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乐不喜欢讲话,本身两人也不熟悉,所以谢晚凝坐在椅子上,把下巴抵在椅背处,悄悄地偷拍张照片,发给姜初炫耀。
——我妹妹
——漂亮吧?
对面人几乎是秒回的这一事实很好地取悦到谢晚凝。
——?
谢晚凝想到对方疑惑不解的表情就有点忍俊不禁。
——不是亲的啦
——舅舅的女儿
对面很快给了回复。
——很漂亮
——她多大了啊?
然后两个人就莫名其妙地就这谢宁乐聊了半天,尽管姜初甚至和她素不相识,后来以姜初说她要去洗澡结束了黏腻的谈话,但谢晚凝还不依不饶地问着,
——你怎么还去洗澡?
对面人迟迟不回,但分明对方正在输入持续很久。
——身子不舒服
估计是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才酿造这种结果,谢晚凝脸红地察觉到导致不舒服的缘由,但幸亏没和姜初面对面,要是自己这么纯情的样子被那个女人逮住,指不定要调笑一番。
谢晚凝和姜初阴阳人的方法差距还蛮大,前者是恨不得把我在嘲笑你刻在脑门上般让人羞恼,后者是温柔不动声色却让你别扭的浑身难受,就你明明快要理清她讥讽你的逻辑了,结果眨眼又飘散,徒留对方虚情假意的笑。
谢晚凝百无聊赖地将两人的聊天记录上下划拉,似乎能把心心念念的娇人儿变出来一般孜孜不倦,后来知道此方法的天方夜谭性,便无趣地注视给娃娃梳头发的谢宁乐。
“乐乐喜欢玩这个吗?姐姐给乐乐买好不好?”
兴许是舅妈对谢宁乐的态度让谢晚凝不适,她总想要让这个听话的孩子高兴,便想着拿礼物补偿。
谢宁乐的眼镜大而亮,藏不住半点心事,期冀的目光闪得谢晚凝不堪重负,但又迅速地黯淡下去,小声说,
“妈妈不让乐乐乱花钱。”
谢晚凝怜惜地并腿跌在毯子上,一本正经道,
“这怎么能说是乱花钱呢?过年小孩子就是要礼物的啊,不然过年做什么?没关系,姐姐和妈妈说。”
说罢,就轻巧地把小姑娘拉进怀里,让她挑着,谢宁乐扭捏不肯,她便挨个点开问她喜不喜欢,最后连哄带骗,总算是敲定了一套mimiworld和一套melissa&doug便利店系列,谢晚凝不甘心地还要再买一套乐高,她想让眼前可爱的小女孩再快乐些,好歹被姜初劝住了。
——会不会太小了
——误食怎么办?
谢晚凝倒不以为意,
——这没关系吧
——又不是笨蛋
姜初拿着衣服站在浴室门前,也没进行下一步动作,只是笑着和手机对面的人聊天。
——还是等等吧
——长大些再买也不迟
——(?_?)??
对面又很久才扔过来一个回复,
——(?^w^`)
谢晚凝捂着嘴笑得发抖,也不知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什么,她觉得姜初好可爱,可爱到她觉得姜初真应该遇到最好的人,也真希望自己就是。
她还意犹未尽,但对方似乎有事要做,便没有再秒回,妇人端着两杯——一杯热牛奶,一杯热水小心地推开门进来,谢晚凝礼貌地站起来后接过热水道谢,再注视着喂谢宁乐喝牛奶的妇人,神色宠溺,现在看来倒是其乐融融。
小姑娘澄澈的大眼睛“骨碌”直转,最后落在谢晚凝身上,作为有正常情商的成年人,她了然地说,
“小舅妈,我刚刚给乐乐买了玩具,没多少,好久没见乐乐了。”
妇人闻言笑嗔道,
“哎呦,怎么还让凝凝破费啊——是不是乐乐向你要了?”
小姑娘小口的啜着牛奶,她似乎听懂了母亲污蔑自己的话,便急忙地想要停止来狡辩,谢晚凝体贴地为她作证,
“不是,是我要买,乐乐很乖的,舅舅舅妈把乐乐教得很好。”
妇人被恭维地笑得愈发灿烂,她和谢晚凝之间的距离立马就被这句话拉近。
“什么你舅舅啊,你舅舅又不管,都是我在教乐乐。”
妇人埋怨说,她抚摸着谢宁乐的背,她的教育方式让谢晚凝觉得熟悉,或许自己一开始就看走眼了,怎么会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可能是舅舅工作忙吧。”
妇人欲言又止,估计是想到谢晚凝怎么也是谢家的人,和自己并不站在同一个阵营,就含含糊糊地顺着台阶下去,
“是啊是啊,谢愈工作忙……”
“凝凝!”
