些光鲜亮丽的活动没多少兴趣,只是用来打发又一天无聊的时光。
有豪车驶进片区,车灯说不定都能值全家几年饭钱。
这片区域很奇怪,极度喧嚣,却又极其安静。
每个人都无暇关心其他,披着灯红酒绿,想的全是柴米油盐。
车门停在拉好围线的拍摄区前,从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妩媚身材窈窕的女人。
【啊啊啊曲曼妮也来了我的天】
【开始传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我清纯女神会踏足红灯区,但现在看姐姐好米,衣服是为这场戏特地准备的吗!!】
【查了,不是某牌礼服,看材质就是地摊货无疑了,这种咖位还能自降身段为了拍戏做出牺牲,看来曼儿这把是势在必得了。】
……
曲曼妮是位混血小花,童星出生,先前是在南洲地区很火的流行乐女歌手,近两年才探足演艺圈,凭借清纯白月光小火,再加上性格反差,有不少忠实粉丝。
家底殷实,风格多变,唱歌演戏都纯属爱好,所以这次她会来挑战新领域,大家也不算奇怪。
羌导能看出她为这场戏做过准备,再加上她主动上前说自己可以第一个试镜,周身散发着自信的气场,无论是否贴合这个角色,都是个不错的演员。
第一场试镜开始,灰暗昏沉的镜头里走近一抹身着红裙的背影,大波浪,勾勒身形的长裙,看似寻常的步伐,每一步都透着不显的风情。
她靠在装潢劣质的红漆门前,靠着招牌看了会儿外边,偶尔进来几个客人,里面能换上妩媚笑意,说句,“欢迎光临~”
等场景里来往的NPC走尽,指尖那根香烟燃到末尾,她才看着地面拿起来抽了一口。
薄雾吐得很慢,让那张足够漂亮的脸更显出一种雾里看花的美感,像个堕入红尘的白天鹅。
等烟雾吐尽,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尖弹了弹烟灰,随手一丢,她抽出刚在有人塞在胸前的钞票,无所谓似的数了数,装进了腰包。
试镜最后,她不耐烦地掏出手机,冷淡说了句,“明天下午,一万六,他妈的爱要不要。”
【啊啊啊啊我女神演得好好呜呜呜】
【我只会说好米好米好米】
……
曲曼妮的确发挥得很好,一个简短的片段就演出了十足的故事感。
而且她的外在条件很好,很符合红灯区主角的设定。
羌导在名单后打了个小勾,和副导讨论,“就是人设常规了点儿。”
但这也并不是什么决定性因素,毕竟她们是做演员,不是编剧导演。
毫无意外,曲曼妮第一个出场,票数就被拉到了难以超越的高度。
后面试镜的演员其实能力都不错,却都没有曲曼妮出彩。
姜龄菱算是另一个小的高潮,但一是她没曲曼妮有故事感,二是她还顶在酒驾的风口浪尖上,人气很低迷。
就在大家看倦,默认主角定在曲曼妮时,终于轮到鹿嘉渺进拍摄地了。
【???他只穿个白T???】
【这是演红灯区还是演学生妹呢?有后台都这样玩儿?未免太不尊重角色了】
【走过场蹭热度的罢了,不必太在意】
【嘿嘿黑们先别喷,等着看,有惊喜】
【什么惊喜?昨晚酒吧的直播我可看了全程,一点儿媚气没有,还是乖乖上学去吧小朋友】
【??你在说什么你知道吗?黑丝猫猫,懂的都懂】
……
这场恋综让鹿嘉渺的人气涨了不少,但今天涌进来的人实在太多,弹幕也在褒贬不一的刷着。
镜头里先是出现了一个穿着白T的瘦弱背影,微弓着背,步履散漫,又有几分失落。
鹿嘉渺踩过路上一块一块裂口的砖,就像踩过那段走了无数遍的小路。
他好像一瞬间回到了那个世界,回到了许多年前。
白色的背影在泛灰的布景里很显眼,像个孤独的白点。
直到,他身后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弹幕直接炸了——
【羌笛?!妈呀他多大脸,是让影后作配的意思吗?】
【这真不是在明目张胆作弊??羌导女儿都拉出来了,就这么急着上位???】
【纯路人,开始就觉得就脸能看,现在最后一点好感都败光了】
……
因为有人物表达需要,所以在进入拍摄地前是可以选择一定NPC的,就像之前曲曼妮之前选的那几个塞钱的背景板。
大多也都是熟人,毕竟对方要懂你的故事。
【前一个十八个配角,再前一个请了三位老戏骨,大家谁都遵守了规则,不能因为搭档和导演有关系就盲目黑吧???】
【你们知道什么叫搭档吗?就是双方自愿,羌姐那性格,她不给你配,别说试镜,几个女一号她都不搭】
【我就问一句,十八线就不配有朋友吗?但凡有个朋友就是他在高攀他在蹭是吧?他能走后门还来试镜被你们骂?没必要那么大恶意】
……
羌导这边没开弹幕,大家都是在季琦的直播间吵。
这边暮色渐沉,被来往人步履磨亮的石板路上落下距离不一的灯光。
镜头里的少年安静走了一段路,仿佛只是个放学归家的少年。
只是,在接近巷口阴影处,他忽然顿住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劣质口红,熟练得涂上了嘴唇。
但不知怎么,今天的手不太稳,在唇角划下一道突兀的浅痕。
口红的颜色很深,把少年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出几分媚色。
但搭在眉眼前的柔软额发,和微垂着的干净的眼睛,都和那抹媚色格格不入。
“你去学校了?”
少年像是知道对方跟了自己一路,但依旧旁若无人的进行着自己的每日日常。
“你才从学校回来对不对?我看到你了。”那人说,“明明很想念下去,为什么退学?”
少年点烟的手顿了顿,只是一秒,便燃起了烟雾,语调淡淡,无所谓似的,“不念了。”
“你在校门口站了很久,你带走了校牌。”
“所以呢?”少年掀起眼帘,语唇齿间吞吐的烟雾与他的外表全然不符。
有种莫名的颓丧。
“明明再坚持一下就可以了……你都坚持了那么久了,”那人情绪显然激动了些,语调里带着微颤的哽咽,“就半年,最后半年了,你就可以走出去了啊。”
烟燃了一截无人搭理,簌簌落下烟灰。
“我真不念了。”少年没看人,目光虚空不知道落在何处,这句话顿了半晌,才继续很轻声说,“我坚持不下去了,姐。”
“你奶奶呢?!你想过你奶奶没有!”那人情绪愤怒,将手指向某处几乎嘶吼,“你知道她有多想看你走出去吗?!你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挂念,她说这辈子能让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就值了……你对得起她吗!”
