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谢晚凝沉默地一遍遍地听着冰冷的机械女音,她盯着金碧辉煌的蓝海湾大门,甚至不需要看手机,就把电话又播出去,
“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接电话啊,她在心里恼怒又绝望地喊着,从最开始的嘶吼到后来的乞求,接电话啊……姜初……
“喂?”
对面人的声音几不可闻,
“姜初!”
谢晚凝“蹭”得一下坐直身体,迫不及待地开口问,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外面。”
谢晚凝急得说话都有点磕磕巴巴,
“我知道你在外面!你在哪里?你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没有——到时候再说。”
对面似乎有要挂掉的迹象,谢晚凝连忙抓住最后的机会说着,
“不是,我去找你好不好?”
“谢晚凝。”
“别来坏我的好事。”
“嘟嘟嘟——”被干净利索地挂断了,谢晚凝不可思议地听着那头的忙音,头晕目眩得以至于她甚至在怀疑那句话是不是出自姜初的口中,她感觉现在自己就像一块被放进热锅的冻牛排,虽然没有知觉,但还是很痛苦。
长时间被肢解的心似乎空出一片可怕的白,让她难过得都无动于衷,外面的冷风刮进车里,让她身体快于脑子地反应,打个哆嗦,她以为一个人怎么也不会演技精湛到那种地步,哪怕戴久了面具,心也会和演绎的角色越靠越近,有些失望是不可避免的,但大部分失望,都是因为你高估了自己。
“钱荣人呢?”
姜初端坐在包厢的沙发内,盯着昂头喝酒的程安,
“再等等吧,天快黑了。”
冬天的晚上来得快,进来时,薄暮未昏,还是试探性的夜色,这会儿,早已妥妥帖帖地是夜了,姜初等得有点厌倦。程安也不耐烦地泛起嘀咕,
“什么?钱荣回去了?你md不早说?害我在这里好等?!”
他猛拍瓷桌站起来,盛怒地吼道,把昏昏欲睡的姜初吓得清醒过来。
“一群靠不住的蠢货……”
程安把手机砸到地上,怒不可遏地叉腰还在骂着,
“那这样就回去吧……总有机会的。”
姜初心如止水地站起来,示意程安和不和自己一起走。
“你手机不要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程安拿皮鞋碾过碎裂的机身,对方嗤声,
“不要了——我送你回去。”
姜初回到家,还是空无一人,刚才对谢晚凝说了那样的话,她心里确实过意不去,但是毕竟这次是直接和她父亲打交道,她想尽可能地不把谢晚凝卷进来,免得她两头为难——或者给自己增添阻碍,毕竟本来就是因为钱荣,她才会和她遇见,反正没有什么好结局,过程也一眼望得见的惨淡,那就当断则断。
虽然是这么想,但当她看见垃圾桶里明艳的,甚至还挂着水渍的花束的时候,心还是抽痛了一下,不是那种被刀捅一下的剧痛,而是和枯木裂开树皮掉落一样,每每坠下来一次,就隐隐作痛一次,隐晦到她觉得有点无悲无喜,这场相遇,就像大火席卷麦田,把她所有收成抵挡给一场虚妄。
姜初弯腰把可怜兮兮的花拿出来,顺着桌边的椅子坐下,耐心仔细地去辨认每一束的种类,其实大部分是落新妇,还有几从芍药和洋甘菊,大致能明白主人的意思,我爱你,我希望你能够收下这份心意,接受我的道歉。
落新妇的花语是“我愿清澈地爱着你”,正如它花瓣的皎洁和粲然,姜初莞尔一笑,但是爱如何能清澈呢?走在她身边就忍不住要靠近;看见她像蝴蝶般的睫毛就想吻上去;静下来想她,就觉得一切都美好得不可思议;想让她指尖滑过自己肌肤,想和她呼吸共频率。
接下来整整一个星期,两人再没交际,除了李科问自己借钱时,她会把聊天记录转给对方,再乖乖地领取她的转账外,别无任何交流。只是这次的金额格外大,整整十万,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么多钱真的没关系吗
她以为对面会高冷地不回话,其实这样她心底还舒服些,
——没关系
——你尽管借给他
语气没有恨意、没有冷漠,稀疏平常地好像朋友之间的聊天一般。
——你在干嘛?
姜初犹豫片刻,实在耐不住心中想念,
——我在收拾行李
谢晚凝又要走了吗?那估计得几个月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什么时候走?
——下午的飞机
姜初愕然,
——这么快?