谢鸢的声音由远及近,书房门又被再次推开,
“哎呦,乐乐!好久没看见姨姨了是不是?”
“姨娘~”
谢宁乐对谢鸢的态度和自己相比简直天差地别,见她乐颠颠地投入女人的怀抱。
妇人在一边开口,还是说着刚才那件事,
“姐姐啊,凝凝还给乐乐买了许多东西,你让她不要乱花钱——”
谢鸢瞥眼无所谓的谢晚凝,又转头逗着谢宁乐,轻飘飘地说着,
“她钱多,你随便她。”
妇人干笑着颔首。
三人不咸不淡地聊会儿天,谢鸢就把谢宁乐抱起来,对着另外两人说,
“走吧——乐乐,我们去爷爷奶奶家好不好啊?”
谢晚凝第一次觉得,谢鸢是真的很喜欢小孩子,太阳穴忍不住突突直跳。
但是谢鸢却并没有和他们一同前往,只是开辆谢愈的车说她要去朋友那里一趟,谢晚凝疑惑地想要跟上去,被自己母亲像赶苍蝇一样地给驱走,
“小跟屁虫,你过来干什么?”
谢鸢瞅着就要拉开副驾驶门的谢晚凝说道,无端被骂的人躬下身子,透过车窗委屈地问,
“我为什么不能去?”
谢鸢没理,只是让谢晚凝赶紧走,她去去就来。
但毕竟是自己养出来的骄纵孩子,谢晚凝二话不说地直接坐进去,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流氓德行,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谢鸢无可奈何地冲谢愈打手势,让他们先走,谢晚凝看着不远处久久不动的钱荣,仿佛被她两踢出世界的尴尬模样,虽然知道对方其实可能是演出来的,但还是忍不住说,
“不带父亲去吗?”
谢鸢没好气地锤下她,
“我带你去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谢晚凝在路上发现逐渐开出市区的路线,愈发地好奇,目的地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车最终停在了一座墓地门口,两人一前一后地下车,谢鸢拿出在后备箱的花,它显而易见地经过主人的精心设计,无论是颜色搭配还是摆放的错落有致,都彰显着用心良苦。
谢晚凝只叫的出几个特征非常明显的——天堂鸟以及蝴蝶兰,象征着自由和爱,她脑子里瞬间就跳出答案,但是是自己母亲亲手搭配的吗?其实她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谢鸢和沈竹心两人的异常联系,多年的知心好友突然殒命,不管是出于对年轻生命的惋惜还是对友人的哀痛,谢鸢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前来祭奠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行为。
她轻车熟路地绕到公墓处,谢晚凝沉默地跟在身后,在顶上那几阶,伫立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就算隔着不近的距离,谢晚凝也能一眼认出程安,两人缓慢地沿着台阶走上去,男人似乎沉浸在回忆中没有察觉她们的到来,等谢鸢把花倚靠在墓碑旁时,程安才如梦初醒般端详两人。
他张嘴但只有喉咙动动,后撤一步把位置留给谢鸢,神色复杂,谢晚凝弄不清楚乱如麻的关系,本着尊重,把视线放在墓志铭上。
黑白照里的女人婉约端庄,五官淡雅,非常典型的江南水乡长相,眼底化不开的惆怅让谢晚凝想到过去读的丁香姑娘,结着愁怨,凄清又彷徨。
“沈阿姨是南方人吗?”
“是——苏徽人。”
果不其然,很有名气的水乡。
南方那边乍暖乍寒,忽晴忽雨,磨得人脾性分外温蔼,踌躇的慕烟,黛色的天水,不绝的叫嚷声伴着曲水流觞,回忆里的江南那更是铭诸肺腑,就像会时常挂在嘴边吹嘘的了不得的优点般,总叫人用来显摆自己的饱经沧桑。
谢鸢或许是顾及女儿在身边,一时间气氛阒静,程安没有热情相迎,也没有阴阳怪气,只不过在两人祭奠完成转身离开时,用只有依旧跟在后头的谢晚凝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
“猫哭耗子。”
谢晚凝悠悠地转头,对他做个口型,
“假、慈、悲。”
她轻讽地扯起嘴角,抛给对方一个蔑视的眼神,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没有再去看程安的表情。
两人坐回车上,谢晚凝问道,
“妈妈和沈阿姨关系很好吗?可是沈阿姨家不是南方那边吗?妈妈和沈阿姨怎么认识的啊?”
谢鸢一边看着后视镜倒车,一边回答道,
“关系确实还不错……我以前去苏徽那边采风的时候碰上她的,那时候她和程天朗是大学同学。”
谢鸢莞尔而笑,接着说,
“你看不出来吧,沈阿姨可是学工科的——车辆工程。”
“啊?”
谢晚凝夸张地叹道,
“这真的没看出来。”
她怎么也不可能把那张水墨画般的脸和粗糙的工科实验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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