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门的家奴一听温宜笑是来除妖的,连忙把她请进了府。
温宜笑一路进来一路看院落的布局。
梁家院子方方正正,南北长,东西窄,地上的石砖铺得平整,花草修剪得整整齐齐,环境雅致清新,一眼扫过去,颇为赏心悦目。
总的来说,风水相当不错,是不可多得的聚宝之地。
这样的人家,不像是会招惹鬼怪的样子。
当在每一条廊柱上,窗户上,都贴了各种样式的驱邪符。
温宜笑眼尖地发现,夹杂在众咒符中,有几张看起来画得漂亮实则没点屁用的废纸。
大抵是梁大人病急乱投医,让哪个江湖骗子给糊弄了。术士之中,也不乏有学艺不精者,四处行骗。
到了会客的前堂,堂中的婢女对她道:“三位请在这里稍坐片刻,我们家大人很快就到。”
温宜笑:“三位?”
余绥提醒她:“屋里还有别人。”
温宜笑转身,屋外明媚的大片阳光照入堂前,一觉的的阴影笼罩着一个年轻的男子。
他身着白袍,玉白的五指握着折扇,半掩着脸,一双丹凤目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对上温宜笑的眼神,折扇一收,露出的半脸俊朗。
他起身,推手朝温宜笑行了个礼,一举一动显得谦和有礼。
“不才裴青岚,是一个行走江湖的术士,这位是我的婢女,朝曦,见过姑娘。”
说到这里,他身后的一个高挑的女子面无表情地朝温宜笑颔首。
和她主人给人所带来的如沐春风的亲近感不同,她身着黑衣,抱着佩剑,眼神冷淡,看起来有些不好惹。
这主仆两人都往角落站,故而温宜笑进来后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温宜笑回礼,“我也是术士,名字叫……”
“余绥。”
余绥:?!
他无奈道:“小公主……”
温宜笑风轻云淡,似乎占用他人名字是一件合乎常理的事,“裴青岚,朝曦,这两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书上好像也出现过。”
“一出场就死了。”
书上说,崔灵姝来到梁家的时候,梁家已经死了不少的术士,而眼前这两位也光荣地名列其中。
念及书中情节,她看向对方的眼神也变得慈爱起来。
裴青岚没意识到温宜笑眼神深意,只觉得这是小姑娘朝他释放善意,捏着扇骨微笑道:“没想到余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术士,这次梁家妖物凶险,你我要相互照应。”
“我尽量而为……”
既然都赶上同一趟了,他们都还鲜活地活着,温宜笑也不能见死不救,尽力保全他们的性命。
余绥小声插嘴:“小公主,你也要小心。”
余绥劝她不动,也不再多话,开始反思自己。
默默评估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思考怎么耗费最小的力气在她陷入可能的危险时出手救她。
他如今的情况大不如前,在神山之外束手束脚,昨夜救她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力气了。
再次出手,很有可能会陷入沉睡之中。
他本就还处于沉睡期,躯体无法动弹,只能让神识被迫醒来处理这个烂摊子。
……
不多时,一个富态的身影出现。
梁伯礼急匆匆穿过院子,身上的衣袍是刚刚换上的,甚是腰带都没有整理好。
他本就晚起,一听有术士,连忙翻身下床,顾不上整理仪容就跑到这里来。
对着三个小辈,他差点就是五体投地的一个大礼:“求三位救我一家。”
可见他被妖祟烦扰了已久。
“梁大人,”裴青岚抢先一步把他给扶了起来,“我们也是路过此地,听闻鬼府妖魔作乱,还请您细说。”
梁伯礼口述的和外头传的没什么两样。
一样是梁小姐意外复明,举止怪异,性情大变,一样是有人横死在梁小姐院子前,死因不明,官府和术士都查不出结果。
温宜笑在外面已经听了一轮,这回主要是说给裴青岚听的。
说到最后,梁伯礼忍不住拍桌叹气,沉痛道:“想我一世清明,怎奈竟遇到了这种怪事,如果三位能够把我家作乱那些东西给赶走,我必定重金相赠。”
裴青岚摆手:“斩妖除魔本就是术士职责,若论金钱反而俗气,梁大人莫要再谈及金银!”
梁伯礼拱手:“裴公子高风亮节,我实在钦佩。”
两人说话的时候,温宜笑正慢条斯理喝着婢女端过来的茶水,听到这话一激动差点全喷了出去。
她连忙掩面咳嗽了起来。
这个举动成功吸引了其余人的注意,梁伯礼转向她:“敢问姑娘有何见解?”
温宜笑拿过手帕擦嘴,“裴公子为人慷慨,可我一介弱女子,孤身一人无依无靠,需要钱财傍身,他不要,等除妖以后,把他那份让给我可好?”