“她要死了!”少年眼眶发红,哽咽噎在喉咙里,“我能怎么办?看着她全身插满管子却无能为力,我能怎么办?!”
“我只是想让她多留留……”发红的眼眶终没困住那行眼泪,像情绪脱笼般落了下来,“我只有她了……就想让她多留留。”
镜头里,似留白一样的漫长寂静后,少年收起眼泪,看着顿在远处的那人笑了笑,“这事儿你真别管了姐。”
“对不起,我……不知道奶奶生病的事。”
“不怪你,我这没爹妈要的,你还愿意来过问一声,已经够感谢你了。”刚才的宣泄仿佛只是错觉,少年又恢复到了那副懒散无所谓的样子,只是嗓子还有些哑,“她把我养大,我陪她一程。”
【妈呀我看哭了】
【呜呜呜怎么演得那么真实,抱抱小可怜】
【说好的红灯区呢?突然打感情牌哭死我了】
……
羌导喊卡后,鹿嘉渺还站在那儿。
风吹过他眉眼发梢,总让人觉得他眼里盛着很浓的悲伤。
羌笛过去抱了抱他,“你演得很好。”
鹿嘉渺缓了缓,挂着眼泪笑了笑,“谢谢姐姐。”
羌笛没再说什么。
她见过很多戏,遇到过很多演员,却是第一次在一个人眼里看到那么浓重又真实的遗憾和悲伤。
人潮往下一个场景行进,鹿嘉渺却留在了原地,看着他们走远后,才缓缓靠着墙壁蹲了下去……
他抱着自己,第一次有了种眼泪不受控制的感觉。
那些遗憾……想念……像一块酸涩的石头卡在了心脏和喉咙,吞不下,吐不出,只让人难受。
自从来到这里,走过的路都是熟悉的旧景,他却像被遗忘在了时间更迭的长河里。
藏着掩着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决了堤。
他看到目光里落下熟悉的身影,忙用手臂擦了擦眼泪,正准备咧出个笑来说自己没事的,就感觉藏矜白用指腹抚了抚他的眼尾。
眼泪蒙住了视线,让人看什么都朦朦胧胧。
他听到那人很温柔很温柔地说,“难过的话,就哭一哭。”
“等难过好一点点,先生带你去吃小蛋糕。”
鹿嘉渺拥进了他怀里,趴在他肩头,眼泪一滴接着一滴滚落,却没哭出声。
藏矜白抚着他,掌心之下是个瘦弱的小朋友。
他那么安静,却也……那么悲伤。
“我想奶奶了。”许久许久后,鹿嘉渺才很轻很轻道。
“那明天就去看奶奶好不好?”
鹿嘉渺趴在他肩头轻轻摇摇头,鼻音还带着哭腔,“她不在这里……”
“这样啊。”藏矜白一遍一遍轻轻抚着他的背,不厌其烦地哄他,“那她在那里呢?可以告诉我吗?”
“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鹿嘉渺忽然变成了很脆弱的小朋友,重复着奶奶生前说过的童话,“她变成了星星。”
“那我们明天就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嗯?”
“去看星星。”
礼物
小路漫漫长长,放肆发泄过后,鹿嘉渺乖乖趴在藏矜白背上,任由他把自己背回家。
喧嚣的人潮过后,路上归于平静。
今晚月光很亮,把两人影子照得长长。
这是鹿嘉渺第一次安安静静地打量“这条”小巷,他看着每一格模糊的小广告,看着斑驳缺口的墙砖……
从前走过这里,他总只想着快点跑,不被欺负。
这是第一次,有人陪他慢慢走回家。
他把从前那条避之不及的小路认真看过,补上泛灰记忆里那些不想回忆的场景……
年少时的惊慌反抗,都在这一刻慢慢平息下来。
鼻息间是先生熟悉的味道,鹿嘉渺第一次觉得,他兜兜转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一刻的。
为了补全那些悲伤和遗憾。
为了……遇到一个很好很好的他。
今晚的夜色里,鹿嘉渺合上沾湿的泪眼,轻轻吻了吻藏矜白的脸颊。
*
鹿嘉渺哭过后,总会睡得很沉很乖。
今夜尤其黏人地厉害,睡着了还紧紧搂着藏矜白,一点儿也没乱动。
或许熟悉的气息让人安稳,明明那么难过哭了一场,没想到鹿嘉渺竟难得做了场好梦。
梦到很早很早以前,他和奶奶在院子里的一切。
没什么特别,只记得那时阳光暖融融,照得人很舒服。
晨光微熹,照在鹿嘉渺睡熟的脸上,像是借来了梦里的光。
“渺渺。”他感觉有人吻了吻他的额头。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鹿嘉渺没应,他还溺在梦里,只把搂着的人抱得更紧。
藏矜白也没再叫他,轻轻拿下他的手后,下床替他准备今天穿的衣服。
山上凉。
如果要看星星的话,还需要去早一些。
鹿嘉渺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人抱起来穿衣服。
自昨晚后他就腻人地厉害,只要是藏矜白,他就全身心赖着。
等藏矜白替他套外套的时候,他才愣愣醒过来。
也许是今天的阳光太好,也许是此刻的场景和梦里一样安稳。
鹿嘉渺一时竟有种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模糊感。
还是藏矜白笑着捏捏他的左手,“小朋友,抬下手。”
“我们要出门吗?”鹿嘉渺被穿上了一件厚厚的登山服,他就坐在床沿,小声问道。
“不是去看星星吗?”藏矜白起身,揉揉他脑袋,“去洗漱吧。”
*
鹿嘉渺知道为什么要出发得那么早了,他们坐了专机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好巧不巧,酒吧那晚季琦朋友带来那几个人听说出了点事,季琦赶去处理了,节目暂停录制。
两人逃离了季琦的追捕,像是背离全世界来了场叛逆的私奔。
进山后就是藏矜白自己开车,他们穿过了一片繁茂的森林,最后停在目的地时,鹿嘉渺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像是避世的桃源,秋来得更早一些。
满目都是落红的叶,层层叠叠,看不到边。
森林围着一片平地,平地中央有一汪清澈如蓝宝石的湖,湖水有无数分支,蜿蜒散开,再从悬崖落下……
仿佛一处建在天空的高阁,周围垂满如云的瀑布。
黄昏灿烂洒了一片,他像误入了某个童话里书写的世界。
许久,鹿嘉渺才看向藏矜白,“这里……”
“不是想看看我们那儿吗?”