对面人没有再回消息了,徒留她的绿色聊天框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姜初无可奈何地放下手机,似乎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李科除了借钱也再也没对她有别的心思,程安最近除了陌生人给他打电话,他会反馈给自己外,也被谢家弄得焦头烂额,姜初的第六感,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个很危险的人,加入到这场盛大的复仇剧目中,因为所有的一切,好像脱离轨道的火车,不知道下一秒将滑向何处。
这座城市也从新年的倦怠感中清醒过来,睡眼惺忪地运转着,姜初一如往常般地前去至源上班,不得不说,大公司的福利待遇就是出类拔萃,除了里面优秀的人太多,不好出头外。
“诶,你们听说没,望安官司打输了。”
“啊——那它不得赔一大笔钱?”
“公司早就关门了。”
“手段真狠啊。”
姜初在午休的时刻,听见一群人围在那里讲八卦。
“我不知道你费心费力地对付那一个小公司干什么?!”
大腹便便的男人把近期的股票跌涨分析砸在谢鸢的前面,风都煽动她的絮发,知晓内情的谢愈欲言又止,他神色复杂地注视波澜不惊,身居高位的董事长,其余人则是当鸵鸟的当鸵鸟,看好戏的看好戏,
“也没有很费心费力。”
谢鸢将本子拉过来,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股票再跳,也不会离公司的本身价值太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医药现在行业前景一片光明,着什么急呢?”
有人附和着谢鸢,男人才哼口气坐下来。
“姐……”
谢愈等着各位股东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会议室,不放心地喊了声她,
“凝凝最近怎么样了?”
谢愈赶忙回答,
“哦——心理医生说情况好转了些,她没和你说吗?”
谢鸢阖眼后又缓慢睁开,
“说了,我怕她报喜不报忧。”
谢愈开玩笑地说道,
“姐,凝凝都多大了,你还操心,你看,你现在白头发都出来了。”
说罢,便小心翼翼地揪出一根来,拉向谢鸢的面前,
“凝凝都21了,我还不老什么时候老?明年就要毕业了。她暑期回来时候,你带她熟悉一下公司——这件事你姑且别和她说。”
谢愈点头称是,又补充着,
“姐姐长命百岁。”
晚上,姜初如约而至,她看见程安颓然地依靠在车门边,简直一天一个样,忍不住怜悯起来。
“你说,我要不要也去色.诱一下谢鸢。”
他突兀地开口,姜初愣住,程安却自顾自地说着,
“她太老了,我要不去钓下谢晚凝吧?谢晚凝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她喜欢什么?”
程安怼着姜初问道,突然放大的油腻脸颊让她吓得后缩,
“你怎么了?”
姜初有点明知故问,或许她现在应该下车,让神经质的人来当司机,她的心七上八下。
“也不知道她现在还愿不愿意理我。”
程安完全没有需要姜初接话的意思,只是自言自语,他的衬衫皱得像揉成一团后又展开还没熨妥帖就胡乱地往身上一套,车里弥漫着酸味和经久不散的烟味,后者倒是有迹可循,因为烟灰缸里的烟头似乎会随着每次的转弯撒出来。
“到了——”
在下车的前一秒,程安把姜初拽回了位置,神色恳切地问着,
“你有机会杀死谢鸢吗?我求你了,你有机会一定要杀死她好吗?我可以给你所有。”
姜初挣脱不开他如钳子般夹住自己手腕的力,只好妥协地说,
“好……”
“好、好,你答应我了,不能反悔!走吧!”
他打开后车门从里面甩出西装外套随意地穿上去,一面走一面扭头对姜初说,
“我、我把你介绍给钱荣……这是最好的机会——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姜初不明所以地跟着快跑起来的程安。
包厢门一推开,糜烂的味道让姜初作呕,她看着程安满脸堆起谄媚的笑,点头哈腰地向坐着的男女挨个握手,
“张总好……李总好久不见啊——钱总、钱总。”
他握住一个男人的手反复地摇晃着,直到对方嫌恶地甩开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把姜初推出来,
“钱总——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妹——姜初。”
点名道姓,目的昭然若揭,钱荣旁边一个酒槽鼻的男人锤下他的肩,
“你md一天到晚跟在你老婆后面捡女的是吧?”
众人哄笑,此起彼伏的污言秽语让姜初紧咬后槽牙。
钱荣没有姜初想象般那么不堪入目,至少长得在这群奇形怪状的男人堆中算看得过去的,他没有第一时间把姜初喊过来,只是上下打量着,慢悠悠地喝一口酒,
“你的这件裙子很漂亮。”
姜初心猛地一颤,这件裙子,还是谢晚凝的那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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