梁伯礼嘴角明显抽了一下:“自然不会亏待了姑娘。”
得到了准确答复,温宜笑淡定地把茶喝完。
裴青岚高尚,他圣父,他了不起。
温宜笑总不能破坏行业公平竞争准则。
裴青岚眉头微皱,“姑娘孤身一人,你的家人……”
温宜笑放下茶杯,面露犹豫,欲言又止。
只见她长叹一口气,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悲伤,“都死了。”
余绥:“太狠了。”
裴青岚“啊”了一声,连忙道:“抱歉,提起了姑娘的伤心事。”
温宜笑悲色收敛,又把话题引了回来,“行了,梁小姐闺房在哪,带我们去见见她吧。”
梁伯礼愣了一下,吞吞吐吐道:“实不相瞒,小女已经送回乡下的庄子里休养,几位如果要见,还需乘车前往。”
即便是自家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梁伯礼也怕死,不得不将人暂时送离身边。
温宜笑和裴青岚加上朝曦坐上马车,行走在田野中。
梁伯礼只是派了车夫,把他们送上车之前,没有和他们一起前往,还道:“我们一家性命,可就拜托几位了。”
深秋的田野已经收割完,一望无际的田野里只有裸露的土地和一堆堆麦梗。
每隔一段路,就有几个稻草人迎风而立,鸟雀也不害怕,站在稻草人头上撒野,叽叽喳喳,飞上飞下。
不远处是河,沿河的地方,有穿戴朝廷禁军服饰的人来回走动,把芦苇丛拨开,来回搜查。
温宜笑一惊,连忙把车帘给拉上。
她大概能猜到他们在干什么。
裴青岚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怎么了,姑娘?”
她镇定自若:“没什么,就是觉得风有点大,把车帘拉上吧。”
“好。”
裴青岚伸手把另一边的车帘也放下,也收回目光,“昨日我从南方而来,本是要计划入京,但昨日元京却忽然戒严,不允人出入,故事只能暂时宿在韩陵镇,我昨日托人问元京情况,发现竟是发生了一件奇事,姑娘想不想听。”
温宜笑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听。”
裴青岚却好像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样,直接道:“你知道吗,竟是这天子的独女,永徽公主于出嫁日突然逃婚,昨日关闭城门,是在全城搜捕公主。”
“今日他们可都查到城外来了,大概是城内搜捕完了,没有找到公主的身影,想想这位公主也是个奇人,竟能躲开这么多人追捕,硬生生逃了出来,换做我,也未必能做到。”
温宜笑:“……”
……
“都是废物,找了那么久,那么大个人,整整一个晚上了,还没找到吗?”
“你们是她哥哥,没找到永徽,你们怎么好意思回来!”
皇后已经哭了一天一夜,眼睛布满红血丝,情绪激动之下,差点喘不上气来,捂住胸口剧烈咳嗽。
身边的女官连忙扶住她,伸手抚摸着她的后背。
她捏着手帕,红色蔻丹的手指指向跪在最前面的温皓月。
“昨日你也在城墙上,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放箭,为什么放任永徽掉下去不管,永徽不会凫水,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哪儿还本宫一个女儿?”
“是朕让他们回来的,昨夜他们几个在冰河泡一个晚上,都要冻僵了,”皇帝握住她的手,安抚道,“而且你也不太好,朕让他们回来陪你,何况,这不还有禁军,都派出去搜了,一定能找到的。”
皇后却狠狠甩袖,指着他的脸就骂:“还有你,最可恶的就是你,当初就不该答应南疆王的求婚,要不是你要将永徽许配到那蛮荒之地去,她怎么可能逃婚?”
“朕……”
皇帝被骂到无话可说。
温皓月低头承受责骂。
温宜笑堕河时的场景历历在目,他还记得他喊她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回眸,隔空遥遥相望,夜色浓黑,众多的纸人中,唯有那双眸子是明亮的。
可是下一刻,利箭穿透了她的身子,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喊出声,小小的身子就翻下了河堤。
他感觉自己最近的记忆都好像不太真切,像是被什么模糊了一样,只有她翻下河的场景,如此清晰。
他一时头痛剧烈,额头直冒冷汗,唇色褪去。
崔灵姝连忙拦在皇后面前,“母后,你还是先冷静一下,你的身体要紧,永徽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她不会有事的。”
皇后猛地抓住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似乎有些迷蒙。
然后,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皇后问:“你是谁?”
问得崔灵姝也是一愣,“我是灵姝,母后,您不认得我了吗?”
“不…你不是女儿,为什么喊我母后……”
皇后伸手指向门外:“你,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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