记忆像一下子被拉回了沙漠里那个琵琶声响的夜晚,鹿嘉渺曾无意问过。
没想到先生记得,竟真的带他来了。
“这是就是最古老的藏家。”藏矜白像说故事一样,“你的小叶子就来自这里。”
鹿嘉渺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棵盘根错节,树冠巨大的老树上。
在满目枫红里,它依然翠绿,湖水的分支流淌过它脚下,载着落叶飘往山下。
树冠垂下长长的树须,仿佛一位屹立在这里千年的神使。
上面系着无数绣满藏蓝色图腾的绸缎,长长的绸缎下,会坠上一个小小的流苏铃铛。
它载着这些祈福和夙愿,站在这里,像是等着人来,也像送人离开。
鹿嘉渺透过空灵的铃铛声,仿佛看到了那个古老神秘的家族……像图腾一样蔓延蜿蜒,带着神性卷携入了人间。
“没那么多唬人的神话。”藏矜白似是知道鹿嘉渺在想什么,只笑着说,“在这里那些年,就记得星星好看了。”
落日坠下,夜幕配合地在那一刻铺陈满天。
“曾有人告诉我,这里是离天最近的地方。”藏矜白目光从鹿嘉渺身上离开,和他一起落到某处,“说这棵树将亡魂渡往四处,你能找到想找的人。”
藏矜白说得云淡风轻,鹿嘉渺却莫名觉得他的目光和思绪都飘得好远好远……
仿佛飘到了那个他还不是克制儒雅的藏先生,还在相信童话的小小童年。
“我母亲葬在这里,去看看她吗?”
鹿嘉渺设想过无数次那位高雅漂亮的母亲,只是没想到,她的归宿是一片开满各色鲜花的小片平地。
许是花开得好,入秋仍有蝴蝶翩飞其间。
这个归处没有碑墓,却莫名让人觉得,她一直在这里,带着花香蝶飞,守着一年四季。
先生分明什么都没说,没有过问前应后果,没有安慰解说,但这一刻,鹿嘉渺感觉那颗卡在心里喉间,让人酸涩痛苦的石头忽然不见了。
这世上总有许多离别,像是命运圈住,无法逆转的锁链。
但,离开的人却不会消失。
她会带着爱意和牵挂,守着那些尚在人间的牵念。
这种守护绵长,无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良久又漫长的安静后,空灵的山川间,藏矜白侧目看向鹿嘉渺,轻缓开口,“找到那颗星星了吗?”
鹿嘉渺仰起头,看向仿佛触手可及的漫天星辰。
“如果找到了,代我告诉奶奶,”藏矜白说,“你平安健康,依旧勇敢坚强。”
“你记得她陪你长大的年年岁岁。”
“会在每一个有星星的地方,带着她的愿望好好走下去。”
“如果有幸,加一句,”山谷空灵,风带着声音,他听藏矜白说,“往后有人陪你。”
*
他们在这个地方待至天明。
鹿嘉渺站在载着先生童年的树下,把老树上坠着的所有愿望都一一看过。
像在看一册随风飘摇,却永远牵连着的悠久故事。
和这段漫长时间长河里,每个渺小的点滴。
“先生。”鹿嘉渺指尖托着一条最低的坠子,侧头问陪着他看遍这些的藏矜白,“你写过吗?”
“没有。”藏矜白垂眸看他,“想写吗?”
山上的晚风凉,吹得人夜晚也不困,鹿嘉渺想了想,“我有小叶子。”
他说,“我也可以许愿。”
绸缎上写下什么并不重要,他好像从来没有什么太长太远的愿望。
他得到了藏矜白太多太多肯定和被保护的自由。
他只是忽然想这么强调。
就像他终于笃定地意识到,先生就是他的。
没有惴惴不安和患得患失,这个人是会陪他一辈子的。
他不会离开,会在每一个关于鹿嘉渺的故事上,陪着一个藏矜白。
*
两人回去已经第二天下午了。
晚风带着海水潮湿的气息,就像他们初次来到这里那天,更像……很久很久以前,鹿嘉渺每次放学回家,独自一人走过的黄昏。
只是这次不同,有和他并肩而行的人。
鹿嘉渺穿着冲锋衣嫌热,频繁抬眼悄悄瞥藏矜白,然后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遮到下巴出的拉链悄悄拉下来,准备一把脱掉衣服。
但他的功力显然不够,拉链才拉开,帽子就被藏矜白用手指勾起来,“风大,会生病。”
“哦。”鹿嘉渺现在对藏矜白的爱意是一千分,超听话的。
下一秒,“先生,我想去酒吧!”
“……”
鹿嘉渺拉着藏矜白去酒吧吧台点了一杯低度果酒,能让人微醺,轻微麻痹神经,却又不丧失理智。
豪爽喝光后又牵着藏矜白穿过喧嚣热闹的层层人潮走了出来。
他站在酒吧门口,逆着风和晚霞转过头来,仰头看着藏矜白,目光忽然变得很认真,“我带你去个地方。”
或许藏矜白早察觉出小朋友一路上酝酿着什么,或许也知道那杯酒是他倾诉的勇气。
所以只任由鹿嘉渺牵着他,带他去看任何地方。
鹿嘉渺先是慢慢走着,走到人烟逐渐稀少,然后脚步渐快,拉着藏矜白在晚霞中跑了起来。
影子逆着风,最后落脚在一座高高的海坝。
这里的风更大,潮汐拍着海岸,一潮推过一潮。
“我小时候放学常来这里!”鹿嘉渺转过身,风把他的衣摆和头发吹起,灿烂的黄昏在他身后漫开。
“这里的晚霞很好看,我还在这里看到过大鲨鱼。”鹿嘉渺像在说一段小故事一样,“可惜没有人信我,除了我奶奶。”
鹿嘉渺看着藏矜白打理得利落的额发也被吹散,逆着风站在他对面,眉目温柔地听他絮絮叨叨。
鹿嘉渺弯着眼笑了起来,只是这次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奶奶就是在这里捡到我的。”
风把声音传到另一个人的耳朵,“她说我和别的孩子来到世界的方式不太一样。”
“别人是爸爸妈妈带来的,”鹿嘉渺看着藏矜白,思绪飘回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秋末,院子里奶奶给他编织过冬的小手套时说的话,“而我是风和大海送给她的礼物。”
最最珍贵,独一无二的礼物。
风声好像忽然就安静了。
夜幕挂上来,鹿嘉渺跟藏矜白并肩走着,他侧头看看一路无言,只牵得他很紧的藏矜白,“其实我不可怜的,奶奶很爱我,我什么都不缺。”
藏矜白没说话,只垂目看着他,而后摸了摸他的脑袋。
“但是也有极少数的坏人。”两人刚好步至那个小巷,鹿嘉渺凝重地皱起眉头,看向围墙上面,“有些高年级学生欺负我矮,老是爬到上面用小石头丢我。”
“不过我可不是好欺负的,”鹿嘉渺强调道,“我拎着小棍就能追他们好远,我揍人可厉害了,骂人也可脏——唔。”
鹿嘉渺话音未落,就被紧紧拥入了一个带着微凉晚风和温热体温的怀抱。
他从藏矜白的胸膛仰起头来,“我没有吃亏的,我暴力又勇敢!”
怀里的小朋友永远乐观向上。
柔软的额发散开一些,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干净的眉眼。
他的眼神依然澄澈,仿佛那些坏人坏事,从未侵蚀过他的世界。
藏矜白垂头吻了吻他,吻得很轻很轻,像在吻珍贵易碎的宝贝。
鹿嘉渺被亲得有点儿痒,微微闭了闭眼睛,像是在被顺毛的猫咪。
许多个轻如羽毛的吻后,鹿嘉渺才开口打破,“先生,你不要觉得我可怜。”
“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爱和苦难一定是守恒的,”鹿嘉渺说,“那些不好的经历,一定是为了换我遇到奶奶和你,我赚大了。”
“嗯。不可怜你。”藏矜白抚抚他眉眼,说,“我会爱你。”
他说得突然又寻常,卷携在晚风里,像是……裹满了积攒已久又深厚绵长的爱意。
两人又一步一步走上阶梯,在最后两步时,鹿嘉渺忽然打破安静开口,“在我的那个世界……”
这次,他没看着藏矜白的眼睛,目光只是虚无的落在那片本该是小院子的空地上,他说,“我的家就在那里。”
“有个很小的院子,三间小屋,门口有棵老树,奶奶说是菩提。”
“我喜欢有阳光的时候,坐在树下靠着奶奶听她讲故事。”
像是把回忆里关于这片故地的所有记忆都简单说完了,鹿嘉渺才转过头,这次他目光很静又很深地落在藏矜白眼里,却只说了句,“那个世界没有你。”
那条连接命运的锁链,在这一刻,被钥匙转开了锁扣。
他的所有过去和秘密都坦诚在藏矜白面前。
从此以后,鹿嘉渺就只是鹿嘉渺了。
虽然在心里一万次笃定过,先生会接受任何样子的自己,但那短暂的片刻,鹿嘉渺还是感觉心跳都停滞了。
毕竟这听上去很荒谬。
“这样啊。”但藏矜白只是摸摸他脑袋,像个开明的大家长,一如寻常温柔地问他,“那就是小朋友的书吗?”
鹿嘉渺眼睛很缓很缓的眨了一下,眼眶骤然发酸。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那个世界除了奶奶好像都不太好,所以她送你来到了这里。”藏矜白说,“幸好,你来到了这里。”
鹿嘉渺以为的荒谬和无稽之谈,到了藏矜白这里,全变成了幸运。
鹿嘉渺借着星光吻上藏矜白的时候,温热的眼泪终于从眼角滑落下来。
在先生那里,他从不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他是带着爱意和祝福来到这个世界的。
是来被爱的。
催情
这个吻带着海风的气息和悠长的故事。
像在告别一段过往,也像在拥抱开始。
鹿嘉渺正吻得感动,忽然就被骤然怼脸的灯光吓了一跳。
他踮着的脚一下落了下来,就看到了对面举着手机,开着后置灯的不明人员。
“……”季琦只是来找人,也没想到小情侣正情到浓时,脸皮厚如他,顿时也觉得尴尬了,忙捂住手机,蹑手蹑脚地往回退。
毕竟他今天去收拾烂摊子才知道,那几个人出事地蹊跷,先是一夜之间所有名下的小企业都股票停涨,然后有意向的投标竟然都被人诡异地截胡了。
事业上的打击还没结束,游轮又进水侧翻,一群全进了医院。
要不是他是无神论者,都快以为他们是得罪哪个神灵了。
但,这个世界或许真有“神灵”,近在眼前,他还得罪不起。
季琦逃得迅速,漆黑一片的直播间却叫唤得起兴——
【啊啊啊啊啊啊啊发生了什么没看清楚呜呜呜再看一眼呢】
【多吃一口糖怎么了!我就问怎么了!!】
【没看清楚,但好他妈像偶像剧现场,粉红泡泡都冒出来了】
【消失这一天,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磕学家放大镜]】
……
“别磕了姐妹们,”季琦就只是在路边看到了熟悉的车,顺道上来看了一眼,顺道撞上了,他究竟做错了什么,此刻要像个贼一样反复往上面望,气都还没喘匀,就生无可恋道,“再磕我就磕死了。”
鹿嘉渺着实被吓了好一大跳,但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挡在藏矜白面前。
幸好藏矜白逆着光,没拍到他。
鹿嘉渺还没搞清情况呢,正警惕地看着山下,怕冷不防又冒出个人来。
藏矜白在他身后轻轻笑了笑,“是季琦。”
他抬指勾起鹿嘉渺的兜帽,“回家吧。”
“…………”鹿嘉渺一时无语凝噎,只觉他好冒昧。
只是这样吓一吓,刚才那些浓到化不开,又说不清的情绪淡了不少。
一切过往终于翻篇,生活像被拉回了正轨。
鹿嘉渺故意慢了两步跟在藏矜白身后,正准备安安静静看一看他,就像……他在身后默默守着自己的千万次。
可是,藏矜白还是转过了头,抬眼笑着问他,“背你吗?”
那瞬间,他身后是斑斓的灯光和夜深。
*
鹿嘉渺是迷糊睡着后才觉得难受的。
可能之前心脏和脑袋一直在被情绪催促着运转,无瑕顾忌其他。
此刻他只觉浑身发热,连骨头缝里都透出酥麻。
本来就临睡的意识,变得又困顿又模糊。
他好不容易扇扇眼睁开,就看见藏矜白还坐在床头,亮着盏昏灯,在写画着什么。
“先生……”鹿嘉渺轻轻叫着人,只觉嗓子干哑地厉害。
一边唤人,一边手就不安分往藏矜白衣摆下探。
等掌心贴到熟悉的皮肤和温度才安静下来一点点,蹙着眉嘀咕道,“难受。”
他刚才喝那杯酒本就不是普通果酒。
这个地方哪有什么普通果酒。
只是藏矜白还来不及制止,鹿嘉渺就咕嘟咕嘟喝下肚了。
他本就提防着这小孩儿什么时候闹腾。
没想到这次坚持了那么久。
也不是什么伤身体的,只是有点轻微地催情效果。
刚好够他长个教训。
藏矜白贯会维持儒雅形象了,他探手抚开鹿嘉渺额发,温声问他,“怎么了?”
鹿嘉渺脑袋重地厉害,像被裹在了云雾里,眼神也变得雾蒙蒙的,嘴唇轻轻动了动,“想做……”
……
*
第二天,鹿嘉渺掀开被子,正准备起床时,忽然察觉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儿。
他低头一看——简直吓了一跳。
雪白的皮肤上全是点点红痕,仿佛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被人啃了一遍。
“……”昨天还我爱你,入夜就成了老禽兽。
果然,在勾引面前,理智和禁欲不值一提!
鹿嘉渺想抬抬手,都觉得骨头缝里都是酸软的,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他一边愤愤不平,一边寻找始作俑者——
藏矜白站在卧室外的阳台上,或许是怕吵到正在熟睡的人,门被他关上了,鹿嘉渺听不清他在和谁打电话。
他似是才洗漱完,穿着浅色柔软的睡衣,发尾还带着湿意。
鹿嘉渺视线落在他发尾后那个明显的红印上……一些带着春潮似的记忆,忽然浮现出来。
他仿佛能透过衣料看到那如雕刻一样的背脊上浅浅的抓痕……
还有他失控咬在他肩头的牙印……
以及……一些十分放浪的主动行为。
鹿嘉渺越回想,越脸蛋红扑扑。
他发现,酒就是他的死敌,是一滴都不能碰的。
而且那到底是什么酒?催情就催情,为什么不附加失忆功能?!
但是吧……如果没记错,昨晚先生也失控了。
这可是他第一次熟练地谈恋爱,也不算太亏。
鹿嘉渺正用早起思维十分发散的脑袋漫天乱想,就听到床底有什么喵喵了两声,鹿嘉渺低下头,就看到了小白在扒拉床沿。
——小白?!
“你怎么来啦?”鹿嘉渺忙把它抱上来,狠狠亲了两口,“鹿小白,爸爸超想你!”
他们来参加恋综了,家里孩子还小,带着跑沙漠跑海边的,怕应激生病。
专门找了个保姆在家带它,没想到今天就被接来了。
鹿嘉渺猜就是孩儿他爸悄悄找人送来的,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还是抱着毛茸茸一顿蹂躏。
小白一脸生无可恋,还用小爪子嫌弃地擦了擦脸。
“对了,”鹿嘉渺抱着小猫,郑重宣布道,“从今以后,你就叫鹿小白了。”
从前他生怕和这个世界有太多牵连,总想悄悄存在,然后默默匿迹,什么都不敢留下自己的痕迹。
但昨天过后,他知道,他跋涉时空来到这里,是来拥有爱……也爱这个世界的。
他悄悄给猫咪打上了他的记号。
他在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份念想和牵挂。
藏矜白电话结束的时候,鹿小白已经被蹂躏地炸了一脑袋毛,跟鹿嘉渺倒是绝似。
藏矜白见一毛一人动作统一地看着他,像两个等待家长认领的小朋友,顿觉心里温软。
他走到床边,俯身亲了亲鹿嘉渺。
鹿嘉渺会每天和他说我喜欢你。
而藏矜白会每天回他一个带着无声爱意的吻。
鹿嘉渺闭眼任亲,察觉到眉心的温度离开,还闭着眼哼哼一声,“嘴巴呢嘴巴。”
小猫看不懂秀恩爱,只知道好久没见人了,家长在接吻,它就用小爪子扒拉藏矜白的衣摆,喵呜喵呜地。
藏矜白摸摸它,问鹿嘉渺,“想吃什么?”
鹿嘉渺点了好几样藏矜白平时不让他吃的,没办法,昨晚他损耗严重,必须补补。
也许是心情好,也许是真累了,加上今天在整理羌导电影试镜的投票结果,季琦不知是躲躲风头还是想蹭热度,又去帮忙了。
恋综可能晚上才开拍,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鹿嘉渺面对一大桌早餐,吃了半天还在吧嗒吧嗒,直到他看到先生起身进卧室,而后换了衣服出来。
他叼着一个蟹黄包转过头来,小猫从他腿上也钻出个小脑袋来,“先生要出门吗?”
“老宅除了点事,”藏矜白说,“小猫陪你在家好吗?”
鹿嘉渺包子也不吃了,把小白放到地上任由它蹿回卧室,坚决地摇了摇头。
*
藏老太太病倒了。
准确来说,是自从上次病后,就一直未好。
人这东西,总是说不准的,想活的时候,千方百计都能拖很久,但真没念想了,又像一缕风一样,散得很快。
藏矜白没想带鹿嘉渺来的。
他总觉得这宅子太过沉闷压抑,怕小朋友不喜欢。
但鹿嘉渺说他想来。
他像是预知到了会有事发生,他想来陪陪先生。
老宅比上次鹿嘉渺来时萧条了不少,树木逢秋,落叶满地,只剩着枯枝衬瓦墙。
江律彦说,最近老太太总嫌弃人多了不清净,宅子里的人都遣散得差不多了了。
“病了一段时间了。”江律彦说,“也不是什么恶疾,就是不愿意治,只每天去湖边看看那棵枯树。”
世间总是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轮回和巧合。
比如那棵湖边的树,那是藏媛敏留在这宅子里的唯一念想了,入秋了就再没活过来。
房间没开灯,配上本该典雅的古典装潢,却只显压抑又死寂。
床头枯坐着个老人。
比鹿嘉渺上次见她消瘦了许多许多,眼神也暗淡灰寂。
不再穿着精致的锦缎,带着金银珠玉,她忽然像是褪下了一切光环和累赘,只变成了一个总看着窗外……像在等待谁回家的老人家。
鹿嘉渺只觉得眼前的场景让人莫名心头酸涩,他轻轻朝前走了两步,唤了声,“奶奶。”
林姝贤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有人来了,她迟缓缓转过头来,那瞬间眼里是有期待的光亮的,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却还是看着鹿嘉渺,笑着应了声,“诶。”
她费力抬起如同枯枝的手,招了招,“多久没见了,来奶奶看看。”
虽然颓丧无魂,但她还是维持着大家闺秀的体面和风度,她拉过鹿嘉渺的手,像第一次见他时拍了拍,“上次矜白来见我,奶奶老糊涂啦,还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这几天,我好好想了想……”林姝贤看着鹿嘉渺,满目慈祥,“你们好好的就好。”
林姝贤最近总会犯糊涂,分不清白昼黑夜,梦境现实,只是忽然很想敏敏。
想她绕着自己叫“阿妈”,问自己讨糖吃。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有的没的话,但鹿嘉渺都认真听着,一一应了。
许久之后,她才看向不远处的藏矜白,浅笑着说,“矜白,我和这小孩儿单独说几句。”
门被掩上,林姝贤撑着枯骨一样的身体往里挪了挪,“孩子,坐着吧。”
林姝贤告诉了鹿嘉渺一段往事,一段……本该埋在藏家的阴影里,永远不被翻出,却又刺得人心泛疼的故事。
那是许多许多年以前了,整个商界第一次出现那么大的洗牌,连藏家的根基都动到了。
藏家在那几年浮浮沉沉,陷入低谷,有了几个想取而代之的竞争对手。
那场绑架案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那时藏家有一场几乎能决定是否加冕的商业合作。
但那场合作的利益太大了,觊觎的人也太多。
藏媛敏那天正带着小矜白一家三口出门说去准备什么,路上就出事了,车祸。
或者说是,绑架者得不到想要的,恼羞成怒,现场撞的。
“其实……当时都没死。”林姝贤嗓子里挤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恍若一个沙哑的老钟,带着很重很沉的痛苦。
“那个负心汉拒绝了对方的要挟,抱着合同逃了出来……”林姝贤苍老的瞳孔上泛开薄泪,更显浑浊不堪,“他抛弃了敏敏。”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鹿嘉渺的心脏也仿佛被狠狠刺了一下。
那时候还很小很小的先生,在欢声笑语和父母的爱里出行,本该充满期待的旅途,却遇到了灭顶的灾难……他本该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的。
却在那场灾难里,经历着无法承受的恐惧和血腥……
在死亡里,被最信任的人抛弃。
他们只能看着火海燃烧,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慢慢死去。
“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林姝贤声音变得很轻很缥缈,像带着哽咽和悔恨,“那时候合同已经在签了。”
她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她记忆里,藏家最风光的那天。
大厦前是一重一重的红绸,所有名门望族都想在藏家蹭一份彩。
礼花……晚会……推杯换盏,歌舞升平,一切都热闹得不行。
她就是在那时候明白为什么带来的合同上沾了鲜血,而她的敏敏生死未卜。
她当时脑袋空白了好久,心痛又心慌,但目光之下是不可一世的繁华,所有人都在祝贺着藏家。
祝贺着,这永远站来利益之巅,如神明般的家族。
说来可笑,她当时挂断那个绑架电话的理由竟然是——或许她已经不在了,为此赌上藏家的百年未必值得。
那么冷血又残酷。
也是后来,她完美完成了那场带来无尚荣光的合作,才匆匆赶赴现场。
医生告诉她,其实还有气儿的,只是病人不想活了。
那是她第一次失控跪倒,她看着被从母亲怀里强制剥离出来的小矜白,撕心裂肺地想扑回去找妈妈,不停哭喊着,“不要丢下我……”
几十年过去了,一切回忆起来,还恍如昨日一般,就像做了场恍如隔世的梦。
后来,她能抬指便将那些人处理干净……却总觉得生活缺了点儿什么。
再后来,又收养了一个和敏敏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小姑娘。
只是可惜,她也没有好好爱她。
“我亏欠他们良多,再也还不上了。”有温热的泪滴在鹿嘉渺的手背,林姝贤像是把那些藏着腐蚀骨血的话都说出来了,像把骨血划开,让人看了那些光鲜亮丽背后的冷血和腐烂。
“替敏敏啊,多陪陪他。”这是林姝贤对鹿嘉渺说的最后一句话。
毕竟藏矜白是她的敏敏在这世上唯一的遗念了。
等藏矜白再进屋时,他正看到藏老太太在给鹿嘉渺戴什么。
他走近才认出,是母亲当年那份未完成的生日礼物——一个求了许久,天天念经祷告换来的平安符。
母亲其实不信这些,但老太太吃斋念福,她总觉得能庇佑她。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天天刺破手亲手缝的。
分明冷血薄情,却用亲情的温墙困了她一辈子。
藏老太太拖着这口气,像就是为了补全这份遗憾,然后留给敏敏爱的人和他的爱人。
藏矜白牵着鹿嘉渺离开前,藏老太太忽然叫住了他,很轻很轻地问了句,“你带他去过那里了吧。”
她像是并不等待任何回答,只又缓缓说,“把我葬山脚吧。”
“不挂藏家的名了,”她说,“墓碑上,写林姝贤吧。”
她忽然想,守了这金屋玉阁一辈子了,乏了。
她看着两人牵手走入黄昏,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年少。
本也可以言笑晏晏,最后落了个孤苦伶仃。
这富贵迷人眼里啊,葬了太多人的情真意切。
*
鹿嘉渺出来眼圈还红红的,看着藏矜白,觉得心里苦涩难受,说不出的心疼。
老宅静悄悄的,走到门口,鹿嘉渺便再不动了。
他停下脚步,忽然搂住了藏矜白。环了许久,才轻声说了句,“我就抱抱你。”
你不开心,我抱抱你。
他像在笨拙地捂住陈年的伤口,不知道如何治愈,又害怕藏矜白疼。
缓了良久之后,他才埋在藏矜白胸口蹭掉眼泪,揉揉眼睛又抬起头来,绽出一个灿烂甜甜的笑容。
胸口沾了几滴眼泪,藏矜白有点无奈,摸摸他脑袋,“哪儿有你这么安慰人的。”
鹿嘉渺又变回了小太阳,他知道,再多的言辞都缝补不了过去,但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可以用来疗伤治愈。
“刚才羌导给我打电话啦!”鹿嘉渺宣告着今天的第一个好消息,“他说我票数入围了。”
藏矜白笑得应他,“这么厉害啊?”
“是啊,超厉害的。”鹿嘉渺眼里还蒙着层薄薄的泪光,但笑却像很开心,“羌导问了我一个问题。”
那是试镜的最后一项考核——
你觉得主角会有怎样的结局?
那样撕心裂肺地悲伤里,可能出现很多结局,灰暗、悲剧……或者留白。
但鹿嘉渺想了想,回答时也看着藏老太太。
不知道只是在回答那个虚构的故事,还是某些抱憾的人生。
此刻,他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当时的答案,他说,“他会走进光里。”
他的余生还很长很长,足够积攒运气,遇到爱和幸运。
故里
电影拍摄得很顺利,恋综也以极高热度完美收尾。
自那晚不小心撞破小情侣浓情蜜意后,最后两期季琦都拍得十分安分守己。
用羌笛的话来说就是:仿佛刚开始学习怎么当个人。
但镜头里安分守己了,并不意味着镜头外风评浪静。
在恋综结束那天,热搜忽然挂上一条——【那些年我没嗑到的糖】
鹿嘉渺点开热搜那天是震惊的,你说他地下恋情的时候天天爆爆爆还有点道理,这……他看这逆天热度,正准备吃别人的瓜,一点开热榜头几条全是小仙人球头像。
“……”别问,问就是吃瓜吃到了自己家头上。
论当代网友的福尔摩斯技能有多强,能在寥寥寡言的小仙人球账号上嗑到糖——
[LU:我哥哥很好的。]
Z点赞评论。
[LU:不可以乱嗑!我哥哥会生气的。]
Z回复评论:[他不会生气。]
[LU:是我在追的人。]
Z回复微博:[他问可以同意吗?]
……
【不是,我当时只忙着黑人了,现在一看,怎么看怎么像是大佬在追人吧??】
【啊啊啊啊啊不是我说,那时候我们就已经是小情侣play中的一环了吧】
【y1s1,那时候大佬的恋爱脑症状已经很明显了吧】
……
“……”成年旧瓜被扒出来,鹿嘉渺手指悬在恋爱脑那条上,十分想努点一赞。
你说一事业文原生大佬,咋就成了个恋爱脑呢?
但他的目光往厨房里正在帮他做着鸡汤小馄饨的某人身上看了看,还是收回了斥责的手指。
算啦,孩子谈个恋爱也不容易。
【呜呜呜看到那张背人的背影图没有?前段时间在网上忽然火起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P的,但因为真的很嗑,还当了好一段时间的头像呢呜呜呜没想到磕到真的了】
【虽然但是不会有圈外人不知道那是某黑心导演故意放出来曝光恋情想泼鹿宝一身黑水结果大佬自己承认了还接了恋综吧?】
【还有鹿鹿拍Z集团珠宝的路透,藏总帮他擦头发那张谁懂啊啊啊啊真的好有感觉像小美人鱼上岸呜呜呜】
【蹭一个上岸热度呢。不过话说回来,那时候鹿宝真的不是在被某佬浅规则吗?】
【楼上,嗑纯甜恋爱不好吗?怎么多少都要加点强制爱呢?】
【说一件细思极恐的事,你没有没有发现,每次热搜,全网关于某L的黑子都会被迫消失,不会是资本家的暗箱操作吧?】
【被迫就用得很妙了,老哥,快说吧,这是你第几个小号】
【有资本暗箱操作谈个恋爱怎么了?我就问怎么了?!热搜都明码标价的年代,我要是也像大佬一样有钱,高低给小男友买几个男一号,可怜我宝宝还要自己去试镜】
……
鹿嘉渺看着一波刷过一波,盖过商业财经的磕糖合集,一时竟有种恍惚感,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为什么一本事业文那么喜欢看人谈恋爱啊???
*
恋综结束后没多久,工作室就帮鹿嘉渺排开了所有工作,让他进组拍摄《靡靡》。
这次公平公正公开的选角带来最大的好处就是,所有主角团及其粉丝都很和睦,因为是大家选出来了,而且镜头就在那里,谁都能看到演得怎么样。
但不是说只能取第一,羌导在试镜过程中也看重了好几个演技很好的演员和几位有可塑力的新生力量。
所以剧情是以主角安然为线条拉开的一篇百味人间。
有小巷里的灯红酒绿,也有学校里的干净纯白,主角像是走在两红白交界的中间,忐忑、犹豫、如履薄冰。
曲曼妮演的是酒吧老板娘,因为是自己喜欢的角色,人设还很突破,所以从进组开始她心情就特好。
尤其是拍了两天后,因为剧里人物对鹿嘉渺的特殊的感情(像对弟弟,也像个经历风尘后的人看小孩儿),导致她对鹿嘉渺的关切也日益深厚。
“他家里还有几口人?钱来得都是正道吗?”曲曼妮妆都还没卸呢,顶着个剧里的大红唇,就塞给鹿嘉渺一堆零食,“对你是真好还是假好?他年纪那么大的老油条不会是靠着好脸好身材扮狐狸精勾引你吧?要是他对你不好,就跟妈妈——”
鹿嘉渺猛然瞪圆眼睛,看向这位就比自己大五岁的妈妈,简直吓呆。
“啊呸——就跟姐姐说啊,”曲曼妮算是懂了羌笛那种美艳高冷大明星为什么都那么喜欢他,这眼睛瞪圆圆的跟只小鹿犬似的,谁能不喜欢呢,她在心里已经进展到了:呜呜呜好可爱妈妈亲亲呢,表面却还维持着一个知心大姐姐该有的体面,她摸摸鹿嘉渺的小软毛,“他对你不好姐姐就带你走,姐姐有钱,带你出国吃好吃的!带你花天酒地!姐姐就是你的娘家人!”
虽然曲曼妮的用词和情绪,比起娘家人,更像在拐卖,但鹿嘉渺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他其实知道大家为什么这样,从昨天那个新闻爆出后,大家都有意无意的和他说一些以后帮他撑腰,他不会是一个人类似的话……
昨天海上报道出一则打捞到某具遗体,验证后发现是陆家父子联合残害的某位私生子。
一时网上也是炸开了锅,激烈的讨论和思想斗争后,他们才被迫接受了现在看到这位“鹿嘉渺”不是已经被父兄残害的“陆嘉渺”。
本以为网上会就真假陆嘉渺来场大战,但出奇,这次都没有。
大家只是组团去陆氏早已倒闭的公司门口丢大粪和臭鸡蛋,更多的是一起到海边,买上一束菊花,祭奠那位可怜的孩子。
“陆嘉渺”活着时,总是幻想出现一个人可怜一下自己,或者多得到一点点爱。
他总幻想着自己活了,不用再缩头缩脑地活着,会有很多人看到他,重视他。
现在,他有了很多很多的理解和爱。
鹿嘉渺从前从未承认过自己属于陆家,现在也彻底成为了一个只是自己的自己,把藏在“陆嘉渺”生命之后的委屈和折磨也都陈白后,还他了一个没有被任何人替代和磨灭的终于真正画上句号的人生。
也是昨天,鹿嘉渺才知道,先生找到了他。
先生带他去了墓上,这里无人知道,比海边冷清不少,却算是他安息的净土。
鹿嘉渺带了束小雏菊,他继承的记忆里,这好像是陆嘉渺为数不多喜欢的花。
平凡、坚强,代表着小小的生命力。
鹿嘉渺将花放在他墓碑上,墓碑上的图片框空白一片,鹿嘉渺忍着眼里的酸涩对他笑笑道,“就用你上高中那张证件照好不好?我觉得那张你笑得最好看!”
拍那张照片时,是有人告诉陆嘉渺,他上高中就可以改变一切,赚到很多很多钱,拯救自己和妈妈。
虽然最后被骗了,但那天是他最充满斗志和希望的一天。
鹿嘉渺又像和老朋友唠嗑一样说了几句,说他之前签的合约让他赚到了很多很多钱,他都像他曾想过那样,捐出去帮那些和他一样的人。
“你喜欢吃的小零食,我就带了这些,”鹿嘉渺也放上去,“下次还给你带。”
“陆陆!”鹿嘉渺还没直起身,就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臂——竟然是曲芳涟。
“陆陆,你回来啦?想吃这些吗?妈妈带你去买啊。”曲芳涟拉着鹿嘉渺就走。
鹿嘉渺也没有挣扎。
因为他知道,就算曲芳涟再不好,他也是陆嘉渺活着时唯一的牵挂,他短暂又窒息的生命里,唯一的妈妈。
曲芳涟看上去十分开心,捋了捋头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我听他们说找到你啦,专门找过来的,我现在一直在配合医院治疗,妈妈以后再也不打我的宝贝了,再也不……”
曲芳涟话还没说完,眼泪就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滚落出来,她拉着鹿嘉渺的手也逐渐松开力道,好半天才不好意思的用手擦了擦眼,“不好意思啊,我认错人了。”
她又蹒跚着走回去,用手擦擦墓碑,“妈认错人了,妈以后就在这儿守着你,哪儿也不去,什么也不要了……”
……
鹿嘉渺被曲曼妮叫了两声,才从昨天那段记忆里回过神来,曲曼妮道,“等下你‘奶奶’就要来了,去不去接她?”
这次鹿嘉渺足足愣了好几秒,才缓缓眨了下眼轻轻开口,“奶……奶?”
羌导在这部剧里设了个奶奶,这两天拍摄的是背景篇,还没到鹿嘉渺的镜头,他骤然听到有这个角色时,一下站起身,零食散落一地,他好不容易就跑了出去。
却在路口看到那位被人搀扶着的老人时顿住了脚步——
那是一位很慈祥的老奶奶,和奶奶一样,有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她像是也远远就注意到了鹿嘉渺,朝他招了招手。
她笑得很慈祥,声音不大,但鹿嘉渺还是听得很清楚,她说,“小宝,来奶奶这儿。”
鹿嘉渺毫不犹豫跑向了她。
*
奶奶姓张,是为很老的演员了,一辈子未婚未育,但很喜欢孩子,资助过不少孤儿院。
她尤其喜欢鹿嘉渺,总说她和这孩子有眼缘,或许是上辈子就结下的祖孙缘分。
电影拍摄了四个月,从初秋拍到了深冬。
杀青那天,张奶奶把鹿嘉渺悄悄叫到一边,像往常偷偷给她塞小零食一样,塞给他了一条琥珀项链,“奶奶年轻时候最喜欢的,留给小宝。”
鹿嘉渺的眼泪大滴大滴掉落在泛红的珠串上……奶奶曾经也最喜欢给他各种漂亮的小石头。
所以他一直觉得,小石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礼物。
那天鹿嘉渺抱着张奶奶哭了很久。
但他最后没有挽留,张奶奶说,拍完这部戏她又要继续去环游世界啦,小宝也会继续自己的生活。
这部戏像给了鹿嘉渺一个补全遗憾的梦。
梦有始有终,醒来就不遗憾了。
……
电影收工,鹿嘉渺留在这里多住了几天,收拾情绪再去迎接外面的世界。
客厅插着杀青那天先生送的花,也不知谁给他推销的,一大把红玫瑰,他当时在一众清新脱俗的花束里骤然看到的时候,差点吓了一大跳。
但好在先生没有大庭广众之下恋爱脑发作,等人都走光后,他才抱着回家的。
鹿嘉渺想想那天就好笑,放在之前,打死他都想不到那位不近人情的藏先生会捧着捧红玫瑰站在雪地里等他。
现在……花谢了,他们也该离开了。
鹿嘉渺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见鹿嘉渺准备出发,已经长成肥猫的小白利落地从他羽绒服下钻了进去,爪子熟练扒拉扒拉,在把脑袋从领口钻出来,乖乖巧巧地趴着,准备出发。
那瞬间,很奇怪,就是拎着密码箱准备关门那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外面是漫天素白的雪地,他却带来很多东西。
他有了一只猫,有了一份热爱的职业……还有了一个很爱很爱的人。
鹿嘉渺下楼就遇到了藏矜白,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修身大衣,围着鹿嘉渺前天网购的羊毛围巾,头发和睫毛,肩头和衣服上都落着小雪点。
“呀,你没还没走呢?”鹿嘉渺惊讶道。
现在混熟了,也不先生长先生短了,可没有礼貌。
藏矜白早上出门了,他以为是去订车了,没想到他正准备拖家带口去找人呢,人就给撞上了。
鹿嘉渺往他身后看看,更疑惑了,“我们车呢?”
小猫也学着他探头,两人弧度都一致,可爱得不行。
“先去个地方。”
“?”
江律彦适时从不知道哪里走出来,他老板在雪里站着,他倒是西装革履五件套,还打了把打伞,他礼貌地向鹿嘉渺问了声好,并非常职业地解释道,“我来收验房屋。”
“??”
*
鹿嘉渺跟着藏矜白拾级而上,一路上搓搓他手,好奇问道,“看什么呀?看什么?”
“看雪吗?”鹿嘉渺笨拙套话,“可是前天还看过啊,还在落地窗前……那、那个了。”
“……”藏矜白一度觉得自家小朋友那本书,很可能是本小黄书。
“看海吗?可海被——”冻住了几个字还为说出口,鹿嘉渺就骤然止声了。
——老屋。
那片本来空荡荡的地方,建起了一座他记忆里的老屋。
菩提树上落着雪,树下还有他的小板凳。
一砖一瓦都是记忆里的模样……建起他的人得多用心。
鹿嘉渺忽然想起他带藏矜白来这里后的那个晚上,先生在昏暗灯光里画的就是这座老屋吧……
他没有否定自己的任何一段记忆和过去,他会把它们带来这里。
雪落在眼睫上,让人觉得眼眶泛痒。
藏矜白替他理理围巾,这小孩儿爱生病,偏又喜欢雪,总担心冻着。
鹿嘉渺被围巾遮住了小半张脸,他抬起头来就听藏矜白说,“总想等天晴有阳光的时候再送你,也不知道你们那里有没有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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